公孙老夫人还没有将自己的心思向皇甫永宁挑明,只是说不让她与齐景焕私下里单独见面,所以皇甫永宁并不明白老夫人为何突然这般约束自己。就连齐景焕都没有想的那么深远,他还以为公孙老夫人只是单纯的完成规矩罢了。

“哪个,奶奶,阿焕来告诉我我爹干嘛去了,他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是刚刚在这里扭伤了脚。”皇甫永宁有些尴尬的解释。

公孙老夫人眉头猛的皱了起来,立刻沉声问道:“怎么,王爷是在府里受的伤,这可如何是好?伤的厉害么,可否还能正常行走?”

齐景焕忙摆手说道:“不碍的,伤的不厉害,走慢些应该没有问题。”

“扭伤了?来人,赶紧去取咱们的跌打酒,永宁,找个懂跌打之人给王爷上药,我这跌打酒可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可治一切跌打损伤,若只是扭伤,擦一回就能下地,三回就能痊愈。”公孙老夫人急急解释起来。

齐景焕眼巴巴的看向皇甫永宁,如果非要上药不可,他只想让皇甫永宁亲自动手,那怕她手重些自己的脚疼一些也是甘之如饴。可是皇甫永宁这阵子被公孙老夫人训的不轻,她才不会当着公孙老夫人的面给自己找麻烦,只应了一声便亲自跑了出去。

没过多一会儿,陈宁和公孙老夫人的丫鬟一起来了,丫鬟手中捧着一只四寸高的黑瓷胆瓶,公孙老夫人对陈宁说道:“陈管事,你用这药酒给王爷推拿,务必让伤处完全吸收药酒才行。”

陈宁应了一声便去接药酒,那个捧黑瓷胆瓶的丫鬟犹豫一下,飞快看了齐景焕一眼,才有些不情愿的将胆瓶交了出去,退到公孙老夫人身边站着,眼波儿时不时偷偷瞟向齐景焕。她站在公孙老夫人身后,所以公孙老夫人看不到自家丫鬟的神色,皇甫永宁坐在公孙老夫人的对面,自然将那丫鬟眼波乱飞瞟向齐景焕的样子尽数看在眼中。

“桂枝,你退下。”皇甫永宁皱眉沉声说道。

公孙老夫人微微侧面看了自己的丫鬟一眼,见她脸色突然变白,眼睛看的正是乐亲王的方向,公孙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沉声说道:“退下。”桂枝委屈的应了一声,咬着嘴唇又看了齐景焕一眼,然后便勾着头退下了。

皇甫永宁虽然不很清楚桂为啥有这样的神态表情,可就是心里没由来的烦躁,总觉得心口窝堵的慌,非得去打上几套拳才能舒解心中的闷气。“陈宁,你给乐亲王治伤,治好立刻送他走,奶奶,我有事,先出去一会儿。”说罢皇甫永宁也起身飞快的走了出去。

公孙老夫人看到这般情形,了然的笑了,她找到了可以让皇甫永宁的女儿意识完全苏醒的办法了。

齐景焕虽然不是很明白,可是刚才桂枝偷看他让他很不高兴,而皇甫永宁的话又让他欢喜起来,他家永宁就是知道他的心思,都不用他开口就主动办了。齐景焕美不滋儿的想着,就连陈宁给他擦药的疼痛仿佛都轻了许多。他都不用紧咬牙关就能扛住了。

为了避嫌,公孙老夫人也告退了,虽然齐景焕和她的孙子一边儿大,她根本不必要避嫌的。公孙老夫人出了真武堂直接将皇甫永宁叫回宁虎院,又吩咐方义回头好好送乐亲王出府。方义应是应下了,只是眼中却有着一抹不以为意的神色。

军中之人不太讲那些繁文缛节,而且齐景焕与皇甫永宁又定了亲,都一家人了何必讲究太多,而且齐景焕丝毫不约束皇甫永宁,由着她的性子的行为极大的取悦了定北侯府中一干皇甫父女的旧部,所以齐景焕如今在定北侯府的人缘儿好极了,人人看到他都情不自禁的满面堆笑。也从来不会给齐景焕见皇甫永宁制造任何的障碍,他们只会暗中使劲儿搓合。要不然齐景焕也不那么轻易就见到皇甫永宁。

陈宁为齐景焕揉好脚,对他淡淡说道:“王爷起来走几步试试。”

齐景焕点点头,试着走了几步,公孙老夫人祖传的药酒果然很神奇,他只是不是疾步快走,脚踝处便没有一丁点儿疼的感觉了。

“谢谢,陈宁,这几日你们少将军胃口可好?有没有什么她特别想吃的东西?”齐景焕笑着问道。做为宁虎园管事,陈宁是齐景焕重点“收买”的对象,陈宁也乐得见到未来姑爷对自家少将军用心,便有意透露些消息,这一来二去的,齐景焕和陈宁就算是混熟了。

“回王爷,少将军胃口挺好的,上回您派人送来的香蜜葡萄少将军很喜欢,枣酪太酸了,少将军只吃了一口就倒了牙,再不肯吃了,还有…”陈宁一本正经的说着零碎之事,齐景焕却听的津津有味,牢牢的将皇甫永宁的喜好记在心里,但凡是皇甫永宁喜欢的,可以继续送过来,那些不喜欢的,就要永远从皇甫永宁的食单上消失。

与陈宁聊了好一阵子,齐景焕才坐轿离开了定北侯府。他的轿子刚被抬进王府大门,便有个小太监扑过来大叫:“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太妃娘娘命奴才在这里候着您,请您一回府就赶紧去泽芝园…”

第一百二十六回糟心的外家

齐景焕匆匆赶往泽芝园,一走进正房,就看到他的两个舅舅舅母都在房中,两个舅舅面色都很阴沉,两个舅母眼圈儿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他的娘亲板着脸,看着也是满脸的不高兴。

“焕儿回来了…”除了乐亲王太妃之外,其他四人看到齐景焕走进来,都站起来打招呼。齐景焕淡淡应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不高兴了。

“舅舅舅母都来了?娘,皇祖母让您过两日到宫里去一趟。”齐景焕并没有很答理云乡侯等人,只对他娘亲说了太后的意思。乐亲王太妃听了儿子之言,立刻站起来应声称是,以示对太后的尊敬之意。

云乡侯等人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尴尬,毕竟从前齐景焕对他们还是挺客气的,见面之时多少也要寒暄几句,并不会象现在这样径直走到上首在右侧主位坐下来。而且齐景焕刻意提到了太后,无形中给云乡侯等四人一种难言的压力。

“娘,您如此着急的唤儿子过来,有什么要紧事?”齐景焕明明猜到他娘亲派人在王府大门截他,必定与舅舅舅母们有关,却还故做不解的皱眉相问。

乐亲王太妃心中很不痛快,只看向云乡侯说道:“大哥,你与焕儿说吧。”

云乡侯干干的清了清嗓子,对齐景焕说道:“焕儿,你外祖母病了,急着见你,舅舅舅母特地来接你的。”

齐景焕眉毛一挑,既而皱了起来,疑惑问道:“本王既不是大夫又不是药剂,外祖母既然病了,大舅舅很应该立刻延医办药才是,如何全都来了王府?外祖母身边岂非没有人侍疾?”

云乡侯急急说道:“焕儿,你表兄表妹们都在你外祖母身边侍疾,也请了大夫,只是大夫医术不精,你外祖母也信不过,只说一定要见焕儿,若是焕儿能带你身边的那位姜小神医去看你外祖母,你外祖母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齐景焕很仔细的观察他的两位舅舅,只见他们面色阴沉看似挺着急的,可眼中却没有多少焦虑揪心之色,所以齐景焕基本上可以断定他的外祖母就算是真的身有不适,也不会是什么急症和大症候。若真到了万分危急之时,二舅舅不说,大舅舅也不能如此有条不紊的与他说话了。毕竟若丁忧之事对于热衷当官的大舅舅来说是最大的打击。

“原来大舅舅是要请阿仁去给外祖母诊脉,娘,您没有派人去请阿仁么?”齐景焕看向太妃问道。

太妃皱眉不悦的说道:“阿仁的规矩是一进府就讲了的,娘派人去同他说,可是他不愿意出诊。”

皇甫永安进王府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清楚,此番进府只给齐景焕一人瞧病,乐亲王府不得强迫他给其他人瞧病。当初乐亲王太妃满口答应下来,如今也不好反悔,可是心里却很不痛快。让乐亲王太妃心中更不痛快的是她的娘亲并不是没由来的突然病了,而是因为听人告了偏状,老太太气急攻心这才病倒了。

乐亲王太妃并不知道姜不仁就是皇甫永安,更不知道皇甫永安遇到一切关于他爹和他妹妹之事,就是个心眼儿比针尖还小的,上回云乡侯府闹了一场奶嬷嬷跑到定北侯府下帖子之事,皇甫永安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他怎么可能去给那般羞辱他妹妹的人家瞧病了,不落井下石就算他心胸宽大了。

“哦,既然阿仁不愿意,那就不要麻烦他了,来人,拿本王的贴子去太医院请胡太医到云乡侯府为老夫人瞧病。”齐景焕懒洋洋的向外喊了一声,声音并不很大,折腾了大半日,他已经很疲惫了。

添福在外头应了一声,立刻跑去办差了,齐景焕看向他的舅舅舅母们,淡淡道:“胡太医专精给老人家看诊,他的脉案是连皇祖母都夸赞过的,想来有胡大夫出诊,外祖母应该没有大碍。娘,儿子有些累了,不就陪您和舅舅舅母了。”

云乡侯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沉声质问道:“焕儿,你不去看望你外祖母?”

乐亲王太妃一听儿子说累了,又听大哥质问儿子,立刻不高兴的说道:“大哥,焕儿这几日都很辛苦,得好好休息,等他身子骨好些再去看母亲。”

云乡侯皱眉看了妹妹一眼,明明刚才他们已经说好的,说什么也要让齐景焕走一趟云乡侯府,否则云乡侯府的脸面可就彻底丢光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走漏了消息,乐亲王府发卖的下人都是太妃的陪房下人之事已然传的沸沸洋洋,如今只有让齐景焕大张旗鼓的走上一趟云乡侯府,才能抵消一些针对云乡侯府流言蜚语。刚才齐景焕没有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同乐亲王太妃说好了,只等齐景焕一回王府就立刻让他去云乡侯府,不想乐亲王太妃突然变卦,这让云乡侯等人心中很是不快,也暗暗的着急。

齐景焕还不知道外面的流言蜚语,他微微皱眉思索,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添寿的声音:“禀王爷,奴才有要事禀报。”齐景焕立刻命添寿进来,添寿进房见了礼,在齐景焕耳畔低低说了几句话,齐景焕点点头,挥手命添寿退下。他这才明白了舅舅舅母们的真正来意。

原来刚才添寿进来通报的是梁术传来的消息,齐景焕一进府就被太妃叫到泽芝园了,梁术都没有机会向他禀报京城流言之事,因此只能让添寿进回悄悄禀报,免得王爷不明就里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娘,今儿进宫,皇祖母说儿子脸色没有上回看着红润,直怪儿子不好生休养,皇祖母还说儿子不该为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费神,那起子东西不知规矩,直接打杀也就是了,何必耗费许多心神,皇祖母还说了,若是下回再见到儿子面色不好,她就将儿子留在宫中休养,免得被搅的没个清静安生日子可过。”齐景焕淡淡的说了起来。

云乡侯等四人听了这话脸都青了,他们又不傻,自然听的出来这话是冲着他们来的,若说扰了齐景焕的清静,除了他们再不做其他人之想。若是此事放在其他人身上,铁定不再强求立刻告辞而去,可是云乡侯却不会这样。他是一个极其看重名声之人,在云乡侯看来,什么都没有他云乡侯府的名声重要,就算是齐景焕的身体也是一样。他不能让云乡侯府毁在他的手里。

虽然无比怨恨自家老娘没给妹妹选好陪房下人,连带着侯府名声被人那般糟蹋,可是云乡侯府心里很清楚,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他得先想办法扭转局面才行。

“焕儿,大舅舅求你了,你外祖母昏昏沉沉的,口中一直叫着你的名字,你若是不去看她老人家,只怕…只怕…”云乡侯说不下去,只梆梆的给齐景焕磕头,大有你不去我就不起来,磕死算了的架势。云乡侯这么一跪,他的妻子和弟弟弟妹都也跟着跪下磕头。来乐亲王府之前云乡侯老夫人同他们说的很清楚,若是不能尽快换回侯府名声,将来府里的孩子们婚事上都会万分艰难,谁还敢和养出坑主下人的人家结亲呢。所以那三人跪的极为麻利,磕头也磕的梆梆做响。

乐亲王太妃一见哥哥嫂子都跪下磕头,心中有些慌乱,赶紧看向儿子。这一看可把乐亲王太妃吓坏了,只见原本只是面色有些苍白的齐景焕突然面色发青,额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子,整张脸都拧巴起来,一副极为痛苦的样子。“娘…好难受…”齐景焕挣扎着挤出一句话,就白眼儿一翻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乐亲王太妃吓惨了,只没口子的凄厉大叫道:“快来人啊…快叫姜不仁…”。云乡侯等人都快吓傻了,不是说齐景焕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么,怎么会突然昏倒,而且还是在他们磕头相逼的情况下昏倒的,这事若是传到太后和昭明帝的耳中,云乡侯府可就彻底完了。

云乡侯到底是老大,能主事心眼也转的快,他立刻站了起来,赶上前急切说道:“妹妹,焕儿该不是刚才在定北侯府累着了吧?他这阵子身子已经好多了,怎么会突然昏倒?”齐景焕出宫之后先去定北侯府之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刚才他们已经知道了,乐亲王太妃只所以不高兴,其实也有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原因。

乐亲王太妃面色更加阴沉,她没有出言反驳,显然就是将这话听进去了。云乡侯还是很了解自己妹妹的,知道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心中才略略松了一口气。他这一招祸水东引使的并不很漂亮,可是对乐亲王太妃却很管用,让装晕的齐景焕心中越发生气,原本他还觉得他大舅舅算是不错的,如今看来还是真是高看他了,他不过就是个小人!

皇甫永安和杜老先生很快赶了过来,乐亲王太妃一看到他们二人,便哭着说道:“杜老先生,阿仁,快来看看焕儿,他怎么突然昏倒了啊…”自从皇甫永安和杜老先生接手齐景焕的治疗,他的身子骨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好,现在基本上已经不咳嗽了,饭量也长了一些,已经快两个月了,他连一回都没昏倒过,这在齐景焕身上都已经是奇迹了,所以乐亲王太妃对皇甫永安和杜老先生已然是近乎迷信的信服了,一看到他们二人,乐亲王太妃心中的惊恐都没由来的减少了许多。

杜老先生摆摆手道:“太妃娘娘莫要惊慌,让老夫与阿仁先诊过脉再说。”乐亲王太妃点点头,赶紧让出位子,而皇甫永安则立刻上前给齐景焕诊脉。

左手扶住齐景焕的手,伸出右手三个指头搭在齐景焕的手腕处,皇甫永安的脉案极精,一试便试出齐景焕是装晕的,这时齐景焕悄悄用小手指微微挠了皇甫永安的左手手掌,皇甫永安越发确定齐景焕是在装晕,以这两个月以来与齐景焕在一起培养出来的默契,皇甫永安哪里还不明白齐景焕这是想装晕脱身。

见皇甫永安收回手,乐亲王太妃急急叫道:“阿仁,焕儿怎么样?”

皇甫永安皱眉沉声道:“太妃娘娘,在下真的想不明白,王爷在王府之中怎么还会被人气昏了?”方才诊脉之时,皇甫永安发觉齐景焕的脉相中有动怒之兆,便顺着这个方向去说。这屋里除了乐亲王太妃就是云乡侯等四人,做为亲生母亲,乐亲王太妃自然不可能气着她的亲生儿子,如此算来只有云乡侯府四人有嫌疑,皇甫永安是个很记仇的人,有这般好的机会,他岂能不狠狠踩上一脚。

齐景焕有没有在定北侯府受累乐亲王太妃没有看到,可是她的哥哥嫂子刚才怎么逼她儿子的,乐亲王太妃看的真真切切。皇甫永安此言一出,乐亲王太妃看向哥哥嫂子的眼神都不对了。云乡侯等人有口难言,一时尴尬的无以复加。

“太妃娘娘,王爷需要施针,还请快些安排人送王爷回瑞松园。”接替皇甫永安给齐景焕诊脉的杜老先生久历世事更加是人精一个,立刻配合的说了起来,他的语气极为迫切,让乐亲王太妃心里越发沉重了。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亲自安排人抬着安乐椅将齐景焕送回瑞松园。云乡侯等人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乐亲王太妃心中极恼哥哥嫂子当着她的面逼她的儿子,只回身冷冷说道:“焕儿病了要安心休养,本宫没有心思待客,哥哥嫂子请回。等焕儿了好了,本宫自会去看望母亲。”

吃了逐客令,云乡侯也是要脸之人,哪里还有脸面赖着不走,只讷讷说道:“妹妹,哥哥也是一时心急,等焕儿醒了万请妹妹告诉他,舅舅们总是盼着他好的,让他别往心里去,若是母亲知道了,心里必定也过意不去的。”

听哥哥提到老母亲,乐亲王太妃的心到底软了一些,她略缓了声气说道:“知道了,哥哥嫂子回去告诉母亲,请她老人家放心,焕儿性子好,不是六亲不认之人,其实那些个蠹虫早些挖了也是好事,没得让他们将府里都蛀光了。母亲哥哥嫂子是主子,何苦要受下人的连累。”

云乡侯等人只能连声称是,再不能说其他的。乐亲王太妃命人将云乡侯等人送出王府,自己则追去瑞松园了。

瑞松园上,皇甫永安以施针为由,屏退所有下人,杜老先生也亲自去为齐景焕熬药,齐景焕脚踝扭伤之事他和皇甫永安都诊了出来,虽然已经用过外用药,可是齐景焕身体底子差,还是要喝两服强筋骨壮腰脚的汤药才更保险些。

“别装了!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皇甫永安站在床前双臂环胸,看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齐景焕。

齐景焕立刻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三分无奈七分气恼的说道:“不知道谁把我发卖下人的事情传出去了,坏了云乡侯府的名声,我舅舅他们跑来逼我去云乡侯府,想来是要借我的王爷之名给云乡侯府做势,我今儿不想去,我舅舅他们就跪着逼我,我又不好当着我娘亲同他们翻脸,只能装晕脱身。”

皇甫永安指着齐景焕青白的面色和额上的冷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也能装的出来?”

齐景焕摸过枕边的干净帕子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子,无奈的说道:“这可不是装的,我刚才用力掐大腿,这是疼的。”

“你啊…”听到这个解释,皇甫永安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他转身从药箱中找出一只寸许长的小玉葫芦丢到齐景焕的身上,没好气的说道:“真笨,拿去擦你刚才掐的地方,擦三回就能恢复原样。”齐景焕是血瘀体质,轻轻碰一下都能引起一大片乌青,而且这乌青没个七八天绝对消褪不了。只看齐景焕疼的脸都青了额上冷汗涔涔,皇甫永安就知道他腿上的掐伤定然极为触目惊心。那小玉葫芦里的回春去瘀露是皇甫永安前些日子配制出来的,因为齐景焕没将自己碰伤,所以皇甫永安也没急着给他,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齐景焕看向皇甫永安璨然一笑,看的皇甫永安直皱眉头,没好气的低喝道:“笑什么笑,赶紧自己擦药,你也就这身好皮囊了,还不好生仔细保养着。”

齐景焕知道皇甫永安是心疼自己,看不得自己受伤,他笑的更甜了,只是心中有小小遗憾,若是此时这般关心他的不是皇甫永安而皇甫永宁,他就算是将自己掐的浑身是伤也甘之如饴。

因为本质上还是一个很羞涩的人,所以齐景焕伸手放下帐幔,然后才挽着裤管自行擦药,将裤子高高挽到大腿根部,齐景焕看到大腿上的瘀青也由不得倒吸了一口气冷气,他明明只是用两个指头掐了一下,怎么会掐出比他的巴掌还大的瘀青呢?在他那如玉一般的皮肤的映衬之下,紫黑色的瘀青看着要多吓人有多吓人。而且一碰还疼的很,齐景焕又不是个能忍疼的人,他强忍着疼痛擦药,疼的眼眶里盈满了泪珠,看上去要多楚楚可怜就有多楚楚可怜,真是让人心疼死了。

刚刚擦好药,门外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便传来乐亲王太妃的焦急的声音:“阿仁,焕儿怎么样了,醒过来没有?”

皇甫永安不慌不忙的沉声说道:“太妃娘娘不要着急,王爷已经好多了,等收了针他就会醒过来,请您再耐心等一等。”

听说儿子已经好多了,乐亲王太妃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知道皇甫永安的规矩,施针之时除了杜老先生之外,再不许其他人在场。所以乐亲王太妃便去了花厅静心等待。刚等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只见李侧妃带着三小姐齐静姝匆匆赶了过来。乐亲王太妃瞧着这两人面上着急的神色不似做伪,心情倒略好了些,对李侧妃和齐静姝的态度也和气了许多。至少这母女二人请安行礼之时,乐亲王太妃没有象平日那样小小为难她们一回。

“母妃,听说王兄昏倒了,现在醒过来没有?王兄的身子已经好多了,怎么还会晕倒,是不是这阵子太累了?”想通了一些事情的齐静姝身上的畏缩之感消除了许多,她总算能当着嫡母的面完整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乐亲王太妃听到庶女问出一连串的问题,不免有些惊讶,素日里胆子比兔子还小的庶女看来是长大了。她不由仔细的打量了一回。齐静姝的相貌并不是极美,她生了一张粉嘟嘟的苹果脸,红润润圆圆的很是可爱,水杏眼忽闪忽闪的还挺招人喜欢。这个小姑娘比她两个庶出姐姐生的都甜美些,看着倒是很顺眼。

“你王兄是累着了,姜小神医正在给他施针,很快就好,行了,你们也不用杵在这里,坐下等吧。”乐亲王太妃看看下首的椅子,还算和气的说道。李侧妃和齐静姝在右下首最后的两张椅子坐下了,空出前面两个位子,想来是给另两位侧妃留的。李侧妃是先乐亲王最后纳的一名侧妃,自然要坐在最后面。

乐亲王太妃微微皱眉,淡淡说道:“三丫头,坐到这边来。”说话之时乐亲王太妃看的是自己左下首的椅子。齐静姝是府里的主子小姐,论起来身份比侧妃还高些,自然不该坐到李侧妃后面。

“母妃…”齐静姝惊愕的叫了一声,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嫡母,这是表示正式接纳自己了?李侧妃则欢喜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激动的说不出话,只跪倒在地连连给乐亲王太妃磕头谢恩。有了太妃的承认,齐静姝将来的路就好走多了。

“坐罢。”乐亲王太妃有点儿别扭的说了一句。其实当年的介意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消散了许多,再加上乐亲王太妃是个看脸的人,她对于生的好的人总会多几分宽容。从前齐静姝总是低头耷脑的,乐亲王太妃又很少让这个庶女到自己近前,所以她几乎不知道自家王府的庶出三小姐到底长的什么样子。如今齐静姝得了兄长的点拔,总算敢抬头挺胸,让人看到她的相貌了。

齐静姝长相甜美很是讨喜,让人看了心中自然而然生出喜爱之心,乐亲王太妃也不例外,所以语气才和缓了许多,也肯给齐静妹她原本应该拥有的体面了。

齐静姝谢了座,在乐亲王太妃左下首第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这时何侧妃陈侧妃也匆匆赶了过来。她们许久没有近身服侍太妃了,上午只服侍了半日就累的不行,下午云乡侯等四人来了,乐亲王太妃命她们回去,何则妃和陈侧妃一回园子倒头便睡,这一睡便睡的沉了,直到身边之人听说王爷昏倒的消息匆匆将她们叫起来,她们又得收拾因为睡觉而零乱的头发,因此来的就晚了些。而李侧妃回去之后因为与女儿说话才没有睡觉,故而她们母女到的及时。

陈何二人一见平素都不敢抬头见人的三小姐竟然坐上了左首第一的位置,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惊愕之色,不过她们的女儿都已经出嫁了,和齐静姝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所以二人也产生什么忌妒之心,只上前行礼问安,又问过王爷的病情,乐亲王太妃赐了座,她们才斜签着在右下首坐定。

陈何二人刚刚坐下,添喜就跑过来禀报,说王爷已经醒过来了。乐亲王太妃大喜,立刻站起来一阵风似的冲向儿子的房间,齐静姝和陈何李三人忙也跟了上去。

“焕儿,你觉得怎么样,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吓死娘了…”乐亲王太妃心有余悸的急急叫道。

齐景焕虚弱的笑了一下,故做吃力的说道:“娘,儿子没什么大事,就是刚才心口堵的厉害才会昏倒,刚才阿仁给我用了针,已经好多了,您不用担心。”

听到儿子比平日虚弱许多的声音,乐亲王太妃心疼极了,眼泪巴嗒巴口嗒的直往下落,很快就将帕子浸透了。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齐静姝如今反应特别灵光,她立刻将自己的帕子递到太妃手中,还柔声细气的劝道:“母妃,王兄已经好些了,您可不能让王兄再担心您呢。有两位神医伴着王兄,王兄一定会早日彻底康复的。”

齐静姝这话说的特别对乐亲王太妃的心思,她立刻抓着庶女的手说道:“三丫头说的极是,焕儿,娘不哭,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杜老先生,阿仁,你们多费心了,只要焕儿好了,本宫决不会亏待你们。不论你们要什么,只要我乐亲王府有,本宫都给你们。”

杜老大夫淡笑道:“好说好说,我们既然接了王府这个病人,就会负责到底,太妃娘娘只管放心。”皇甫永安亦道:“只要府中配合我们治疗王爷,王爷的身子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听到皇甫永安之言,其他人倒还好,齐静姝却是满面羞红深深的低下头,她是个从来没有出过王府的小姑娘,皇甫永安是她见到的第一个外男,小姑娘倒也没有什么绮念,只是单纯的不好意思,刚才急着进来探病,她倒忘记了房中还有个少年小神医。

李侧妃是时时刻刻都关注女儿的,一见女儿红了脸,李侧妃便以为女儿芳心萌动,一缕情丝系到了那姜小神医的身上。李侧妃心念飞转,心中暗自评估起来。

细细估量之下,李侧妃得出的结论是若然能将女儿嫁给这位姜小神医,那绝对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上好亲事。李侧妃不免动了心思。她知道此是要细细谋划,所以面上什么都没有流露出来。

李侧妃刚刚起了心思,就听到外头有人飞快的跑进院子,急急叫道:“启禀太妃娘娘,启禀王爷,云乡侯老夫人已然到了门上。”

乐亲王太妃大吃一惊,立刻皱眉抱怨道:“母亲正病着,怎么还赶过来了,焕儿,你躺着休息,娘去将你外祖母接进来。”说罢,乐亲王太妃急匆匆的赶了出去,陈何二人赶紧跟上去,李侧妃因为惦记女儿,便慢了一步回头看向她的女儿。

齐静姝有些犹豫,因为不知道云乡侯府的表哥们有没有陪着来,若是陪着来了,她就得避嫌,不可以迎出去的。李侧妃知道女儿的心思,便飞快说道:“三小姐,不如你先陪陪王爷,回头再看?”齐静姝点点头,一时也没想着此间还有个姜小神医,她也是应该避嫌的。

乐亲王太妃带人匆匆迎到二门,云乡侯老夫人在两个儿媳妇和孙女儿们搀扶下颤微微的走下车子。只见云乡侯老夫人面色腊黄腊黄的,眼神错暗,头上还紧紧勒着一方两寸宽的青缎素面抹额,越发显的头发白的厉害,身上穿了一件湘色贡缎对襟通袖衫,配靛蓝素面裙子。这套衣赏还是旧年乐亲王太妃亲手给老母亲做的。当时很是合身,此时穿起来却显得极为宽松,倒象是云乡侯老夫人穿了别人的衣裳似的。

“母亲…”看到老母亲憔悴如斯,乐亲王太妃的眼泪立时涌了出来,她什么都不顾了,只扑跪到老母亲面前,哭的极为伤心。看到小姑子哭的很是伤心,抚着婆婆的云乡侯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到底还是婆婆高明,这回可是来着了。”

“宛宛啊,快起来,快起来…”云乡侯老夫人也是满面泪水,嘶声叫了起来,她的声音透着沙哑干硬,听上去让人心里越发的难受。

陈何二人赶紧扶起乐亲王太妃,李侧妃送上帕子,三人都低声劝了一回,乐亲王太妃才算收了泪,颤声问道:“母亲,您病着,怎么还亲自来了?”

云乡侯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指着两个儿媳妇说道:“还不是这些不省心的东西,还有你两个越老越糊涂的哥哥…宛宛啊,娘来看我的乖外孙…”

云乡侯老夫人都这么说了,乐亲王太妃自然要立刻将母亲引往瑞松园,命下人抬过软轿,扶老母亲坐了上去,众人往瑞松园行去,乐亲王太妃被她两个嫂子和侄女儿们围住,让陈何李三位侧妃不得不远远的退避,何侧妃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看她们兴兴的劲,又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咱们王爷的身子骨都好多了,怎么他们一来王爷就昏倒了,说不得是被他们气的,还有脸来呢!”不得不说何侧妃真相了,齐景焕还是真被云乡侯府的人给逼的不得不自残,他心里头正恼着呢。

“王爷,太妃娘娘陪着云乡侯老夫人,夫人,二舅夫人和几位表小姐往瑞松园来了。”添喜匆匆跑进房向齐景焕禀报。

齐景焕闻言眉头微皱,淡淡道:“妹妹,去看看杜老先生的药可熬得了。”低头坐在一旁的齐静姝巴不得王兄支使自己,立刻应了一声赶紧走了出去。齐景焕这才压低声音对皇甫永安说道:“阿仁,有没有办法让我立刻睡着,不过头脑却是清楚的,能听清身边发生的一切。”

皇甫永安笑笑说道:“这个太容易了。”他的话音未落,便已经出手出风,飞快的在齐景焕头上扎了三针,齐景焕立刻打了个哈欠,眼皮垂了下来,立刻睡着了。

皇甫永安取出三根银针,笑着说道:“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我若不续针,你就会醒过来的。”齐景焕能听到这话,可是却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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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回弄巧成拙

云乡侯老夫人被皇甫永安一句话噎的直捯气,云乡侯夫人赶紧为婆婆抚胸拍背的顺气,其间还看了乐亲王太妃好几眼,眼中颇有责备之意。在云乡侯夫人看来,就算这人是小神医,也不过是个平头百姓,竟敢对诰命夫人如此无礼,很应该立刻叉出去狠狠的打一顿才是。

乐亲王太妃见母亲被人挤兑,心里自然不高兴,可是她绝对不会因为这份不高兴而责罚皇甫永安,在乐亲王太妃的心中,姜小神医是掌握她儿子生死的人,万万不可得罪,她还指望着姜小神医尽快为儿子治好病,将来为乐亲王府开枝散叶,如此她就算是死了,也有脸去见她的亡夫先乐亲王。

云乡侯老夫人和云乡侯夫人见乐亲王太妃一言不发,心中的七分不痛快便涨到了十二分,特别是云乡侯夫人,脸上的脂粉都遮不住她已经气青了的脸色。一直侍立在云乡侯老夫人身后的宋四小姐和宋五小姐可受不得这样的闲气,两个半大不大的小姑娘气的满面涨红,宋四小姐直接冲着皇甫永安尖叫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般对我祖母说话!太妃姑姑,您快重重罚这个不知尊卑高低的东西!”宋四小姐一双杏核眼瞪的滚圆,扯着乐亲王太妃的衣袖大叫。身为二房唯一的嫡出女儿,四小姐宋锦霜在二房极为受宠,被她的娘亲宋二夫人惯的脾气比大房两个嫡出小姐的还大些。

宋二夫人一听女儿出言无状,脸都吓白了,立刻抓着女儿的手低斥道:“霜儿不许胡说!还不快向你太妃姑妈请罪。”

宋锦霜真是被她娘亲惯的太娇纵了,哪里肯听她娘亲的话,只梗着脖子愤愤叫道:“娘,我又没说错,为什么要请罪?明明那个刁民无礼…”

“四丫头,住口!”云乡侯老夫人看见女儿的脸色越发阴郁,立刻怒喝一声,吓的宋锦霜立刻紧紧的闭上口,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云乡侯老夫人在云乡侯府之中积威极重,惹她生气后果会相当严重,宋锦霜不论在二房怎么得宠,在老夫人面前,还是不如大房的三小姐五小姐有体面,就算如今三小姐成了落架的凤凰,可是五小姐却还是老夫人心中第一孙女儿,所以老夫人一喝,宋锦霜并不敢象她五妹那样娇滴滴的撒个小娇就能混过去的。

“娘娘,都是老身管教无方,让这小奴才冲撞了娘娘,老身替她向娘娘赔罪…”云乡侯老夫人扶着手杖颤微微的站起来,面向乐亲王太妃便要跪下请罪。乐亲王太妃哪能真的让患病的老母亲给自己跪下,赶紧躬身搀扶着老母亲,急急说道:“母亲快别这么说,我这做姑妈的还能真和侄女儿计较么?您身子不好,可别再累着。快坐着说话。”

云乡侯夫人赶紧过来扶婆婆,宋二夫人则用得意挑衅的眼神看了皇甫永安一眼,她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最不能得罪的人,往后且有她的苦头吃呢。

皇甫永安绝对不是什么以德报怨襟怀博大之人,他最爱记仇了,而且是有仇必报,通常都不带过夜的。只听皇甫永安用困惑不解的语气说道:“太妃娘娘,我从小在山上长大,读书少没见识,可我也听说过男女七岁不同席,若是没有记错,阿焕今年都十七了吧,这两位小姐看着也不象是七岁以下的孩童,况且阿焕正睡着,只着了寝衣,这若是传出来,岂不是大大伤了阿焕的名声?阿焕视小子为至交好友,小子便不能看着他的名声受损,还请太妃娘娘为小子解惑。”说罢,皇甫永安还向乐亲王太妃极为正式的行了礼。

皇甫永安这啪啪打脸的神技不要太娴熟哦!乐亲王太妃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心中又气又恼,立刻暗暗迁怒于两个嫂子。而自云乡侯老夫人以下侯府女眷们,人人都是面色青了又紫紫中透黑的,宋四小姐和宋五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早已经掩痛哭的飞奔出去,宋二夫人立时慌了脚,也顾不上向婆婆请示便飞奔出去,云乡侯夫人到底比宋二夫人有脑子一些,她只是暗示心腹嬷嬷追出人,自己则守在婆婆身边。

云乡侯老夫人是自诩最重规矩之人,她又有了年纪,怎么可能受得了皇甫永安在她最看重最得意之处的当头一棒,又见女儿面色铁青连一句话都不说,云乡侯老夫人更是怒极攻心,喉头发出“呃…”的一声,脑袋一歪就昏了过去。

云乡侯夫人吓坏了,指着皇甫永安尖叫一句:“刁民,你气晕老夫人,我们云乡侯府绝饶不了你。”然后便抓着她婆婆的手高一声低一声的叫了起来。云乡侯夫人是真的害怕,万一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她的丈夫儿子都得丁忧回家守孝,三年之后还能不能得到起复可就很难说了。

燕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等着吏部选官的赋闲官员,不论那个官位都有十几双眼睛盯着。而宋侯爷的户部员外郎一职更是肥缺中的肥缺,盯的官员就更多了,云乡侯夫人毫不怀疑只要她的丈夫丁忧,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户部员外郎的乌纱帽就再没有回到她丈夫头上的那一天。

乐亲王太妃见老母亲生生被气晕了,脸色越发难看,皱眉沉声责备道:“阿仁,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救醒老夫人!”

皇甫永安绕了一个大圈子,等的就是乐亲王太妃这句话,他立刻应了一声是,便要上前诊脉。云乡侯夫人此时恨极了皇甫永安,怎么可能让他给婆婆诊脉,只愤愤叫道:“妹妹,这可是你的生身母亲,妹妹不心疼,我这做儿媳妇的心疼。母亲就是被这刁民气昏的,你还让他给母亲诊脉,就不怕将母亲气出个好歹么?”

乐亲王太妃面色极为阴沉,她此时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不独是冲着皇甫永安,也冲着她的母亲嫂子。她们简直丢尽了她的脸面。幸好此间没有外人,她的焕儿又沉沉睡着,否则她往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儿子面前提起娘家人,让儿子多少照拂些舅舅表兄弟们。

“来人,请杜老先生过来。”乐亲王太妃突然扬声高喊。少顷长髯如雪,看上去仙风道骨如世外高人一般的杜老先生便被请了过来。

“杜老先生,本宫母亲突然昏倒,还请您为她诊脉。”乐亲王太妃对杜老先生极为客气,说话都是用商量的语气。杜老先生一看就有绝世神医的范儿,皇甫永安的医术虽然不比他师叔差,可是这卖相上却是差太多了。

“阿仁?如何不给这位老夫人看诊?”杜老先生没有立刻出手,只是皱眉责问小师侄。

皇甫永安耸耸肩说道:“师叔有所不知,她们不并相信您师侄我的医术。”若论起告偏状,跟着齐景焕混了两个月的皇甫永安可是道行飞涨,这个出自鬼医谷,原本很纯洁的孩子学“坏了”。

杜老先生的脸刷的沉了下来,他向乐亲王太妃拱手说道:“太妃恕罪,老夫师侄的医术早已经青出于蓝在老夫之上,既然这位夫人不相信老夫师侄,想来也是不相信老夫的,这脉不诊也罢。”说完,杜老先生甩手走了出去。

乐亲王太妃今儿真是被气惨了,几乎人人都在气她,就算她有再好的涵养也扛不住,啪的重重一拍桌子,乐亲王太妃怒道:“嫂子她大气性,为了置气连母亲的性命都不顾!”

云乡侯夫人哪里能扛的住这样的罪名,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哭着说道:“娘娘,我没有那个意思,就请姜大夫给母亲诊脉吧…”这句话说完,云乡侯夫人羞愤欲死,她原本也是县主之尊,后来又做了侯夫人,就算在权贵如云的燕京城中,她也算是有名号的人物,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委屈。自此,姜不仁就成了云乡侯夫人心中最恨之人,恨到极处,她想尽一切办法打听到姜不仁的八字,做了小人每天用针往死里扎,这些都是后话了。

皇甫永安一心想在乐亲王太妃面前拆穿云乡侯老夫人的伪装,便很顺从的上前诊脉,手指一搭上云乡侯老夫人的手腕,皇甫永安就淡淡笑了起来。严格说来云乡侯老夫人也不算是装病,她是真的有病,只不过还没有发作出来,从脉相上看,云乡侯老夫人已然有了风痹痰痈之兆,若是保养得宜,大约两三年后才会发病,若是失于调养再来个急火攻心什么的,不消一年的时间,云乡侯老夫人就得瘫在床上。

“阿仁,老夫人的病情要不要紧?”到底是亲母女,乐亲王太妃再怎么生气也还是惦记着生身母亲,她见皇甫永安收回手指,便急急的问了起来,就连一般羞愤难当的云乡侯夫人都悄悄竖起耳朵专心的听了起来。

皇甫永安淡淡道:“还好,太妃娘娘莫急,待小子先救醒病人再细说如何?”乐亲王太妃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云乡侯夫人却是心头突的一跳,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皇甫永安将刚才覆在云乡侯老夫人手腕上的雪白素帕裹在手上,用极刁钻的力道在云乡侯老夫人鼻下人中处用必旋了一下,云乡侯老夫人便立刻睁开了眼睛。皇甫永安立刻收了手,站起来拿开素帕,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咦?帕子怎么染黄了?”

云乡侯夫人已经惊的魂飞天外,乐亲王太妃本能看向皇甫永安刻意展现给她看的那一小片腊黄,然后又转头看向她的老母亲,只见她的母亲人中处有手指肚大小的淡淡红色,而两边却是清晰的腊黄,边界极为分明。身为女子,乐亲王太妃立刻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知道一些真相的乐亲王太妃极为伤心,她万万没有想到她最亲最亲的母亲也会这般算计她,亏得她刚才看到面色腊黄的母亲,心中还充满了浓浓的愧疚,一心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姜小神医给她母亲瞧病,现在看来真是没有这个必要。

“焕儿需要静养,你们都回去吧。来人,送客!”乐亲王太妃涩声说了一句,再不看她母亲嫂子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

刚刚醒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云乡侯老夫人急急招手叫道:“太妃…太妃…”云乡侯夫人哭着抓住婆婆的手,悲声道:“母亲,我们回府吧,妹妹彻底恼了我们娘家人…”

皇甫永安素来禀承痛打落水狗的原则,他摇了摇手中的帕子,讥诮道:“老夫人下回再用金桂粉涂脸,可千万涂薄些。”

云乡侯老夫人先是身子一怔,继而象疯了一般爬起来扑向皇甫永安,大有不掐死他不罢休的意思。她这是真的气急败坏了,因为皇甫永安正好说中了她那腊黄脸色的由来,可不是用了特别调去了香气的金桂粉。

“母亲,我们回府吧…”云乡侯夫人扯住婆婆哭的越发伤心了,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乐亲王太妃冲出屋子,见二嫂正搂着宋四小姐不住的安抚着,宋五小姐被一个嬷嬷搂在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看到太妃小姑子出来,宋二夫人赶紧拉着女儿上前,可是乐亲王太妃连理都不理她们,冷哼一声越过她们径自走了。宋二夫人被小姑子哼的头皮发麻,她再缺心眼儿也知道必定是婆婆和大嫂那边出问题了。

宋二夫人正要进门去问问,却见她大嫂和婆婆身边的心腹嬷嬷扶着婆婆走了出来,这三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云乡侯老夫人看到二儿媳妇象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廊下,两个孙女儿还在抹眼泪,她的火气便腾的直冲头顶,怒喝一声:“哭什么哭,还嫌不够丢人现显眼!”云乡侯老夫人甩开大儿媳妇和心腹下人,怒冲冲的冲出了瑞松园。

乐亲王太妃怒不可遏的走了,可是陈何李三位侧妃还在花厅候着,在太妃身边已经没有心腹得力下人可用的情况下,这送客之事便得由她们来做了。陈侧妃从前受过云乡侯老夫人的气,她又不是个气量大的,岂能不趁此时机找补回来。何侧妃李侧妃与云乡侯府众人没有什么恩怨,可是她们与陈侧妃的关系总比与云乡侯府众人的关系近许多,自然是在站在陈侧妃这边的。

“老夫人这是要回府啊,如何不多坐一会儿?”陈侧妃一开口就是给人添堵,云乡侯老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不屑于与个妾室说话,宋二夫人刚刚吃了婆婆的排头,正想找个地儿出气。但凡做正室的都极看不上小妾,所以她立刻反唇相讥道:“哎哟,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狗尾巴尖儿,也敢和主子老夫人叫板?”

陈侧妃也不是好相与的,她待笑不笑的挑眉说道:“哎呀,我竟不知道云乡侯府的夫人小姐竟成了我们乐亲王府的主子,两位妹妹,回头可得问问王爷。”

云乡侯老夫人大怒,有三分怒气是冲着陈侧妃,七分却是冲着她那个愚不可及的二儿媳妇,“闭嘴,回府!”云乡侯老夫人冷冷扫了陈侧妃一眼,便拄着杖重重的走了出去。宋二夫人瘪了瘪嘴,到底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狠狠瞪了陈侧妃一眼,灰溜溜的跟上婆婆大嫂往外走去。

李侧妃想了想,对陈何二人说道:“两位姐姐,我还是去送一送吧,大面上总要过的去。”

陈侧妃甩甩帕子说道:“你要去就去,反正我是不去的。”何侧妃虽然没有说话,眼神中也透着这个意思。李侧妃欠身笑了一下,匆匆的追了出去。

陈侧妃轻轻“嘁…”了一声,与何侧妃两人一起走了。

隔着窗子看到外面的人都走了,皇甫永安才给齐景焕施了针,将他弄醒了。齐景焕坐起来之后没有说话,过了一阵子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刚才的一切动静他都听的清清楚楚,就算是有些动作是听不到的,以齐景焕的聪明他也能猜的出来。

“阿仁,我…”齐景焕有些无力的叫了一声,他怎么尽有一些极品奇葩的亲戚呢!

“我不管你怎么做,只要将来别让那些人烦着我妹妹就行了。”皇甫永安倒是没有太为难齐景焕,只是提出一个还算合理的要求。

齐景焕点了点头,他因为自小体弱多病,与外祖母家走动的少,关系并不算亲近,从前他的外祖母舅舅舅母等人也不太关注他,毕竟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伸腿瞪眼的病孩子不值得上心。所以现在云乡侯府众人想修复与这个唯一的外孙的之间的关系,可是齐景焕已经长大,心里已经被皇甫永宁占满了,他根本就不稀罕来自舅舅家锦上添花的关爱。所以乐亲王府与云乡侯府之间的关系注定不可能亲密无间。

第一百二十八回雷霆手段

云乡侯府陪送给太妃的陪房下人尽数被卖之事刚刚在燕京城里激出一点儿小水花,就被昭明帝将内府连锅端了的惊天消息给冲的无影无踪。就在云乡侯老夫人一行灰溜溜开乐亲王府的次日清晨,就在昭明帝上朝之时,以秘密换防为名悄悄进宫的定北军在禁军总统领和副将张打铁的率领下,将内府之除内府令以外的七十三名内府官吏,三百余名差役一锅烩了。至于定北军主帅皇甫敬德,则另有重要军务。

为啥没抓内府令,那是因为内府令上朝去了,昭明帝得到秘报之后,在金殿之上当庭翻脸,不说情由便命人将内府令除去冠冕扒去王服朝靴,反剪双手绑好,用铁核桃堵了口,由金瓜武士押运,昭明帝带着一班王公亲贵文武大臣浩浩荡荡直奔内府。

看到内府院子里跪了一地的地,众大臣都大吃一惊,方才在朝堂之上,昭明帝突然向内府令发难,多数大臣都没有醒过味儿,这会儿看到所有内府之人都被绑了,百官之中两极分化的就更厉害了,有那脑子好使的都猜个七七八八,但是绝大多数大臣却是一头雾水,而部分与内府有所勾连的官员却已经有些两股颤颤了,比如户部尚书孙大人就是其中之一。

内府令向来由宗室之人担任,现任内府令是昭明帝的一位堂叔祖逸郡王,此人是文德帝也就是昭明帝曾祖父最小的儿子,可称得上根红苗正,他只比昭明帝大十几岁,已年逾花甲,做了三十多年的内府令。这位逸郡王生母只是个小宫女,他出生没多久文德帝就驾崩了,所以逸郡王并没有被养成骄纵跋扈的性子,相反他特别有眼力界儿,在讨好历任皇帝这件事上,他做的比谁都漂亮,要不然也不能稳稳当了三十多年的内府令,那可是让每一个宗室子弟都眼红的一等大肥缺。

逸郡王除了会讨好皇帝之外,他还会另一件事情,那就是生孩子,逸郡王有一正妃二侧妃四庶妃,不上玉碟的小妾无数,而且最让世人称奇的是逸郡王的妻妾们从来不争风吃醋,个个都卯足了劲儿给逸郡王生孩子,除了因病夭折的之外,逸郡王活到成年的孩子共计十七个儿子二十三个女儿,内外孙子孙女近百人,重孙子重孙女更是数不清。若论人丁之兴旺,再没有谁敢与逸郡王府相比。

孩子多了花销自然很大,而王府的产业是有限的,这也是逸郡王能当上内府令的原因之一,先帝怜他孩子多负担重,这才让他做了内府令,也免得逸郡王府过的太寒酸丢了宗室的体面。到了昭明帝登基之后,逸郡王府的孩子越发多了,昭明帝便也没有给逸郡王挪窝儿,其实按着前代先例,这内府令得由宗室子弟轮换担任的,一般一个人最多只能做六年,这也是让所有宗室全都沾沾好处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