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吃这套,“少来。我警告你,要么跟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瞒着我给灏吃药?要么以后不要和我说话。我讨厌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她转身要走,可又气不过,“我知道自己一直身处于某种危险之中。你觉得一直猜测着、害怕着过日子,那样对我来说真的好吗?还是你觉得,我自欺欺人地逃避那些不知从何处会伸来的黑手,不去探究它,一味逃避,一味带着众人躲在府中不肯出去就是安全的?”

她自嘲地笑,“逃避能解决什么?我逃避,我躲在自己的壳子里,那些黑手就会罢手吗?我不管幕后人是谁,灏是爹爹留给我的责任,我自会护他到底。管他是什么,我自会握枪迎击,绝不退后半步。”

看她一脸愤恨地离去,周伯彥轻唤了一声阿舒,却没有去追。他在黑暗中站了片刻,看向油灯依然亮着的那间屋子,低喃,“阿舒,那些本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我的责任。可命运总喜欢对人开玩笑,我们……你和我……”

他忧思的模样隐藏在黑暗之中,没人能够看见。“我选了你,便是害了你,将你牵扯其中。我以为自己可以保护你……”然后是什么,他没有说,慢慢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天亮。青阳、陈乔江和洛小荣穿着练功衣结伴过来看望灏。

听闻响动,趴在床边睡着的青舒醒了。她想坐正,可手臂发麻,肢体僵硬又浑身酸痛,使得她忍不住蹙眉。

陈乔江不名所以,“姐姐,你怎么了?”

洛小荣和青阳又连声问她怎么了。

青舒揉了两下僵硬的脖子,慢慢站起来,又慢慢动了动四肢,“没事,只是腿脚有些发麻而已。”

灏也醒了,他睁开眼睛,身体往床里缩了缩,“姐姐睡这里,睡这里不难受。”

陈乔江一下扑到床上,按着灏捏脸,“臭青灏,你吓到哥哥了,以后再敢生病,哥哥可是要打人的。”

青阳忙上前,一把推开陈乔江,“过去,过去,不许欺负生病的人。”

洛小荣趁机扑上床,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猪布偶,塞进灏的手里,“送你的。”这是青舒给他缝的十二生肖布偶中的一个。灏看见了,摸了它许久。当时他舍不得让给灏,于是假装没看见。这会儿他其实也有点舍不得,不过还是决定送给灏。

屋里热闹了起来。看他们四个在床上互相拉来扯去的,灏也很精神,青舒便没阻止,随着他们玩闹了。青舒嘱咐青阳他们不要闹太久,然后回自己屋中洗漱去了。

府里一切正常运转着。周大夫一早便过来给灏诊了脉,说是恢复的不错,允许灏下床走动,但不允许灏出屋。还有就是,周大夫特意点了一句,要青舒亲自过问灏的饮食。

按理,这话听着没什么不对。可青舒已经知道周大夫和周伯彥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并瞒着她给灏用了别的药。因此,她变得敏感。她以送周大夫出门为由,让跟前伺候的退开一些距离,而后开门见山地说事,“周大夫,你们给灏吃的那个药丸是治什么的?”

周大夫自然明了,这是周伯彥想瞒的事没有瞒住。他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说道,“御医密制的解毒丸,可解百毒。”因入药的药材难以收集齐全,此药千金难寻。还有就是,此药是专为圣上准备的,只有圣上才有此药。周伯彥却随身携带着,谁赏下的,答案不言而喻。

虽然有所准备,可青舒还是惊的从头凉到了脚。这说明,灏中毒了。可毒是哪里来的?谁给灏下的?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周大夫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告辞,“小姐请留步,不必相送。”

青舒立在原地,目送周大夫的身影自视线中消失。她不由想到,这是要她不要追问的意思吗?可是,发生了这么大、这么严重的事,她如何不去追问?

在别人看来,灏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可唯有知医理的周大夫和了解毒理的周伯彥知道,灏看着是痊愈了,可实际上还需调养半个月。若没有这半个月的尽心调养,残留在体内的余毒会使人虚弱,会慢慢掏空人的身子。到了一定程度,人不至于丧命,但会变成废人,永远的废人。

青舒既已知道灏是中毒,而不是生病,因此在看到周大夫留下的食补单子时便心中明了,亦懂了要她亲自过问灏的饮食的理由。

她不想整日里胡思乱想,不想自己沉重的心情影响了身边人。她想一个也是照顾、两个也是照顾,而且手里的事情多了,忙起来了,或许还能让她忘却一些烦心事。所以,她决定四个一起照顾,把他们四个的一日三餐之事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灏的一日三餐,她是亲自选择食材,然后配上周大夫送来的药材,细心地完全按照单子上所写的在准备。

青阳、陈乔江和灏的,她也每日选取新鲜的食材来做,而且是变着花样来做。每当灏嘴馋青阳他们的饭食时,青舒总会选一点儿不会与所用药材相冲的食物给灏吃。

再有就是,她让古管家把门,召了杜洛二护卫入内密谈整整一个时辰。

密谈结束,古府的日常生活一切如常,那些不知情的人们依然笑脸常开。唯有青舒与古管家、杜洛二护卫这四人紧绷着神经,密切注意着府中的一切,并秉持着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原则,暗中追查着灏中毒一事。若是府中有内鬼,青舒发誓再不会似从前那般心软。这一次,她定要以雷霆手段、狠厉手段来肃清府中不忠之人。

三日过去,看似平静的古府、看似平和的青舒,实际上正在酝酿一场爆发性大事件。

周伯彥或许觉察到了什么,天光渐暗的时候让人传话,约青舒见面。

青舒没有推掉,而是一脸平静地赴约了,连个丫鬟都没带。

周伯彥的屋中,微风透过防蚊虫的纱窗吹入,吹的桌上的油灯火苗轻轻摇摆着。

青舒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但也没有怒色,只是一脸平静地等待着周伯彥开口。

看她如此,周伯彥心中酸涩。老天是看不得他们好过,还是如何?每次他们之间的感情更进一步,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发生。他端起茶壶,给青舒斟了一茶盅的热茶,“尝尝这茶。”

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青舒下意识地看向茶盅,看着盈白的茶盅中那茶绿色的液体,淡应了一声,却不喝。

周伯彥为自己斟上一杯,然后慢慢品,“此茶名为仙子引,我送了四罐给你,却从不见你喝。”

她垂眼,“我不懂茶,但有好好收藏。”因为是他送的好茶,她舍不得转送他人,单独收了起来。夏日炎热,她喝不惯热茶,所以想着冬天的时候取出来泡茶喝的。

☆、No.265谁更重要

听了青舒的话,周伯彥不再提茶,“还在生气?”他问的看似随意,可实际上很紧张。

“没有。”青舒答的飞快。神情中确实没有生气的迹象,可也是不开心的。她的眼中少了平日里所拥有的那些明亮的、飞扬的东西。

“那你……”那你怎么一直不肯理我。这是他想问,又问不出口的。

两个人之间陷入沉默。片刻之后,还是他先开的口。

“会瞒着你,只是不想让你一天到晚担惊受怕的。我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们,可事实上,我也有做不到的时候。灏的事,要怪我,是我大意了。但好在发现及时,我身上恰好又有解毒的药丸,便想着在不惊动你的情况下把毒解了。”

她不说话,垂着眼皮,也不知有没有认真听。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这是他考虑了几日后决定的。“我打算把灏带走。”

她霍地抬头,“你说什么?”

“他本是我的责任,这个责任不应该由你来扛。”娘欠的债,由他这个儿子来还,天经地义。儿女是爹娘的债,娘生了灏,却没有真心去护着他,这才有了后边的种种。灏是娘欠的债,可娘没了,那便是他的债,这是他的命。

她的反应很激烈,“我不答应。”

“带他走,你这边就安全了。再者,我将他带在身边,对方会有所忌惮,不会轻易出手。如此一来,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他,都好。”这是他考虑了各方面的利害关系之后,想出的解决之道。

“我不答应,他是我弟弟。我在爹的墓前发过誓的,我要照顾好他,我不会遗弃他。”人都是有感情的,她把灏留在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是责任也好,其他什么理由也罢,她不会弃他不顾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她心中有个感觉,无论灏在不在身边,有人要对他们古家不利这一点是不变的。既如此,她为什么还要把灏送走?

不到危难当头,不到最后一刻,她绝对不会把灏送走。自从灏出现的那日起,她一直在想古叶氏临终遗言中透出的不寻常讯息。细究起来,那应该是将军爹的遗言,古叶氏只是转述者而已。她预感到了古府日后必有大难发生。大难来临之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能带着全府老小逃去哪里?

她一直考虑着、一直琢磨着,目前为止她想出了两条退路。这两条退路全都是针对青阳和灏的,没有一条是为自己准备的。因为她知道,作为一家之主,大难来临之时她必须站在前头,否则怎能替青阳和灏活命的退路争取时间!

她一直在想,老天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或许就是为了让她保护好、照顾好青阳的。还有灏,既是父辈将其与古府的命运绑到了一起,连带的,灏也成了她不可推卸的责任。灏的命运与古府的命运是一体的,在她不曾到来之前便结下了,不是她想斩断就可以斩断的。

现在,一切还不明朗,只有见不得光的势力在攻击他们古府,而“王土”的所有者,这个国家的帝王还没有发难。青阳也好,灏也罢,哪个她都不会送走。再说,若是在这个时候把灏送走,这不是承认了灏的身份有问题吗?同样的,这不是自找麻烦,自己把自己往危险的境地推去吗?

所以,她一脸坚定地告诉他,“我不会答应,我不答应。”

“阿舒,我知道你疼灏,是真心的疼。可你第一要考虑的是青阳的安危,不是吗?对你而言,是青阳更重要,还是灏更重要?”

她哭了,“周伯彥,这是个很残忍的问题,你知道吗?”这是她一直不敢想的问题,他为什么要说破?

“阿舒,你把灏交给我,一切都会好的。青阳会好好的,灏也会好好的。你不必去面对……那种残忍的问题。”他心里清楚的很。如果灏继续留在这里,迟早有一天,阿舒必须要面对保全青阳,还是保全灏的两难抉择。

因为灏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是大安王朝长公主的儿子,也是西昌国皇帝的儿子。牵系两国皇室的孩子,又是以那样的方式出生的,注定了他一辈子得不到向往的自由,注定了他一辈子要活在别人的控制之下。

对此,作为兄长的他也无能为力。

她不愿意,她无声的哭,哭的很伤心,“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

看到她哭成这样,他焦虑的坐立难安。他几次想要说重话,可都忍住了。她何错之有?她只是太重感情了,已经放不下灏,只想把灏放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而已。当初,她手拿棍子,放下了闺阁小姐应有的一切,为了弟弟与人拼命。现在,她也只是痛苦又倔强地一心想要护着另一个弟弟而已。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解决之道。是不是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不是还有什么可利用的势力是他不曾注意到的?或许,真有什么办法可以把灏留给阿舒也说不定。“容我,容我再想想。”为了成全她,他愿意花费更多的心力在这件事上。

她没有破涕为笑,只是更加难过了,“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为难你。”

他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伸手过去,扣住了她放在桌边的手,紧紧的。

“我……”

“不必担心,我会想出办法的。”他想不出来,不代表别人也想不出来。他解决不了的问题,不代表别人也解决不了。那些高位者弄出了这么多的事端来,凭什么让他和她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相关的那些人,这一次,他要全部拖下水,谁也别想置身事外。哪个敢听之、任之地不伸手出一把力,他定要闹的天翻地覆不可。再不成,他还有诈死的爹可依靠。总会有办法的。

“我……”

“没事了,赶紧擦擦眼泪。若是被青阳看见了,你要如何解释?”他有时会吃味,因为青阳永远是她最在乎的一个,。而他,不知被排到了第几位。

要说的话几次被打断,她不得不恼,“周伯彥,让我把话说完行吗?”

明明眼角还挂着泪珠,可还能一脸恼怒地使劲儿瞪他,这可真是。不过,好歹她眼中有了明亮的神采,看来是恢复精神了,这便好。他如释重负地说道,“好,我在听。”

“我有一个想法,你听听可不可行。”她一边说着,取了手帕低头擦脸。

“你说。”

她一脸紧张地问,“一万石粮食,能不能换来灏的平安?”

“……”

她以为他没听明白,不介意再说一遍,“一万石粮食,如果能换灏的平安,我愿意出粮食。我知道,近几年边疆看似安定,实则危机四伏,朝廷需要贮存大量的军粮以备不时之需。”

他震惊,同时不解,“谁告诉你这些的?”

看他的反应,她觉得自己猜对了,心中略安。“不用谁告诉,想想便知道了。前些年战事不断,还有旱灾、水灾、蝗灾等各种灾事不断,粮食欠收或绝收,粮食十分紧缺。再加上国库空虚,朝廷在许多方面都表现的捉襟见肘。这两三年朝廷虽大力推行休养生息政策,可是,到目前为止也只做到了让百姓饱腹,却没有应对突发战事、突发自然灾害的足够存粮。”

“你……”他不懂。她只是一介小女子,一肩扛起了养活全府老小的责任,整日里手拿农书,带着全府上下种田又种菜的,日子过的辛苦却红火。这样的她,本已让人佩服不已。可是,朝中缺粮之事,她是从哪里知道的?她不知政事,不知官场之事,脑中全是种田种菜、做生意挣银子的想法。朝中缺粮之事她没有理由知道。即便是在朝为官者,若不在权力中心当差,一样不知朝中缺粮的事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很多余地左右看了看,屋中只有他们二人。“我在想,你舅舅或许会喜欢这个提议。你舅舅说灏是平安的,灏便是平安的。即便有黑手,可有了你舅舅的默许,我,我什么都敢干。”在缺粮的时候,银子和实打实的粮食之间,帝王或许更喜欢粮食。帝王的态度很重要。她没有退路,想要活下去,唯有巴结高高在上的帝王。必要的时候,即便双手沾满血腥,她也在所不辞。在这个时代,活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蹙眉,“你哪儿来的那么多粮食?离秋收还很远,有银子也买不到大批量的粮食。”话是这么说的,可她的提议让他打开了思路,有了某些想法。他觉得,或许,不必硬碰硬便能缓和目前剑拔弩张的形势,能让太后老实一段时间。

“秋收就有了。”她急,她的提议到底可行不可行?

“你争不过粮商。”他是走南闯北的买卖人,知道的比青舒多。农人缴纳了官粮之后,还要预留一年的口粮。如此,一年的收成所剩不多,能拿去卖钱的粮食非常有限。粮商是做惯这买卖的,随便使几个小花样就能把农人手中可卖的所有粮食收走。青舒想买,只能找粮商。自然,经了粮商的手,价钱自是涨了的。

“我自己的地里有粮食,何必与粮商争?”她的急切已经显露于外。到底行不行,她要他的准话。

“阿舒,你的五十顷苞谷最多能打七至八千石的粮食。你的人要吃粮,就得预留口粮。能匀出去的大概有四千石。一万石中剩下的六千石,你还得与粮商抢。”

“先不说这个。用粮食换平安,你觉得你舅舅会不会心动?”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自然会心动。为了冬小麦赏下五十顷良田,粮食对朝廷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若是能成,帮我促成此事。只要能保我古家上下平安,别说一万石粮食,就是两万石,我也认了。”她有五十顷良田、一个田庄,两块儿千里荒地(其一是同五十顷良田一起赏下的),熬上两三年就能渡过奉送万石粮食的难关。

“别急,让我斟酌斟酌。”

第二天近午,厨房。小娟摘着菜、小鱼揉着面。小丫在炖补汤的青舒左右转悠。青舒需要什么,她就递什么。

青舒注意着火候,一步不离炖补汤的锅。

灏站在厨房的纱门外,“姐姐,我可以进去吗?”

青舒闻言回头,“这里热,别进来。”

灏哦了一声,站在外边等。周大夫允许他在院中走动,但不允许他迈出院门一步。他现在连卢先生的课都不能上,更不能出去玩儿,觉得很无聊。

补汤差不多已经炖好,青舒揭盖闻了闻味道,又拿汤勺搅了搅,看里面的药材是不是煮到要求的程度。她觉得可以了,用抹布把小陶锅从火上端下来。炖汤盛入碗中,再放上汤勺;从大锅中取了一个颜色发绿的馍馍装盘。这些放到托盘上,她亲自端了出去。

灏亦步亦趋地跟在青舒的身侧,“姐姐,我会喝完的,不会再吐了。”昨晚,汤喝一半,不知道为什么难受的紧,他全吐了。姐姐没有骂他,又辛苦地炖了一碗给他喝。他很内疚。

进屋,补汤摆到桌上,青舒把托盘交给了小丫。灏自动自发地坐进椅子里,等着喝补汤。

青舒把碗中的汤往另一个空碗中盛了一些进去,而后拿勺子搅了搅,让热气散了一些,这才放到灏的面前,“小心烫到。”

灏点头。他取了勺子,舀一勺汤吹了吹,这才放进嘴里吞掉。他看着青舒笑,“甜的。”

青舒坐到旁边看着他,“问过周大夫后加了点糖进去。味道是不是比以前喝的好?”

“是。”灏给了肯定的答案,取了盘中的馍馍送到嘴边小口咬着吃,并不时喝一勺的汤。

奔跑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陈乔江的喊声,“我们下学了。”

陈乔江第一个冲进屋子,然后是青阳和洛小荣。他们三个围过来,七嘴八舌地抢着和灏说话。

“别吵,别吵,退开一些。有什么话,灏喝完汤再说。”青舒赶紧出面维持秩序。

闻言,青阳立刻发挥老大的派头,把陈乔江和洛小荣扯到旁边坐了。

青舒满意地点头。这时候,小丫进来禀报,说是洛护卫求见。她说知道了,但没动地方。

周伯彥刚好进来。

青舒立刻起身,“我出去一下,这里交给你了。”

周伯彥说好,坐到了青舒刚坐的位置上。

洛护卫见到青舒出来,说道,“有眉目了。”

☆、No.266打草惊蛇

烈日当头,古府紧闭门户。古管家将府中家丁与女人孩子全部召集到了前院的空地上。

右侧,是在人前很少同时现身的杜洛二护卫,他们的身后是垂手而立的七名鹰卫。左侧,则是胡四带着的专门负责府中守卫的十二名守卫。

还有两个中年男子,他们也在列。一个是洛府派给洛小荣的管事,另一个是陈府派给陈乔江的管事。

古管家清点完人数,低声对等消息的小娟说道,“去禀报小姐,人都到齐了。”

小娟转身离开。

须臾,青舒一手牵着青阳的手、一手牵着灏的手出现在人前。廊檐下的影子里摆着三张椅子,姐弟三人坐了上去。

小鱼、小娟和小丫三人低着头立在青舒的椅背之后。关木头立在青阳的身后。初一立在灏的身后。

古管家带着众人行礼。

青舒说了声免礼,便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场众人。

礼数尽了,古管家阴沉着一张脸转身面对众人。他平日本就不爱笑,加上此刻心情奇差,又极其愤怒,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样。下边的人个个惶恐不安起来。正在好奇张望的麦子见了,吓得立刻眼泪汪汪地躲到了亲娘的身后去。

古管家开口了,“灏少爷会生病,是有人胆大包天地在灏少爷喝的水中做了手脚,放了不干不净的东西。”他还不知道下毒的事,水里放了不干净的东西这一说还是青舒告诉他的。他自然是深信不疑。

此话一出,下头的抽气声一片。哪个敢往小主子的水里放不干净的东西,不要命了不成?

古管家看着下头的众人震惊的模样,又说道,“小姐由着少爷们在府中各处玩耍,是因小姐信任你们,以为你们能照看好少爷们。少爷们放心地喝你们递的水,同样是出于对你们的信任。有人倒好,竟敢拿不干净的水给灏少爷喝,活腻了是不是?”

青阳气鼓了脸,伸手出去,抓住灏的手,有意安抚一脸不安的灏。

灏的病对外的说法是完全好了,而且青舒一直拘着灏不让出院门,因此不是近身伺候主子的还真不清楚灏现在的状况。如此一来,管家突然这么一说,大家震惊之余都抬眼看向灏少爷。他们在看出灏少爷明显瘦了一圈儿后,许多人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敢相信,还有就是愤怒。

古管家阴沉着脸一一扫过下边的人,“灏少爷生病当日,都有谁给灏少爷端茶倒水了,自己站出来。”

这时候男丁这边有人直接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急急地说道,“奴才没给少爷喝不干净的水。奴才发誓,没给少爷喝不干净的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古管家吃了一惊,“蔡铁牛,怎么是你?”

蔡铁牛还在不停磕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奴才没给少爷喝不干净的水……”

青舒一脸淡漠地扫过立在下头的所有人,把每个人此刻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这才说道,“上前来说话。”

蔡铁牛愣住,磕头的动作顿住。小姐是要他上前去说话吗?他不确定地看向古管家。

古管家惊疑地迎上他的视线,“耳朵聋了不成,还不上前来?”

蔡铁牛用爬的离开家丁所站的位置,跪在了古管家的脚下。这位置离三个主子坐的地方差不多有三米左右的距离。

青舒俯视着他,“你是在何时、何地端水给少爷喝的?”

蔡铁牛战战兢兢地答,“灏少爷生病的当日午前,大概在辰时末巳时初,四位少爷正在前院玩耍的时候。”

青舒的脸色让人看不出喜怒来,“说仔细些。”

蔡铁牛紧张的满头大汗,但他不敢擦,有点语无伦次地讲道,“就是,就是少爷们解开了大黄的绳索,抛了木块儿出去让大黄拣回来。陈少爷和灏少爷突然说口渴,可又玩儿的高兴,不想回去喝水。奴才听见了,跑去取了水壶和茶杯让少爷们喝水。对,对,没有书童,当时没有书童在。是少爷先喝的,喝了半杯。陈少爷喝了一杯,再就灏少爷,喝了一杯。对,丁管事看见了,奴才收走水壶、茶杯的时候,丁管事正好从外头回来。”

青舒看向青阳和灏,“可有此事?”

灏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青阳答,“姐姐,确有此事。”

青舒颔首,又问下头的蔡铁牛,“少爷是共用一个茶杯,还是各用各的茶杯?”

这个问题,让蔡铁牛松了口气。因为当日少爷们喝的是同一壶水,而且是共用一个茶杯的。若是水真有问题,没道理灏少爷一个人闹病,而少爷和陈少爷会没事。这下他答的就有底气了,“回小姐,少爷们是用一个杯子喝的水。”换作别人,除了水,定要端了四个空杯子回去。可他与别人的情况不同,他是独臂之人。

青舒不说话了,可眉头却皱了起来。

古管家觉得小姐这是不满意蔡铁牛的表现,于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我问你,水和茶杯是从何处取的?有谁看见了?你伺候少爷们喝水可有其他人在场?这中间除你以外有没有人碰过水壶或茶杯?”

蔡铁牛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太紧张、太害怕,竟忽略了一些细节,没有讲出全部的实情来。好险,好险,若不是管家提醒,他可是真就完了。“少爷们喝的水,奴才不敢马虎,特意去了少爷的院子,找关书童拿的。当时关书童正在翻书架,说是少爷要他找一个什么文章,奴才没记住。奴才听了,觉得关书童做的也是要紧的事,奴才便揽了替少爷们送水的差事。”

说到此处,他往陈府管事那边看了一眼,继续说道,“途中,奴才遇见了陈少爷院中的陈七。陈七正要出府去,便与奴才结伴去了前头。奴才要给少爷倒水,陈七说他给倒,并夺了水壶过去。奴才并未多想,捧了茶杯让他倒水,奴才再把水一一奉给少爷。”

陈府管事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即便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但事关重大,他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此话当真?你敢对天发誓吗?”

蔡铁牛自然是敢的,“自然敢的。陈七倒水之事,少爷们都看见了,陈少爷也在场。”

这下坏事了,出大事了。陈管事告诫自己不可乱了阵脚,稳了稳情绪低眉垂眼地面向青舒,“回小姐,兹事体大。既是陈七在场,小的自然是要押了陈七来问话的。只是不巧,三日前陈七说要回去探望多病的老娘,告假回了锦阳城,后日才会回来。”

青舒神色肃穆地盯着他,“麻烦陈管事尽快把人找回来。陈七是否牵涉其中,一问便知。若他是清白的,那自然好。若是他果真牵涉其中,果真在灏弟喝的水中做了手脚,希望陈管事到时能给个说法。”

陈管事心里乱糟糟的,面上却不显,“小姐说的是。若陈七果真干了如此恶事,不用小姐说话,小的二话不说就将他杖毙或送官。”

“古管家,接下来的事,你看着安排。”青舒说罢,起身离去。青阳和灏见了,立刻跟上。

众人恭送三位主子,等三位主子的身影消失不见了,这才站直了身体。

古管家开口了,“来人,将蔡铁牛拿下,关起来。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与他接触。哪个敢违令,直接杖毙。”

众人称是。

“还有你们,若是查出你们有人说谎,有人没像蔡铁牛一样站出来承认给少爷们喝过水,杖毙。”古管家放下狠话,一一扫过众人的表情后,“管好自己的嘴巴,若哪个敢往外透出半点消息,绝不轻饶。”而后他一挥手,“散了。”又说道,“关木头,丁管事,你们留下。”这两人他还要带回去问话。

这时候陈管事过来,“管家,有些话过会儿再向管家解释,这会儿我得赶紧派人回府去送信儿,也好快些将陈七押回来。”

古管家的面色缓了一些,“陈管事请。”

陈管事现在都急的火烧眉毛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更顾不上失礼不失礼的了,赶紧回院安排去了。

洛府的洛管事可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在心中庆幸,还好他们洛府派出来的人没出什么纰漏。

再说青舒他们。

回到同住的院子里,青阳忍不住提问,“姐姐,我们喝的是同一壶水,又用的同一个茶杯,为何青灏会肚子痛,而我们却没事?小荣是没喝水的,可我和乔江哥哥喝了。”

青舒看着同样想知道答案的灏,解释道,“这与你们是否用的同一个水壶、同一个茶杯无关。蔡铁牛或陈七若有心害人,可以提前往身上藏害人的东西,比如袖子里。”

青阳和灏听了,眼睛睁老大。

“在给你们倒水的时候,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们想害谁,就可以在给谁喝的那杯水里做手脚。尤其是灏最后一个喝的水,这样一来做手脚更方便,也不怕害到别人。若害人者是陈七,他可以在倒最后一杯水前在水壶里动手脚。若害人者是蔡铁牛,他可以在茶杯中做手脚。”

青阳气鼓了小脸,“太坏了。”然后问灏,“肚子还痛不痛了?”

灏眨巴着眼睛,“小阳哥哥,已经不痛了。”最初到古府的时候,他是哥哥,而青阳是弟弟。青阳时常哥哥、哥哥地喊他。慢慢的他熟悉了这里,和青阳越来越亲近。而且青阳比他胆子大,个头又比他高,又会照顾他,他觉得青阳才是哥哥。后来,姐姐说以后他是弟弟了,青阳才是哥哥。他好高兴。

“不疼就好。”青阳这个哥哥当的很有成就感。起初姐姐让他们俩个换称谓时,他很不习惯,时不时还是会喊成灏哥哥。可灏却适应的很快,虽然不喊他哥哥,可早就接受了,并以弟弟自居,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顾。尤其是这几天,灏已经开始喊他小阳哥哥,还喊的很高兴的样子。

青舒看他们相处的越来越好,心中半喜半忧。喜的是,兄弟俩个感情好,将来可以互相扶持。忧的是,若她留不住灏,青阳该有多伤心。

不多时,被青舒提前支开的陈乔江和洛小荣回来了。

陈乔江的样子很生气。他气鼓鼓地坐下,立刻又站起来,在地上转了几圈儿,突然过来一拍灏的肩膀,“放心,若真的是陈七干的,哥哥定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