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渐渐远去的一人一马,耳间忽闻愉悦地口哨声传来,花无多极其郁闷地仰面躺倒,双臂双腿在空中发泄似地猛蹬了数下,突然瞄到一旁尚未离去仍盯着她目瞪口呆的“凤凰闭月”二人,手腿瞬间僵住,尴尬之余一个鲤鱼打挺立马站起身来,一甩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侧目一睨“凤凰碧月”仍在发直的看着自己,一撇嘴,突然仰天大喊了一声,吓得“凤凰壁月”二人双双倒退数步,也引得不远处茶棚内的人向此处张望,当中有一人,二指狭杯正淡饮粗茶,闻声亦微一抬眼,身后侍候的两位妙龄佳人似已会意,一人低声问道:“公子……”,那公子轻摇了下头,佳人会意未再言语。那公子放下茶杯转头向花无多所在方向看去,正见花无多愤愤甩着衣袖双臂微张狠狠踩着重步而去。身后一佳人见状轻轻笑出声来,那公子眼中也有了一抹笑意,忽道:“那是个女人。”两位佳人闻言轻呀出声,想必都未曾想到。

花无多心里从未如此烦躁过,被乌龟星碰触过的额角灼灼燃烧,一想起嘴唇竟然也被他咬了一下……目光就不由得变得恶狠狠。一路上走路的姿势,还有眼神,均令路人频频侧目。

因后日凤舟赛就要开始,这两日全国各大有名的乐妓齐聚江陵,自也引来了无数风流才子,每日风花雪月酒醉勾栏,使得江陵之地遍地奢靡,入眼的繁华仿佛那些被驱逐到城外的乞丐和流民从不曾存在。

花无多现下是宋子星的打扮,风流潇洒自不必说,但其咬牙切齿双目喷火横着走的样子自然令她的风流潇洒大打折扣。花无多心里憋着一股火,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燕山馆。

燕山馆门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花无多此刻乃宋子星打扮,虽然表情并不友善但一看就是有钱人,燕山馆门口招揽客人的姑娘一见到花无多还是笑着迎了上来,一声软语的“官人”二字,直叫得人酥酥麻麻。可花无多此刻心情糟糕之极,根本无心理会,匆匆而过,却在这时,一女子随后追了上来,边跑边喊:“公子请留步!”

花无多怔了一下,便见一丫鬟装扮的女子手捧锦盒跑了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那丫鬟先向她做了个福,而后略有羞赧地说道:“公子,有位姓宋的公子托奴家交给公子一样礼物,还请公子收下。”

姓宋的公子?!花无多一听这姓立刻想到了宋子星,微一迟疑,还是伸手接过了丫鬟递到面前的锦盒,打开来一看……不由得眼角抽搐,嘴角痉挛。

一旁丫鬟也顺势向锦盒内瞥了一眼,看清里面东西,脸一下子变得更红了,不禁呐呐道:“公子……宋公子让奴家给公子传个话,宋公子说,宋公子说……”

丫鬟似乎颇为犹豫,宋公子半天也未接下话去,花无多似也无心去听,目光阴沉,不理那丫鬟,狠狠抓住锦盒,不知在想着什么,半响后,方才转身离去,离去的脚步似已隐隐有些踉跄。

那丫鬟要说出口的话似乎极难,几番犹豫,也未曾说全,但此刻见她要走了,似已顾不得许多,忙断断续续地说道:“宋公子说……宋公子说……这肚兜非常……非常……非常的适合……你——。”丫鬟越说越小声,最后一个字几乎细不可闻,但以花无多的耳力却仍听得清清楚楚,丫鬟说完这句话后大概也看出些端倪,目光闪躲,大红着脸站在那里正有些不知所措,却突然听到一声闷响,不禁闻声望去,正见花无多与树撞在了一起,脸贴在树干上久久不见离开,随后,丫鬟又惊见花无多手中的锦盒一点点的被捏扁,丫鬟大惊,顿觉此地不宜久留,忙转身奔进了不远处的燕山馆。

而此刻不远处燕山馆小楼的二楼,有一人站在窗边,正向远处眺望,一手拿着酒杯浅饮,一手摇着水墨折扇,白衣蓝带,清雅风流。

此人向远处眺望的目光极副兴味,嘴角眼梢全是笑意,望着望着,不知突然看见了什么,蓦地大笑起来,身后坐在桌边正大口喝酒的粗壮汉子闻声微微惊讶,忙起身来到窗口向同样的方向看去,看后亦大声笑道:“哈哈!那是哪个傻子,大白天走路也会撞到树上。”

白衣男子闻言笑看了一眼汉子,道:“你若看清她是谁,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那汉子不禁奇道:“为何?”

白衣男子浅笑一下,却不回答。

粗糙坚硬的树皮撞在脸上,疼!

可即便再疼也抑制不住花无多此时此刻内心的怒火!

肚兜!一个红色的肚兜!一个绣着牡丹的红色肚兜!宋子星竟然送了她一个肚兜!不仅如此!还说这肚兜非常……非常……非常……的适合——她!!!

花无多从未如此愤懑过,一路行去,直至快到晋王府门口,才发觉自己手中还紧紧赚着那个该死的牡丹红肚兜,一见此物,牙齿就咬得格格作响。正欲寻个角落丢弃,却恰好看到一旁有个卖纸鸢的,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摊位后面挂着一个醒目的纸鸢,纸鸢上画着一个绸扇半掩遮面的美人,纸鸢画工精致尤显得画中美人婀娜多娇,甚至美人纱衣下的牡丹红肚兜都隐约可见……

想起自己手中紧握着的东西……

是可忍孰不可忍!

黄昏时分,微风送爽。

花无多此刻仍是宋子星打扮,手中提着一个纸鸢,大步流星地走向了人潮最聚集的江陵大街。站在街中心举目四望,一眼锁定了不远处最高的城墙,突然纵身飞起跃过无数人的头顶直飞上墙去,此种行径立刻引来四周百姓惊呼驻足。

花无多迎风立在墙头,一甩袖一回身顾盼之间竟有种说不出的潇洒。

街上众人被这突发事件均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都望向花无多看起了热闹。

花无多目光一扫墙下围观群众,突然举起手中纸鸢沿城墙之上飞跃起来,其身姿俊逸轻灵,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帅气还有点被刺激后的疯狂,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手臂迎风高高举起,身后缓缓放飞一个十分耀眼的红色纸鸢,众人凝神仔细望去,赫然是一个牡丹红肚兜做成的纸鸢!

全场哗然!

这时,花无多一边施展轻功,一边高声言道:“江陵的各位父老乡亲,在下乃江南宋子星,近日来到江陵之地,见此地山美水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放眼望去尽是美人,在下不才,想用这牡丹红肚兜做成的纸鸢放于天上,寻我天定的姻缘。纸鸢落于谁人之手,宋某就将娶谁为妻,不分男女老少,一切皆由天定!”

话音刚落,纸鸢之线忽断,纸鸢摇摇从天而降,众人四散奔逃……竟没一个想要接这纸鸢的。

想来也是,首先,江陵百姓并没多少人识得宋子星,其次,花无多此等行为已属诡异,竟还敢当着这么多正常人的面说男女老少皆可娶为妻子!这种人不被当成疯子也会被人当成长得比较帅的疯子!

能不逃吗?

就在一片混乱当中,纸鸢坠落!众人稍安勿躁凝神望去,竟见纸鸢真的砸于一人怀中!四周蓦地静默下来。

这时却见那人怀抱纸鸢,微一抬头与花无多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花无多禁不住一激灵,忙大喊了一句:“拿到纸鸢的那位公子,一定要来晋王府寻我啊!”言毕,身形迅速消失于江陵大街。

花无多遁的太过匆忙,并未发现西边一角有两个熟人。其中之一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怒视着她离去的背影,欲追将上去,却被一旁白衣公子阻止。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指着白衣公子惊道:“哎呀,大家快看,这人和那疯子长得一模一样!”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周围百姓的注意。众人顺着那人所指方向看去,却见一位白衣公子,面相清雅贵气,腰系蓝带悬翠玉,于人群中卓然而立,左手轻扣一把折扇,折扇的一端正按压在魁梧大汉的胸前,看似并未用力,大汉却已上前不得。还别说,这位白衣蓝带的公子和刚才那位扬言男女老少皆娶的疯子真的很像,而且不是只像一点,简直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众人不仅对这位公子指指点点起来,疑似这人是那疯子的同胞兄弟。

那公子闻言先是一怔,而后见这许多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不禁摇头失笑。

公子身边的大汉目光凶狠地瞪向了方才说话那人,正欲开口,却又被那公子的水墨折扇敲在嘴上,那大汉虽气怒,但一看公子神色,便即收敛了几分。公子收回折扇,刷地一声在胸前打开,扇中水墨立现,却是一副寓意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水墨折扇,白衣公子似有些哭笑不得地轻声叹息道:“这个女人真的好麻烦……”

身边大汉听清了公子的话,不禁一脸古怪地看向白衣公子,白衣公子却道:“我们走吧。”

大汉又瞥了一眼方才指着他家公子说像疯子的那人,却见那人早已躲在人群之后,其余人看见大汉气势逼人神色凶恶也下意识向后退缩,围观的人群自动为二人让开了路,大汉哼了一声便跟着那位公子走了。

此事,迅速在江陵街头巷尾传开。

花无多换了装束,身着一身绿色衣裙,裙裾随步摇摆,绿意盎然轻松惬意,仿佛也为主人家一天的阴霾带来了些许好心情。

花无多在作出那件事后,就已经打算好了,回去立刻向公子翌辞行,拿了自己藏在床顶的易容工具便即远走高飞。她只负责闹事,绝不负责善后,管它什么凤舟赛,江陵之地只要宋子星还在,便不宜久留。

花无多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若无其事的向晋王府走去。却在门口碰到了刚下马的李赦,此刻已近黄昏,天已微暗,李赦见她一人独自自外归来,不禁沉下了目光,侯爷之女如此晚归身边竟不带任何人似乎颇有蹊跷。李赦心下虽疑,面上却未露丝毫,与花无多寒暄几句,便相让而入。

夕阳揽照入园,墙边紫薇慵懒,身边佳人相伴,空气中淡淡萦绕着似花非花的香甜,李赦走得很慢,身边女子似也不急,心不在焉地亦步亦趋。

李赦问道:“小姐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花无多想都没想脱口便道:“放纸鸢!”言罢立刻后悔。其实花无多平日里哪喜欢什么放纸鸢,只是心里一直未放下今日之事罢了。

李赦自然也听说了今日市集上“宋子星”当街放牡丹红肚兜纸鸢之事,一听放纸鸢,不禁嘴角上挑。

花无多见状,忙道:“李公子呢?”

李赦道:“在下最喜欢做的便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花无多笑道:“李公子果然是个大忙人。”

李赦闻言浅笑,又道:“今晚王爷设宴邀我们同聚,听说是因府中来了一位贵客。”

“谁啊?”花无多随口问道。

李赦回道:“四川唐门的一位公子。”

花无多闻言一怔,而后本就有点不平静的心变成了翻江倒海。四川唐门的公子!?她首先便想到了唐夜!

就在花无多惊怔之际,却听一人高声道:“李兄,小弟侯你多时了!明日凤舟赛的评判李兄来是不来?”

花无多与李赦闻声望去,见世子刘谨急急迎面而来。

花无多原本打算找公子翌辞行的,却因李赦口中的贵客“四川唐门的公子”而改变了主意。四川唐门的公子,如果是唐夜……一想到这个名字,花无多就分外的有精神……

李赦被刘谨请了去,花无多无视刘谨离去时意味深长的目光,含笑目送他二人离开,而后独自一人步向东厢,远远地便听见东厢内有争吵声传来。花无多皱起了眉头,她今日没有知会公子翌或公子琪一声就独自外出,傍晚方归,虽无惧他们问长问短,但终究觉得啰嗦,而且院内看来不止他们二人尚有其他人,须得找个时机偷偷摸进屋去再想个借口敷衍敷衍。此刻见四下无人,便提气一纵双手扶趴在墙头,双脚脚尖寻了墙壁突出之处借力踩稳,而后谨慎地露出一双眼睛向院内望去。

花无多在墙头向东厢院内望去,只见院内有六人,两个丫鬟在旁侍候,居中坐有四人,公子语,公子框,公子翌,另一个自然是焦不离孟的公子琪。当下,公子语与公子翌正在对弈,看样子似乎正杀得难分难解,他们的棋艺花无多非常清楚,真正是棋逢对手,一个臭棋篓子对另外一个臭棋篓子。本来应该观棋不语的两个君子却在一旁指指点点,一个说下这里,一个说下那里,正在争持不下,却在这时,忽听一个很好听的女声嬉笑道:“公子,看,快看,墙头蹲着个癞蛤蟆。”

原来还可以这样的

癞蛤蟆?墙头上的花无多闻言一呆。纳闷的转头向声音来源望去,惊讶的看到墙下正有三人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一个身着墨绿色锦衣气宇轩昂的公子,两个如花娇俏的女子,当中一个芊芊玉指还正指着她!

花无多心中暗暗惊疑,这三人是谁?什么时候到自己身边的?为什么她丝毫没有察觉?

想起刚刚听到的“癞蛤蟆”,望着指着自己的女子……

这……

花无多不禁哭笑不得,万分感慨道:“姑娘眼神真好。”

噗嗤……另一个女子轻掩嘴角笑出声来。

绿衣公子灼灼的目光中也多了一抹笑意。

指着她说癞蛤蟆的少女却一跺脚,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花无多心里一阵哀号,心道此刻自己行藏定已败露,无心理会这一男两女偷眼向院内看去,果见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了墙头上的她,一见公子语那下巴脱臼惊天动地的模样花无多就是一阵头晕。想到公子语的“快人快语”,看来过不了多久,是个人都会知道她像个那啥一样爬在墙头了。本来穿绿衣服所带来的好心情也全都没了。

花无多二话不说赶忙跃下墙来,脚刚着地便听公子翌呵斥的声音:“多多进来!”

花无多撇了一下嘴,根本不理会旁边三人饶有兴味的眼神,自顾向门口走去,人还未走到便见公子翌四人迎了出来。

公子翌等人出来亦看到院外的一男二女,绿衣公子目光一一扫过公子翌等人,表情漠然,却不多话,举步便走了,两个少女跟在后面。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公子翌四人面面相觑,又询问似地看向花无多,却见花无多也是一脸茫然。

公子琪最先开口道:“多多,去准备一下,一会儿要去赴宴。”

见公子琪根本不质问她去哪了,也不问她方才为何爬在墙头,花无多心里一松,三步并两步跑回了房去。刚进了屋,便耳尖的听到房外公子语极为纳闷地问道:“翌,你妹妹方才为何爬墙头?”

花无多闻言心里一阵紧张。就听公子翌讪笑道:“她是和我闹着玩呢,从小就这样,调皮的紧。哈哈,哈哈……”笑声任谁听都觉得勉强。

这时,公子诓道:“方才那三人是谁?架势那么大!”

一句话,问得众人哑口无言。

见众人都没有答案,公子诓情不自禁地又开始了推理,目光深邃语气肯定地道:“单看衣着长相,行路悄无声息身法诡异,这几人必不是等闲人物。”

公子翌点了点头,肯定道:“嗯,的确都长得人模人样的。”

公子琪闻言轻笑,亦道:“那两个美人倒还将就,就是男的差了点。”

公子翌不以为然道:“和你比差了一点,和我比就差了两点了。”

公子诓对公子翌之言完全嗤之以鼻,不屑道:“凡是男人和你比恐怕都差两点。”

公子翌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道:“非也,琪和我相比就只差一点!”

公子琪失笑道:“看来我还算不错。”

公子诓嫌弃地看了一眼公子翌。

这时,半天没有说话的公子语收回了四处探寻的目光,奇道:“刚刚美人说的癞蛤蟆在哪里?我怎么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闻言,公子琪和公子诓俱有些惊讶地看向了公子语,仿佛突然看到了一个笨蛋。

公子翌却是一笑,指了指那三人离去的方向,回道:“已经跟着那两个美人跑了。”

公子语闻言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半响方才反应过来,公子翌说的是那位身着墨绿色衣衫的公子……不禁疑惑道:“可我刚刚没看到他爬在墙上啊,只有……”

公子琪和公子诓已经完全用鄙视的目光看向公子语了。

公子语也察觉出了不对,不再说下去,只打着哈欠说道:“昨晚屋里有蚊子,我没睡好。”这借口比公子翌方才那两声哈哈听着还要苍白……

公子翌早已不耐烦了,催促着公子语:“别废话了,快来下完这盘棋,这次你输定了。”

公子语一听很是不服气,掳袖子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小子休放狂言!”

房外又传来下棋吵架的声音,房中的花无多已开始换衣服了,刚刚还有点担心公子语四下乱说,可转念一想,反正公子语说的是吴多多又不是她,便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当小姐最麻烦的事情就是穿着和打扮,小姐们每日里花费最多精力和时间就是在穿着和打扮上,一点也马虎不得,但花无多却不是,她不曾用心打扮过,因为花无多认为,不管怎么打扮,在别人眼中看到的也不是真正的自己,所以只要过得去就行了。

若论长相,吴多多的相貌并不次于大方庄重的郡主刘玉和娇俏喜人的宋子音,但若论穿着打扮,花无多冒充的吴多多却明显差了一些,由于花无多一向的随随便便,自一出场就被那二人比了下去,其实就连方才绿衣公子旁边随侍的两位少女看着也比花无多漂亮。

这一晚,花无多又一次随随便便地出席了晋王盛大的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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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笙箫,觥筹交错,仿若盛世,天下太平。

宫灯挂满了晋王府的每一个角落,成百上千的烛火在大殿燃烧,鼓乐齐鸣,火焰的炽烈与舞姬婀娜柔美的身段相应和,时而令人血脉喷张,时而又令人迷醉。

今晚宋子星兄妹都未出席酒宴。郡主刘玉便被安排在了公子琪的旁边,面对美少年公子琪的谈笑风生,刘玉那比烛火更为艳丽娇羞的面色让花无多暗暗叹息了无数次。

刘玉今夜打扮的高贵而温婉,她一盛装出现便吸引了在座的一并公子。刘玉举止大方得体,面对刚摆上来香喷喷的烤鱼也只是浅尝则止,相对于吴多多举着筷子连吃了自己、公子翌、公子修三个人烤鱼的模样,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到公子修毫不避讳地将自己面前的烤鱼放到花无多面前,李赦含笑的目光在那盘烤鱼上停了片刻。

公子巡与公子争对视一眼,相继一叹,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放手吧,放手吧……争不过公子修了。二人一同摇头叹息,为此惺惺相惜地互敬了一杯。

公子语看到公子翌的妹妹吴多多竟然举着筷子肆意吃掉了三条烤鱼,当中还有一向高傲又有洁癖的公子修主动送上的那一条时,下巴再次脱臼。

公子诓与公子紫阳看到公子语下巴脱臼的蠢样子,不禁目光嫌弃地双双撇向一边,只当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席间讨论最多的便是明日的凤舟赛,花无多要登台献艺之事自然而然的被多次提起。每一个上前向公子翌敬酒的江陵官员都要拿此事美赞一番。公子翌统统很谦虚地用同一句话回答:“大人美赞,吾妹不及。”

这时所有敬酒的官员面上均带着满意地微笑,仿佛在说:的确不及……

席间也不时有人小声低语,间或提起肚兜、纸鸢,而后就是一阵或大或小的笑声,却无其他。虽然宋子星兄妹都没来,但看样子众人对此事也颇为顾忌,并不曾大声公然谈论提及。

饭菜入肚,酒过三旬,却始终未见什么贵客。

江陵的地方官员有几人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丑态百出了,花无多也已经吃饱了没事做开始不耐烦了。

席间偶然一个酒醉的官吏说漏了嘴,道出一件大事:前几日江陵粮仓险些被盗!此人话音未落……上座晋王的脸色已然变得难看。

花无多闻言却来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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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在座众人疑惑严肃的神色,晋王迟疑半响,方才点头承认了下来。并与众人解释道:“数日前,有人趁本王不在,捏造了假文书冒充军中将领意图盗粮仓,幸好被吾儿及时发现拦截下来,才未造成大的损失。哎……此次幸得吾儿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本王也无法向圣上交代!”

晋王三言两语似已把事情交待完,并且没有打算继续多说的意思,花无多不动声色,心知肚明此事绝不是像晋王说的这么简单,不禁偷眼看向公子翌、公子琪。

只见公子翌先是惊讶地听晋王言语,仿佛这事也是头一次听说,而后在众人对晋王和世子刘谨的一片恭维声中,亦想不甘人后的敬酒却发现酒杯已空,一扬眉用竹筷敲了一下酒杯,道:“倒酒!”身后婢女立刻为其斟满了酒杯。

再看公子琪,在众人此起彼伏对晋王和世子刘谨的一片恭维声中,公子琪敛衣起身举杯敬向了刘谨,温文儒雅的脸上满是钦佩的神色,一本正经地道:“晋王雄才大略,世子洞悉入微,父子同心坐守江东,岂容那种鸡鸣狗盗之徒在江陵兴风作浪,谨兄此番作为已为朝廷立下大功一件,小弟万分感佩,不才敬刘兄一杯。”

花无多忽然很想笑。

刘谨亦起身端起酒杯回道:“琪公子过奖,这本是谨份内之事,发生这种事,谨本难辞其咎何敢谈立什么功,琪公子客气,请!”刘谨举杯回敬,公子琪一笑与他一同饮尽杯中之酒。之后,其他人也纷纷上前敬酒。当中自然也包括公子翌。公子翌敬世子刘谨之时,刘谨却反而谢道:“说来谨还应感谢多多妹妹明日肯在凤舟赛上行开场之礼为吾妹解围,谨应回敬翌公子一杯。”

公子翌闻言笑道:“谨兄客气,吾家小妹不懂事,此次能担当凤舟赛开场之礼这等大事,全凭王爷和谨兄的信任。”

刘谨被这许多人敬酒,当下也已有了醉意,闻言一笑,不禁道:“谨曾听宋将军言,多多妹妹的歌声十分出色,闻者无不动容,今晚宾客云集,不知多多妹妹可否高歌一曲以祝酒兴!谨愿以琴瑟和之。”

这个要求其实是有些唐突的,但刘谨算半个主人,而且愿以琴瑟为吴多多伴奏也不算过分。大殿再次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俱都看向了花无多。

花无多看向了公子翌,公子翌亦转头看了她一眼,花无多向他摇了摇头,却听他转头间便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

闻言,花无多忽然有种想将他一掌打死的冲动。

刘谨当下吩咐道:“去取我的琴来。”

下人立刻下去取了。

花无多气息微滞,面部表情却没什么变化,离她最近的公子修却似发觉了什么,侧目向她看去,只见她目光闪了一闪,继而拿起桌上的酒杯,偷偷将酒倒在了旁边公子翌的坐凳上,而后面不改色的将酒杯放回。

公子翌旁边坐着的恰好是李赦,李赦看了一眼公子翌的凳子,不动声色。

端着空酒杯慢慢悠悠归坐的公子翌一无所知地坐了下去。

公子修目光闪过笑意,李赦也瞥了一眼公子翌。

公子翌似没任何察觉,见花无多不理他,便低声道:“主人的要求不能直接拒绝,我一时也找不到借口,只有委屈你了,唱一首歌也不是难事。”言罢,见花无多仍不理他,便又低道了一句:“即便唱的不好也没什么,不怕,凡事有我。”

闻言,花无多的目光终于软了几分,公子翌看在眼里心下便是一松,却忽听花无多道:“打死我也不唱!”

公子翌气息一滞,忽道:“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