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诺轻笑:“放心吧,翰王爷英雄了得,像你这样事事替他担忧的,怕是过两年就成老太太了。莫凌那小子不也在军中嘛,你看,我这做姨娘的就一点也不为他担忧。那小子那点能耐可比你那冷面王爷差远了。”

觅尘见她说得轻快,心绪被感染,也暗叹自己真是白操心,像这样真不保过早衰老呢。看向一脸抚慰笑意的云诺,觅尘挑眉一笑。

“呵呵,你嫁了我哥,成了我嫂嫂。这回等莫凌回来,我跟他可就不是一个辈分上的了。得让他也管我叫尘儿姨才成。”

此话一落,两人均想起每次云诺逼归海莫凌叫小姨时他面上苦闷的表情,觅尘和云诺对视而笑。

笑声传出屋子,正指挥下人收拾庭院的青黛和红研听到亦是相视而笑。一早她们便发现小姐不开心,还是少夫人有办法,刚来这涵音山房就充满欢笑了。

此时万里之遥的燕然山短短一日间亦是跨越了金秋季节,迎来了一场罕见的大雪。这座大漠西北的名山,短短一日间便变了模样,前一日还是金风微起,草木初凋,一日间已是银装遍裹,天寒地冻。大雪使本来就毫无人烟的山地更增添几许寂寞荒凉的景象。

这场大雪来得奇怪,它下的太过突然,天地间瞬间冷得出奇。雪也下得特别,它时而是零零散散飘落细碎雪花,时而又滚滚团团漫天洒落着大片鹅毛。

这般下了一晚上终于在天光微亮时停了下来,此时的燕然山已是铺天盖地,白皑皑,亮晶晶,迷迷茫茫,一片混沌。

清晨的太阳只有惨淡苍白的一丝温柔,没有平日的亮丽暖和,阴风卷起地上的落雪刺人肌骨,这样的天气怕是连雪狼亦不肯轻易出洞。

然而,就在这天寒地冻,风雪弥漫的燕然山,陡然间人声鼎沸、战马嘶鸣,变得热闹喧嚣起来。这是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足足有近万人,个个玄甲铁衣,虽是大雪袭身却毫不见一丝颓势。

他们个个目光炯炯,神形威怒,沿着冰封的山路,艰难地行进着。大雪封路,纵使这群大军威猛异常,奈何天公不美,这样的鬼天气他们也不得不行进艰难。万人队伍被成长长的队形,山路间苍茫白色中宛若一条黑色蛟龙。

队伍中不时还传出一阵阵的笑声,可见虽是道路难行,却丝毫不能影响这支队伍高昂的斗志。

队伍的最前方,一匹全身乌毛的大马上,高坐着一位极为年轻的将领。同身后的众将士一样,他亦是穿着玄色的盔甲,甲袍下亦是一件单薄的秋衫。只是铠甲外尚披着一件雪大的云雁风毛大氅。

风霜扫过面颊原本就棱角分明的侧面更显坚毅。他回头望了眼山路上蜿蜒攀爬的将士,双眉微锁,身下驰焰是为神驹,这样的山路亦能驮着他行走。然而身后的众将士可就没有这么好命,个个都是牵着马匹行走艰难。

归海莫烬轻勒马缰,抬头望向不见尽头的山地,苍莽无垠,两片嘴唇轻挑带着似笑非笑的冷峻,也透着几分高傲和轻蔑。利落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交给身旁的李泾。

不远处的归海莫凌见他下马,忙策马急奔几步行了过来:“四哥,怎么了?”

“歇下吧,慕扬,吩咐大家原地休整用些干粮。莫凌,随我上山查看。”

归海莫烬一面吩咐着一面取下驰焰背负着的行囊,从中取了两个硬邦邦的干饼收进怀中。

归海莫凌见他这般应了一声也翻身下了马,取了干粮和水袋跨上,抬头望向白雪覆盖的高顶。

“四哥,比比看谁先上去?”

“好!”归海莫烬锋锐的薄唇微挑应声道。

他的话刚落,归海莫凌已是先一步飞纵而起,一脚踏向崖壁的一处凸起,身影飞纵而出,如同雪峰之上迅捷的鹰鹫。

“输了的今晚没饭吃,军粮可是不多了。”

远远传来归海莫凌的轻笑朗声,归海莫烬望了眼越来越远的黑影,轻笑摇头,凝眸御气,身影飞掠而起,大麾带动脚下的积雪洋洋洒洒。前队的黑翊军士兵只觉一阵寒风吹过,凝目去看,归海莫烬的身影亦是难寻。早已见过主帅身手的众人不免又是一阵心惊,暗叹看来王爷的功夫又见增了。

天色临近正午,归海莫烬便登上了燕然山云峰的高颠。矗立山巅,归海莫烬望着远近一片苍茫起伏的山岭,眸光微敛,远眺之间,身影隐有睥睨天下的霸气凛然。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归海莫烬薄唇轻扬,微微回头。

“四哥,怎么我比你还慢这么久?看来这辈子我别想追上四哥了。”归海莫凌身子一落在崖顶便气恼说着,跨步上前往地上一坐拔下腰际的水囊便咕咚咚地灌了几口。

归海莫烬也不理他,回身望向东北面,三座高峰耸立着阻住了他的视线,但是他仿似已经看到了那大山之后的茫茫草原。那里定是一片银白色的天地,就在那浑然一体的雪原上有他们黑翊军此次出击的目标。北纥右谷蠡王且鞮侯一部。归海莫烬双眼微眯,黑亮的眸中隐有势在必得的清光。

归海莫烬坐了会儿亦站了起来,看向面前被大雪装上银服的山河大地,山峦起伏之间,风搅雪,雪裹风,掀起阵阵狂飙。望着这天光地阔,他只觉胸膛之间一股豪情冲天而起,跨前一步扬了扬身后的大麾,清喝一声,声音高亮传遍山宇。

“哈哈,四哥,这雪虽下的不是时候但倒也不是全无坏处,此处风景还真不错。”

归海莫烬抬手轻拍他的肩膀,亦是开怀一笑,只觉站在这大山之巅,确实令人心臆开广:“不止这一个好处。你猜那右谷蠡王且鞮侯此刻正在做什么?”

归海莫凌微愣,随即了然一笑。他们从出征半月就和大军分开,归海莫烬带着九千精挑细选的黑翊军精锐快马加鞭,轻车简从直奔燕然山而来。北纥人怕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行军速度会如此之快。如今大雪封山,纵使北纥精兵想翻过燕然山怕也不易,但是这世间便没有路能阻挡得了黑翊军的脚步,纵使天险亦不能。

“哈哈,怕是咱们的大军杀到,那右谷蠡王且鞮侯只会以为是在做梦。四哥,我都等不及了,这几日军粮缺乏,弟弟我可五六天没吃饱过肚子了。这雪一下,咱们又个个单衣,再不杀几个北纥人过过瘾,这心里头的委屈劲可要憋坏爷们了。”归海莫凌说着亦望向东北方的天际,眸中星光点点。

归海莫烬轻笑:“咱们的军粮和棉衣可都在这三个山头后面,且鞮侯一部是北纥最富强的,那里的牛羊不怕填不饱兄弟们的肚子。只是这两天得加紧行路,我怕这天会再下。”

归海莫凌看看阴沉的天空眉宇间亦蕴上了几分担忧,沉默良久,低头时却瞥见归海莫烬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微微一愣,随即了然。

“四哥想尘儿了?”

“尘儿最爱雪,明天她便及笄了…”归海莫烬喃喃说着回身望向南方的遥遥天际,在那苍茫的万里之远有着他的爱人啊。

银装清裹,冬韵初染之际,觅尘迎来了她的及笄礼。一早便被云诺从暖暖的被窝中挖起,府中忙忙碌碌准备着,颇有几分热闹气氛。

梳洗停当,觅尘便跟着云诺匆匆往戴府主屋的大厅赶。到了辑风院远远便见厅堂上挂着高高的大红灯笼,觅尘莞尔一笑。

戴世矩和罗夫人已在厅中上首端坐,连戴郇翔也专门请了假美元去衙署站在厅廊下,见云诺带着觅尘过来,忙大步迎了上来。

“尘儿,长大了。来,吉时就要到了。”

觅尘笑着任由大哥拉着自己走向大厅,刚到廊下,便听宫中专门派来的提举官启声奏道:“清尘郡主行笄礼,奏乐。”

瞬间笙乐大作,觅尘在云诺的引导下散发垂肩缓步踏上红地毯却不是走向大厅,而是行往厅东侧的小暖阁,等候罗夫人为她梳发总髻。

觅尘刚在梳妆台前落座,戴郇翔便满脸笑意地步了进来,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两个盒子,放在了觅尘面前。

“打开看看吧。”

觅尘微愣,见戴郇翔一脸神秘,轻轻撇嘴随手便拿起了那个乌木发黑的长盒。戴郇翔微微挑眉,眸中闪过一抹不辨的异色,随即又是恍然一笑。

觅尘却没看到他这些表情,轻轻将盒子打开,盒中的红绸上静静陈放着一支精巧的天青蓝发簪,精巧简约,只在簪子顶端雕着一朵兰花,觅尘几乎第一眼便被抓住了心神。

轻轻执起,一股温润之气袭上指尖。觅尘诧异挑眉,那簪子放在盒中倒还不见特别,拿起,它竟似透明般,晶莹剔透异常美丽。

“好美。”觅尘不免低呼。

“那是,能不美嘛,这可是灵犀角骨雕琢成的。只是那雕工可真不怎么样,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云诺撇嘴说道,眸中却是笑意盈盈。

听她这么说,觅尘微愣,将目光从发簪上拉出,挑眉看向云诺:“是他做的?”

“是啊。”云诺当然知道觅尘问的什么,无奈一笑点头说着。

觅尘眉宇间瞬间染上了狂喜,低头看向手中的发簪轻柔抚摸着,面颊上也浮上了一层红晕。

“这么丑才雕工,翰王也拿得出手。啧啧,那云川灵犀神兽听说早就灭绝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得见犀角雕刻的发簪,我也算开眼了。尘儿,你的那冷面王爷还是有些本事的嘛。”云诺调侃道。

觅尘开心一笑,抬头瞪了她一眼看向戴郇翔:“哥,谢谢你。”

“谢他做什么,他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云诺撇嘴道。

“不看看另一个盒子吗?”戴郇翔轻笑着指向那另一个紫檀木的雕花盒。

觅尘微愣,将手中的发簪轻柔放进盒中,拿起了另一个盒子。轻轻打开,只觉流光溢彩倾泻而出,银色的缎锦上是一支线条优美的木簪,那木质很是特别,七彩流转的纹路自然而古朴。发簪的尽头被雕刻成一支精巧的玉兰花,花顶上镶着一颗珠子,而那光彩便是从珠子中映射出的。

“嘿嘿,舍蛇木,秦英王的宠妃当年在书中看到对这灵木的描述一直梦想见识一二,秦英王倾全国之力找了五年也不得见呢。还有那颗松莹珠,那可是高祖爷的尉迟皇后本想拿来镶在凤冠上的,结果后来愣是没舍得。尘儿啊,你今天可是赚大了。”云诺说着,语气中难得地带上了几分艳羡。

觅尘望着手中炫彩纷呈的发簪心中已知道它是何人所送了,如此大的手笔,怕也就只有他能做到吧。微微蹙眉将发簪放进盒中轻轻扣上了盖子,抬头俨然一笑。

“谢谢哥哥,也替我谢谢他,很美,我很喜欢。”

此时屋外响起脚步声,罗夫人带着一众侍女缓缓走了进来,觅尘起身看过去,只见他们托着的物件还真是不少,衣服,衣饰,头饰,颈饰…觅尘结舌难以相信这些东西一会竟要一股脑全顶到自己身上吗?

云诺同情地望了一眼觅尘,上前扶着罗夫人走了过来。

“尘儿,来坐下,姨娘好好给尘儿梳个发髻,从此就是大姑娘了。”

望着罗夫人慈爱的眼眸,觅尘无奈坐下,一阵忙碌。头发被一层层地梳起,一层层加戴钗冠,施以首饰。然后又是入东房着裙背,饮执事者所酌之酒,又是加大袖长裙,临近正午时觅尘猜在乐声中步入了大厅。

在厅中的蒲团上跪下,戴世矩为她脱去适才所加之冠,置于盘中命人撤去,然后从戴世矩拖来的银盘中拿起钗冠六翚四凤冠给觅尘戴上,罗夫人又从一旁侍女所托的盘上缓缓取过一枝枝冠笄,冠朵,细心地一一插在觅尘的头上。

对于平时散发不着任何金银珠饰的觅尘,这简直是一阵折磨,一翻下来她只觉得头重如钟,脖子一阵阵发酸,都有些摇晃起来了。

云诺在一旁看得一阵好笑,觅尘的脑袋本就娇小玲珑,这下倒还真有些奇怪。不过到是显得比平时多了几分风姿,越发妩媚起来了。

此时终于随着最后一支冠朵插入发间,礼成。觅尘在红研的搀扶下走至端坐高堂的戴老爷和罗夫人面前,叩首行礼,经过两人的一翻教导,这才被扶起来,终于礼成。

回到涵音山房,觅尘便急急扯下了那最大的凤冠金帽,一个闪身便趴在了床上,哀叹一声。

“小姐,这不能取下来的,起码今天不成,快带上。取下来不合规矩,而且会影响将来幸福的。”红研嚷嚷着拿起被觅尘扔在床边的发冠便向觅尘罩来。

觅尘一惊,赶忙向床角滚去,哪知道不知是哪支簪子挂在了床幔上,扯动间头上发簪簌簌作响,觅尘简直要发疯,伸手便要去扯,青黛赶忙扑上床一把便扯住了觅尘的双手。

“小姐别动,我来,我来。”

“红研,青黛,你们饶了我吧,好沉啊。难道我就要这样参加今晚的宫宴吗?简直要命。”觅尘任由青黛解着被挂在床幔上的发簪,一面黑沉着脸低吼。

“小姐可以不去啊。”红研嬉笑着,面上竟还带了几分的幸灾乐祸。

觅尘伸手便拧了一把她的胳膊:“死丫头,叫你乐。”

见红研哀呼一声跑出老远,觅尘心中一阵气闷。今晚上皇宫中要举行盛宴,迎接伊罗国公主。伊罗国要和海天结成兄弟之国,两国永世和睦。本来这和觅尘没什么关系,奈何那伊罗国公主是她师娘,那伊罗国的驸马是他师傅,再加上她又近两年没有见到南洛师傅了,不去可就说不过去了。

怪只怪事情太过凑巧,为什么偏偏自己及笄的日子南洛师傅到京呢,她都要怀疑这是南洛专门在恶意整她!

轻轻摇了下重若千斤的头,觅尘又是一阵哀呼。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五章 突变

夜幕尚未降临,觅尘便登上了前往皇宫的车撵。晚上宫中将举行盛大的晚宴为正午 到达雒阳城的伊罗公主及其驸马接风。

觅尘眼前晃过南洛师傅那张桃花脸,心中充满了期待。这近两年一个师傅去了南方 游历,一个更是跑到了遥远的伊罗国。没想到,这说回来,两人竟似商量了一般全回来 了。

觅尘轻叹,掀开车帘探头看了眼不远处尾随着的一顶下轿眸中闪过狡黠,回到车中 ,便动作了起来。往常前往宫中,她和红研青黛总是坐一辆车,今日出门她特意交代为 二人另外准备了小轿,两人虽是狐疑倒也没有坚持和她同车。

觅尘飞快地抬手将头上的凤冠取下,又一个个地拉扯着发间的冠钗,只要是稍稍能 动的,插得不紧能拔下的统统拔掉。没一会便觉头上轻松了不少,而马车的地上四散了 一片的珠钗。

突然一阵湿润触感传到指尖,觅尘微微一顿,眸中闪过笑意。她知道是那支灵犀簪 ,今天罗夫人就是用这只簪子挽起她第一束墨发。眼前似乎晃过归海莫烬雕刻着簪子时 的笨拙模样,心中涌起一股甜蜜的暖流。

轻轻抚摸着发簪端上的那朵兰花,细细的纹路在指尖滑过,觅尘暗骂云诺。什么粗 陋的雕工!在她看来,很不错呢,想着想着,觅尘便愉悦地哼起了小调。

没一会车撵停下,红研掀开车帘一看惊得张大了嘴巴,觅尘也不理她,得意一笑便 轻巧跳下了马车,徒留下一车的罗钗珠簪。

“小姐,都说了那些发簪去掉是不吉利的,不能…”

“红研,你再多说一句小姐我就将你和朗枫的婚期退后一月,多说两句呢就退后三 个月,说三句你就别想嫁他了。”觅尘回头恐吓道,得意地发现红研马上闭了嘴,一脸 郁郁。

青黛似乎早已料定她会如此,见她只插着为数不多的几只发簪下车竟没说话,只是 无奈地摇了摇头,觅尘非常满意地轻抚她的脸颊:“还是青黛了解本郡主。”

车在宫城外等候,觅尘换上宫门前的青罗小轿,进了皇宫。入了清仪门,下轿步行 ,没一会儿便到了太宣殿。

觅尘刚到殿脚下,恰好遇到一人从侧廊转出,正是慕王归海莫湛。今日他穿着一袭 团龙白纹王袍,清雅中不失英气。看到觅尘脚步微微一顿,随即面上浮出舒暖一笑,更 显丰神如玉。觅尘莫名地心头未动,想起来那支流光溢彩的珠簪来。

望着觅尘有些微乱,不伦不类的头发,归海莫湛眸中闪过些许笑意,几步上前,抬 手轻轻帮她理顺耳际的乱发,又伸手从她右面发髻上取下两支珠钗,退后一步望了望见 左右平衡了不少,亦不再那般奇怪,这才轻轻一笑。

“都及笄了,怎么还那么调皮。”

觅尘呆愣愣得任由他轻轻为自己理发,为自己去簪,望着归海莫湛灯影下柔和的面 庞,宠溺的眼神心中升腾起暖意,宛然一笑,吐吐舌头,盈然俯身行礼。

“小女子失礼,让慕王爷见笑了。”

她微微低头的动作刚好将脑后的一支天青色发簪显露了出来,灯光下晶莹异常,归 海莫湛唇际的笑意微凝,随即上前伸手扶起觅尘。

“谢谢你送我的簪子,很好看,我很喜欢。”觅尘就势起身,抬头对归海莫湛嫣然 一笑。

归海莫湛微微一愣,眸中带过暖意,清光微晃:“既是喜欢为何不戴?”

“呵呵,那簪子太耀眼了,尘儿今日戴了,还不成为全场女性的仇敌?会被众娘娘 追杀的。”觅尘轻声笑道,抬眸见归海莫湛面容略显暗淡,不知怎的便鬼使神差地又道 。

“对不起。我真的很喜欢那发簪,谢谢你。”

归海莫湛低头迎上觅尘微微带着焦虑和无措的眼眸,轻轻一笑:“没关系,我知道 你不会戴的。走吧,许久不见你南洛师傅了吧?我们一起进去。”

“我知道你不会戴的”归海莫湛的轻叹在觅尘脑中回旋不去,带着浓浓的失落和萧 索,觅尘心中一紧,迎上他笑意温暖的眼眸,竟有些不敢相视,匆匆低下了头。

“恩,是好久不见他了,有两年了,不知道师傅变样了没,要是变丑了我就不认这 师傅来了。”

归海莫湛见觅尘低头,又听她说话紧促,喋喋不休,眸中闪过一抹忧伤,心中暗 叹。尘儿啊尘儿,我的爱竟让你如此为难吗?你如此这般,我又情何以堪?

两人并肩进了太宣殿,男子伟岸英朗,闲雅间隐隐有龙虎气势,女子清丽脱俗,仿 若轻羽游凤,众人不由侧目纷纷看了过来。觅尘承接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暧昧眼神,只觉 一阵急躁,面上也浮起了一层薄红,这更是让有心人心下恍然。

哦,原来是这样。

望了一眼已经在席间端坐的戴世矩,觅尘匆匆便向左相府的席案走去。云诺为她的 及笄礼忙碌了一天,说是累了,这晚的宫宴她和罗夫人都没有来,戴郇翔又留在府中陪 夫人,所以席案上只有戴世矩一人。

觅尘在他身边端坐,只觉戴世矩意味不明地投来了一个眼神,一闪而过,想来也是 在想刚刚她和归海莫湛一起进来的事情,觅尘只觉一阵头皮发麻。

此时的殿中早已置办好了酒馔果菜,排定宴席。因皇帝未到,依礼不能开席,大家 便三三两两地随意聊着天。

“怎么跟慕王爷一起进来?”

觅尘抬头迎上戴世矩眼底的探究,心道,看来自己猜对了。如今归海莫旭一倒台, 再加上戴相失宠,朝堂上竟有些右相邹杰独大的风势,那些望风的众臣有不少都倒向了 右相阵营。

觅尘虽是身在闺阁但偶尔听到戴郇翔将朝堂上的事,也略知一二,牧王归海莫湛推 崇做新太子的呼声很高。此时,她和归海莫湛这位太子潜力人选一起进来,戴世矩不关 注就怪了。

“只是在殿外碰到而已。”

“恩。邹小姐已近及笄半年了,慕王爷的大婚却迟迟退后,尘儿可知道原因?”

戴世矩微微眯眼看向觅尘,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觅尘低着头,并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探究,只是听他这般说却是心中一纠,漏跳了一 下。莫名一阵酸涩袭上心头,从前她只知那邹月叶跟自己同年,迟迟没有听到他们大婚 的消息,以为那邹小姐尚未行及笄礼,原来竟是已过礼,那为何婚期会迟迟退后,归海 莫湛已经不小了呢。

眼前晃过归海莫湛暖意幽深的眼眸,他的话响在耳畔,他说他不会放手,他说在她 嫁给莫烬前他不会放弃,难道竟真是为了这个吗?觅尘诧异看向对坐首席的那个俊逸 的身影,心中一震,竟忘了回戴世矩的话。

好在此时殿外金磬轻响,司礼官清凉的声音响起高呼道:“皇上驾到,伊罗国公主 ,驸马到——”

殿内顿时一静,大家依礼起身站好,等那道黄袍身影在殿上正位落座后,觅尘随着 众人一起行山呼之礼。

“众卿平身。”

听到归海印威沉的声音,觅尘赶忙抬头看向大殿上方,正撞上南洛嬉笑望来的眼眸 ,一身青衣绣竹竟和两年前没有什么变化,连面上的表情亦是那般戏谑。

觅尘瞪了他一眼看向他身旁笑意盈盈正望着自己的萨伊莎,依旧美丽高贵。觅尘回 以一笑,见她右手轻抬在胸前划了一下。那是伊罗国表示高兴的手势,觅尘上次就见萨 伊莎做过,开怀一笑也抬起右手在胸前依葫芦画瓢比了一下。果见萨伊莎笑地更开心了 ,还凑到南洛耳边说了句什么,南洛师傅气恼地回头瞪了自己一眼。

“今日伊罗国公主驸马来我海天缔结兄弟之国,朕心甚慰,今天的国宴是为公主驸 马接风,也是为祝贺海天,伊罗两国和平而设,大家不必拘谨,国宴开始。朕先敬公主 和驸马一杯,愿海天,伊罗永世和平,互通有无,请。”海清帝举杯示意,仰首便饮下 了那杯酒。

“陛下所言极是,为两国永世和好,请。”萨伊莎开怀一笑,举杯亦饮下了那酒, 颇有几分豪爽气势,眉宇间带着一股傲然和高贵。

觅尘莞尔一笑,想起初次见她时的情景。那时自己还道她骄纵,傲慢。后来接触 深了才知道,人家伊罗国向来直来直往,根本就不懂什么宛转斡旋,连求人都直言直语 ,也难怪会被向来重视礼仪的海天人视为傲慢。

此时殿中歌舞齐名,众人欢聚一堂,一时间觥筹交错,笑语一片,整个太宣殿沉浸 在美酒和丝竹声中。一支舞蹈结束,海清帝再次敬酒,一面问着萨伊莎:“朕听说伊罗 国人擅舞,国中人人都会跳舞,公主看我海天舞蹈比之伊罗国如何?”

觅尘挑眉,心道伊罗国便是现代的新疆,新疆舞蹈一绝,女子擅舞倒是从古代就开 始的吗?

“相较之下海天舞蹈含蓄,我伊罗舞蹈热情奔放,各有千秋。不过本公主还是喜欢 我伊罗舞蹈。”萨伊莎傲然昂声说道。

觅尘听到她的话却是心中一紧,暗笑这位师娘看来在海天呆了那么多年完全没有改 变,说话这般直来直去,怕是要被视作挑衅了。果然,御座上海清帝面色微僵,轻笑了 一声。

觅尘的想法马上被证实,一个她不认得的官员许是见萨伊莎一直漫不经心,神情傲 慢现在竟大言不惭说海天的舞蹈不如伊罗国,只见他愤然地站了起来。

“公主是说我海天舞蹈不如伊罗?那小臣倒要见识一下伊罗舞蹈了。”

觅尘看向那站起瞪向萨伊莎的青色朝服男子,眉宇间还带着几分书生意气,大概是 个新晋的书呆子,想来只是看不惯萨伊莎的“傲慢”,倒也不似可以挑衅。

“本公主这次并没有带舞女前来,怕是要让大人失望了。”萨伊莎轻笑说着,见身 旁的南洛向自己示意,茫然地蹙了下眉。

觅尘暗叹,看这样子,怕是她这师娘还没搞明白大殿气氛不对呢。

“就微臣所知公主当年在待月楼一支‘轻衣舞’倾国倾城被称为海天第一舞,驸马 更是我海天知名的‘琴魂’。微臣有个建议,不知在这大殿之上,如此喜庆之日就有驸 马操琴,公主起舞,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如何?”

一个身着褐色低等朝服的小官站起,颇有几分得意地挑衅望向台上的萨伊莎。忘形 的大加讥讽,全然没看到皇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直到旁边同僚拽他的衣袖,还迷惑不 解。

觅尘微微蹙眉,他这话说得已是极为难听,一下子便将师傅和师娘的身份何止贬低 了几个等级,让二人献艺,简直就是变相地羞辱。觅尘望了一眼那暗自得意的小官,心 道这人定是刚刚升迁不谙官场世事之人,怕是一心想要在皇帝面前露露脸,如此鲁莽怕 是只会倒霉。

今日的国宴是为两国和好,如他这般冷嘲热讽地,怕海清帝就最先反感他。现场的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了起来,此时的萨伊莎面色也难看了起来,怒视着那官员,拍案而 起。

“本公主诚心前来海天希望缔结友好邻国,这便是海天地呃待客之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