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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昨天秦苏当众挨了耳刮子,墨荷对锦绣公主还是心有余悸,听闻秦菁此言甚觉有理,就点头应下转身去办了。

秦菁晚上睡觉习惯打发了丫头们出去,墨荷他们都是次日一早算好了她起床的时间才过来服侍的。

这会儿时候尚早,屋子里没有别人,秦菁就自己走过去从屏风上取下一件外衣披上,低头却见绒团儿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正扒着她绣鞋的尖儿拿了爪子拼命的挠。

这家伙是山野之物,并不是太喜欢冬日里这屋内地龙所生的热气,所以晚间睡觉前秦菁总会把外间临近后花园的那个窗子打开一个小的缝隙给它留着,待到它在外面玩腻了就自己进来。

也不知道前天夜里在哪里窝了一宿,它那毛发上似是沾了不少的冷霜,这会儿进屋被热气一烘就化作了水珠,湿漉漉的一片。

“又去哪里疯了,弄的这一身!”秦菁笑着弯身将它抱起来,取了干净帕子坐在圆桌旁边要给它擦,它却不让,只就站在那桌面上一躬身子,秦菁还不及闪躲,就被它溅了一身的水渍。

秦菁冷了脸刚要斥它两句,它却不自觉,纵身扑到桌自边上用力的扒着她的衣服不放。

秦菁无奈,只得拢了手臂将它抱起来,刚一坐下,外面锦绣公主已经气急败坏的冲进来。

“荣安,荣安你给我出来!”人未到,而先闻其声。

秦菁习以为常的泰然处之,随即敛了眸光好整以暇的等着她进来。

灵歌和旋舞两个赶来一左一右站在门口,锦绣公主一路横冲直撞的行至台阶下面,先是心有余悸的看了灵歌一眼,但见对方没有出手阻拦的迹象,这便腰杆一挺提了裙子大步跨进来。

秦菁坐在屋子正中的圆桌旁边笑意绵绵的看着她:“三皇姑这么一大早的过来,侄女未及起身相迎,还请您不要怪罪才好。”

锦绣公主一夜没睡,再加上之前和秦苏撕扯,嘴角打破了,这会儿盛怒之下整张脸上的表情就越发显得狰狞。

“本宫可不是来跟你叙旧的,荣安,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锦绣公主怒然拍桌,大约是折腾这一整夜,她也着实是累得慌,于是不待秦菁开口已经两步过去,一屁股坐在秦菁对面的圆凳上,留了个侧脸对着她不住的喘着气。

她前夜既然没有出宫,可见是景帝那边已经下了定论了。

“三皇姑何故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是侄女有什么地方怠慢您了?”秦菁却是佯装不懂,脸上一如既往带着得体的笑容,低头轻轻梳理绒团儿身上毛发。

“你还给我装糊涂?”锦绣公主两眼一瞪,但是对着秦菁她多少有些忌讳不敢随意动手,便是按捺着冷哼一声,怒道:“上回你跟我说的什么来着?一个劲儿的撺掇我去找了太后求情给宁儿定下了和苏晋阳的婚事,这才几天,现在你那个不要脸的妹妹就闹到皇上那里,硬要招那姓苏的小子做驸马。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我们荆王府的脸面可不是任人这般随意践踏可以踩在脚底下去的!”

“皇姑这话是什么意思?”秦菁眨眨眼,只作懵懂状的咦了一声道:“什么叫皇妹去父皇那里求取苏统领做驸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本宫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两天宫里闹得满城风雨,你怎么会不知道?”锦绣公主的声音拔高,明显的不信,“她在御书房门外跪了三天,硬说是姓苏的看了她的身子,我呸!还真当我不知道吗?就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那天一股脑儿冲进去嘉和宫的有多少人?见了她身子的岂止姓苏的一个?分明就是她自己不要脸和蓝家的小子行了苟且之事,被人抓了包又不想认,这边要抢了别人的夫婿来替她遮丑啊?这样没脸没皮不知廉耻的,我都替她臊得慌!”

按理说这锦绣公主是皇室出身的公主,自幼就有嬷嬷教养规矩,不该这般粗鲁无状,但偏得她天生便沾染了自己母亲的市井之气,骨子里就是个悍妇的脾气,发起火来便什么话都敢说。

这样的话,昨夜她当着秦苏的面也骂了不少,这样想来秦菁不免又对自己那个妹妹高看了一眼——

那个女人越来越懂得隐忍对她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听皇姑这话是意思——”秦菁沉吟一声,像是慢慢的消化了一遍她的话,然后就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道:“怎么,难道说是皇妹自请要招苏统领为驸马了吗?那表妹那里——”

“做梦!”锦绣公主怒喝一声,猛地拂袖将桌上一套瓷制的茶具扫到地上,铿然怒道:“她要进苏家的们,除非等我死了!”

“可是父皇一向宠爱三皇妹,这一点三皇姑也是知道。”秦菁垂眸轻轻抚摸绒团儿的头,担忧道:“那天的事儿皇姑你是没在场,当时父皇在盛怒之下不仅处置了那些本来是想冲进去救驾的侍卫,连带着贤妃娘娘宫里的人也都一并灭了口,为的就是替三皇妹挽回些脸面。如今——毕竟当时苏统领第一个进门也是事实,如果皇妹不能得偿所愿,她的脾气皇姑你也是知道的,一旦她恼羞成怒将事情宣扬出去,这苏统领怕是也说不清楚的。”

如果秦苏死咬着苏晋阳不放,再给他编排一个始乱终弃的罪名,那么到时候即使是秦宁嫁的苏晋阳,也会被人指指点点,沦为笑柄。

“你这是什么意思?”锦绣公主眉毛一横,拍案而起,指尖颤抖指着她道:“难道你也和你那个耳朵软的父皇一个主意?我告诉你,姓苏的既然已经和我们荆王府议了亲,莫说她是皇帝是女儿,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女儿,她也休想!”

“怎么会?”秦菁急忙道,说着便露出惋惜的神情道:“三皇妹与本宫向来不对付三皇姑你也是知道的,按理说今日既然皇姑你都找上门来对我开了口了,本宫怎么着也该替您去皇祖母那里说上两句话的,只是——”

她说着,便是欲言又止的叹一口气。

锦绣公主见她这幅表情,心里狐疑,不觉就软了语气道:“可是什么?”

“难道三皇姑你还不知道?”秦菁抬起眼睛看她,扑闪着长长的睫毛眼神显得异常忧虑,像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很是迟疑了一阵才慢慢开口道:“若在往常,这种事是定要过了皇祖母的手才能作数的,可是今日,怕是我去求她她都未必肯见我了,皇姑你可能还不曾听说——长春宫里那人被父皇接出来了。”

锦绣公主心头巨震,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就茫然的脱口问道:“什么长春宫?你是说——”

“蓝淑妃虽然被困,但是那人在父皇面前的一句话可是要比皇祖母的十句作用还要大的!”秦菁叹息。

锦绣公主不可置信的倒抽一口凉气,像是泄了气一般颓然跌回凳子上木木的坐着。

秦菁偏过头去看她,语重心长道:“我知道皇姑你也不信我,可是相较于三皇妹,本宫对和婉表妹的情谊总要更深厚一些,这个时候真的是力不从心。为了表妹的前程,实在不行的话——以表妹的才貌,要重再觅得良婿也不是难事。”

这不仅仅是秦宁能不能嫁出去的问题,而是一旦景帝下旨悔婚,整个荆王府必将颜面扫地,沦为笑柄,并且再无翻身之日。

锦绣公主心中飞快的权衡,慌乱之下计较了好半天才有些缓过神来,狐疑道:“不可能,那蓝月仙和荣华馆里那个贱人可是死对头,她没理由帮衬着那个小贱人的!”

“若在之前或许不会,可如今二皇弟做了太子,境况就大不一样了。”秦菁道,说着目光中就跟着闪过一丝明显的不忿情绪。

这宫里的女人,即使眼下再风光,如果没有子嗣撑腰,日后一旦皇帝驾崩,也是一场空。

如今蓝淑妃被囚,放着秦洛这个送上门来的便宜儿子,保不准蓝月仙就会有些想法的!

景帝如今的这般身体状况,于子嗣上头基本上就是无望了,这十年间宫中嫔妃再无所出这一点也是铁证。

锦绣公主的神思再度有些混乱,六神无主的再坐了一阵,见实在再找不出旁的话说,这便起身浑浑噩噩的走了。

远远的看着她离开,墨荷长舒一口气走进来,不解道:“公主,您说那姝嫔真的会同蓝家人重再连成一气吗?”

“这个不好说!”秦菁敛去眼中天真的神采,目光中带了丝刚毅的冷漠,放下绒团儿,起身去屏风处把另外的两件衣服也取下来开始穿戴。

就目前来看,蓝月仙应该是把蓝家人恨到骨子里的了,可是这个女人非同一般,保不准日后再政治了蓝淑妃这几个死对头之后就会再生出些别的想法来。

墨荷见她一脸的凝重之色也知道不好多问,于是就按下不提,走过去帮着她把衣服穿戴整齐。

而接下来事态的转变也的确证明了蓝月仙这个女人的段位高深非同一般。

先是三日之内,景帝力排众议举行了一场排场盛大的册封大典,正式将她册立为妃,封号不变,仍是一个“姝”字,而位份上,却直接越过她姐姐蓝月湄,一举晋为贵妃之尊。

他这样做的目的秦菁刻意领会到八九分,一则是为他真心喜欢的女子正名,二则更是以此对梁太后示威——

这一次的册封大典,他没有过梁太后的手,甚至于连招呼都没有同她打过,就这样一意孤行的命内务府备下来。

册封大典的当天,秦菁随着萧文皇后等人盛装出席,看着一身贵妃朝服,神色淡泊如水的蓝月仙跪伏在地接了景帝赐予她的印鉴、宝册,妆容精致的脸上无喜无悲,竟是那样一种大超脱的表情。

重回这个男人身边,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殊荣,可是代价,却是葬送了自己鲜活存在过的生命。

这个女人的归来让人觉得胆战心惊,那段整个后宫都处在一种山雨欲来之前,死寂而沉闷的气氛当中,所以的嫔妃仿佛是怕开门见鬼一般,死闭着宫门不出,宫里的情势前所未有的紧张。

可是蓝月仙对此却像是全不在乎的样子,在除了上朝以外的场合泰然处之的与景帝同进同出。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像是与十年前无异,她处处都能揣测到他的心里去,柔情似水,面面俱到的服侍他,将他的生活起居照顾的无微不至,而唯一的区别就是——

景帝发现自己再不曾在这个女人的脸上见到过笑容。

明明还是心有灵犀的契合,他觉得自己不该挑剔,但是这个女人的这一点转变也的确让他暗暗觉得心惊。

景帝颁下圣旨为苏晋阳和秦苏赐婚是在蓝月仙被册为妃的次日,而与众人意料之中有所不同的是——

这真的只是一次单纯的赐婚。

在赐婚秦苏的同时,他并未下令取缔自己之前的那道圣旨,两女共事一夫,苏晋阳以平妻之位许之,同日迎三公主娶秦苏和和婉郡主秦宁。

景帝此意初定之时,秦苏和锦绣公主方面不免又是大闹一场。

但是这一次景帝的态度很强硬,要么就是她们之中的一方主动让步,另行婚配,要不然这就是板上钉钉不可逆转的事实。

横竖秦苏是到了这一步,毫无退路可言,如果不死傍着苏晋阳这颗大树,他就必须要嫁给蓝玉华那个疯子;而锦绣公主方面,为了这一口气,也是死咬着不放。

双方都不肯妥协的情况之下,便只有遵从着景帝的意思来办了。

当然了,景帝本身对这两桩婚事都存着抵触情绪,所以并未下令恢复秦苏华泰公主的封号,再者因为秦宁也是一朝郡主,为了全她的面子,也就没有强行加一个驸马都尉的头衔给苏晋阳,只就让秦苏随他出了宫门远远地打发了眼不见为净。

苏晋阳和秦宁的婚期本来是定在正月廿八,但是仿佛是为了急于把秦苏这个扫把星尽快扫地出门一般,新的赐婚圣旨颁下来同时景帝也勒令将他们的婚期提前到四天之后,也就是正月十二。

苏晋阳进宫接旨谢恩的那天是初八,赶上天上飘雪,天寒地冻。

秦菁裹了厚厚的狐裘,没让任何人跟着,独自一人出了乾和宫。

她穿那一身白色狐裘大氅站在雪地里实在是不显眼,但苏晋阳健步如飞迎着宫门过来的时候还是一眼就发现了她站在高高的角楼上的那一剪背影。

厚实的裘衣裹在身上,其实每个人的背影都差不多的,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脚下步子略一迟疑就变了方向,拐过一处宫墙,从那角楼另一侧的台阶拾阶而上攀爬上去。

秦菁是提前算准了他出宫的时辰故意等在这里的,这会儿听着身后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也能清楚的分辨出来——

来人正是苏晋阳。

“数日不见,苏统领别来无恙!”秦菁主动回过身去,毫不吝啬的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苏晋阳站在楼梯口,脸色阴沉的望着她。

其实上从那日嘉和宫中出事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又被她算计了一遍,宫里那么多的侍卫,那么多的人,好巧不巧,为什么偏就是他出现的那么及时?她落在门口的那朵红梅,就是为了误导他,让他第一个闯进门去,好让秦苏有机会注意到这根救命的稻草。

先是怂恿锦绣公主去向梁太后求情,定下来他与秦宁的婚事;扭头又借暗算秦苏的机会再将他一军,把秦苏也塞给他,这样一来,要报复秦宁就完全不用她自己出手了。

秦苏是个什么个性?纵使这辈子她不爱苏晋阳,定然也不会甘心与人平分秋色的共事一夫,这般下来,依着她的心机和手段,秦宁岂会是她的对手?少则数月,多则半年,只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你一早就算计到了这一步?从那天在灵隐寺的山上,你不动声色顾放了她回去,就是在谋算今天这一步是不是?”

苏晋阳的眸子里染了浓厚的怒色,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出口的每一个字,说是质问,其内笃定的语气却是让他自己都觉得寒凉。

“是啊,这一切都在本宫的算计之内,同时娶得两位美娇娘,苏统领欢喜吗?”秦菁这般笑道,脸上笑容迎着风雪自有那么一种清冷中又颇带着明媚的高贵之感,“和婉表妹是你一生所爱,华泰为了你也费了不少的力气,这一次本宫索性就成全了你们所有的人,让你们夙愿得偿,想来还真是花了本宫不少的心思呢。”

她这般幸灾乐祸的语气对苏晋阳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

一个秦宁已经让他万分无力,如今再加一个秦苏,不能说是有多恨,他只能说是再往后多想一天,他都觉得可笑至极。

“秦菁,够了!”苏晋阳苦笑,因为极力压抑着脾气,他额角青筋都在隐隐跳动,“当初是我辜负了你,你恨我哪怕是一剑杀了我我都无话可说,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到这种地步——”

“没办法,谁让她喜欢你呢?”秦菁冷了目光打断他的话,冷漠说道:“这一次我不是对你,想想当年我母后的死,再想想后来我与宣儿的下场,难道本宫今日这般回敬于她算是过分吗?”

这一切都是因为秦宁,自从真相揭开的那一刻起,秦菁发现她对秦宁那个女人憎恶到了极点,甚至于比对苏晋阳更甚。

秦苏的坏是写在表面上的,尽人皆知,技不如人被人算计她无话可说,可是秦宁这个女人,便是用那一张看似无害的娇弱面孔让她背了那么多年的黑锅,她怎么就可以那般心安理得的无辜下去?

上一世她的手上没有沾那么女人的血,这一世更是不会让她污了自己的手。

既然她秦宁有那份胆量与秦苏合谋来算计自己,就该有这样的觉悟,迟早有一天也要还回来的不是吗?

关于秦宁的所为,苏晋阳也无力替她辩驳什么,可是让他娶秦苏——

“就是为了借华泰公主的手来折磨她,所以你布下天罗地网引我入瓮?”苏晋阳想笑,但是声音漫过喉头就成了无声的愤怒。

当着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他不能再说爱,这已经是种折磨,如今还要他一并迎娶两个他心存厌倦的女人,偏偏她还是这本理直气壮的站在他面前,这般心安理得的看他的笑话。

“也不算是吧?最起码,苏统领除了你,也没有人会觉得本宫就那么万恶不赦。”秦菁漫不经心的笑着,伸出手来低头打量着自己洗白的五指,一边慢慢说道:“蓝玉华被我下了药,其实他真的什么也做不了,谁让苏统领你那般心急就闯进去了呢?平白无故见了华泰的身子——”

她指甲的颜色极为通透滑腻,阳光之下更是有种水润欲滴的娇媚。

苏晋阳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心口突然被什么猛地刺痛了一下,目光中有种晦暗的光彩闪过。

秦菁被他眼中凸显的厉色惊了一跳,不觉防备的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还是慢了一步,苏晋阳忽而一个箭步上前,手臂一环已经将她纤细的腰肢尽在掌握。

秦菁使劲往后倾了身子意图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目光而带了怒意愣愣的直视他幽深的瞳孔,一个字一个字冰冷说道:“苏晋阳,这里是皇宫大内,你信不信只要本宫一声令下——”

“你要将我碎尸万段?”苏晋阳牵动嘴角,唇边忽而隐现的笑容竟然了丝邪魅的冷酷,同样一个字一个字压在她耳畔轻声的回:“只要是你动手,我甘之如饴!秦苏的事你威胁不了我,别忘了,你我之间,即使比那更过分的事也做过不少!”

上一世,他们是夫妻,即使不恩爱,也曾缠绵!

苏晋阳是个君子,这种小人行径的话,秦菁从未想过会出自他口,心跳一滞的同时也恍然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些异样。

“放开我!”她突然就不想再同他讲道理,奋力挣扎之下,用了全力抬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前世今生,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与他动手,苏晋阳防备不及,里面嘴角就被硌出了血。

秦菁心跳有些乱,后退一步,一边防备着瞪着他,一边飞快整理好襟前乱掉的衣衫。

苏晋阳偏头过去舔干净嘴角的一丝残血,重新回头看她的时候嘴角仍然挂着残忍的笑:“秦菁,不要再考验我的耐性了,即使你不再爱我了,可是即使得不到,我也真不必介意这辈子再继续和你纠缠下去。”

这是一种威胁,赤果果而不加掩饰。

他的这种表情,是秦菁第一次得见,仿佛带了一丝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秦菁突然会觉得怕他,几乎是本能的往后退出半步。

她用一种充满仇视和防备的眼神冷冷的看着他,又是这一步之遥的距离,让苏晋阳心底万般情绪翻涌,笑的就更加放肆无忌。

苏晋阳疯了!

这是这一刻秦菁脑中唯一盘旋不去的一句话。

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她匆忙避过他身边,头也不回的沿着堆满积雪的台阶快步走下角楼。

苏晋阳转身过去回望她的背影,白色的狐裘大氅在寒烈的冷风中翩然翻飞,她的脚步却是那边果决刚烈,没有半分迟疑。

他站在原地,忽而忍不住的再度发笑。

这一生他自知欠她良多,自知没有资格去争,他坦然接受她安排给他的所谓命运,可是不甘心呐!

太空中艳阳高照,风雪交加,这场雪却是越下越大,很快就将眼前的整个世界掩埋起来,把谁和谁来过的痕迹一并遮掩的干干净净。

苏晋阳离宫之后就以筹备婚礼为由景帝告假,接下来的几天再不曾入得宫门半步。

秦菁也是足不出户的守在自己宫中,有时回想起那日叫楼上他邪魅残忍的那一抹笑容,也会觉得心有余悸。

好像日子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按部就班的往前赶,婚期不变,正月十二,宫中张灯结彩,送秦苏出嫁。

皇室的大婚都是在晚上举行,但白日里已经张灯结彩,燃放爆竹鞭炮,十分的热闹。

午后秦菁换了妃色的织锦宫装,对镜描眉,打扮妥当之后就带了灵歌和旋舞两个出门。

苏雨端了糕点从门外迎着她进来,不禁奇怪:“这会儿离着天黑还早呢,公主是要去哪儿呢?”

“三皇妹大婚,淑妃娘娘不是还不知道吗?”秦菁冷涩一笑,笑容中颇多嘲讽:“她为人女儿的不孝,可以不去只会自己的母妃一声,本宫这个为人姐姐的总也不能这般不近人情不是?”

秦苏大婚,却不知道蓝淑妃知道了,该是怎么样的惊喜呢!

------题外话------

咩,小苏左拥右抱娶媳妇落,我家公主终于被我磨够100W了,得瑟一下咩咔咔~

第188章

这边秦菁带着灵歌和旋舞刚走到院子里,迎面小路子就引了一个年岁稍长的姑姑从外头进来。

来人秦菁自然是认得,正是蓝月仙宫中掌事姑姑王兮墨。

“兮墨姑姑请!”小路子的态度十分拘谨恭敬,弯腰引着她一路往里走。

“奴婢见过长公主!”见了秦菁出来,王兮墨也是谨慎的福身见礼。

“姑姑免礼!”秦菁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起身,脸上挂了丝笑容道:“今日这大喜的日子,姑姑不在是帮衬着姝贵妃打点皇妹大婚的事情么?怎么得空过来?”

“回长公主的话,正是我家娘娘不得空,所以差了奴婢过来的。”王兮墨道,说着又是象征性的略一屈膝,然后招招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宫女上前。

蓝月仙宫里的人都是景帝临时指派过去的新人,没过萧文皇后的手也没有梁太后送过去的,所以都是些生面孔。

两个小宫女神色拘谨的走上前来,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用红布蒙着的大托盘。

王兮墨转身掀开其中一个托盘上面的红布,露出里面绣着飞凤的艳色礼服。

秦菁神色淡淡的扫了眼,不动声色的道:“这是——”

“我家娘娘传下话来,说是淑妃娘娘纵然被禁了足,到底也是三公主的生身母亲。公主大婚,亲娘若不出席婚礼于礼法不合,所以就请了皇上的旨意,请淑妃娘娘一并出来观礼。”王兮墨道,语气不卑不亢却也不至于失了恭谨道:“但是这会儿贵妃娘娘忙着接待入宫赴宴的宾客,实在腾不出时间来,所以就差了奴婢过来——不知长公主是否得空,可以帮着走上一趟,把这话儿传给淑妃娘娘,顺带着把这身礼服捎过去。”

蓝月仙出得冷宫以后,为了避嫌,秦菁与她是从不曾有过任何的交集的。

她此番头次派了人来便是这般不客气的差遣着自家公主为她办事儿——

虽说秦菁的本意也是要去见一见蓝淑妃的,但是她蓝月仙又算什么东西?颐指气使的竟然找到自己门上来了?

旋舞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但还能压着脾气隐忍,随后听闻了动静从屋里跟出来的苏雨却没有这般好脾气,走上前来,当即就是眉毛一挑的脆声道:“荣华馆和咱们乾和宫就隔了个竹林子,姑姑既然来了,何不亲自送去,正好也让淑妃娘娘记下姝贵妃的恩德呢。”

王兮墨极有分寸,显然不会与苏雨这般当众起口角。

秦菁只是但笑不语,王兮墨略等片刻,见她没有接茬的意思,这才继续接口道:“奴婢身份低微,又笨嘴拙腮,实在不合适办这趟差事,而且传的又是这样的大事,不敢有个闪失,长公主您看——”

王兮墨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并不说些有的没的的推诿之词,打定了主意就是等着秦菁松口。

秦菁料想她来前蓝月仙必定是仔细的叮咛过一番的,见着时候也差不多了就侧目对灵歌和旋舞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将东西收下。

灵歌和旋舞两个察言观色,上前将那托盘接了。

秦菁这边对着王兮墨露出一个冷淡的笑容道:“既然贵妃娘娘不得空,本宫代为走一趟也是应该。”

“奴婢代我家娘娘谢过长公主体谅。”王兮墨道,说着又对秦菁感激一笑,“如此,那奴婢就先行告退,这便回去禀了我家娘娘!”

“苏雨,送了兮墨姑姑出去!”秦菁颔首。

“是,公主!”苏雨扁扁嘴,转身快走两步引着王兮墨等人先行一步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灵歌低头看一眼手中托盘,若有所思道:“公主,您说姝贵妃这是什么意思?她才刚得势几天,这么快就与您生出嫌隙,就不觉得不妥吗?”

“你太小瞧她了!”秦菁冷笑一声,抬手又掀开那红布底下的礼服看了眼道,“她分明是早就料到本宫要去探望蓝淑妃,说是让本宫代为传话,实则更是差了王兮墨代她来送人情的。”

为了做足与蓝家人之间不睦的姿态,最近蓝月仙与景帝形影不离,秦菁便极少去找机会主动和景帝碰面。

她要去蓝月湄处也没去讨景帝的口,而蓝月仙此时差了王兮墨上门,却是名正言顺打着景帝的招牌,一则是要告诉她自己此时在景帝身边非比寻常的影响力,二则也就是个顺水人情的意思——

只让蓝淑妃心里添堵,哪比得上将她请出来现场观礼来的畅快淋漓。

这是蓝月仙借故在对她间接的示好,至于目的么——

就不好往细里头琢磨了。

这样想着,秦菁便将那红布重新扔回托盘上,淡淡说道:“走吧!”

“是,公主!”灵歌和旋舞对视一眼,忙不迭快步跟上。

荣华馆的大门外三重守卫,都是景帝下令圈禁蓝淑妃的当天布下的,将前后两道宫门都堵得水泄不通。

荣华馆的大门景帝仍是派了自己的心腹陆涛陆海两兄弟轮番把守,此刻当值的正是陆涛。

上一次蓝淑妃以符咒之事栽赃,陆涛当场被苏沐废去一臂,如今他的右臂虽然尚在,却使不上力气,说白了就是个摆设,不过他也还算硬气,这几个月硬是以左手拾刀,又练了个五六成,再仗着景帝对他兄弟二人的抬爱,这份差事干的还算稳妥。

秦菁出得乾和宫大门他已经远远的看见了,再见她移步过来,心中便有所警惕。

“奴才参见长公主!”陆涛领着一众侍卫跪地行礼,态度恭谨。

“都起来吧!”秦菁眯眼看了看阳光下荣华馆高悬的匾额,淡淡开口道:“本宫来传父皇口谕,顺带着送了礼服过来,接淑妃娘娘前去送皇妹出阁,陆侍卫给开开门吧。”

景帝如今对蓝淑妃可谓深恶痛绝,按理说若不是他的亲笔旨意颁下来,陆涛并不敢随意放人进去。

但是眼下宫里形势急转直下,有些事情便不能太较真——

先是和蓝家人势不两立的长公主,再是个和蓝淑妃有世仇,又深得景帝宠爱的姝贵妃,谁都知道这宫里的风向如今是向着哪里吹的。

所以既然秦菁说是景帝的口谕,陆涛也不愿意去深究,直接摆摆手,示意侍卫开门。

“快给长公主开门!”

四个侍卫应声疾步走上台阶,下了锁,合力将大门向内推开。

这段时间以来,除了每日早中晚三餐会有人从后门送了饭食进来,荣华馆里所有的宫人都被勒令不准出入。

而景帝在饮食起居上却是不曾亏待了蓝淑妃的,既没有遣散她的宫里人,膳食也是按照她这个位份上头应有的规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