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奕露齿一笑,也不跟她解释,只是强调:“记住了,我姓楚,以后,你叫楚融。”

娘亲和舅舅,或是喊她“融融”或是“融丫头”,灵歌那些人开口闭口只会说“郡主”。

白融很认真的想了想,最后像是也没觉得白融和楚融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于是也就断了须得回去跟她娘商量的念头,很爽快的点头:“成!”

楚临抱着一床破棉被无语凝噎——

同样都是讲条件,怎么人家一句连祖宗十八代就可以抛到九霄云外,他威逼利诱用全了,还差点被摧残在狐狸爪下?

最后一直到抱着床破被子被人扫地出门八皇子殿下才如梦初醒——

他是来找楚奕帮忙的,而现在,正事儿没说就被赶出来了。

楚临独自站在凄冷的夜风中,若有所思的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灯影融融的房间才一步一沧桑的抱着他抢来的被子走了。

屋子里楚奕给楚融扒了衣服,塞进被子里。

倒不是西楚的太子殿下多会伺候人,只是术业有专攻,而且熟能生巧,扒衣服一事对他而言的确是没有多少难度。

楚融把整个身子都缩在绵软的被褥里,并不急着睡。

楚奕沐浴过后披衣回来,就见她只露一张小小的脸窝在大床里边苦着脸走神。

他倾身过去捏捏她粉乎乎的小脸,“怎么了?想你娘了睡不着?”

楚融不答,偏偏脸躲开他的手,抱着被子倒下去。

楚奕总觉得这娃娃这晚有点古里古怪的,但是想不明白也懒得再去计较,翻身上床。

怕楚融没有适应这里的环境,他便先没有熄灯,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半晌,感觉小丫头的手从被子底下探出来扯了他的一边袖口。

这个娃娃,当真是拿他做半路劫匪来防的。

楚奕心里苦笑一声,抬手放下床边帐子。

他却不知道楚融一直以来的习惯,她并不是个特别喜欢亲近人的孩子,从断奶以后都是分房出去自己睡的,而这一晚,下定决定来和他睡这一张床是做出了巨大牺牲以后的决定。

这也是那会儿在听说她要留下时,灵歌为什么会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父女两个各自愤愤不平,自觉损失惨重的在一张床上将就了一夜。

次日一早,西楚太子以三千御林军护卫,亲自护送荣安长公主的凤驾回京,而与此同时,记载着祈宁城中动乱经过的折子并逆贼楚原等人的尸首也早他们一步被运送回京。

这日一早,皇后的凤寰宫宫门大开,叶阳皇后穿戴整齐正闲闲的坐在偏殿的暖炕上修剪一株从南方运来的稀世海棠盆景。

她修的极为仔细,几乎是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打量过去,端详着整个盆栽的姿态,哪里有不满意的地方就从容的剪掉。

旁边椅子上坐着的纪良妃早已经把手里帕子绞的皱成一团,不安道,“娘娘,您倒是拿个主意啊,现在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好好的过你的日子,你急什么?”叶阳皇后一笑,完全的不以为意。

“我能不急吗?”纪良妃手里捏着帕子用力的按在桌子上,“三皇子那事儿办砸了,听说祈宁那边又是封城又是杀人,连军队都调用出来了,闹的天翻地覆。三皇子死了,他死了!”

纪良妃说着眼中便露出惶恐的神色,声音也跟着拔高,“那可是一朝皇子啊,即使再怎么重罪在身,没过皇上的面儿去审就这么把人杀了,那个野种也当真是心狠手辣,回头要是让他知道是您在背后——”

“什么本宫在背后?”叶阳皇后闻言不由的脸色一沉,打断她的话,讥诮道,“难道你没有在背后吗?良妃,这个时候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难道出了事你还想把自己摘出去让本宫一个人替你背着吗?”

“是臣妾一时口误,娘娘您瞧您这生的哪门子的气啊?我这不就是着急嘛!”纪良妃脸色一白,急忙赔了笑脸,心里却是不屑。

这叶阳珊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半进冷宫的皇后,早些年太子在时大家还忌讳着小心供着她,如今她儿子没了,娘家也转去支持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六皇子楚奕了,谁还真会把她当回事?

现在她也是看着她这么多年在前朝积累的威势,想着拿来给自己儿子的大位之争做一步垫脚石才扒着她来用一用,这女人还真是不知好歹。

纪良妃越是心里这样想着面上表情就越是恭顺的低声告罪,“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老三也太不争气了,当初不是说娘娘都为他打算的步步精确天衣无缝了吗?怎么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反而让那小子给吃下去了?”

“是啊——他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叶阳皇后神色晦暗不明的出一口气,说着却是话锋一转又恢复之前那种云淡风轻的语气道,“大位之争从来就是这样,没有谁是注定顺风顺水会走一路的坦途。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死的到底是老三还是老六,你不是都该高兴吗?”

当初楚风在时,因为叶阳皇后和武烈侯府的地位根深蒂固,谁都不敢有非分之想,可是楚风一死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叶阳皇后哪里不知道纪良妃的私心,看着她这样上蹿下跳也不过是越看越恨罢了。

而且再想到自己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叶阳皇后眼中就闪过一丝阴冷的不甘和愤恨。

纪良妃却被她一句话戳中心事,眉尾不禁挑起,即使极力压抑也是难掩的喜色,垂眸道,“那是那是!好在是娘娘为我们考虑的周到,臣妾代替华儿谢过娘娘的恩典。”

“感激的话就不用说了,谁让咱们是自己人呢!”叶阳皇后微微一笑,语气却不见多少热络。

纪良妃想了想,还是心里不安,“可是这一次的事儿,皇上真的不会查到您这里来吗?毕竟——您和三皇子一直都走的很近。”

“那又怎么样?”叶阳皇后反问,“走的再怎么近,他也不是本宫亲生,即使他被抄家灭族,到时候被拉上断头台也只能是他们姓楚的,和本宫有什么关系?”

她能怎样对三皇子楚原,将来也就有可能怎样去对四皇子楚华。

纪良妃恍然明白她话中的警告之意,心里一惊,眼睛就瞪得老大,“娘娘,您说这话可别是——”

“瞧瞧你那小气劲儿!”震慑的目的达到了,叶阳皇后随即又是轻笑一声,换了语气,“本宫现在所有指望也都在你们老四身上了,我还能怎么样?”

纪良妃想想也是,但不知怎的,面对眼前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她心里的防备始终不能完全放下。

心不在焉的又再附和了两句,纪良妃始终因为她这句话在心里起了疙瘩。

叶阳皇后却不在意,手下动作仍然细致而熟稔的动着那株海棠。

又过了一会儿,古嬷嬷神色凝重的匆匆从殿外进来,沉声道,“娘娘,奴婢刚刚得了个大消息。”

纪良妃闻言立时噤声,腰杆挺得笔直,眼珠子紧张的咕噜噜乱转。

叶阳皇后不慌不忙的问道:“什么事?”

“三皇子那一众人的尸身被押解回京了。”古嬷嬷道。

“这么快就回来了?”纪良妃脸色一白,再也坐不住,噌的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

叶阳皇后手下动作一顿,然后又从容的运作起来,一边道:“什么时候的事?”

“说是昨儿个下半夜的事儿了!”古嬷嬷道,“快马加鞭给送回来的。”

“哦!”叶阳皇后不痛不痒的应着,“既然是昨晚就到了,那陛下那边应当派人去验过了吧?”

古嬷嬷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谨慎点头道:“是!三皇子妃也被宣进宫来认了尸首,说是屋梁压下来破了相,但验明正身,不会有误。”

“死了,死了好啊!”叶阳皇后似是感慨的轻笑一声,随即眸光一敛正色道,“最后决定怎么处理的?”

“廷议刚刚完毕,前朝的眼线传下话来,说是陛下下令直接葬到西山,就不按规矩办了。”古嬷嬷道。

不按照皇子的仪式下葬,这就说明楚明帝还是动怒了。

叶阳皇后沉吟一声,没有接话,古嬷嬷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王府那边也降旨下去,子女全部贬为庶民,所有的家眷一并发配北疆,永世不得回朝,应当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如此一来,整个三皇子府就算是彻底没了。

虽然事不关己,但纪良妃还是听的胆战心惊,就在六神无主的时候,外面一个叶阳皇后的心腹宫女锦春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娘娘——”

“没规矩的东西!”古嬷嬷脸一沉怒喝一声。

“奴婢失礼,奴婢该死!”锦春脸一白急忙跪下。

叶阳皇后拿眼角的余光瞥她一眼,“什么事?”

“门口——门口出事了!”锦春道,“三皇子妃闹上门来,嚷着要见娘娘,这会儿正吵嚷的厉害,说是要您为他们孤儿寡妇的做主,您是不是去看一眼?”

三皇子妃找上门?

“娘娘——”纪良妃勉强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满脸的焦急。

“嗯?”叶阳皇后皱眉,“不是说要流放了吗?她怎么还能进宫?”

“早前那会儿她奉命进宫来辨认三皇子的尸首,本来是送了出宫的,可是走到泰和门的时候却甩了内监随从奔了咱们这里。”锦春道,面露焦灼之色,“娘娘是不是去看看?她这会儿闹的正凶,这宫里人多眼杂的,被人听了去是要传是非的。”

三皇子妃江氏原是一位朝中大儒的嫡亲孙女,但是人走茶凉,这些年也是家族没落没什么人了。

三皇子人又迂腐,什么事都避讳着不让她知道。

叶阳皇后倒是不担心她会狗急跳墙抖露些什么出来,而且她做事向来都谨慎小心,也没什么有力的证据和把柄可以给人拿捏的。

“不用理她!”叶阳皇后淡然道,“她做的不合规矩总会有人将她拉走的,跟那种无知妇人计较什么?”

“可是——可是她确实骂的很难听。”锦春嗫嚅道。

“哦?”叶阳皇后微微一笑,并不气恼,倒像是略微提了丝兴致,漫不经心道,“她都骂了些什么?”

锦春自知失言,心里一惊,仓惶垂下头去。

这位皇后娘娘的城府很深,又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她不敢随便议论。

她不说,叶阳皇后倒也不为难她,轻叹一声道,“不过就是些见死不救的老话而已,不听也罢,你去吧!”

“是,奴婢告退!”锦春如蒙大赦,磕了个头谨小慎微的退出殿外。

目送她走,纪良妃扯着脖子往院外看了看,面上表情越发的不安,“这个江氏您真的就这么放着,由她闹腾?”

“一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她能成什么气候?”叶阳皇后淡淡道,说着却是手下动作一滞,顿了良久之后脸上满满的露出少有的凝滞之色,“不过说到女人,本宫倒是有点不放心现在路上正往这边来的那位。”

纪良妃愣了一下,旋即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谁,面有鄙夷道:“您是说大秦嫁过来的那个寡妇公主?”

叶阳皇后摇头一笑,却有几分苦涩,“这次祈宁的事,老四难道没有跟你提过?”

“提是提了——”纪良妃皱眉,思忖着却是不以为然,“可臣妾倒是觉得那不过一个巧合罢了,传的倒是神乎其神的,祈宁城里那么大的事,又是娘娘亲自出手谋划的,她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也不知道那野种是用了什么阴损的招数坑了三皇子,是怕陛下怪罪才拿了女人做挡箭牌吧?”

自从楚奕的折子递送回京,关于祈宁城里发生的事,京中就传的沸沸扬扬,只是说到秦菁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便有很多人都和纪良妃一样持鄙薄的态度——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但愿吧!”叶阳皇后放下剪刀,兴致缺缺的坐下揉了揉额角。

纪良妃见她竟然真是一副十分忧心的模样,心里就突突的有了几分不安:“娘娘您该不会真的以为那丫头会有什么通天之能吧?”

叶阳皇后不语,只是神色忧虑的凝神沉思,半晌慢慢说道,“本宫只是在想,这朝中家世背景佼佼的名门淑媛那么多,为什么老六就非得舍近求远去万里之外娶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进门?远水解不了近渴,真要说到大位之争的助力,一个外人能帮上什么忙?常大学士的那个孙女不好吗?”

听她这么一说,纪良妃心里也隐隐的犯了嘀咕,思忖道,“前几年大秦方面的传闻臣妾也多少听过一些…”

“是啊!当初延庆殿上的一面之缘,本宫都还有些印象,的确像是个精明,如果这次祈宁的事只是传言也便罢了,怕就怕老六真跟她走到了一处,迟早是个祸害!”叶阳皇后一叹,像是有些回味的样子,说这样又自嘲的笑笑,摆摆手,起来继续修剪那盆海棠盆景,“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横竖这人都已经在路上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荣安长公主在大秦朝中很有声望,又很得秦宣帝的倚重和信任,只就这次送嫁赐下的万人护卫就可见一斑,寻常公主能得三千就是莫大的恩典了。

她若是软柿子也就罢了,怕就怕真是应了叶阳氏所言——

纪良妃心头一跳,终于还是有点坐不住了,勉强陪着笑脸起身告辞,“娘娘,臣妾在您这也坐了有一会儿了,这就先不扰您了。”

叶阳皇后侧目,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严厉了语气恨铁不成钢道,“本宫告诫过你多少次了,这些前朝的事儿,咱们妇道人家不要掺和,这么个节骨眼上,可别说本宫没有提醒你,千万不要把老四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里头牵扯,还有你自己,也不要总是想些有的没的。”

这纪良妃是个不经事的,同时也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但凡有点大事小情就爱和四皇子互通有无。

“是,臣妾心里有数,请娘娘放心。”纪良妃道,“没什么事,那我便先去了。”

“去吧!”叶阳皇后不耐烦的摆摆手,“以后我这里你也少来,没得让人怀疑。”

“是,臣妾告退!”

古嬷嬷亲自送了纪良妃出门,叶阳皇后站在厅中看着她明显有些散乱的步子,端庄的容色一点一点慢慢沉寂下来,晦暗而深沉。

自从四年前被禁足了一次之后,楚明帝与她之间就生了隔阂,虽然后来因为楚风遇刺一事一并对她开恩,解了她的禁足令,但这几年态度却是明显的冷淡了。

如果说早前的二十年他对她是相敬如宾,那么现在不说相敬如冰,甚至是连“相敬”二字都没有了。

他只是留着她这个皇后的尊位,看在——

叶阳敏的面子上。

他不动他叶阳家的任何人,也不管他们私底下的明争暗斗,对所有的一切都放任自流。

他知道她近两年和三皇子楚原走的近,也不闻不问。

呵,那个人啊,当真是视她为无误。

这样想着,叶阳皇后唇边不觉牵起一丝冷笑,转身剪掉最后一簇斜出的枝杈放下剪刀。

旁边服侍的婢女马上端了温水过来给她净手,又有人递了干净的帕子和香精服侍她一一用了。

古嬷嬷送走了纪良妃从殿外进来,打发了一众丫头下去。

叶阳皇后端着茶碗坐在炕沿上垂眸抿了口茶,“她走了?”

“是!”古嬷嬷恭敬的点头,神色古怪的又扭头往院外看了一眼,“娘娘觉得她会出手吗?”

“这宫里的女人啊,没有儿子也便罢了,否则的话,性情再温顺的母猫迟早也会跳起来挠人的!”叶阳皇后没有笑意的笑笑,表情阴厉而冷酷

古嬷嬷看着也是暗暗一惊,心道自从楚风死后,自己的这位主子的性格就更得变得让人捉摸不透。

“可那荣安长公主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当初连太子殿下都——”古嬷嬷勉强定了定神,还是有些担忧,提到楚风又是扼腕一叹,“唉!这良妃娘娘怕也未必斗的过她的。”

“她当然不成!”叶阳皇后早知如此的冷笑一声。

“那娘娘您刚才还暗示她——”古嬷嬷不解,“怎能您不是要借刀杀人吗?”

“是借刀杀人,但是杀谁不是杀呢?”叶阳皇后悠然抿一口茶,语气轻松,“就纪良妃那个没脑子的贱人也想和本宫平起平坐?她道本宫不知道她的那点花花肠子吗?于是等着有朝一日她来过河拆桥,倒不如本宫先下手为强,而且——大秦的那个丫头初入朝中就惹上人命官司,那些老臣本就排外,又从一开始议亲的时候就对她的身份存有成见——本宫说是借刀杀人,但最后能死几个还是未知数呢!”

纪良妃不过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犯不着她特意用心对付,至于荣安那个贱人——

欠了债总是要还钱的!

第240章 妖精

楚奕从祈宁递送回京的折子一经收到,帝京就马上开始加快速度紧罗密布的筹备大婚一事。

半月之后,太子楚奕亲自护送荣安长公主的銮驾抵京。

京中由两位大学士常文山和李巍代表楚明帝率文武百官往城外亲迎,一切似乎都与四年前的那次无甚区别。

因为是女眷,秦菁只在车里象征性的打了个招呼。

婚期定在三日之后,常文山等人只将她送到下榻的驿馆门外就散了,进宫去向楚明帝复命。

楚奕晚走一步,亲自送秦菁和楚融进去安顿。

晴云带着一众的仆从婢女往里搬东西,楚融在车上睡着了,两人把她抱回房去安置。

楚奕给她掖好被角,却不急着走,坐在床沿上,唇边牵起一丝无奈的笑容道:“这丫头,我怎么觉得你就是生她出来折磨我的,也不知道是像谁。”

“像谁?可不就像你么?我可不是这么个脾气。”秦菁忍俊不禁,倚在旁边的床柱上看着两人目光柔和。

也不知道是不是初次见面对她产生了阴影,从祈宁这一路上回来,楚融对楚奕防备的越发厉害,而且明显又聪明了许多,还改变了对敌策略。

以前她是只要一见楚奕往秦菁这来马上就精神抖擞的奔过去保驾护航,搅和着不让两人单独相处,后来想明白了“防不胜防”,索性也就不盯秦菁那里了,直接一门心思的去粘楚奕,一天十二个时辰,包括晚上睡觉都攥着他的袖子不撒手。

楚奕本来也只当她是孩子心性,没个长性,不想由着她折腾了几天之后她却更像是习以为常了。

以前她盯秦菁那里还好,秦菁真要严厉起来,说的话她多少还是要听的。

这会儿好了,柿子挑软的,小丫头似乎也是拿捏住了自己这个半路老爹心虚不敢训她,完全就是一副女霸王有恃无恐的架势。

这一路走下来,当真是把楚奕守得死死的。

白天车队赶路还好,没什么想头,晚上只要一入夜,必定拖着枕头准时去楚奕房里报道。

有时候楚奕连夜处理公文,她就搬个凳子坐旁边,明明是困的眼皮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还是坚守阵地拽着他的袍角等他上床了才肯安心闭眼。

“我现在当真是见她这么睡一睡就比过年还高兴。”楚奕笑笑,以指腹蹭了蹭楚融的脸颊,由衷的感慨,说着就蹑手蹑脚的站起来拉着秦菁往外走。

他走的极其小心,秦菁看他那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无奈的笑笑,由他牵着去了外间。

方才抱楚融进来的时候,他的前襟被小丫头揉的有点皱,秦菁抬手去给他整理,“宫里陛下还等着你回去复命呢,快走吧!”

楚奕垂眸看着她雪白圆润的指头在他胸前跳跃,心里一软,突然就觉得像是被什么搔了一下。

回头看看里间楚融睡得正熟,突然恶向胆边生,就势一把握住秦菁的手,闪身藏到旁边的帷幔后头去。

秦菁自顾埋头给他整理衣服,指尖骤然被他握住就愣了一下,抬头一看他波光荡漾的眸子就知道他是又起了坏心思,皱眉嗔道,“别闹,陛下和文武百官还在宫里等着你呢!”

说着,就要转身让开。

“哎!”楚奕探手往她腰上一捞,转了个身把她困在身后的雕花门栏和他自己的身体之间,语气颇为委屈的低声道,“好不容易得一刻清净——”

说话间,似乎无意的以胸膛抵着她软绵绵的身子蹭了蹭。

他的胸膛坚韧而有弹性,压着她胸前柔软,即使隔着衣服,彼此也能清楚的感知到属于对方身体特有的那种触感。

秦菁一口气提不上来,呼吸窒了一窒,急忙抬手去推他。

楚奕没让,身形不动如山,将她卡在那个角落里不动。

秦菁推了他两下未动就略带了几分气恼,面红耳赤的往旁边别过头去,没好气道,“你可别在这里闹,这里不比祈宁,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不是说你家老七也赶回来参加婚礼了吗,好歹你也收敛点儿。”

“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楚奕皱眉,不满的嘟囔一句,“煞风景!”

“我是与你说正经事呢!”秦菁焦急道,不住的想要回头去看院子里的动静,生怕有人闯进来撞见。

楚奕见她心不在焉就以一指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收回目光,只能看着他。

“我也说的是正经事,按照规矩,回头大婚之前这三天,我不能再来见你,你也不好好多看我两眼?”他微眯了眼,眼神迷离的仔细观摩秦菁的唇,似乎是在精挑细选想要找一个合适的角度下口。

“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秦菁又好气又好笑,却总归是他一耍起懒来她便拿他没辙,只能好言相劝,“女儿都多大了,你还真当咱们是新婚燕尔吗?别再胡闹了。”

楚奕却不理她,反反复复在她唇上打量了许久,终于确定了个比较满意的方位俯首吻下去。

说吻他又不好好吻,又是咬又是舔,像是在找滋味的样子。

半晌又像是觉得这个角度其实选的还不太好,退了开去,又细细的打量起来。

他虽然没和她对视,秦菁还是被他这么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红了脸。

不过她也知道,每逢这个时候他就是存了心的又在想歪点子,能不理就尽量不理,省的他顺杆子往上爬。

楚奕手指挑着她的下巴左看右看,反复又换了几个不同的角度试着触了触,却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不甚满意的模样。

秦菁忍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狐疑的开口道,“你做什么?”

楚奕一笑,眸子一闪万分狡黠,是一副“我折腾半天你终于舍得主动开口问我了”的如释重负般的感觉。

然后他略带余味舔舔唇,“其实我刚刚一直在想,你第一次主动吻我时候的滋味是不是跟这一样!”

说话间他舌尖若有似无的在湿润的唇瓣上面一扫而过,明明是个男人,竟也是风情万种带了极致的诱惑。

她第一次主动吻他?是在秦宁设计约她去灵隐寺见面之后她回到宫里的那个清晨。

他抱着她,试图将她从刚刚被亲情背叛了的冷水里捞出来捂热。

也许是情之所至,也许是真的需要他能给的那一线暖意,她生平第一次没有拒绝他的靠近,并且,主动吻了他。

恍惚还记得,那个冬日的阳光还十分的绚烂,他们依在窗前那般默然相拥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