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融面无表情狐疑的瞪着他——

这个小叔叔人是不坏的,她也不觉得讨厌,就是不靠谱啊不靠谱,真能信得过吗?

楚临见到劝她不动,只能讨好的再扭头去看秦菁。

秦菁抿抿唇,目光略略一动,楚临马上指天发誓,“我保证一定看好她,不会让她少一根汗毛的。”

他大晚上的跑来说要帮忙?最后却死皮赖脸的求着要抱楚融去玩儿?

旋舞一头的雾水,左右看看几个人,大惑不解。

而显然秦菁是深知他的意图,微微吐出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放小巧的纯金令牌递过去。

楚临眉飞色舞的接了,秦菁才又转向旋舞道,“既然八殿下要带了郡主去玩,你也一并跟着去吧,看好了郡主。”

楚明帝赐给楚融的令牌,非楚融本人在场而不得动。

“是。奴婢遵命。”旋舞明白过来,谨慎的应下。

两人又哄了楚融一阵就兴高采烈的把人抱着走了。

次日午后,常芷馨收到消息,楚临把关押在天牢的纪良妃和广泰公主一并提了出来,重兵押解送往京兆府候审。

所以,他这便是听从了楚奕的暗示,要对广泰公主两人动刑了?

一整个下午,常芷馨都坐立不安,连着派了几批人出去打探消息,最终证明确有其事。

直觉上,她知道,广泰公主是一天也不能留了。

之前人关押在天牢她接触不到,现在既然被挪出来了——

那个赶在第二天正式升堂之前,这却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是夜,入暮时分,一辆不起眼的油篷马车悄悄行进常府后巷。

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道缝隙,一个贼眉鼠眼的丫头探头往外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就又合上门退了回去。

不多时门再打开,里头两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快速闪出来,钻进车里,踏着夜色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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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据说今晚12点之前会有传说当中的二更,晚睡的宝贝们不妨期待一下撒~

第256章 死来看看(二更)

京兆府的地牢阴暗潮湿,长长的一条甬道走进去,两侧的牢房无数,却多空置。

众所周知,京兆府衙门虽然总管京中一切典狱,但却只是个过堂问案的地方。

这里的牢房只用来暂押尚未来得及定罪的嫌犯,待到正式定罪以后,则会根据犯人各自的身份和所犯案件的不同而另外送出去别的地方服刑。

一般的市井小民涉案,多会发回各地衙门看押,而江洋大盗或是涉及朝中显贵之家的重案犯,则会移交刑部大牢或是天牢。

按照往常的规矩,广泰公主和纪良妃二人是不该被带到这里的。

但是这次案件的主审官八皇子楚临却因为借拖京兆府的衙门来过堂,为了问案方便,便是提前一天把人带了过来。

“就是这里了!”满脸横肉的牢头打开生了锈的铁锁,带着一个干瘪瘦弱身材高大的女狱卒一路走进来,一边嫌弃的拿袖子掩了鼻子道,“这里已经有半年多没有女犯过堂的案例了,你闻闻这味儿,是该趁哪天日头好的时候开门换换气咯。”

“不过是些将死之人,徐家老哥您何必为她们操这个心。”女狱卒谄媚说道,听那说话的语气,两人倒像是十分相熟。

“可我这来回走一趟也不好过啊。”牢头啐了一口。

女狱卒陪着笑脸讪讪的笑了两声没再接话。

徐牢头引着她熟门熟路的往前走,过了前面一道窄门就从怀里掏出火折子,随手从旁边的墙壁上取下一个火把点燃,举在手里继续往前走。

又过了前面一道带锁的铁门,他才止了步子抬手一指,“就在里面了!”

“徐家老哥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女狱卒弯腰陪着笑脸,伸出手去。

徐牢头并不矫情,很痛快的从腰间解下钥匙递给她。

女狱卒道了谢,提着手里食盒单独走进去。

那门内单独设了一间牢房,布置和这一路走来见到的其他牢房也没什么区别,生锈的铁栅栏隔开不大的空间,靠在里边的角落里堆着一些腐败的稻草发出糜烂的气味,地砖陈旧,砖缝里都隐隐透出那种让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与牢门相对的墙壁上,在高处开了一个很小的窗户,点点稀薄的星光从窗口透进来,晒在狭小的牢房正中的地方,照着蜷缩在那里的单薄女子。

广泰公主并没换囚服,身上虽然满是斑驳的污迹,仍然能看出那一身的料子十分金贵。

女狱卒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一边往里走一边想着回头到时可以把她这身衣服扒了拿去当铺换几吊钱买酒吃。

听到脚步声,呆呆坐在那里的广泰公主掀了掀眼皮往门口瞧了一眼。

她那眼神十分阴沉晦暗,不知道为什么,那女狱卒下意识的就有点心虚,扯出一个笑容道,“公主殿下,小的给您送饭来了。”

说着,就举起手里脱了漆的食盒对广泰公主晃了晃。

“这个时辰了,送什么饭?”广泰公主一动不动,坐在那一角天窗的的暗影里,头发蓬乱盖住半边脸,更显得乱发之下那双眼睛阴冷而恐怖。

狱卒心头一颤,下意识的别过眼去错开她的目光,粗着嗓子道,“是八殿下体恤,怕这里的牢饭你吃不惯,特意叫送来的。”

说话间她已经拿钥匙开门走了进去,麻利的从食盒里取出几样手艺虽然略显粗糙,但还犹且冒着几分热气的饭食来,一边喋喋不休道,“你现在虽然是戴罪之身,但在没有正式过堂定罪之前,殿下还是认你这个妹妹的。快吃吧,别辜负了殿下的一番好意。”

广泰公主冷冷的看着,人却一直缩在那有光的一角不动。

“吃啊!”女狱卒有些急了,手里抓了筷子过去强行塞到她手里,然后一把将她推过来。

广泰公主被她推了个踉跄,趴在地上,手里的筷子也摔出去。

女狱卒恍然察觉自己似乎是做的有些过分了,讪笑一声过去捡了筷子在半旧的狱卒官服上擦了擦,重新递过去,“公主您知道,京兆府这里的犯人在正式定罪以前是不准探视的,小的也不能在此久留,你赶紧的用了吧,回头我也好送出去,这万一让人发现了,八殿下也得跟着受牵连。”

“八殿下?”广泰公主爬起来,手里抓着那筷子似笑非笑的斜睨一眼摆在地上的四碟子小菜,冷冰冰道,“楚临他跟我无冤无仇,用得着这么迫不及待的毒死我吗?”

意图被她洞穿,女狱卒先是一愣,随即眼底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广泰公主冷笑着看她,已经从她这个反应里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说话间她用力一扔,把手里筷子远远的抛开,然后衣袖一拂,在那狱卒反应过来之前就把几个盘子尽数扫到一边。

饭菜泼洒出来,倾了一地。

女狱卒想要上前抢已经来不及了,正在气急败坏的时候,守在外面的徐牢头已经听见响动闯了进来。

广泰公主再见到又来一人,眼中怒意更盛,大声斥道,“滚出去,这菜我是不会吃的。而且你们真的以为毒死了我,回头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撇清吗?”

徐牢头看着洒了满地的饭菜,心里马上就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当即就沉下脸来。

女狱卒回避他的目光尴尬的搓着手,急忙出去将他拉到一边小声的嘀咕了两句,然后从袖子底下塞了一张银票过去,“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徐家老哥行个方便,行个方便。”

徐牢头绷着脸,借着插在旁边的火把射过来的一点光线瞟了眼银票上的数额,脸上的表情立刻就见松动。

“老哥!”女狱卒手搓的更勤了,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露出一口黄牙劝道,“横竖都到了这份上了,一定不能让她活到明日过堂的,否则这事儿——”

她说着,就四下里瞟了眼这间阴暗的牢房,那意思,很明显,一旦让广泰公主见到第三个人把这事儿抖出去,他们俩谁都活不成。

徐牢头在这暗牢里当差当了二十余年,类似的猫腻也搀和了不少,最是明白其中厉害关系的。

他假惺惺的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若有所指的瞟了眼放在牢房一角那桶水,沉声提醒道,“做的干净点。”

女狱卒刚被广泰公主掀了那几碟菜,正在发愁的时候,得了他的暗示登时心花怒放,响亮的应了一声,就狞笑着扭身又钻进了牢房里。

广泰公主眼见着两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阵,这会儿再见她这样一副表情回来,心里惧意顿起,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往后缩了缩,防备道,“你还想干什么?”

“干什么?在这京兆府的衙门里还没有咱们想干而干不成的事呢!”那女狱卒狞笑着一个箭步上前将她制住,拖着就往角落里走。

广泰公主没有想到她真的敢对自己用强,下意识的就想伸手去抓那栏杆,奈何那狱卒力气太大,用力一甩就把她带到墙角,不由分说先是一把将她的脑袋压进了水里。

那桶水在这里也不知道放了多少时日,虽然说是供犯人饮用的,但却也隐隐的透出一股腐臭味道。

广泰公主猝不及防的连着呛了好几口才反应过来——

这人,是想要溺死她!

不!怎么可能!这里是京兆府的牢房,这些人是疯了不成?怎么敢就这么让她死?

“是谁?到底是谁想要让我死?”她拼命挣扎着试图把脸从那木桶里面拔出来,然则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带着腐臭味道的脏水就又一次从七窍涌入,呛得她赶紧的闭了嘴,手脚胡乱踢腾着一再挣扎。

那女狱卒身材高大,又是庄户人家出身,自认为要制住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不在话下,却忽视了人在濒死之际求生的意念大到惊人。

广泰公主憋了一口气,突然手臂大力一推将她掀翻在地,拔腿就往门口跑去。

女狱卒痛呼一声,气急败坏的大嚷大叫,“快,徐家老哥,快拦住她。”

不等她说完,守在牢门外头的徐牢头已经一把拽住广泰公主的头发将她拖了回去。

“放开,放开我,你们这两个贱民,本宫是一朝公主,皇室贵女,你们敢动我,我让你们不得好死。”广泰公主拼命的挣扎。

那徐牢头显然是见惯了这样拼死挣扎的犯人,手下攥着她的头发灵巧的一个翻转,将那一头乌发缠了几圈在手上,广泰公主再一用力挣脱,只觉得整张脸皮都在他手下被撕扯着变了形,抬手往头上一护,竟然摸到一把粘稠的液体——

赫然是头皮都被生生的拽下来一片。

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狠人,强挣之下无果,又开始拼命的哭喊,“你们——放开,放开我!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谁说是咱们杀你的?可不就是公主殿下您自己不堪忍受牢狱之苦自戕而死的吗?”徐牢头嘿嘿一笑,一抬下巴对那女狱卒使了个眼色。

女狱卒也不含糊,爬起来又把剩下的大半桶水提过去。

“不——不要!”广泰公主人在徐牢头手里动弹不得,只能脚下一力的扒着地,死命的试图后退,一边面有戾色的凄声嚷道,“是谁?是谁指使你们的?成渝还是楚奕?到底是谁?”

现在最恨她的无非就是成渝公主和太子楚奕了,明日过堂之后她一样是个死,为什么他们竟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要在这里动手?

广泰公主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万万没有想到,今夜真正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会是她刻意留下,想要为祸他人的那颗棋子常芷馨。

“这个问题咱们可是回不了您!”徐牢头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然后手下用力一压就将她的脑袋再次送到那半桶脏水里。

他的力气比女狱卒要大上好些,广泰公主虽然还在极力的挣扎,却无法撼动分毫,手脚踢腾之下,眼前一片漆黑。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没有办法呼吸,没有办法呼救,很快的心口就像是被千斤巨石强压上去一般,整个胸口都要被那种根本不存在的力气崩开。

铺天盖地冰冷的黑暗袭来,手脚像是被人注了铅,慢慢的连挣扎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地狱火海里活了一辈子,生死都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但是直到死亡的气息真的逼近,才知道,即使这一生活的再怎么卑贱,她终究还是不想死的。

她不想,不想死!

她这一世生的那般金贵却活的轻贱,这已经让她大为不甘,却不想,最后的死亡更加卑贱。

意识在恐惧中不断的涣散,伴着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泪水,她在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去思考,自己的这一生为什么会活成这样?

可是她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成渝公主所能得到的一切她统统没有,却只在意识最后消散的一瞬间,猛然起了一个念头——

当初他们设计溺死了齐国公府的二公子、楚明帝指给她的未婚夫婿赵拓,后来那日她在成渝公主府上落水,就被秦菁拿来做了旧事重提的契机,而现在,自己莫名其妙的被人溺毙在这阴暗的牢房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

算不算是报应?

徐牢头明显是做这种事的老手,明明感觉到手下那人一点一点失去挣扎的力气他却一直没有收手,又多撑了半盏茶的功夫,确定人已经死透了这才松了手。

广泰公主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趴在水桶边上一动不动,

“死了?”女狱卒把压在胸口的那一口气用力的吐出来,走上前去弯身试了试她的脉搏。

“这里留下的痕迹太多了,得把她换一间牢房,省得被人发现。”徐牢头道,以脚尖踢了踢脚边的几片碎瓷片。

女狱卒看一眼满地狼藉的饭菜心里却在暗暗庆幸,好在是没有真的毒死,否则被仵作验出来,少不得要受到牵连。

这会儿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她忙是不迭点头,“一切全仰仗徐家老哥您了,妹子真得要好好谢谢你。”

“诶,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话不是你说的吗?”徐牢头嘿嘿一笑,示意道,“你把她身上整理一下,然后帮我一起给她换个牢房。”

“好好好!”女狱卒应着,急忙动手给广泰公主抹了脸,扒了扒头发小心的把撕掉头皮的那一块地方藏好,又再整理好挣扎中扯乱的衣服。

一切做完,两人便抬着尸首出了牢房。

临出门前,徐牢头仰头往左侧隐隐透出一线灯光的一个不起眼的孔洞的方向瞧了眼,略一颔首,然后又飞快的移开视线,搬着尸体退了出去。

同时那空洞之后的暗室内,赵岩也收回目光退回去拍了拍旁边坐着的齐国公的肩膀道,“已经解决了,这样咱们多少也算是对二弟尽了一份心意了,父亲,你以后也不要太过介怀了。”

“真是便宜那个贱人了!”齐国公端着手里茶碗,半晌也没喝一口,“若不是为了让她尝尝拓儿的感受,我是应当等着她被千刀万剐的。”

“就算是剐了她又有什么用?我的儿子,我的拓儿还是活不过来了。”旁边齐国公夫人王氏还是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母亲,都过去了,看开点吧。”赵岩叹一口气,过去把她揽在怀里安慰了两句,然后对齐国公道,“父亲,此地不宜久留,这一次邱大人肯破例让咱们过来,都是看在太子殿下的份上,一会儿怕是这里还得有的闹,咱们不方便出面,为了不惹麻烦,还是先回吧。”

“嗯,也好!”齐国公点头,放下茶碗亲自过去扶王氏起身。

王氏抹着泪靠在他的臂弯里,一家人悄悄从旁侧的暗门退了出去。

下面的牢房里,徐牢头和那女狱卒一起给广泰公主换了间干净的牢房,然后仍是把她的脑袋按进一桶水里做出溺毙的假象。

女狱卒千恩万谢的拉着他的手很是谢了一番,两人这才一前一后的离开。

女狱卒出了牢门却未去她自己今夜当值的值班房,而是蹑手蹑脚的从侧门偷溜出去,看着四下无人,一猫腰快跑两步闪进前面的一条巷子里。

那里,一辆不起眼的油篷小马车停在暗处,大片墙壁的暗影压下来,如果不是细看,甚至很难发现。

女狱卒一见那车,登时眼睛一亮,脚下步子就更显轻快的疾步奔过去。

车夫见他过来,急忙从车辕上跳下来,对身后马车里的人道,“小姐,人回来了。”

“嗯!”车里一个女子轻轻的应了声,就再没了后话。

那车夫迎上去,开门见山道,“怎么样?办妥了吗?”

“妥了妥了,我又不是头次做这事儿,自然是做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那女狱卒一脸谄媚的笑着,两颗眼珠子却是贼溜溜的越过车夫去看他身后的马车,试探道,“不知道你们这是——”

“问那么多做什么?该给你的报酬自然一分也不会少了你的。”车夫不悦的打断她的话,从怀里掏出一打银票用施恩一般的态度一下子拍在她脸上。

“是是是!”女狱卒一拿到剩下的酬劳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得意忘形之下甚至都等不得回去,直接就着天上星光就抖开来查看上面数额,浑然不觉身后一道寒光骤然闪现,那车夫狞笑着一抬手。

嗤的一声穿刺之声,有血腥味弥散。

女狱卒不可置信的缓缓回头,手里犹且死死的握着那一把银票。

车夫一把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尖叫出声,一边恶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贪财。”

他说着拔刀,紧赶着又要再度刺下去——

冷不防黑暗中有人轻笑出声,“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说的真是好啊,却不知道阁下你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没有?”

少女的声音娇俏清丽,回荡在夜色中却凭空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车夫手上动作一滞,下一刻便觉得腕上一疼,又是嗤的一声血光飞溅,方才还凶残有力的右手手筋就被人挑断,无力的耷拉下去。

“啊——”他痛的再顾不得去杀被他提在手里的女狱卒,惨叫一声,一蹦三尺高。

马车里的人震了一震,下意识的一把打开帘子探头看出来,却只在一瞬间,原本黑漆漆的巷子四周顿时火光大盛,无数人举着火把仿佛从天而降,从两侧的围墙后面探头出来,把整条巷子都用人墙压住。

因为火光太盛,常芷馨一时不适应,慌忙抬手去遮眼。

指缝里有人轻袍缓带,笑的如朝阳暖日般徐徐而来。

紫金冠、青罗袍。

赫然正是那个闲散不堪大用的八皇子殿下——

楚临!

常芷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半跪在车门处不知道该上还是该下。

楚临笑眯眯的站在她面前十步开外的地方,脸上表情落落大方,“常小姐是来探监的吗?这里眼下是本王在主事,招呼不周了哈!”

他说的客气,笑的亲切,反倒是让常芷馨没法接茬,继续僵在那里进退两难。

楚临见她不语,脸上笑容就越发的绚烂起来,死活不再多说一个字,悠然悠然的开始仰天观星。

旋舞立在旁边,看着凝光刃上最后的一滴血滴入尘埃,才把刀锋收入剑鞘之中。

楚临拿眼角的余光斜睨一眼她脸上安之若素的表情,嘴角不觉抽了一抽。

旋舞却不理他,兀自略一转身,悠然靠在旁边的墙壁上,笑吟吟的看着那被她挑断了手筋的车夫抱着断腕在地上打滚。

那惨叫声连连,刺的常芷馨头皮发麻。

她远远的看着,几次张了嘴,最终却都未能吐出声音来。

旋舞看着她那样子都替她着急,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心的一直腰板走上前去,一脚踏在那满地打滚的车夫胸口上,寒声道,“不许吵!”

那人被他一脚踩着,险些一口气背过去,冷汗直流。

旋舞一脚踏在他胸口上死活不挪地方,然后冲常芷馨一抬下巴,“我看你这样子,也是拿不了刀的,需要帮忙吗?这个人可是对你今晚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了若指掌,这杀人灭口的戏码还要继续往下唱吗?”

先利用狱卒杀广泰公主灭口,再用车夫杀了这狱卒撇清关系,而下一步回府之后,定然就是今晚这车夫暴毙,然后毁尸灭迹了。

所谓杀人灭口,不杀到最后一个人死绝,怎么能彻底灭口?

那疼的直哼哼的车夫闻言,瞬间闭了嘴,不可置信的猛地抬头看向常芷馨,“小姐——”

常芷馨一个机灵,顿时就慌了,怒目而视看着旋舞,虽然努力的想要维持镇定,出口的声音都忍不住发抖,“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么?”旋舞不甚在意的微微一笑,手里灵活的把玩着她的凝光刃,蹲下去拿刀鞘戳了戳那车夫的胸口,“嘿,你家小姐不知道我说什么,想必你也不知道的对吧?”

这个丫头,下手就是毫不容情。

那车夫一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一会儿偷偷的去瞄常芷馨,一会儿又扫一眼全程都袖手旁观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楚临。

常芷馨要买凶杀人,他是帮凶,即使常芷馨的确存了事后杀他灭口的心,可是现在,若是要把常芷馨扯进去,他自己一样无法脱罪。

“我——”那车夫心里飞快的权衡,干吞了口唾沫才要开口,旋舞已经抢先的一扬眉对楚临说道,“殿下,这位常小姐和她的奴才脑子似乎都不太够用,听不懂我说的话。我看也不必浪费口水去审讯了,横竖这奴才当街杀人的罪名是坐实了。听闻西楚的律法还算宽和,素来只有杀人的才会被处以死罪的,为了这么个奴才,实在犯不着浪费您的时间,我们这些人都是现成的人证,直接斩了吧,也好别耽误了常小姐回府睡觉。”

杀人者死,而现在常芷馨只是同犯,确乎是可以撇出去的。

那车夫已经被手上的伤口痛的半点抵抗力都没,几乎是下意识的大声嚷道,“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杀人,殿下这人还没死呢,她还没死。”

女狱卒虽然被他刺伤,却似乎并没有伤及要害,一直趴在地上直哼哼。

楚临有点犯难的瞧了瞧,捏着下巴似乎在权衡。

他死活的不肯开口问任何人的罪,常芷馨纵使权衡好了千般借口也无从发挥,贸然开口只能落个做贼心虚欲盖弥彰的嫌疑。

场面正在僵持不下,巷子外头又是一片火光连天,有熙熙攘攘的人群逼近。

常芷馨一阵紧张,但她人困在车上,又找不到缘由下来,半跪在那里腿都麻了。

楚临对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人快跑几步迎出去,不多时又引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来,禀报道,“殿下,是邱大人来了。”

“邱大人?”楚临一拍脑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作势往前迎了一步,一边打着官腔一边陪着不是,“哎呀呀,邱大人怎么到这里来了?本王不是说在正堂相见吗?”

“呵呵,刚听衙役回报,殿下在这里,府衙这一块儿的路有些绕,下官恐着夜里难找,就亲自过来请您了。”邱大人陪着笑,心里却是老大不愿意的在嘀咕——

我的确是在前堂等你来着,你跟我约了初更升堂,可我把人苦主都请过去足足等了你一个时辰你人都未到,常栋那两口子就差要掀桌大闹了,见过不靠谱的,就没见过您这样不靠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