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利落的换上秦菁的衣服,恰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人的脚步稳健,脚步声却不重,明显是府里得力的护卫。

秦菁目光略略一动,但见几人神色从容,不见一丝一毫的慌张,甚至连眼神都不曾交换一个,她心里立刻就明白过来——

这一步,应该也在她们的计划之内。

在时间上,可谓拿捏的极好。

“娘娘!”那人的脚步声止步在门外,语气恭谨的敲了两下门。

“什么事?”秦菁道,隔门问他。

“客栈那里赵大人让人传了口信过来,说是成渝公主和大驸马听闻八殿下出事,赶着去了客栈探望。成渝公主让人过来问问,一会儿她想和驸马过来拜会您,你这里方不方便?”那人回道。

这个口信是真是假姑且不论,但至少,成渝公主知道楚融出事而要求来拜访她的这个理由是合情合理的。

那女子忐忑的看了秦菁一眼。

秦菁却未有半分的犹豫,只道,“告诉他不必了,本宫马上也要赶回客栈去看八殿下,一会儿就在客栈见面吧。然后吩咐下去,让他们会给我备车。”

“是!”那护卫应道,在门外一拱手,转身又原路退出了院子。

屋子里那女子显而易见的舒了一口气,抖开秦菁的披风严严实实的在自己身上裹好。

两人在身量上本来就是差不多的,在这样天色半明的情况下,她螓首微垂,举止优雅的款步而出,站在三步之外的侍卫和车夫竟然都没能看出一丝的破绽。

几个随行的婢女互相扶持着上了后面的马车。

这日下半夜,街道上起了隐约的雾气,马车拐过第一处街角的时候,车夫和随驾的护卫们只觉得眼前一白,不知怎的眼前突然就白雾弥漫,回头都看不见左右同伴的面孔。

雾气中有隐约的微苦的味道散开,紧跟着下一刻就是噼里啪啦一片重物落地声。

侍卫们在雾气的掩映下无声倒地,车夫身子一歪落在马下,然则几乎是同时,旁边已经有人听声辩位跃上车辕接替了车夫的位子。

一切都在无形中极为迅速的发生,马车飞快的驶出了巷子,十几条如鬼魅般的影子隐没在视线难辨的雾气里一阵忙碌。

那雾气出现的新奇,消失的也极为迅速,前后也就只有四分之一刻钟的间隙——

等到迷雾散尽,街道上还是空空如也,一天的祥和盛世。

那一夜,成渝公主和驸马在客栈等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太子妃的大驾,而与此同时一辆朴实无华的商人马车沐浴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刚刚洞开的东城门驶出,莫无声息的消失无踪。

成渝公主夫妇在客栈左等右等秦菁不来,就在按耐不住要亲自登门寻人的时候,回府禀报消息却扑了个空的苏沐刚好赶来。

“苏护卫?”成渝公主往外看了看,见他一个人来,顿时心生疑惑,“荣安呢?”

苏沐皱眉,其实刚才一到这门口没见到秦菁的马车她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会儿再听成渝公主一问,脸都青了,“怎么,我家公主没有来过这里吗?”

成渝公主和驸马吴子川面面相觑。

楼上赵岩听到动静从楼梯上下来,神色凝重道,“太子妃是四更过半走的,说是回府一趟,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什么?”苏沐倒抽一口气凉气,脚下都隐隐有了一个趔趄的动作。

成渝公主也道,“一个时辰之前,她让人传了口信过来,说是让我在这里等着,她稍后过来,却不知道怎么,到了现在都不见她的人,我刚还准备和驸马直接去府上瞧瞧呢。”

“糟了!”苏沐一拳击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那桌面上顿时木屑飞溅,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窟窿。

他一拳打完,转身就走。

其他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赵岩的反应快,疾步上前将他拦下,“到底怎么了?太子妃那里出了什么事了吗?”

成渝公主和驸马对望一眼,也赶紧跟到门边。

苏沐冷着脸,一边去旁边的主子上解马一边简练的回他,“刚刚我回府去向公主复命,府里的管家说大约一个时辰之前这边传了消息过去,说渝公主要去府上拜访,然后公主就带人出了门,说要来这里。”

“没有啊,我本来的确是打算登门去拜访荣安的,可是没让人传过口信啊。”成渝公主茫然道。

“看来是有人假借成渝公主之名,骗了公主出府了。”苏沐道,一向冷静自持的年轻护卫眼中隐隐有愤怒的火星翻卷飞溅,转身翻上马背打马就走。

“哎——”赵岩想要拦他却是晚了一步,眼见着他一骑绝尘快速消失在街角。

“现在怎么办?荣安不会也被人劫持了吧?”成渝公主记得跺脚,紧张的抓着吴子川的手。

“一个时辰了,怕是凶多吉少。”吴子川抬头看了看天,脸上神色凝重,只不过相较于成渝公主,他还是要镇定很多,马上便是收摄心神转向赵岩道,“宫里,马上去给陛下传个话吧,现在宫外乱成这样,没人主事怕是不稳妥的。”

“嗯,好!”赵岩慎重的点头,刚抬手招呼了一个御林军的亲信过来要吩咐,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对吴子川道,“事关重大,还是我亲自跑一趟吧,八殿下这里——”

“大人去吧,这里,殿下这里我和成渝在这守着。”吴子川打断他的话。

“好,如此就这里就暂时摆脱公主和驸马了。”赵岩颔首,马上命人备马火速进宫。

成渝公主在楼下大厅里不住的来回踱步。

因为要安置楚临,并且方便太医看诊,这家客栈已经由赵岩做主遣散了其他的客人和伙计,整个儿包了下来。

“冷静点,横竖事情已经发生了。”吴子川走过去,握住成渝公主的手。

成渝公主抬头看她,满眼的惊惧之色道。

“驸马——”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目光不经意的一瞥看到那些如铜墙壁垒守在四周的御林军,马上又把将出口的话打住,略一犹豫拉着吴子川上楼,“我们上去看看八弟。”

楼上房间里,楚临全靠人参和灵芝那些大补之物在吊着命,人还是昏迷不醒,身上大小的伤口虽然被都被处理妥当,但胸前那个最大的伤口处,绷带外头还隐隐能透出丝微的鲜血来。

两人上去的时候,正赶上当值的太医去了临近的药铺拣药材,房间里只有一个小药童看着。

“临儿他怎么样了?”成渝公主看一眼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幺弟,一颗心更是不住的往下沉。

“殿下一直在昏睡。”小药童道,从脚踏上起身给二人见礼,“殿下失血过多,我家老爷正在想法子给他诊治,说是去寻些有补血益气功效的药物回来试试。”

“知道了,这里有本宫在,你也先去旁边屋里歇会儿吧。”成渝公主道,走到窗边握了握楚临的手。

成渝公主心地好,虽然和楚临不是一母所出,平时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不错的。

“是!”小药童行了礼,转身带上门出去。

成渝公主忧心忡忡的看着床上楚临,等到门外他的脚步声走远便是立刻起身,两手抓着吴子川的手臂道,“驸马,我总觉得这事情不是很对劲,如果荣安真的也不见了,那么怕是要坏事了。”

“先是安阳郡主,再是荣安公主。”吴子川也是一筹莫展,回握住她的手将她安置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沉吟道,“或许,这京城里马上就要不太平了。”

“什么?”成渝公主一惊,噌的一下又再弹起来,“你是说——难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借机起事吗?父皇他还建在,怎么会——”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虽然刚刚新婚,但几次接触你也看出来了,两人倒是投缘的很。如果说之前还是七皇子和太子旗鼓相当的较量,如今太子有了大秦方面的支持,不可同日而语,照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这个大位之争就完全没有悬念了。而且拖的越久,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所称的裙带关系就会越是牢靠,对于其他人而言,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吴子川道,一点一点细致的分析。

之前他也是过了科举选拔上来的国之栋梁,虽然和成渝公主成婚之后,就不再参与朝务,却一样无法抹杀他天生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你是说这事儿会是老七做的吗?”成渝公主胆战心惊。

虽然将来不管是谁做皇帝她都的长公主,而且她的为人又宽和,这些年来从不曾和任何的一个兄弟起嫌隙,可以预见将来的地位还是有保障的。

只是她也很清楚,顺理成章由一国储君登位和兵戎相见由其他皇子夺位,这两者之间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是眼下楚明帝还建在,真要因为大位之争引发了内乱出来,这后面的摊子就不好收拾了。

到时候整个政局要全盘清洗,整个京中局势势必动荡,就算他们可以置身之外掩饰太平,但背后还有一个和吴子川有牵连的吴家。

真要闹气事来,谁都不敢保证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

“现在看来他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是他的话,那么相信很快事情也就会明朗化了。”吴子川道,眉宇之间带一层浓厚的阴霾之色。

不过话虽如此,他心里却还是有另一个念头盘桓不去——

凤寰宫里那人,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安静的让人不适应。

他是个文人,并不十分清楚要做到破绽全无一夜之内劫走秦菁和楚融这么大的动作到底需要怎样的实力,却很明白这件事后面紧跟着要来的动作肯定不会小。

“可是——可是——”成渝公主还是心中难安,目光焦灼的在楚临身上转来转去,“如果那些人的目标就只是要用荣安和安阳来挟制太子的话,为什么连老八也不放过?”

八皇子楚临性格懒散,与世无争。

不管是谁要夺皇位,他都不会参与进去。

尤其是楚越,楚临飞母妃早逝,自小就是同他一起被养在卢妃膝下的,他又何至于要为了这么一个根本成不了威胁的人而背负上一个弑杀亲兄弟的罪名?

这人是疯了不成?

“是啊,这一点我也想不通。”吴子川道,想了想忽而眸光一敛,看着成渝公主的眼睛认真的叮嘱道,“一会儿赵岩回来,你就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进宫去吧。”

“嗯?”成渝公主一时没能跟上他的思维节奏,下意识的抬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这里是帝京,难道你担心——”

“现在连八殿下都躺在这里了,不管对方是谁,都说明他无所不用其极,不会对任何一人容情或是手软的了。”吴子川深吸一口气,负手站到一旁,神色幽远而凝重,“你就以陪护父皇为名,带着两个孩子回宫去暂避一时吧,宫里到底还有陛下建在,至少不到最后一刻,也没人敢在他的面前乱来。”

现在朝中虽然几个皇子争锋,但几人到底也都是根基浅薄,谁也比不得楚明帝这一代铁血帝王的威望和声势。

不管是楚奕还是楚越,都会对他心存顾虑。

哪怕是大位之争上演的都是你死我活的戏码,最后一步到了楚明帝面前,也都还得客客气气寻找一个说的过去的台阶来走。

所以这段时间,再没有什么比呆在楚明帝身边更安全的了。

成渝公主想了一想,最终却是沉默下去。

夫妻两人愁云惨雾的相对而坐,守在楚临床边久久未动。

安阳郡主和太子妃相继失踪的消息传递进宫,因为楚奕不在京中,楚明帝便把一切事宜都安排给赵岩去做,一边下令暂时封锁消息,一边却是调配了大批御林军给他,让他明察暗访到处去找人。

四下里搜寻了整整一天一夜,苏沐终于在城外东南方向离城三十里外找到了昏死在草丛里的旋舞。

旋舞身上也受了伤,却不致命,最重的便是肩头一处剑伤,血肉翻卷,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而她昏倒,最直接的原因却是因为舍命追赶刺客的马车导致的精疲力竭。

苏沐一边派了人沿着这条线路继续追下去,一边火急火燎的带着她回京。

秦菁失踪,灵歌也莫名其妙没了踪影,彼时的太子府上正乱作一团。

苏沐找了大夫给旋舞看诊,用了好些吊命的好药,她又在昏睡了大半日才悠悠转醒。

“小舞,小舞醒了!”守在床边的晴云喜极而泣,急忙奔出门去喊苏沐,“苏沐,小舞醒了!”

彼时苏沐正抱剑靠在门边的柱子上闭目养神,闻言一个机灵,急忙一个箭步冲进来,“旋舞!”

“苏沐?”旋舞躺在床上,眼圈一红,马上就要起身,却在起身的一瞬撕裂肩头上口,绷带上印染上一片残红。

她却不管,只着中衣就要扑到床边,一把握住晴云的手,焦急道,“郡主!晴云姐姐,郡主找回来了吗?”

说话间已经泪流满面。

“伤口撕裂了,你先躺下。”晴云扶着她的肩膀也是默默垂泪,不忍的别过头去。

其实不用她多言,只看她这反应旋舞心里已经从头凉到脚,她整个人都僵硬的坐在床边上没了反应,只有源源不断的泪水从因为失血而苍白着的脸孔上不主的往下滚。

“小舞。”苏沐深吸一口气,上前按着她不曾受伤的另一边肩头,用没有平仄起伏的声音道,“你先冷静点,告诉我们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人劫持了郡主?”

“我不知道!”旋舞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声的哭出来,“八殿下本来是带着郡主在酒楼吃饭,快到傍晚的时候突然有人过去送信,说公主去了成渝公主府上,让我们带公主过去。我跟八殿下觉得不妥,就赶紧的想要带着郡主回来,可谁曾想,才走到门口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群黑衣人,二话不说就——就——”

“八殿下——八殿下他怎么样了?”她说着,突然眼中泪光一凝,一把扣住晴云的肩头,声音尖锐而带一丝颤抖道,“当时我抱着郡主,那些人上来使的就是杀招,想要我的命,八殿下挡了那一剑。我一晃神,郡主就被他们抢走了,后来我急着的去追,就没顾上,他好像伤的很重,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旋舞,你先冷静点听我说。”晴云的肩膀被她抓的升腾,皱眉大声道,“八殿下伤的很重,回头我带你去看她,可是现在你先仔细想想想想,到底知不知道带走郡主的那些是什么人?现在——公主也不见了!”

“什——什么?”旋舞本来正陷在一种深度自责的情绪里没有走出来,惊闻此言才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都怔在那里。

“公主和郡主都不见了。”晴云重复,满怀希望的看着她,“八殿下生死未卜,其他的侍卫和暗卫也无一活口,现在你是唯一见过他们的人,想想,想想啊,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旋舞张了张嘴,嘴唇颤抖,半晌似乎还处于半茫然状态没能回过神来,“那些人如果不是什么人精心培育出来的暗卫也是雇佣的职业杀手,根本就什么破绽也没留,我只来得及追着他们出城,后来却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半路。”

那条路,就是他们带走楚融的路。

苏沐闭目站在一旁闭目听着,晴云却是心惊肉跳,“你确定劫持郡主的人走是顺着那个方向走的?”

“嗯!”旋舞心乱如麻的胡乱点头。

“苏沐!”晴云倒抽一口气凉气,仰头去看苏沐。

苏沐脸上冰冷的表情未变,抿抿唇,果断的开口道,“我马上让人传信回云都,还有,郡主最后的下落目前只有我们三个知道,这个消息暂时压下来,谁也不要透出去。”

那个方向,是去往大秦的方向。

秦宣不可能劫持楚融和秦菁,可是那些人劫持了楚融却语无反顾的走了那个方向,这又意味着什么?

苍天之下,似乎顷刻间罩下一张巨网,云遮雾绕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件事,绝不像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难道对方挟持楚融的目的不在西楚而在大秦?

亦或是有人狼子野心,打了一箭双雕的主意?

“我知道!”旋舞急忙抹了把泪。

晴云也用力的点点头,三个人的神色都是少有的凝重。

“苏沐,告诉太子殿下知道吧,这件事——”沉默片刻,晴云开口。

“嗯!”苏沐点头,“我马上下去安排,你陪着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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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只有这么多,晚上我再补一章五千的,爱你们╭(╯3╰)╮

第261章 合作诚意(二更)

安阳郡主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掳劫,消息一经扩散,整个西楚帝京风声鹤唳,百姓唏嘘,朝臣们更是人人自危。

凤寰宫里,叶阳皇后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她夜里失眠,即使定惊安神茶的分量在不断的加重,每日也要折腾到下半夜才能勉强入睡。

而如此相对而言,反而是白日的时候睡的更为安稳些。

她难得睡这么长时间,古嬷嬷不忍打扰,已经兀自守在外殿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娘娘,您醒了?”听闻里面的动静,古嬷嬷马上提起精神撩开外间的纱帐走进去。

“嗯!”叶阳皇后在床帐里头翻了个身,大约也是察觉外间天光太盛,就自己掀开帐子一角探头出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了。”古嬷嬷道,迎到床前去帮着打开帘帐,“娘娘这一觉睡的真沉呢。”

“竟然已经巳时了。”叶阳皇后揉着额角坐起来,古嬷嬷服侍她穿鞋,又取了外衫给她披上。

叶阳皇后见她没有叫宫人进来服侍,就知道她是有话要说。

古嬷嬷端了事先准备好的热茶送上来,叶阳皇后接过去呷了一口润嗓,然后问道,“外头的事情怎么样了?”

楚融被掳走是头天傍晚的事,紧跟着入夜之后秦菁就火急火燎的去御书房觐见楚明帝,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娘娘放心,那边派出来的都是高手,说是宫外鸡飞狗跳的追查了一整晚,一点线索也没有摸到,安阳郡主的事,应该是没有后患了。”古嬷嬷道,脸上神色却未见轻松,顿了一顿,才又继续说道,“不过娘娘,还有一件事——”

“嗯?”叶阳皇后侧目看她,觉得她这吞吞吐吐的神情看在眼里很窝火,不耐烦的皱眉道,“到底什么事?”

“是——”古嬷嬷眉头深锁,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的神色道,“太子妃娘娘也失踪了!”

“嗯?”叶阳皇后手中拢茶的动作微微一滞。

她没有抬头,甚至于连眼底神色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目光沉静盯着手里翠色的茶水。

半晌,她开口,“怎么咱们提前没有听到消息?这一次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古嬷嬷道,后背隐隐开始冒汗。

叶阳皇后手下刚刚恢复自如的动作再次顿时,忽而抬眸看来。

她的目光凌厉而暗沉,看的古嬷嬷心里一颤,急忙跪下。

“娘娘,这事儿奴婢实在是觉得蹊跷。”古嬷嬷跪伏在地,一五一十道,“这个消息封锁严密,早上齐国公府的世子赵岩急匆匆进到宫里来,陛下下朝之后单独在御书房召见了他,据说还应他要求屏退了左右,他呆了不久又匆匆离开,这次陛下又追调了两万御林军给他,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奴婢派了人多方打听,才从御林军中的眼线那里隐约得了这么个消息。”

“荣安失踪?”叶阳皇后手里端着茶碗开始走神,口中喃喃重复了两遍这几个字。

“是啊!”古嬷嬷道,“不过这一次陛下的反应跟安阳郡主失踪之后的反应恰恰反其道而行,似乎是有意要把消息盖住。太子府邸之内防备森严,咱们一直没能安插进去眼线,我们的人只能在外围窥探,但客栈那里的消息却是不会有错的,太子妃娘娘的那个侍卫当着成渝公主的面两人对峙,听那话里的意思,的确是太子妃不见了。”

“怎么会?”叶阳皇后不可置信的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

劫持楚融那么一个小丫头的计划都是他们几经周折的谋划,然后动用了多方关系才能确保万无一失的进行,现在秦菁那么一个诡计多端的大活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奴婢也觉得这事情诡异,所以没敢提前惊扰娘娘,一直到刚才让人再三查证之后才敢跟您说,这消息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古嬷嬷道,微微抬起脸紧张的看着她,“黎明时分,咱们的人从太子府邸附近远远的看着太子妃上了一辆马车,走的是去客栈看望八皇子的那条路,之后就再不曾出现过。”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叶阳皇后冷笑,砰地一声把手里茶碗扔到桌上,“是什么人做的?那些大晏人能有这个本事吗?”

“奴婢觉得不能。”古嬷嬷揣测,“太子妃的手段不俗,虽然咱们也有这个计划,却一直没能找到机会下手,现在那些大晏人在帝京这里人人生地不熟,不可能不过娘娘您的手就把事情做的这么干净利索。”

“那她人怎么就会突然不见了?”叶阳皇后目光一厉,胸口有点起伏的厉害。

大晏那边的联盟是她花费了好大的心思精力才牵上的线,迂回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就是为了用以作为绝地反击的最后筹码的。

本来先后拿到秦菁和楚融,一切就可以尽在掌握,可是现在——

秦菁居然没过她的手就先消失不见了?

“会不会真的是那老妖妇自己做的?”所有可能的想法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叶阳皇后终于忍不住微微抽了口气,不安道,“她不会是想过河拆桥,走到这一步就想着把本宫一脚踢开吧?”

“这——”古嬷嬷也是听的一颤,“要知道,起初就不该答应先把安阳郡主给了她们。”

叶阳皇后原先的计划,是双方合作拿下楚融和秦菁,表面上说是用这两个人作为双方合作的诚意,而她私底下的打算却是先以楚融争取到对方的信任,而秦菁这里,到时候拿下来则是要控制在她自己手里的,也算是拿住对方的把柄。

可是现在,前一步棋按照她的计划走了,却是便宜了别人。

到头来却是她要留给自己的棋子脱出掌控不翼而飞。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叶阳皇后目色一厉,衣袖一扫就把桌上茶碗扫在了地上。

“娘娘!”古嬷嬷一个响头磕在地上,“现在这消息各方面都藏的紧,凡事您还是先往好的方面看吧,奴婢倒是觉得那些大晏人未必会有这个本事,安阳郡主的事若不是娘娘在其中谋划布局又给她提供方便接应他们的行动,他们哪能做的这么干净利索?”

“你懂什么?本宫倒宁愿是大晏的那个老妖妇的手笔!”叶阳皇后冷冷一笑,语气森然,“荣安那个丫头诡计多端,不管她落在谁的手里,都总好过是她自己布局逃脱在外,而且——别忘了老六现在在做什么,他那里才是最大的隐患。”

楚奕的行踪,可以从表面上瞒过那些朝臣却瞒不过她。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古嬷嬷跪在地上,擦了把汗,“皇上那里把安阳郡主的事儿也下了禁令暂时对外封锁消息了,应当就是为了不影响太子殿下在外办差的情绪。”

“他要瞒,本宫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如愿吗?”叶阳皇后眸光一转,唇角牵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想办法,尽快把消息传出去,荣安的事真相不明暂时可以避开不提,至于安阳么——老六和老七那里在背地里较劲了那么久,是时候让本宫出手推他们一把了。”

西楚和大晏并不毗邻,两国之间要有往来还得先过大秦边境上一片辽阔的草原,这些年来两国一直相安无事,偶有往来也是表面上走走过场,所以——

她会和大晏人有一场交易,谁也料想不到。

以目前国中的形势,楚融失踪一事只有可能算在她和楚越二者之一的头上。

“是,奴婢明白!”古嬷嬷谨慎的点头,爬起来,“娘娘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奴婢这便下去安排了。”

“去吧!”叶阳皇后摆摆手,到底还是有点心神不宁。

“等等。”古嬷嬷转身往外走,她却突然又再想起了什么,抬手将人拦住。

古嬷嬷回头,叶阳皇后拧眉沉思片刻,然后果断的吩咐,“大晏那边的消息给我盯紧点,荣安的事,只要他们不提,就不要先给他们透露。”

秦菁下落不明,如果是大晏人做的,就说明那边的人不肯守信,对她存了利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