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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这么说,已经在独立后厨内的锅里开始热黄油和培根的老人才注意到男人手上除了一把伞还格外拎着一袋子活蹦乱跳的青虾和一些明显从附近早市买来的冬笋花菇,知道他肯定又一个人起大早和一群师奶逛早市去了,把吐司从身后的烤箱里拿出又小心对切开来的老人没忍住便问了一句道,“说起来,做了那么久街坊都没仔细问过你,你和蒋生都拍拖多少年了?”

“再过几个月,满十一年。”坐着喝茶的男人淡淡地回答。

“嚯,还真看不出来,所以你二十出头就和他在一块了啊……不过你们感情看起来一直真好啊……可你一个性格这么闷的人,他怎么能做到和你生活这么久的?”

“你下次看见他,可以自己问问他。”

面对老人故意的调侃也只是态度很不冷不热地回了这么一句,老人被他的话弄得一哽,嘀咕了一句和你聊天简直毫无趣味就把他要的两份吐司餐都给打包在餐盒里递给了他。

接过餐盒的男人也没多说什么,照例是和老人打过招呼才打着伞沿着原路返回了自己位于街角住宅区内的家中。

等推开洋楼院子外的铁门又无视已经热情地迎到门口,围着自己的脚不停打转的德牧,眼睛显现出露水般透彻淡漠的闻楹刚一走进来,便看到独自站在院子的花架下边,一身深红色丝绸睡衣,明显才刚起床的男人正背对着他打量着着头顶那些本不该在这个季节就盛开起来的白色绣球花。

“每次都用这招,我简直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一辈子都只会用这一招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靠在花圃边上的蒋商陆不自觉眯起了眼睛,却没有立刻去看已经走到身边的闻楹。

这些年他看上去保养得很好,和同龄人相比起来也依旧是那副不怎么显年纪的样子,因为前半生经历的某些事,岁月在他身上仿佛从此停留住了脚步,除了愈发透出成熟韵味的眼睛,其他变化好像也不太明显。

此刻他唇边的笑意勾起,眼神却也充分说明了他这一辈子其实也就吃闻楹这招,而前一晚刚和他因为有些琐事产生了一点小摩擦的闻楹也在被他拆穿后沉默了一会儿,显得有点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

虽然一贯冰冷的表情看不太出来什么,但是昨晚独守空房了一夜的闻楹现在看起来确实是有点服软了,他们俩这些年其实很少才会有争吵,但是一旦有意见不合,永远不会生闻楹气的老蒋同志也不会再和以前那样什么事都随随便便让着他了。

这一是因为他自己也开始明白有些事情就不能太由着闻楹的脾气来,适当的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才能减少更多矛盾的发生,二也是因为有时候两个人在一块长久的生活有点小摩擦也无伤大雅,至少闻楹每次自己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呛了蒋商陆后,又乖乖来给他认错道歉的样子其实也挺可爱的。

这般想着,昨天晚上难得很有原则地坚持在书房睡的蒋商陆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起来,而闻楹见气氛似乎没昨天晚上那么僵持了也暗自松了口气,之后两个人在花圃里随便又说了几句话,还要去厨房收拾青虾的闻楹就先回屋里去准备早餐。

蒋商陆留在花园里负责喂之前一直寄养在附近一家宠物医院的德牧,再等闻楹出来叫他的时候,他们才一起回到了身后的小楼里面。

仔细说起来这栋小楼还是快五年前买的了,因为蒋商陆到底还是喜欢节奏感慢一点的生活,所以他们偶尔从不知名的深山老林结束一段相对危险未知的旅程里出来的时候,就会来这儿过一段时间隐藏在普通市井的寻常人生活。

附近的茶餐厅老板,市场的卖菜阿公因此都渐渐认识了他们,对于为人绅士,风度翩翩的蒋生和他虽然不爱讲话,但长得相当正点的男朋友也算从是陌生到了解了。

此刻这对在附近街坊眼里似乎很喜欢一起出门旅行,动不动就要消失大半年的同居人正坐在一起吃早餐,慢慢在蒋商陆对面的坐下的闻楹特意煮了咖啡,吐司刚一做出来就被他给带了回来温度也保持得刚刚好。

而相比起为了他的健康总是在各种细节之处十分注意的闻楹,这些年过得反而越发随自己性子来的蒋商陆就连吃早餐的时候也要分心看一会儿报纸,通常这个时候他会比较专注于财经和社会版面,可以说是十足的中年人的生活方式了。

虽然偶尔也会上上网查询些必要的资料,用于自己的一些研究文章和旅行杂记,但是他和闻楹似乎都不太喜欢如今的某些过于先进的通讯手段,即使下次又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也习惯于用信件来和还保持联系的一些人私下联系。

“昨天晚上我已经把之前在曾厝垵暗礁下面发现的那些东西都整理出来都发给谢沁了,这些年因为两条坐标轴重新建立,各地因为马莎的进化坐标改变而陆陆续续出现动物野生本能的人类不在少数,谢沁那边应该也想从我们这里得到点东西,你之前留在海面上的那些干预坐标至少能让那里表现出鱼的特征的居民安全的躲藏一段时间,希望我们离开之后他们也能一直平平安安吧,也希望那些其他势力能远离那个地方……”

喝着热咖啡就慢悠悠冲身边闻楹来了一句,在这件事上蒋商陆和他之前就有了一定的共识,所以也不存在什么问题。

而听到他这么说,闻楹也不置可否地恩了一声,等注意到他明显是因为昨晚休息不太好所以精神都有点不好后,原本还在想着正事的闻楹不自觉盯着他的脸多看了几眼,又在低下头之后不忘叮嘱了一句。

“待会儿去楼上补个觉,到中午我再上去叫你。”

“恩,好。”

听出他话里关切的意思,蒋商陆先是停下来看了看他之后又笑着点了点头,接下来两个人气氛轻松地聊着事吃完了回来后的第一顿比较正式的早餐,蒋商陆找到自己之前放在客厅茶几上的书就打算回楼上去了。

可当他不经意回头看到闻楹又一个人在厨房像个家庭妇男一样地认真做家务时,蒋商陆忽然就停下了脚步,接着本还在低头洗碗的闻楹便感觉到从身后靠近自己的男人先是依赖地靠在了他的背上,又往他身上缠紧了点之后才吻了吻他的后颈后压低声音来了一句。

“我帮你吧。”

蒋商陆充满暗示性的话让闻楹侧过头意味不明地撇了眼他,渐渐弥漫开暧昧花香味道的室内,早就熟悉彼此身体每一丝特殊需求的两人的眼神简直不言而喻。

而思索了一下并没有把自己的手从水池里拿出来,对欲/望的表达永远含蓄而克制的闻楹先是低下头慢条斯理地继续洗碗,接着便任由着蒋商陆在后面像条发/情又下/流的的蛇一样缠住了他。

其实整整十年的爱情能延续到现在这个年纪,撇开两个人都对彼此有深厚感情的前提,还有各方面他们的确都很合适的原因在,早些年两个人总是东奔西跑,交流感情的时间一直很少,这些年他们几乎天天都腻在一起,两个人反而在很多方面都开始放得开了,在很多事情上也越发默契了许多。

这种默契不仅是生活习惯,思维模式方面的逐渐一致,而是精神世界越发契合,心灵上也越来越离不开对方的那种变化。

而直到闻楹把水池里的碗洗干净又擦干放好,身体也已经完全被半跪在自己脚边的蒋商陆挑起情/欲的他这才把男人从地上抱了起来,接着闻楹先是捏着男人的下巴亲了亲他湿润的嘴角,又在将手落在他的腰上拍了拍后才语带暗示地开口道,“先去洗澡,我帮你拿换洗衣服,马上就上去。”

“恩,我上去等你。”

低头含笑的蒋商陆说着就自己一个人先上去了,目送着他离开的闻楹平复了情绪又把门口的德牧拴好又拉上楼下的窗帘,这才把昨天拿到楼下来熨的衣服叠好又紧跟着上了楼。

等进了两个人的卧室后闻楹隐约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出于对彼此基本的尊重闻楹并没有去打扰蒋商陆而是自己换了睡衣又靠在床头耐心地等着他出来,直到头发丝都带着水汽的蒋商陆出来走到床边,把膝盖压在床上才慢慢爬到了他的身上。

“需要来点特/殊/服/务吗,先生?”

故意用古怪的腔调说着露/骨的下/流话,和蒋商陆对视了一眼的闻楹先是眼看着男人从床头烟盒里熟练地摸了根烟出来点上抽了一口,又在感觉到男人身上那股肆意绽开的罂粟花香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淫/糜后,终于是没能按捺住心里头的欲/火直接压上了蒋商陆的身体,又用手分开了他的腿略微抱起来点后,整个人伏在他的脖颈间就细致/渴/求地吻了起来。

手指和狭窄中流出的液体摩擦产生含糊的水声伴着闭着眼睛的蒋商陆从嘴里发出的声音有点让人脸红心跳,他的声音一旦放得低一些,沉一些就会显得异常迷人,加上他本身就是有生活情/调,也懂得调/技巧情的男人,现在这种完全沉溺于身体享受的放/荡显然比他当年给闻楹读情诗时候的还要有魅力。

闻楹束着的长发已经被他给完全弄散了,缠绕在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的身上的时候衬托得气氛愈发暧昧朦胧,艳丽的罂粟花和凤凰花纹路一点点绽开在彼此透出薄汗的皮肤表面,花蜜的味道也从花蕊的深入一点点渗透出来,直到露水完全打湿了脆弱又娇贵的花瓣,也让罂粟花完全在凤凰花枝的插/入和侵占中肆意而热烈地开放了。

只是虽然这么精心呵护,彼此生活了十年,此刻拥抱着他的闻楹却觉得自己依旧没有任何意义上的厌倦,就好像这十载光阴,都是因为能和蒋商陆在一起才变得真正充实起来,恍惚间一眨眼都过去了,仔细回想一下,好像每一分没一秒也都是属于彼此最难忘的回忆。

而身与心,也从头到尾,始终如一。

“我还是觉得如果你喜欢,这次可以听一听谢沁的,如果真像他当初说的那样,两种雄性植物能通过体外组培的方式产生杂交后的后代,也没什么,只是我们可能都没什么时间照顾和教育一个新生命。”

情/事过后靠在床头说话的时候,针对昨天晚上弄得有些僵持的那件事闻楹还是再次提了一下,他自己其实对后代之类的存在都完全没有感觉,因为本身情感缺失他如今除了蒋商陆一个人,对自己还存在人世间的其他人情往来都已经没有一点牵挂的情绪在了。

可他很清楚地知道,蒋商陆这个人对小孩有多喜欢,所以在知道谢沁四五年前就和他说过这么一件事后,闻楹也想和当初就已经明确拒绝了的蒋商陆聊聊其中的真实原因。

而眼下又听到他提到这件事了,本来都快忘了的蒋商陆也只是挺无奈地看了眼他,半响才显得有些懒洋洋地趴在闻楹边上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胀的后颈回答道,“我昨天晚上不就和你说过了吗……不要,我一点都不想要孩子,当初不想,现在更不想了,哪怕是我和你的孩子,听上去也挺美好的一点都不麻烦,我也一点都不想。”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孩子吗?”闻楹听到他这么说也有些质疑地皱起眉。

“因为我更喜欢你啊,我这辈子见过最可爱的孩子就是你,有了你我还要别人干嘛。”

这般说着蒋商陆就玩笑般地冲闻楹眨眨眼睛,等意识到闻楹明显就不相信自己的胡说八道时,高/潮过后完全不想动的蒋商陆也只能叹了口气又在脑子里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但当他最终望向身边的闻楹时,枕在自己爱人手臂上的蒋商陆只是随手拿起床头柜上那张他们在香格里拉时一起拍的双人合照看了看,又用一种很平静又很坦然的情绪注视着他笑了笑。

“谢沁那时候和我说,诶,你都已经快四十了,哪怕是不想想自己也要考虑一下闻楹的心情啊……他很怕我再年纪大点我们俩可能就过不下去了,感情淡了日子乏味了总之什么都有可能,所以这个自己不成家的不婚主义者就开始像模像样地替我设想‘当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依旧年轻的闻楹不想和我过了的时候,我该用什么东西留住他’这个非常可怕的伪命题。”

“你可能不知道,除了后代问题他还和提过现在的植物婚姻法在变更的问题,但说真的,如果硬是要用所谓的模式化婚姻关系和一个必须要有我们两个人痕迹的孩子来让我们俩生活下去,我也觉得挺悲哀的,这或许是别人的人生必须要做的几件事情,但不应该是我和你的,我想要的,就是我们俩的一切全都顺其自然。”

“一直在一起过这样的生活,直到彼此老去,有共同的家,有共同的回忆,书房里都是年轻时候给彼此的信,床头柜上摆着的也是相识纪念日出游拍的照片,一起走过的路加起来比许多人几辈子都长,两个人的时间和精力也都毫无保留的分享给彼此,这就是我给你的十年,同样的,这也是你给我的十年,我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阿楹?”

蒋商陆很少这么动情又认真地叫他一声阿楹,他们俩的关系早就超过一般爱人之间了,但这种时候闻楹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心情复杂,所以他只是在沉默片刻后又轻轻地嗯了一声,半响才回了句其实我其实也不喜欢,我只喜欢你。

听到他这么说,蒋商陆也忍不住抬头看了眼他,在把手上的相框给放回床头柜上又显得很无奈的感叹了句好好和你说不听,非要逼我搞得这么肉麻。

而被他这么一说顿时皱起眉,闻楹刚想维持一下刚刚那种和谐又温情的氛围,不理睬这个随便搞破坏的,对这种没意思的争执,显然并没有什么太大兴趣的蒋商陆却只是凑到他面前吻了吻他的嘴唇又主动转移话题道,“再陪我睡一会儿,午饭等下一起出去吃。”

“虾放到晚上就不新鲜了。”

“就算放到晚上你肯定也有办法的,对吧闻生?”

少言寡语的闻生不吭声,但是看意思是又听他的了,而蒋商陆思考了一会儿又回忆着补充了一句道,“昨天我带小俊去公园散步的时候,苏太和我说他们家后面好像开了个不错的粥铺,可以一起去喝喝看。”

“恩。”

听到他这么说闻楹也回应了一句,只是想了想之前就帮他特意记着这件事的闻楹忽然来了一句道,“之前你不是说还要回去一趟看看穆州那孩子目前的情况吗?”

“恩,的确是要回去看看……你也知道他身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的,其实仔细想想他当年之所以会出现身体特殊异常,也和十年前冈仁波齐的那场坐标改变有关,我们两个人对他本身就有推卸不开的责任……”

因为闻楹的话也陷入了片刻的沉思,蒋商陆这些年一直很关照穆州,甚至从各方面给予他帮助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毕竟要维持穆州的生命本来就是作为原点的闻楹破例之下才能办到的。

而这般想着,思考了一下自己接下来这段时间什么时候才有空回去的男人也只是望着身边的爱人又难得带上点复杂情绪的笑了笑开口道,“希望这次回去我们能帮他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吧,我可不想看见一个好端端的孩子和我走一样的老路,那可就太糟糕了。”

第92章 第四颗种子

深夜亮着床头灯的小旅馆单间内,因为刚刚对陌生箱子的意外发现而同时有些愣住的两个少年正各怀心事的沉默着。

盘腿坐在床上的路北南明显是有点懵,配着这一头颜色古怪的杂毛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像个小流氓了。

低着头的穆州倒是还好,因为没吭声也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只是过了大概十几秒,还没等穆州张张嘴刚要说些什么,旁边的路北南却先一步开口说话了。

“唉,你说这箱子锁成这样,我们也没办法打开看看里头有没有证件之类的啊……幸好我自从上次丢过钱包和身份证被你骂了之后,我就长记性随身带着了……要不咱们明天早上一起床就送到派出所去?让他们那边帮咱们联系失主?”

路北南虽然平时看着性格冲动暴躁,真这种时候倒不会太过冒失,而且他从很久以前就习惯遇到事都和穆州商量一下,眼下这种特殊情况肯定也不例外。

而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几个古怪的密码锁看着的穆州听他这么说也没有立刻回答,等他缓慢地抬起自己色调有点浅的眼睛后,沉稳惯了的少年先是点了点头,接着这才以一种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的语调冲路北南开口道,“恩,别人的东西最好不要随便打开,一个是*问题,二如果发生具体财务纠纷,到时候我们俩其实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恩,我知道我知道……我估计里头肯定也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的,不然你说上这么多道锁干嘛啊是吧?万一到时候弄丢了碰坏了我们可赔不起……唉,不过我今晚的换洗衣服该怎么办啊,我可连内裤和袜子都装在那个箱子里了啊……”

本来还坐着的路北南这般说着就烦躁地捂着眼睛叹了口气又直接倒在了床上,等他流里流气抬脚就想踢踢脚边的箱子时,站在床边的穆州先是不太明显的皱了皱眉,又在不动声色的把这个箱子拿得离路北南稍微远点之后,这才弯腰从自己的背包里拿了一些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出来。

而原本还懒洋洋赖在床上不肯动的路北南见状也是一愣,过了会儿只要表情放的稍微正经点,眉眼看着还是挺英俊的少年这才坐起来点撑着头带着点痞味地咧开嘴露出标志性的老虎牙,又在看向穆州后笑了笑道,“喂,你今天特意带这么多东西出来,不会是再就准备好不回去过夜了吧……”

“你说呢。”

听到他这么说,穆州只是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用一种你在明知故问的眼神移开了自径直去干别的事去了。

而被他这副臭屁态度弄得有点郁闷,眼看着穆州背对着他淡定的脱掉毛衣,青涩感和力量感并重的上身线条也完全显现出来之后,盯着他看的路北南先是若有所思地出了会儿神,脑子里也顺势回忆起了今年冬天放假之前,那个班上同学一起出来庆祝,最后他和穆州单独离开却闹出乌龙的晚上了。

现在想想,虽然穆州一直不太愿意和他仔细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那天晚上他的状态真的非常奇怪。

明明之前也没什么忌口,当晚他其实也没喝什么酒精类的东西,可是据当时在场的人形容,穆州不知道为什么脸色就是一整晚都显得非常难看。

最开始似乎还能保持镇定一个人沉着脸坐在那儿不说话,后来实在忍不住了连招呼都没打就独自走了,要不是本来说有事不过来的路北南后来过来找他,一个人躲在厕所里,连站起来回家都做不到的穆州估计一晚上都会保持那样的状态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可当那晚路北南强行打开厕所隔间门,又找到那个已经完全听不进外界声音的穆州时,那一瞬间,路北南差点就以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眼睛通红的家伙不是自己最熟悉,最亲密的穆州,而是一个残忍冷血到随时都能把他的脖子咬断的野兽。

因为那种血淋淋,带着绝对侵略意味的恐怖眼神,明摆就属于一种危险的野生食肉生物,虽然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那种状态下的穆州的确没比一般的野生食肉植物好到哪儿去。

而只要一想起自己当时是怎么被呼吸粗重,眼睛通红的穆州扯下上衣和运动裤,还被粗暴地压在洗手间冰凉潮湿的地上差点勒断脖子活活杀了的事情后,当时气得使劲踹了穆州好几脚,最后红着眼睛直接破口大骂起来的路北南就特别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现在想想自己的胆也真的挺大的,那种状态下的穆州就和彻底疯了没什么两样,自己那么使劲踹他,万一把他彻底惹毛了肯定更没什么好果子吃。

但是路北南这人平时也横惯了,都危及生命安全了所以也不管什么哥们儿交情就直接和穆州野蛮地动起了手,幸好穆州自己好像也很抵触那种状态,所以挨了路北南两脚之后他反而清醒了一些,之后也相当不容易地渐渐停止了自己那些恐怖的行为。

而那一晚之后,心里各自都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尴尬的两人所幸就这一个月就都没有主动和对方联系。

虽然穆州后来私下也给自己很认真很诚恳地道了不止一次歉,但是一旦独处好像气氛还是显得怪怪的,因为涉及到穆州不太想说的*,所以路北南也不好直接问他,但那天晚上他那副要活生生要吃掉自己的鬼样子还是给路北南心里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现在看到穆州又满脸写满纯良温和的样子,他还是莫名有点心里发憷。

“快去洗澡。”

正躺在床上想着这事,侧躺着拿手机玩游戏的路北南忽然就听到穆州在身边叫了他一声,闻言带点困意地应了一声又干脆地接过他给的浴巾,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的路北南踩着拖鞋就径直进了浴室。

等目送着路北南的人进去了之后,身上穿着睡衣的穆州也低下头看了眼床边那个箱子,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抬头确认了一下路北南暂时不会出来,接着打从刚刚起就对这个箱子的存在有点在意的穆州还是把它给拿到了床边,又坐在床头将自己的手指往密码锁的上面轻轻地敲了敲。

精密的锁头内部呈现不同倾斜角度的牙花在手指的敲几下发出了特殊的声音,皱了皱眉的穆州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心里却已经有了一点不太妙的预感,以此同时伴随着最近逐渐苏醒的野生植物嗅觉,也让穆州始终对箱子里散发出来的那股危险的同类味道也有点说不出的敏感和……亢奋。

而不自觉回想起自己多年前在病床上见到那个人时,眼神深邃而温柔的男人对年少的他说出的话,穆州本还显得格外平静的神情就变得有点复杂起来。

……

“蒋叔叔,我以后会变成一个怪物吗?”

“不会,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三种生物,动物,植物还有微生物,根本就不存在怪物这种东西。”

“可……可是我总是想吃那些猫,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最近总是想把他们都用我的味道都骗过来然后一只只吃了……我心里一直在这么想……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情茫然的孩子这般语气无助地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这些话他不敢和自己的爸爸妈妈说,也不敢和自己的哥哥说,可是在面对这个总是很能看穿他人内心想法的男人时,他却可以没有什么心理障碍的就轻松吐露出来。

而似乎也清楚在他身上发生的这些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眼神有些无奈,却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孩子解释清楚造成这一切复杂原因的男人只是捏了捏他的脸,又以一种故意吓唬人的口吻勾着嘴角开口道,“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什么……什么故事?”

“关于木天蓼祖先们的故事。”

“……祖先?”

“恩,你知道最早地球上出现哺乳动物的时候,木天蓼这种植物的主要食物来源是什么吗?”

“不知道。”

“豹子,老虎,还有很多小型猫科动物,他们特别迷恋木天蓼的味道,而通常野生木天蓼也用这种特殊的方法来完成自己的捕猎,不过这主要还是因为那时候的自然环境斗争很很激烈,所以大家也都保持着绝对的生存竞争意识。”

“这就和你们班级里也会有这个小同学不喜欢那个小同学一样,其实这都是很正常,因为个体在群体之间永远存在激烈的竞争,可生物之间的矛盾并不是永远存在的,环境一旦改变,天敌关系也会消失,木天蓼和猫科动物其实也是这样,一开始你们虽然因为环境问题成为了特殊天敌关系,但是之后整体自然环境改善了之后,木天蓼对猫科动物也就不存在这种危险性了,至少你到目前为止也没有真的伤害过那些小猫不是吗?”

“你的那些和野兽一样的想法只是因为你的祖先们给你留了点特别的本能,让你对猫科动物甚至是携带猫科动物基因的人类都会逐渐产生了诱捕和猎杀的欲/望,可所谓的本能其实根本不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本质,毕竟我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好好活在世上的这点就已经是对这件事最好的反驳了,你说对不对,穆州?”

第93章 第五颗种子

这一夜穆州和路北南睡得都不算安稳。

虽然两个人中学的时候就一起住校,但两个大小伙子正正经经躺一个被窝睡觉还是头一次,路北南开始一门心思玩手机的时候还不觉得哪儿不对劲。

等穿着睡衣的穆州也躺到他边上后,鼻子边上隐约嗅到股挺淡的草木味的路北南先是有点疑惑的撇了眼自己旁边这位作息一向规律得像老头子的穆同学,想了想还是凑到他旁边闻了闻,又嘀咕着来了一句。

“是我今天鼻子出问题了吗,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啊,怎么我以前都没注意……”

路北南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倒是还算正常,看上去似乎并没有被这种味道影响太大,只是有点莫名的被吸引住了。

而听到这总是后知后觉的家伙忽然这么问自己,大概清楚他为什么会有这个反应的穆州也只是保持着自己一开始的睡姿侧躺着沉默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带着点试探地问了一句道,“闻了有什么感觉?”

“恩?好像还不错啊。”路北南摸着自己发痒的鼻子有点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猫也很喜欢。”

“……啊?这是什么意思?”

“你之前不是总问我为什么那些猫会那么喜欢黏着我吗,就是因为这个,我们家的人都这样,一般在亲代与子代之间遗传,算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因为刚刚一个人认真地想了会儿最近发生的事,所以这次穆州倒是并没有和之前那样因为对路北南太过隐瞒,而是简单地和他透露了点自己家里面的情况。

而之前除了隐约知道他家里有几口人,平时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到的路北南听他这么说,只有些匪夷所思地问一句道,“不是吧,还有这种事?你之前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原来还能这样?你爸你妈你大哥他们都这样?”

“恩,再往上一代去也基本都是这样,不管以前是多骄傲独立也不喜欢依赖人的野猫,只要碰到我们就会开始变笨,变傻,变得很好骗,说什么就信什么,还会非常的听话,久而久之,被彻底驯化的他们就会从凶残的丛林食肉动物变成只会靠可爱的叫声和乖巧的姿态来获得主人悉心照顾的宠物,而他们曾经用来捕猎的爪子和牙齿也会一并跟着退化掉,是不是听上去有点恐怖的?”

“额……还好吧,不过听上去是有点不对劲啊,我怎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呢……要不你把暖气开高点……”

被穆州这字里行间总好像在暗示着什么的样子搞得有点不好接话,莫名觉得这种事其实有点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路北南歪着头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盯着他看的穆州也没急着往下说。

等思索了几秒后,路北南似乎也察觉到了穆州这是想和自己坦白些事的意思了,所以其实没太听明白他刚刚是什么意思的路北南也只是若有所思皱了皱眉,又显得有点好奇地勾着嘴角看着近在咫尺,神情却有点紧绷的穆州问了一句道,“诶,穆州,我要是现在问你关于之前那次的事,你也会全部一五一十地回答我吗?”

“……你问吧,我尽量都告诉你。”

虽然心里很不适应,但是抿着嘴唇的穆州还是很诚恳地回答了,可惜看他这样,知道他其实还是不太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些事的路北南只是叹了口气,又冲他安抚地笑了笑道,“算了算了,等你下次想说再一次性和我说吧。”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

“还好吧,等你愿意说再说吧,我妈早和我说了,让我别去好奇那些不该我好奇的事,人活的糊涂一点其实也没有坏处。”

路北南这般说着就又想起他妈妈了,他手机屏保上现在还是他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可惜早几年就去世了,现在除了他也没什么人会惦记这个可怜的女人了,而这般短暂地出了会儿神,路北南还是冲神情略显不解的穆州无奈地笑着道,“我尊重理解爱戴我哥们这还需要理由吗?瞧你那一本正经的样儿,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放在心上……不过这么一说的话,难怪你老是被那些猫跟着了,其实这味还真的挺好闻的,可我又不是猫,我是人啊,怎么也会觉得这味道不错真奇怪……诶,不过你说有人身上会有狗喜欢的味道吗?那得是什么味道?肉骨头的味道吗?”

说完自己也有些被逗乐了的路北南显然是没把穆州的话特别当回事,这般随口打趣着就往暖和的被子底下钻了钻,一看就个精力特别过剩,四肢还特别发达的家伙。

而本来其实想偷偷暗示点什么的穆州见他这幅智力已经开始不自觉下降的傻样儿,顿时也没了和他深入聊下去的打算了,只能想着下次时机合适再和他说彻底清楚,两个人随便又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准备睡觉了。

不过临睡前,他们还是讨论了几句关于箱子里到底装的会是什么东西的问题,穆州听路北南在那儿胡乱瞎猜也没发表什么意见,但是心里已经隐约察觉到这箱子的来路可能不太对的他现在最想做的反而是赶紧般路北南把自己的箱子找回来,再把拿错了的这个给赶紧送走,总之不要让他们俩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就是最好的。

毕竟根据路北南刚才的描述,当时和他拿错箱子的那个人目的也未必单纯,机场那时候虽然人来人往的,但硬是冲着他撞上来又正好拿错箱子的发生概率本来就不大。

不过有关这个奇怪的箱子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危险的秘密,穆州其实并不是特别好奇,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意识到路北南可能已经卷入到一件奇怪的事情中去了,他都不会有那个心思去管。

可是现在这种未知的情况就算是他让路北南立刻把这个箱子给随便丢在外面,那些因为箱子也许会接连而至的麻烦也早晚会找上接触过箱子的路北南,这一是因为路北南亲眼见过那个箱子的主人,二也是因为他自己的箱子还在那个身份不明的人手上。

所以倒不如让路北南把这个箱子暂时留着,哪怕是到时候他们真遇上什么逃不掉的麻烦了,也好有个能快速的脱身的筹码在,再找他哥穆霄看看这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年纪虽然不大,思维方式却已经能看出来很受谁影响很深的穆州这般暗自思考着也没和身边的路北南解释太多,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好怎么做的事,他也不想说出来让路北南和他一块烦恼。

不过对此路北南看上去也没有想太多,只是皱着眉显得有点迷糊地又嘀咕了好麻烦啊还要跑来跑去之类的话就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等注视着他彻底放松下来的睡颜就这么出了会儿神,许久松了口气的穆州也在收回视线后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这才一起跟着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一夜,外头的小雪一直下到凌晨左右才渐渐停下。

睡前被路北南开高了,本身也有点排气管损坏的暖气时不时就有水滴下来,大量湿气上升凝结在屋子的天花板上,伴着此刻不够通风的室温,一时间倒把这小小的旅馆房间内部弄得和人工温室一般。

温度和湿度在冬天这样本不利于植物发芽的特殊环境下保持住了一个微妙的适宜程度,无形中也促成了某些在恒温状态下被迫陷入休眠的生物的苏醒。

类似于种子破土的奇妙声音在黑暗中像一到秋天就会自动炸开的小豆荚里一般响起,看上去总是不具备太强大的力量,然而在大自然中时常能轻松顶开头顶千斤巨石的种子胚芽也从地板上不断地朝着天花板攀升蹿高。

不过因为这些动静本身也不算太大,所以并没有立刻惊醒床上还沉浸于睡梦中的两个人,期间也觉得有点热的穆州皱着眉缓慢地翻了个身却没有醒过来,钻在被窝底下仰着肚皮睡得正熟的某只‘大猫’则在舔了舔自己没有毛的肉垫后往身旁热源的地方自动靠了靠。

一直到接近凌晨三点半的时候,无形中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命诞生过程的房间内才终于重归平静了。

可等到穆州和路北南再一起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亲眼面对眼前这离奇神秘到不可思议的一幕,这两个到底年纪都不算大的少年人却都有些错愕,甚至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穆州……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此后的很多年里,穆州再次回想起当时那神奇的一幕也几乎觉得自己简直在做梦,因为作为一棵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木天蓼类人,其实他也从来没有体会过野生环境下那种草木生灵深深扎根于土壤,野生植物们完全释放天性地生活在一起的感觉。

可是那一瞬间,他的眼前真的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同类,他们以多姿多彩的生命形式在一夜之间占据了整个房间的生存空间,天花板,暖气,地板,甚至是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里都能看见各种奇异的植物的舒展枝叶,抽条疯长的新绿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