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比较是不合适的,甄贤知道,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没法不在此时想起巴图猛克。不是因为这位鞑靼小王子有多么叫他刻骨民心难以忘怀,而是因为他深知这一仗还远没有打完。

他了解巴图猛克,而他更了解嘉斐。

以巴图猛克的性子,断然不可能轻易服软退却。尤其这应州之战,他们胜得如此侥幸又艰难。

甄贤暗自在心里算过,从逐虎堡初次交锋算起,他们一共与鞑靼人拉锯了五天。这五天里,殿下层层递进不断派兵增援上来,打得是个巧劲,制造出了此役圣朝兵马充足人数众多的假相,外加王驾亲征鼓舞了士气,使得边军将士各个舍生忘死浴血奋战,才让巴图猛克心生忌惮仓惶退去。

但假相毕竟是假相。

殿下此时能够调度的兵马至多不能超过五万,且这五万众之中,至少还有两万是暗中从居庸关借来的,绝不可能在前线久驻。

一旦巴图猛克冷静下来,察觉了这其中的奥妙,再重整大军卷土重来,形势恐怕不容乐观。

又及,他知道殿下心里有火。

虽然殿下在他面前并未表露过一丝不满,但他看得出,殿下只是在克制情绪罢了。

较之能得宣泄的愤恨,隐忍不发的怒意才更为可怕,愈是掩藏得完美,愈是深不可测。

倘若巴图猛克能够好好请和,殿下或许还可以强压这心火与之一谈,可万一那小王子这时候又回头来撩上那么一爪,此事恐怕便难善了了。

甄贤实在担心得很,深怕嘉斐又会做出什么孤注一掷以命相搏的事。

之前门外喧哗,他隐隐约约听见是七皇子的声音,说苏哥八剌突然被关押了起来。

照理是不该出这种事的,除非有什么变故叫四位总兵大人如临大敌乱了方寸。

甄贤思虑重重,实在很想去找嘉斐问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偏生门口的侍婢和护卫说什么都不让他出去,只得焦灼不安地翻着书等在屋里。

等了许久,也不见靖王殿下回来,反倒是门外又闹将起来。

打从白皓仁那颇具特质的大嗓门嚷出第一声,甄贤便明白了,果然不幸被他猜中,巴图猛克到底没能如愿请和。

既然如此,他就必须立刻去见殿下。他得想法子从这间屋子里出去。

甄贤当即拉开门,一眼看见还正和护卫们拉拉扯扯的白皓仁。

白总兵也立刻瞧见了甄贤,激动得不行,伸着脑袋连连挥手,嘴里嚷着:“军师!”

甄贤对守在门前的护卫说请白总兵进来说话。

护卫们一脸为难,“甄公子,靖王殿下交待过不许搅扰了公子休息。”

甄贤道:“他那么大嗓门在外头嚷个没完我也没法休息,还惹人瞩目。”

这倒是一句实话。

护卫们无法,便放了白皓仁进屋。

白总兵气都顾不上多喘一口,连珠炮似的就把自己那满脑子的小琢磨都倒出来,末了一把抓住甄贤的袖子,哀道:“军师,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甄贤安静听完,把袖子拽回来,眉头紧锁。

有许多时候,甄贤其实并不想把什么事都猜得那么透。因为猜透了,就要担惊受怕。

巴图猛克下了这样一封“战书”,其实并不是白皓仁他们所认为的激将法,而是在试探,要看靖王殿下的实力和胆气究竟有多少。倘若殿下不应战,便是露了怯,如此一来,巴图猛克不但不会退去,反而必会再次重兵压境,掀起连绵战火。

是以,殿下此去与巴图猛克对面交锋,也并不全是置气,更多是不能让巴图猛克看穿了圣朝四镇兵力不足不堪久战的实情,所以不得不去。

但仅仅如此,怕还是不足够的。

甄贤并不觉得嘉斐有可能输给巴图猛克。但那小王子真是头狼一样的草原之王,一旦咬上了猎物除非生死攸关否则绝不会轻易松口。但凡巴图猛克心中还有一丝怀疑都不会甘心败退,更不会安于从此不再南下侵略。

他要助殿下破此危局,只有一招可使,就是要巴图猛克后院起火自顾不暇。

他被巴图猛克困在草原四年之久,对巴图猛克身边那些明争暗斗的角逐早已看得清楚明白。瓦剌亲王并不是甘心向这位年轻气盛的小王子臣服的,不过是迫于巴图猛克势大,想要先保存实力,伺机而动,之所以嫁女联姻也是因此。巴图猛克与瓦剌彼此都是互相利用,并没有多少信任可言。

而今巴图猛克亲自领了五万精锐南下,他在草原的牙庭正是空虚,假如此时挑拨瓦剌举起反旗,正是围魏救赵的好计,巴图猛克就不得不回头去平息与瓦剌之间的内讧,往后数年,乃至十数年都未必再有精力和胆量南侵。

虽然这么做,多少有违道义。有战乱,必有死伤,最终殃及的,都是无辜百姓,要么是鞑靼人,要么是汉人,无能幸免。

可若他此时耽于仁柔举棋不定,引至更大范围的战乱,也并不能让两国百姓免于灾祸,反而可能是愈发惨烈的生灵涂炭。

甄贤默然良久,不由长叹。

白皓仁见他半晌不吭声,举着巴掌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地喊:“军师?”

甄贤转身,蹙眉望住窗外的远方,“请白总兵速去请七殿下王驾和童都尉前来罢,甄贤有要事必须得与他们商议。”

“啊?”白皓仁眨眨眼,满脸不明白,“军师,你还要议什么呀?门口那几个人不让你出去没事,咱俩换换衣裳,你扮成我,骗骗他们就出去了。”

白皓仁说得轻松自得。甄贤险些两眼一黑,不由撑住额头。

这白总兵大约当靖王殿下留在门口的人都是瞎子傻子,那么近得距离,随便换身衣裳就真能蒙混过去。

倘若真让他这么蒙混过去了,便是渎职,回头王爷一怒,谁也跑不了。这几个婢女和护卫心里知道厉害,势必瞪大了眼在门口盯着,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逃得过。

唯今能把他放出去的,就只有七皇子。

所幸靖王殿下只带了童前一个王府亲信北上,留在门前这些人都是在应州向李总兵府上借的。这些下人得罪不起靖王殿下,也得罪不起七皇子,更不存在向谁效忠选谁站边的问题,只有唯命是从求个平安交差的份。倘若有七皇子出面担了这事,靖王殿下是不能也不会跟这么几个下人计较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白皓仁这个木鱼脑袋偏生不明白。

“白大人你先别问了,快去把七皇子和童都尉请过来吧!”甄贤头痛地揉了揉额角,把白皓仁往屋外推。

白皓仁满头雾水地被他强行推出门去,只得依言去请嘉绶和童前。

嘉绶还正蹲在关押苏哥八剌的那间屋外生气,不依不饶地蹬腿挠爪想闯进屋去,根本没心思听白总兵说的都是些什么。倒是童前活络又警醒,只听得开篇便知晓厉害,忙连哄带拐把嘉绶一起弄去见甄贤。

进门时,甄贤已写好一封书信,也不多言,直接递给童前,叫他务必在三日以内设法送到瓦剌亲王手中。

经应州一役,童前已对甄贤信服不已,听了吩咐也不多问,拿了书信径直就走,留下白皓仁和嘉绶满头雾水。

嘉绶大半颗心都记挂着解救苏哥八剌,听说二哥去见那鞑靼小王子了,虽然焦急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一个劲追着甄贤问怎么办。

甄贤也顾不得与他多加解释,只叮嘱他留在应州,敦促四位总兵严格依照靖王部署行事,还说只要如此,待嘉斐回来,苏哥八剌自然脱困。

嘉斐听了这话,心里欢喜雀跃得不得了,点头如捣蒜满口应承。

甄贤又问白皓仁巴图猛克来书与嘉斐约见何处。

白皓仁冥思苦想了半晌,支支吾吾颠来倒去说了三四个地名,才终于确定那地方是叫屠狼堡。

甄贤闻之再无二话,当即就往外走。

“军师,军师,你…干嘛去啊?”白皓仁忙不迭跟上去。

“去接靖王殿下回来。” 甄贤神色清冷,足下一步也不停。

白皓仁却还有些发懵,又跟出几百步去,眼看已快到马厩,狐疑追问:“…带多少人去?”

甄贤一手牵了马缰,扭头无奈看了依依不舍死不开窍的白总兵一眼。

“我一个人。”

第17章 十六、止杀(2)

和圣朝边疆上大大小小失守的军堡一样,屠狼堡也是在连年与蒙人交锋中失守废弃的阵地之一。因为地理位置独特,邻近应州城,反而成了鞑子时常光顾的据点。反倒是圣朝守军,已有两年之余未曾到达这里。配合这座军堡的名字,多少有些尴尬。

巴图猛克之所以将会面地点选在此处,除了想在地势上占个便宜之外,显然还有嘲讽之意。嘉斐心知肚明。

但他不打算与那小王子置气争强。

逞一时之快容易,守天下平安却难于登天。他自然不能受巴图猛克这种激将。无论作为皇子亲王,或是一军统帅,他首先要保,也不得不保的,都不是他一人荣辱,而是一国之门。

到屠狼堡前要淌过一条宽约三十余尺的河流。河水并不算深,亦不湍急,瞧在眼里却颇有些背水一战的萧瑟肃穆。也不知算是吉,还是凶。

嘉斐微微拧眉,静看河对岸单刀立马等在屠狼堡外的鞑靼小王子。

就在三百步开外的开阔坪地上,是严阵以待的鞑靼骑兵,狼旗云卷,黑压压一望不下数千人。连屠狼堡上也格外招摇地插着金帐家族的战旗,仿佛得意洋洋宣誓主权。

跟随嘉斐前来的十名骑手见此情景各个气得脸色青铁,有几个已忍不住咬牙切齿按住了腰间佩刀。

嘉斐扯起缰绳,催马一跃,将他们拦在原地,沉声下令:“你们在此候着。”

“王爷…!”众骑手恨得牙痒,却也不敢违令,只得不甘心地瞪着眼。

嘉斐扬唇浅笑。

“无事。我带你们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们死在这里。”

他将众骑手挨个扫视一圈,罢了扬鞭策马,向着河对岸的巴图猛克驰纵而去。

而巴图猛克也在静静打量嘉斐,一如俯伏头狼打量陌生的猎物。

抑或是威胁。

在此以前巴图猛克从未有过败绩,满脑子不可一世,只觉这天地生下来就该是他所有。即便是被甄贤骗了、逃走了的时候,也只是觉得面子挂不住,于是恼羞成怒。

但他从未有一刻惊惧不安过。直到他在应州输给了靖王嘉斐。

没错,应州一战是他巴图猛克真真的输了,无论如何怒骂南人狡诈,辩称自己一时大意轻敌,也都是他输了。

巴图猛克自打学会弯弓骑射,纵横草原十数年,从没有见识过能回头反咬他一口的猎物,更没有遇见过能迎头给他一拳的敌手。而今却是两个南人接连让他吃了这苦头。他最瞧不上眼的南人。甄贤和他心心念念的那位二皇子,靖王嘉斐。

巴图猛克几乎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南人中还有这样能打、敢打的人。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输了,由不得他不信不认。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恋恋不舍地追着一匹猎不着的鹿,却赫然发现前方早有只严阵以待的雄狮正眈眈盯着自己,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追猎不成反被猎。

平生头一回,巴图猛克尝到了被捕兽夹狠狠钳住腿骨的滋味。

他甚至当真产生了后退的念头。

但他不甘心就这么退走,也不能就这么退走。

在他的身后,是他的万万子民。若他不能重振金帐家族的雄风带领他的草原勇士们再度南下夺回长城那一头那大片肥美丰饶的土地,他的追随者们就只能跟着他一起在苦寒草原上忍饥挨饿熬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冬天。

这一仗是他要打的,更是他不得不打的。倘若他就此败退,他就会失信于他的子民,会威严扫地,那些好不容易才被他征服麾下的部族头领又会蠢蠢欲动,随时都可能窜起来咬断他的喉管挑战他头狼的地位——头一号就是瓦剌。

所以他不能止步于此,不能就这样输给那个靖王嘉斐,就算今日他被拦住了去路,他也绝不能铩羽而退。

只因这一战,根本无关一时胜负,而是生死之决。

嘉斐坐下那匹高头大马耆甲雄健肩长腿壮,通体毛色如血,只在额前有一抹形如利刃的银色,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宝马良驹。

想不到南边也有这样好的马。人稀罕也就算了,竟然连马也这么稀罕。难怪甄贤眼巴巴地挂记着。

巴图猛克盯着嘉斐策马轻巧淌过河水,在心里颇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却是挑眉裂开了嘴角,高昂起头。

“你就是那个靖王嘉斐?”

话甫一入耳,嘉斐却轻出一口气,笑了。

直至这一刻,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嘉斐终于彻底确定,这位蒙古小王子还是个孩子,虽然是个了不得的孩子,跟七年前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而他又怎能输给七年前的自己?

嘉斐眉目含笑,拱手施施然一礼,软刀子便从形状完美的唇齿间吐出来:“殿下远游来我疆土,小王不及相迎疏于招待,实在失敬了。”

巴图猛克显然没什么心情虚以委蛇,也根本不会这些绵里藏针冷嘲热讽的,不耐烦地“哧”了一声,摆手瞪着嘉斐,“别扯你们汉人那套饶舌的麻烦事儿。我皇妹呢?”

果然无论如何都是要拿苏哥八剌别吉这事扯上一扯的,真是毫无意外。

嘉斐眉间笑意渐渐扩大至微扬唇角,开口道:“数日前,你草原上的瓦剌亲王请了小王的幼弟前去做客。王女盛情款待,待我七弟多有情义,更亲自伴我七弟还来。七郎留王女小住游历乃是地主之谊,定会躬亲照料,事事周全,王子殿下大可不必萦怀,更不必相送至此啊。”竟是把当日甄贤那番话翻版又说了一遍,且比甄贤可气人得多了。

庶几相似的言辞,配上庶几相似的笑容,落在巴图猛克这里,简直觉得那两人是串通好的,顿时气得鼻子都皱了。

他手已下意识抓住腰间弯刀,怒目欲裂地瞪着嘉斐,吼道:“你什么意思?”

这反应全在意料之内。嘉斐略一扬眉,故意露出张惊讶脸。

“王子殿下倒是把小王问糊涂了。小王素闻草原民风‘豪放’,有抢婚之俗。如今令妹既然跟着我七弟走了,王子殿下约小王相谈原来不是打算说一说王女与七郎的婚事么?”他说到此处刻意顿了一顿,看清楚巴图猛克那张越来越铁青的脸,才轻快笑道,“我朝承周天子大礼教化,虽然没有这种抢新娘的习惯,但我礼仪之邦行事尊理守礼,对邻邦风俗也还是有所‘尊重’的。若蒙王子殿下不弃,小王自当替七郎备齐六礼聘书,求娶令妹,绝不辜负王女痴心一片。”

巴图猛克几乎要吐出血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原本以为嘉斐了不起也就奚落几句他大元的公主竟然跟人私奔南下云云,怎么也没想过嘉斐一开口就让他把妹妹嫁到南边去,还一脸已经生米熟饭的模样。

然而自古只有汉人公主和亲草原的,凭什么让他把妹妹嫁给懦弱的汉人?

这个汉人的二皇子,嘴里吐出来的字眼没有一个难听的,偏偏连在一起怎么听都觉得是在骂他,句句气得他想放狗咬人。

“你要我把我的妹妹嫁给你的弟弟?我草原上有英雄男儿无数,你那个弟弟弱得跟鸡一样,有什么资格娶我皇妹?”

嘉斐倒是并没有什么欺负小孩的兴趣,见这小王子已被气得快要“哇哇”跳脚了,便笑吟吟轻叹一声,“那就要问王女自己为什么宁愿背离兄长远离故土也要跟着七郎南下了。”也不多说别的。

偏生就是这一句最戳中巴图猛克的痛处。

巴图猛克和苏哥八剌兄妹俩一母同胞,从小一处玩耍一同狩猎,感情一向很好。虽然巴图猛克嘴上常嫌弃苏哥八剌是个女娃,但对这个妹妹其实十分疼爱。而苏哥八剌也向来敬重他这个兄长。唯独这一回,苏哥八剌竟然为了几个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拗他。巴图猛克真真气得够呛,更难过。他也瞧出来了,虽然妹妹并没有亲口承认,但无论神态或是言行都清楚明白得很。他的好皇妹这是看上了甄贤,所以才头也不回得跟着甄贤跑了。其实巴图猛克打心底也觉得,妹妹不愧是妹妹,一眼相中了他这个兄长看好的人。但她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就不要兄长了呢?!果然女人就是女人,长大了,看上了别的男人,胳膊肘就开始冲外拐了!何况甄贤虽然脑子好使毕竟生得文弱,而他巴图猛克也不想要甄贤做妹夫。

想到甄贤其人,巴图猛克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黏糊糊的烦躁。

更多的是不甘。

这些南边的家伙果然一个赛一个的烦人,无趣的令人厌恶,有趣的又养不熟,从以前就跟他抢人、抢国土,如今竟然还想抢他的亲妹子?

巴图猛克咬牙切齿盯着眼前的嘉斐,高傲嗤笑。

“好啊,我们蒙人没有你们那么多假惺惺的麻烦事,只知道弱肉强食成王败寇。苏哥儿那个丫头既然跟着你们跑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有另外一个人,可是有腾格里为证,在大草原万万子民的眼前被我巴图猛克抱进了黄金家族的大斡耳朵!你既然说尊重我草原风俗,不如先把这人还我?”

话音未落,嘉斐眼底的光华便不着痕迹的震了一下。

巴图猛克说的是小贤,嘉斐心里清楚。

虽然他也并未指望巴图猛克能在这一件事上有什么风度,但靖王殿下自己是没打算主动提及的,更没打算在这事上斤斤计较。

并不是不在乎,而是他并不打算将小贤当作筹码。

他应约来此与巴图猛克会面这件事,不可能瞒住小贤,嘉斐是知道的。他还知道,依小贤的个性,一定不会枯坐屋中等着他回去。

但无论最终结局如何,嘉斐都没打算利用甄贤为棋子,更不可能拿甄贤去做什么交换。

他舍不得,也做不到。

甄贤是他的软肋,更是他的逆鳞。

可这些连他自己都深埋心底不与外人所见的情愫,巴图猛克是绝不可能懂的。

这个鞑靼小王子之所以提起甄贤,并不是因为窥破了他的罩门,而只是单纯不爽想要占回点便宜罢了。

显然巴图猛克并没有懂。他还没有想明白,所以才会如此轻佻地提起甄贤,作为对嘉斐 “和亲”一说的还击。但嘉斐所给出的提议却并不是单纯地只为羞辱他们兄妹一番而已。

小王子到底还只是小王子。

嘉斐静静看着仍旧耀武扬威的巴图猛克,眉目深刻的脸庞上并未有一丝一毫情绪的波澜,唯有眼底光华后的暗影随着笑意渐渐扩散开来。

“王子殿下说的这个人现在何处?倘若他此刻还在殿下帐中,你我大概就不是在这儿相叙了吧。”他淡然扯起唇角,就好似正说起什么不相关的闲人,一点冰冷却在笑容里悄然上涨。

巴图猛克猛地怔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