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哭了,情绪恢复了平静,沈鹤龄也比刚才好受了很多,他跳下车去,声音朗朗地对她说:“下来,我们洗了脸再回去。”

草坪旁边是一片明亮的湖泊,湖水清浅冰凉,薛锦棠蹲在湖边,双手捧了水泼在脸上。哭了一会,脸干干的,眼睛也有点痛,被凉水这么一冰,舒服了很多。

她打算用袖子擦脸,沈鹤龄却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按在她脸上,眼睛被蒙住了,薛锦棠抓了帕子,一边擦脸一边没好气看着沈鹤龄。

总是这样捉弄她,过分!

沈鹤龄不说话,只是笑容浅浅看着她。薛锦棠被他弄得没脾气。这人总是这样,明明是他捉弄她在先,却屡屡挂着无辜的笑容,让人发不出火来。

薛锦棠擦了脸,打算把帕子扔给他,待看到帕子的时候,不由笑出声来。

“这个帕子你怎么还留着?”

两年前他们三个去杭州游西湖,听人说西湖夜景更有意味,就踏着月色而去。那晚西湖处处芙蕖,清香阵阵,晚舟慢摇,一轮明月当空,投入水中好似玉盘。

三人作了男子装扮,舟上还叫了一个会唱曲的姑娘,咿咿呀呀唱着杭州小调。

纪琅来了诗兴,要跟沈鹤龄斗诗。由她来做裁判。最后她判了两人平局。唱曲的姑娘挑着细长眼,启着红唇,用娇软的吴侬暖语告诉他们,可以靠岸把自己做的诗提在扇子上、刻在雕核上,绣在锦囊上。

三人都觉得有趣,就泊了小舟上岸,她要了一个小船核雕,纪琅要了一个锦囊,他们都猜沈鹤龄会要扇子,不料他却要了一方锦帕,还让人当场绣了一句诗:湖中月是天上月。

她跟纪琅觉得这开头很好,等着他说第二句,他只是笑笑,说暂时没有了,回头想起来了再补上。

当时她跟纪琅还笑他扫兴。回京城之后,她的小船核雕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没想到他竟然还保留着那方帕子。

薛锦棠突然很好奇:“后面你想起来了吗?”

沈鹤龄目光落在她脸上,即温柔又有几分迷茫,好像透过她看到其他人一样。

“还没有。”沈鹤龄从她手里把帕子拿回来,抬起头替她擦了擦下巴上残留的水珠:“等我想起来了,一定告诉你。”

“走吧。”沈鹤龄把帕子揣进怀里:“我们去学里。”

耽误了这么久,天色已经不早了。马车快到女学的时候,薛锦棠叫停了车,她没有继续坐沈鹤龄的车直接进女学。

“你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沈七公子,我跟你共乘一辆马车…”薛锦棠啧啧嘴摇头:“怕是那些人的眼刀都能把我杀死。”

沈鹤龄笑了笑,替她撩了车帘,扶着她下车,等她走了,他眸色才微微暗了,把帕子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折叠整齐。

湖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他会有亲口跟她说这句话的机会吗?

薛锦棠刚进大门,杜令宁就过来迎她:“沈大夫人说是苏月儿偷盗了考题,诬赖攀咬于你。已经除了苏月儿的学籍,撵她回去了,还说永远不许她再参加考试。”

杜令宁哼了一声:“以后再也不用见到她了,少了一只嗡嗡嗡的苍蝇真是好极了。”

原来事情是这样解决的,苏月儿这是恶有恶报,自作自受。薛锦棠也微微一笑:“就是好极了。我真是不耐烦应付她了。这样放走了她,有些便宜她了。”

杜令宁嘻嘻一笑,低声说:“我跟其他同窗给她收拾衣物的时候,朝她的衣箱里投了一包痒痒粉,有她好受的。”

“你…”薛锦棠吃惊地看着她,又笑了:“你做的真好!”

杜令宁摆出好色之徒的模样,捏她的脸:“我这么好,小美人怎么报答我?”

“一天到晚,没个正行,你给我做妹妹吧。”薛锦棠捏她:“我没你这样的姐姐。”

两人说说笑笑,完全没有被这次作弊的事情所影响。

第二天上午是算术课,薛锦棠如常去上课,她走进教室,原本有说有笑的教室里突然静了一下,所有人不约而同看着她。过一会,又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薛锦棠微微皱眉,走到自己座位上。

她的课桌上,被人贴了张大大的纸条,上面写着:偷题作弊,让人背锅,卑鄙无耻,不配做人。

纸张很大,字写的也很大,生怕别人看不到,还特意用了大红的朱砂。

薛锦棠没说话,抬头把环顾教室,众人又窃窃私语变成了嘲笑,有几个还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

薛锦棠没说话,若无其事地坐下,拿手在字上按了按,墨迹未干,很显然才写没多久。这教室里的人,十之八九都知道是谁写的。

薛锦棠揭了纸,虚虚地卷了就出去。有人拦住她:“马上先生就来了,你去哪里?”

薛锦棠不紧不慢,平静急了:“自然是去戒律堂,这是物证。”

那人有些慌乱,朝左边方向看了一眼。

薛锦棠也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片坐了七八个女学生,其中一个就是算术课的课首钟婷婷。

钟婷婷学习很好,只是教算数的先生更喜欢薛锦棠,平时没少夸薛锦棠,有一次还说薛锦棠成绩好,更应该做课首。

钟婷婷表面对薛锦棠客客气气,心里却很不服气,不过薛锦棠谨慎,她一直没抓到把柄。

这一次总算逮到了机会,她就想好好羞辱薛锦棠一番。

苏月儿分明是替罪羊。就算苏月儿不是替罪羊,她也要对外说苏月儿是替罪羊。谁让薛锦棠那么讨厌,总在先生面前显摆呢。

她想薛锦棠看到了这些字,一定会恼羞成怒把纸撕碎的。牵扯到盗题抄袭这样的事,她遮掩还来不及。只是没想到薛锦棠镇定的很,一点不生气,还要把纸交给戒律堂的人。

钟婷婷站起来,走到薛锦棠面前拦着她:“马上就要上课,你回到位置上去,不要随便走动。”

“那不行!”薛锦棠不听她的。

“我是课首。”钟婷婷不高兴地呵斥道:“先生许我辅助管教之权,先生不再,你们都要服从我的管教。否则,不遵从纪律,我有权利罚你。”

薛锦棠淡淡道:“钟课首也是大家小姐,应该听说过欲要正人,必先正己这句话。你要管教我,也该先把不遵从纪律乱贴纸张、污蔑骂人的人先抓出来才是。身为课首,放任同窗之间互相攻讦辱骂,你当的是什么课首?”

钟婷婷早就看薛锦棠不顺眼了,今天她就想给薛锦棠一个教训。

“我怎么做课首,轮不到你来说。而且人家说的也没错,你本来就偷题作弊…”

她正说得带劲,算术先生跟沈鹤龄一起来了。

算术先生身体刚好,走路慢慢的,沈鹤龄快走了一步,站在两人旁边问:“怎么回事?”

他就是怕薛锦棠受委屈,所以跟先生一起过来说明情况,没想到还是晚了。他语气熟稔带着关心,钟婷婷看了他一眼,委屈道:“薛锦棠不遵守纪律,要出去,学生拦不住她。她还说我不配当课首。”

真不怪钟婷婷误会。沈鹤龄替算术先生授课,一直清清冷冷的,到上课时间就来,下课就走。他年轻俊美,却从不跟女学生搭讪,其实也有避嫌的意思。唯一跟他说得上话的,就是钟婷婷了。

他授课这段时间以来,只跟薛锦棠说过一次话,还是放学之后,在亭子里。事后有好事的学生问薛锦棠怎么回事,薛锦棠就说沈鹤龄要她跟沈芳龄道歉,被她拒绝了。

她这个解释,大家都相信了。因为薛锦棠不得沈家人喜欢,又得罪了沈七公子,虽然是未婚夫妻,沈七公子对她的冷淡厌恶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担心的样子,关切的语气,让钟婷婷自然而然地认为沈鹤龄是在跟她说话。于是她说了好些薛锦棠的坏话。

沈鹤龄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听你的意思,你这个课首管不住薛锦棠?”

钟婷婷点头:“她太过分了。”

“你确实不适合做课首,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是做普通学生比较适合你。课首你先别做了,明天我重新选个人来。”

沈鹤龄声音清清冷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这样,你可满意了?”

钟婷婷都快哭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是薛锦棠的错,该受罚的是薛锦棠啊。

“七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你不必说了。”沈鹤龄冷冷地打断她,虽然声音没有很严厉,但是那语气里的不喜是那么明显。

他看都不看钟婷婷一眼,从薛锦棠手里抽了那张纸,然后让薛锦棠回教室去,他跟算术先生说了几句话,走进教室,问大家这是谁写的。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回答的。钟婷婷脸色苍白,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不说也不要紧,既然是用红笔写的,墨迹才干,那写字的笔应该就在教室里,我搜一搜,总能搜到。”

他并未动怒,神色只是淡淡的:“我只是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把人供出来,其他人就不追究了。若是让我搜出来,这件教室里的所有人,除了薛锦棠之外,都要被开除。该如何做,你们自己掂量,我数到三。一…”

“七公子,我说,是课首钟婷婷。”

随着一个学生主动站出来,其他人纷纷站出来,说钟婷婷是怎么做的,还说了什么话,之前又私底下做了哪些事,如何污蔑薛锦棠。

算术先生听了个目瞪口呆。他是绵软的性子,典型的好好先生,平时学生们娇软可爱,他看着心里也喜欢。就是钟婷婷学习不如薛锦棠,却也是个宽和大度,积极向上的女孩子,怎么私底下竟然如此不堪,实在是令人无法想象。

薛锦棠也是很吃惊。她知道钟婷婷不喜欢自己,没想到她竟然还做了那么多的事。

钟婷婷哭着说没有,说纸上的字是她写的,其他的事情她没做过,是那些人攀咬。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她说什么,也不会有人听了。

沈鹤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薛锦棠身上,宣布今天上午不上课,先处理钟婷婷的事,让大家都散了。等戒律堂的人来领走了钟婷婷,他才走到薛锦棠那个身边,问她:“没吓着你吧?”

薛锦棠摇了摇头:“我又不是没见过人间险恶的小孩子,之前比这更恶劣的事情都遇到过,这些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说的平常,沈鹤龄听得心痛。

他是很想守护盈盈,让她一生都快乐无忧的。可是他没有做到。其他地方他不敢保证,但是在女学,他在,谁也别想欺负盈盈一分一毫。

“回去吧。”沈鹤龄说:“早点午睡,下午丹青课,我们要上山。”

薛锦棠纳闷:“丹青课,你也去吗?”

“下午的丹青课跟之前不一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不想拿到第一名吗?我陪着你,保证你能拔得头筹。”

沈鹤龄柔柔一笑,像从前那样伸手要去戳她的脸,薛锦棠头一偏躲开了。

看着自己停留在半空的手,沈鹤龄愣了一下,失策了。

薛锦棠咯咯一笑,神采飞扬:“没想到吧。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已非昔日盈盈也。”要感谢杜令宁,总是捏她,她都学会躲了。

她笑得开心,沈鹤龄心头一动,双眸里也盛了笑意。这样的盈盈,是他喜欢的模样。要是她能把盈盈留在燕地,一直这样守着她,能不能让她忘掉深仇大恨,永远这样开心呢。

58.营救

下午丹青课到学堂之后, 徐先生宣布今天不教丹青, 教大家到山上挖矿石做亲手做颜料。

之前徐先生教过大家如何分辨采掘红土、雄黄、朱砂、铅丹等矿石。不过这些矿石遍布不同的地方, 想要找齐很不容易。

女学后的娘娘山上,赭石最多, 其他的矿石零星也有一点,这就要靠缘分了。徐先生要求大家必须在两个时辰之内找一块赭石回来, 两个时辰之后再回到课堂教作业。

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徐先生就让大家出发去娘娘山。

大家都是结伴进山,也有落了单的叫自己的丫鬟陪着。杜令宁家里有事,上午请假回家去了,薛锦棠本想回去找杏枝过来, 又想沈鹤龄说了陪她一起, 就跟大家一起朝山脚下走。

秋高气爽, 碧空如洗, 山上青松墨绿, 丹枫似火如霞, 野草在秋风的吹拂下变成了深赫色,还有不知名的果子已经熟透, 挂在枝头一片橙黄。山上五彩缤纷, 仿佛穿上一袭锦绣华服, 不见萧瑟,反而色彩艳丽, 生机盎然。

女学生们都娇滴滴的, 一开始不想来, 觉得挖石头什么的实在是没意思。待见到这山间如此景色,纷纷抛开之前的想法,觉得一边挖石头一边游览欣赏山间景色也不失为一桩快事。

薛锦棠从小在南方长大,之前出去玩也是去苏杭,北地的景色她见得少,也觉得津津有味。

沈鹤龄人已经在提前到了那里,他穿着方便上山的窄袖服,肤白腿长,气度温润,将大半女学生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几乎每个从他身边经过的女学生都会停下来,跟他打个招呼,说一声“七公子好。”

沈鹤龄清清淡淡的,或是微微点头,或是嗯一声,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远远看到薛锦棠来了,他走下来迎着薛锦棠,熟稔地接过她手里的挖掘工具:“走,我们进山。”

这时候山脚下还有很多女学生,他跟薛锦棠说话,还跟她一起进山,不少人都看到了。加上上午他替薛锦棠出头,把钟婷婷撵出女学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众人立刻窃窃私语。有好几个人冲薛锦棠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眼光,说话的声音很不小。

“不是说七公子很讨厌薛锦棠的吗?怎么他会对薛锦棠这么好?”

“他们不是退亲了吗?薛锦棠真是无耻,这样勾搭七公子。”

“你眼瞎啊,明明是七公子对薛锦棠献殷勤,想吃回头草。”

“那肯定是薛锦棠先勾搭七公子在先…”

沈鹤龄在前头走着,突然就停下来,微微提高了声音,冷冷看着那些人:“我跟薛锦棠如何,跟你们不相关。她从前是我的未婚妻子,以后就算不是了,也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们这样诋毁她,我是不会客气的。你们过来,跟她道歉。”

那几个女孩子都自认为自己有些脸面的,不想被沈鹤龄这样冷着脸说了一顿,又气又难堪,心里怨恨薛锦棠,到底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只能忍着羞辱过来道歉。

薛锦棠之前在京城有外祖父宠着,纪琅、沈鹤龄护着,没受过什么委屈,来到燕京之后,什么没吃过的苦都吃了一遍,都是她自己扛着的。今天有了沈鹤龄替她扛,像从前一样,她心头一暖。

等两人进了山,跟那些人拉开一些距离之后,薛锦棠就说:“阿鹤哥哥,我现在已经不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姐了,不过是个小小的商户女,其实你不必为我出头。”

“可不管你的身份怎么变,你都还是盈盈,都是我要护着的人。我答应了师父会照顾你,就一定不会食言。你难道忘了,我可是一言既出,什么马都难追的人。”

沈鹤龄说着,从袖中抽出两块红布,抓过薛锦棠的胳膊,温柔地缠上去,细细地绑了,又在自己胳膊上也系了红布。

“走吧,别分开太远,红布看不清楚了,就要汇合,免得迷路了。”

娘娘山分前后,前山供百姓游玩赏乐,对所有人开放,后山只供达官贵人、女学开放。学生们散开了,山林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偶尔也有远处传来的说话声。

大半个时辰过去,薛锦棠还是一无所获。就在她累得不行的时候,突然挖到了赭石。她心头一喜,将赭石装进袋子里,准备去找沈鹤龄汇合。

头上的缓坡上,传来此起彼伏请安的声音:“见过世子殿下。”

在燕京能被称为世子殿下的,只有赵见深。她抬头见上面的小径上,一行人转到另外一边去了,那声音也慢慢没有了,偶尔有几个女学生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环顾四周,见不远处一片红色在林间格外显眼,就奔着那红色而去。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那红色不是沈鹤龄,而是山间小路边的一颗高大的杨树,不知是谁在树干上系了红布,估计是做标识用的。

她正准备回头去找沈鹤龄,小路对面的丛林里,走出来两个人。前面那个身姿如松、宽肩长腿,气势凌厉;后面那个面白无须,儒雅文秀。正是赵见深与范全二人。

她转身就走,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对面传来低沉的呵斥声:“站住!”

薛锦棠只能原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赵见深是什么人,他早就察觉到对面山林中有人,本来以为是女学生,后来见了红布,又觉得是有人故意要引他来。

等见了薛锦棠,他就越发肯定她是故意的。

“民女见过殿下。”薛锦棠半跪了身体给赵见深请安。

“起来吧。”赵见深抓了她的手腕,轻轻一带,薛锦棠就被他搂在怀里了:“你叫我来,有什么事跟我说?”

薛锦棠一惊,倒没敢反抗,只声音平稳道:“民女无意遇到殿下,并非故意在此等候。”

她身材不算娇小,可在赵见深看来,她就是非常娇小,被他这样搂在怀里,赵见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肌肤雪白、睫毛修长、下巴尖尖,真是没有一处不精致的。

更难得的是,她没有反抗,而是乖乖的,像个温顺的、待宰的羔羊。

她是想清楚了,决定靠着他了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乖。

虽然不明白她弃暗投明的原因是什么,却不妨碍他高兴。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只要她愿意待在他身边,他总是欢喜的。至于她要的那些东西,他通通可以给她,就像他之前承诺的那样。

小姑娘嘴硬,放不下脸皮。那么他,就装作不知道她的那些小心思好了。

赵见深笑了,在她脸颊上亲亲一吻:“既然不是故意等候,那便是你我有缘分吧。”

这个亲吻轻轻浅浅,不带情,欲,只有遮不住的喜悦。

薛锦棠慌了。她不反抗,不乱动,是知道他冲动起来有多吓人。只是没想到他误会越来越深,她不能让这误会加深了。

“殿下,与民女同行的还有一位伙伴,他一会就过来,请殿下放了民女。”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抖。她是真害怕,她不想让沈鹤龄看到自己如此难堪的一面。更何况,沈鹤龄也知道,她跟纪琅从小青梅竹马,早就定下亲事。

越想心里越难受,薛锦棠眼泪有些忍不住涌。她极力压制着,眼睛还是湿润了。

赵见深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欲擒故纵?还是真的只是个巧合。

不过她的眼泪让他很难受,不能再继续强迫他。他松了手,薛锦棠两条腿都是软的,跌在地上。

赵见深又伸手想扶她起来,薛锦棠忙朝后挪,又赶紧爬起来,不想让他碰。

她避如蛇蝎的样子让赵见深相信,她的确没有撒谎。

原本心里头那点子喜悦烟消云散。

赵见深站着不说话,薛锦棠也不敢走,范全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气氛有一种诡异的低迷。

薛锦棠觉得心在油锅里煎一样,实在是难熬急了。他身上无形的压力,实在是让她无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