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试着想象,竟毫无头绪,但太子与女儿都是好相貌,外孙女必然也是个小美人,且天生尊贵!

☆、156

自家人叙了旧, 总让宾客们在园子里待着也不合适,毕竟才正月初,花草树木都光秃秃的, 再美的园子也没多少赏头。

阿娇、赵宴平重新将宾客们请了回来, 萧炼交给赵宴平招待,阿娇婆媳俩去了后院。

赵宴平默默地观察自己的外甥。

萧炼十七了。

通常这个年纪的少年郎, 虽然个头已经长得跟父母差不多了,但身上多少都带着几分青涩,可一顿宴席观察下来,赵宴平发现萧炼很是稳重, 即便面对卢太公都能应对从容, 不卑不亢,与薛琰交谈时也颇为随和, 仿佛薛琰只是一位年龄相近的公子, 而非他的准妻兄。

赵宴平都自认做不到外甥这样。

那气度,绝非赵家能培养出来的, 皇家的教养真是让人不服也不行。

宴席结束, 萧炼与其他宾客一起离开了, 并未过多停留。

柳氏站在自家门前, 看着外孙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拐出吉祥胡同, 柳氏才恋恋不舍地往里面走。

阿娇安慰婆母道:“娘别着急, 郡王爷说了, 他大婚的时候会给咱们家下帖子,到时候请您过去喝喜酒呢。”

距离郡王大婚还有三个月, 柳氏已经提前紧张上了:“他大婚,邀请的都是皇亲国戚吧, 我去了恐怕失礼,给他丢人。”

阿娇道:“娘这话就不对了,皇亲国戚再亲,有几个能亲得过咱们的,郡王爷请那些人只是礼数,请您才是最真心呢,您若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反而辜负了郡王爷一片孝心。”

柳氏便想开了。

阿娇转而提起要让绣铺重新给一家人做身衣裳,留着去郡王府喝喜酒的时候穿。

赵宴平在后面听着婆媳俩说话,目光始终落在阿娇的脸上。

在宽慰母亲这件事上,阿娇做的一直都比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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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说到做到,过完元宵节就替一家大小重新量了尺寸,然后让江娘子带上料子过来,她仔细挑选了几样布料,再把尺寸交给江娘子,让她安排绣娘开始缝制。江娘子一听说这套衣裳是留着去郡王府喝喜酒穿的,自然一万个上心,宁可耽误铺子的生意也得赶着东家一家。

赵宴平、柳氏的尺寸基本不会变了,阿娇的肚子还会长,孟昭、初锦也都在长个头,江娘子特意吩咐绣娘将娘仨的衣裳分别做大一些。

三月中旬衣裳做好了,江娘子亲自送到吉祥胡同,赵宴平不在家,阿娇娘几个分别试了试,除了阿娇的衣裳略显宽松,柳氏与孟昭、初锦的都很合身。

江娘子看着阿娇的肚子笑道:“夫人别急,距离喜宴还有二十日,您这肚子还有的长呢。”

阿娇笑着给了她赏钱。

晚上赵宴平回来,衣裳一穿,同样合身。

阿娇坐在椅子上,指挥赵宴平转了一圈,确认没有需要改的地方,阿娇视线上移,朝着被这绸缎衣裳衬得人也贵气起来的丈夫调侃道:“幸好我遇见赵官爷够早,不然堂堂郡王爷的舅舅,哪里轮得到我来嫁?”

赵宴平笑了笑,一边脱下新衣裳一边问她:“咱们都去郡王府,姑母那边会不会不高兴?”

阿娇道:“姑母巴不得咱们都去郡王府给宁姐儿撑腰,尤其是掀盖头的时候,那么多贵妇人看着,我跟娘在,宁姐儿多少会自在些吧。”

赵宴平点头,夫妻俩躺下后,赵宴平摸.摸妻子的肚子,忽然道:“要不要我跟郡王爷说一声,让他善待宁姐儿?”

阿娇立即瞪了他一眼:“你可别多事,好像姑母或宁姐儿托了咱们去向郡王爷提条件一样。我都琢磨过了,婚后他们小夫妻俩天天在一起,郡王爷若是喜欢宁姐儿,不用咱们搀和他也会对宁姐儿好,他若不喜欢,咱们瞎搀和,只会加深他对宁姐儿的厌烦,所以最好就是什么都别管。”

赵宴平只是想表达下他对薛宁的关心,随口提一下,道理他其实也懂。

一旦跟皇家沾边,亲情其实没有什么用,外甥又如何,东宫的太子还是他妹婿呢,可他敢在太子面前摆大舅子的谱吗?还是不是要本本分分地当个臣子,没事看都不敢多看太子。

外甥与薛宁的姻缘,只能看这对儿年轻人自己的缘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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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渐暖,南园的草木返青,一片绿意盎然,迎春、梅花、桃花、海棠次第绽放,阿娇一家这才真正领略了南园之美。

住在如此精致的园子里,阿娇的心情都格外舒畅,每日都要带着女儿去园子里走两圈,听听鸟叫,看看流水。

心情舒畅,时间过得也就快了起来,今日去侯府吃了添妆宴,明日一家人就要去郡王府喝喜酒了。

晚上阿娇有点兴奋,躺下很久都睡不着,问赵宴平:“你说,明日四爷、郡主会不会也去?”

赵宴平说不准。

如果是在民间,兄长成亲这种大事,弟弟妹妹肯定都会在场,但皇家的种种规矩,他到现在也没有摸清楚。

“睡吧,明天就知道了,你身子重,更要休息好。”

阿娇握着他的手,笑着酝酿睡意。

次日一早,一家人就起来准备了,阿娇穿了一件绯色绣花的褙子,便是小腹隆起,仍然艳色灼灼。初锦穿的是草青色的裙子,水水灵灵就像一颗娇嫩的花芽,母女俩站在一起,浓淡相宜。

柳氏穿了一件紫色兰叶纹的褙子,美人老了也是美人,优雅娴静,有种岁月温柔的感觉。

阿娇替婆母检查妆容的时候,忽然在那一头青丝中瞥见一根白发,阿娇心一惊,刚要替婆母轻轻拔掉,仔细一看,那黑发里面竟还有很多。

阿娇眼睛突然一酸,若无其事地走到了赵宴平一侧。

怪她平时只顾关心丈夫子女还有家里的产业,因为婆婆从来都是无欲无求也不给她添什么麻烦,阿娇就忽略了婆母,现在才发现婆母只是容颜依旧美丽,其实早已开始衰老了。

又怎能不老,香云姑娘杳无音信时,便是有沈员外陪着婆母眉宇间也凝结忧愁,后来沈员外去世了,香云姑娘虽然找到了,母女俩却被重重宫墙分隔,只能宫宴上远远地见上一面。婆母衣食的确无忧,心里却没有一日真正的圆满。

“刚刚怎么了?”一家人往外走时,赵宴平低声问妻子道。

阿娇看眼前面的婆母,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赵宴平凝目一看,神色也是一沉。

阿娇偷偷握了握他的手。

岁月使人老,这是谁也逃不过的事,他们做子女的,唯有再孝顺一些,多用心一些。

☆、157

端郡王府位于皇城西南侧,从吉祥胡同过去,马车不紧不慢地走,两刻钟就到了。

皇亲国戚是真的多,不提远一些的,便是端郡王这一辈儿的皇孙郡主加起来就有十几个,没成亲的要来,成了亲的带上丈夫、妻子、儿女,赵、薛两家的宴请合起来都比不上郡王府这边热闹,门前车水马龙。

萧炼要预备迎亲,由郡王府的管事负责招待安排宾客。

王府管事显然得了萧炼的吩咐,对赵家一行十分恭敬关照。

阿娇、柳氏带着初锦去了后院。

后院北面的上房便是郡王妃的新房,东西厢房今日都布置成了宴客厅,东厢房坐的全是皇亲,王爷、郡王、公主、郡主府的女眷,西厢房坐着的是外戚们,譬如太子妃的娘家,永平侯夫人以及她的两个嫡子儿媳妇。

谢郢、沈樱夫妻俩还在外面,不过今年年底就打算回来了,不再外放。

永平侯夫人已经五十八岁了,比柳氏年纪大,看着倒比柳氏硬朗,一派当家老夫人的模样,柳氏站在她身边,更像绵。软好欺的姨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个是天生的名门贵女,一个是江南小村庄出来的苦命女子,气势上自然要矮上好几头。

两边都没有与赵家真正结交的亲友,阿娇婆媳俩挑了一张暂且空着的席面,与初锦一块儿坐下了。

人坐下了,永平侯夫人才朝柳氏笑了笑,声音不高不低地道“亲家母身子可大好了?往常邀你出门赏花听戏都赶上你身子不适,咱们两家结亲这么多年,除了宫里遇上,我这还是第二次见你,瞧亲家母这模样,都没什么变化,不像我,都成老太太了。”

柳氏笑了笑,手里攥着帕子道“夫人谬赞了,咱们差不多的年岁,我这也是一头白发了。”

永平侯夫人笑笑,看了眼阿娇的肚子。

阿娇神色恬淡,安安静静地坐在婆母身旁,仿佛并没有察觉永平侯夫人的打量。

小门小户的婆媳俩,永平侯夫人都不屑多说什么。

等周围的夫人们移开视线,初锦才小声对母亲道“娘,你看东厢,那个穿黄裙子的是不是永嘉郡主?”

阿娇与柳氏同时看了过去。

同样是皇亲,席位也分了尊卑,怀王妃、简王妃的席位摆在中间,左侧挨得最近的便是东宫里的女眷了。有世子妃、恭郡王妃,妯娌俩都还年轻,膝下子女年幼,并未带过来,身边只坐了一位穿杏黄裙子、容貌娇嫩新妍的小姑娘,才七八岁的样子。

三人打量对方的时候,小姑娘也朝这边看了过来,视线对上,小姑娘突然绽开笑容,与世子妃、恭郡王妃说了什么,起身朝西厢房这边来了,身边跟着一位宫女。

阿娇三人紧张地站了起来。

来人的确是太子的掌上明珠,太子嫔赵氏所出的永嘉郡主。

萧炼对妹妹的形容没有错,永嘉郡主的确分别继承了太子与香云的优点,黑白分明漂亮动人的桃花眼像极了母亲,飞扬的眉毛与秀挺的鼻梁更像太子。哥哥萧炼一身温润如玉光华内敛,才八岁的永嘉郡主却像一朵灿烂绽放的牡丹,肆无忌惮地昭显着她皇家郡主的尊贵与荣耀。

“是外祖母吗?”

永嘉郡主跨进厅堂,面带笑容进来,看都没看旁人,直接望着柳氏道,眼中一片兴奋与孺慕之情。

她笑得是那么明媚灿烂,笑得柳氏都舍不得落泪,怕吓到这样的郡主。

“臣妇柳氏,拜见郡主。”柳氏笑着拜了拜,心中一片欣慰。

外孙、外孙女都长得这么好,性情也好,足见太子既是个好女婿也是个好父亲,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永嘉郡主双手扶起柳氏,清澈的眼睛一直没从柳氏的脸上离开过,惊讶道“您长得跟我娘可真像。”怪不得哥哥进宫时提起外祖母就笑,这样的外祖母,永嘉郡主也觉得亲切,一见面,就知道她一定会疼爱自己似的。

柳氏只笑,不敢多说,怕一问起女儿,自己就要哭出来。

永嘉郡主看到了外祖母眼中的水色,这泪意让她发慌,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吗?

阿娇及时带着女儿向郡主行礼。

永嘉郡主觉得柳氏亲切,是因为外祖母与母亲容貌酷似,面对陌生的舅母,永嘉郡主只觉得舅母长得很美,眉眼温柔,其他的感想就没有了,倒是初锦让她眼前一亮。东宫就她一个郡主,两位王叔家的郡主也是偶尔才进宫,对她没什么真心结交的意思,这个小姑娘应该就是舅舅家的表姐了。

“是初锦姐姐吗?”永嘉郡主开心地问。

初锦点头,轻声喊她郡主。

这边都是长辈,表姐自然觉得拘束,永嘉郡主便邀请初锦随她去郡王府的花园里走一走。

初锦看向母亲。

阿娇当然同意。

小姐妹俩就手牵着手走开了。

阿娇与柳氏重新落座,周围的宾客们直到此时也纷纷移开了视线。

永平侯夫人脸色不太好看,按照礼法,女儿太子妃乃是太子所有子女的嫡母,永嘉郡主若懂事,也该喊她外祖母才是,可永嘉郡主却只朝柳氏献了殷勤,眼中根本没把她以及她带来的两个孙女当回事。

肯定都是赵氏那狐狸精教的。

初锦这一走,就在外面玩了一个多时辰,新娘子要进门了,永嘉郡主才牵着初锦赶了回来,等着看新娘子挑盖头。

女儿没出乱子,阿娇放了心,扫眼小姐妹俩一直牵着的手,阿娇也没叫女儿回自己身边。

待新人进门,并肩坐在新床之上,阿娇不由地笑了起来。

时间过得多快啊,她还记得第一次见表妹时的情景,六岁的薛宁比此时的初锦还要小,结果十余年的岁月就像被风嗖的一样吹了过去,表妹嫁了人,女儿也八岁了。

女官托了金秤杆过来,请郡王爷挑盖头。

萧炼笑着拿起金秤杆,动作稳稳地挑起盖头边缘,手臂往上一扬,盖头便脱离了新娘子的凤冠。

薛宁远远地见过他两面,如今关系不一样了,她飞快地抬眸,对上那张依然陌生却俊美的脸,薛宁心跳加快,紧张地垂下眼帘,至于周围有哪些女眷围观,她根本没心思去看。

看清她的面容,萧炼微微诧异。

薛敖是京官里有名的山匪将军,萧炼见过几次,印象中薛敖浓眉虎目,脸庞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色如古铜,俊朗是俊朗,但一身粗犷之气,实在令人难以将他的女儿往秀美了想。可眼前的薛宁,杏眸雪肤,娇艳美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愣了几瞬,萧炼才听从女官的安排继续行礼了。

新郎官离开去前院敬酒了,阿娇等人也陆续退了下去。

天色渐暗,宴席结束,临走之前,东宫的四爷与永嘉郡主一起跑过来与舅舅一家道别。

这下子,柳氏总算是将长女家的三个小辈都见全了。

赵宴平骑马,阿娇、柳氏带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

初锦与永嘉郡主相处了一个多时辰,刚刚在宴席上不好告诉母亲祖母,这会儿她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原来姐妹俩去花园的时候还遇见了萧炽、孟昭,四个年龄相近的孩子有说有笑的,玩得可高兴了。

等初锦说够了,柳氏才问道“郡主可提到你大姑姑?”

初锦摇摇头,大家光顾着玩了,没提长辈们。

柳氏有些遗憾,却也理解,小孩子无忧无虑,萧炼毕竟年长,才知道她想听什么。

一家人抵达吉祥胡同时,郡王府这边,萧炼也终于跨进了新房。

薛宁紧张地不知所措。

萧炼喝得有七分醉了,哪怕过来之前醒过酒了,身上也由内到外地散发着阵阵热意。平时为人处世再稳重,他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婚前看过教导新郎如何圆房的画册,此时面对着娇艳欲滴的新娘子,脑海中的那些画面仿佛自己动了起来,活色生香。

“都下去吧。”萧炼吩咐道。

丫鬟们都退了下去。

萧炼看向薛宁。

薛宁就觉得现在的萧炼跟挑盖头的萧炼不是一个人,挑盖头的时候他目光清明,这会儿萧炼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想吃了她。

“您要喝茶吗?”脑袋里一团浆糊,薛宁目光躲闪地问。

萧炼笑了笑,看着她道“去年侯爷回京时,你可曾躲在绣铺里偷看?”

薛宁意外地“啊”了声,“您,您怎么知道?”

萧炼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那日我也去了,你可见过我?”

薛宁低下头,双颊红扑扑的,她当然见过他,还是第一个猜到他身份的,谁让那么多皇孙,他长得最好看?

她羞而不语,萧炼明白了,起身朝她走来,平时清润的嗓音也变得暗沉起来“既然见过,皇祖父赐婚时,你可是心甘情愿?”

薛宁被他问得心扑通扑通乱跳,下意识地往后退,身后就是桌子,往左是床榻那边,往右是门口的方向。

这是两人的新婚夜,她总不能往外跑,情急之下,薛宁垂着脸往床榻那边走去,还不敢走得太快,就慢慢地踱着步子,杏眼瞥着他逼近的身影。一心二用,又太过紧张,突然被过长的裙摆绊到,没等薛宁反应过来,她已经扑到了床上。

丢了这么大的人,薛宁手忙脚乱地要起来,身上却突得一重,那人紧紧地抱着她,急切地亲她的脸。

薛宁更慌了,还有点怕,这样的萧炼,与她想象中的郡王爷不一样。

他长得那么俊美温雅,举止大概也该像书上的翩翩君子,可这时的他,呼吸粗重动作狂野,怎么更像传说中的山匪?

自家的爹爹就是山匪,但薛宁也没见过爹爹这样啊。

当她被迫地转过来面对萧炼,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薛宁忽然懂了,郡王爷一定是喝醉了,才会这般粗野。

薛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顺从地给他亲给他抱,昨晚她还胡思乱想他会不会因为两人的辈分而不喜欢她,如今真的扭滚在一起,薛宁才发现萧炼就像一头强壮霸道的狼,压根没把她当什么表姑姑看。

明明两人同岁,她却只能像只小羊羔任他大快朵颐。

这一晚,薛宁可怜巴巴地给自己的郡王爷丈夫当了三回小羊羔。

最后一回的时候,萧炼才真正地清醒了,不再倒头就睡,而是抱着薛宁,一会儿摸摸她发烫的脸,一会儿摸摸她凌乱的发丝,目光在她脸上来回逡巡。

薛宁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萧炼道“宁宁真美。”

宁宁……

薛宁耳朵都烧了起来,羞得埋到了他怀里。

萧炼非常满意自己的新娘子。

皇祖父刚赐婚时,他想的是看在薛家与舅舅舅母的关系上,他也会对薛宁好,现在娇妻在怀,萧炼才是真心地想对她好,就像岳父对岳母,就像舅舅对舅母,让她开开心心的,不必如太子妃明明心系旁人却被迫嫁给父王,也不必像母亲那样,明明是父王所爱,却因为相见恨晚只能为妾。

他比父王幸运,薛宁也比母亲幸运,倘若这样都不能夫妻恩爱,岂不是辜负了这份幸运?

翌日一早,萧炼又恢复了君子端方的模样,笑着带薛宁进宫给皇祖父、父王嫡母、生母请安。

淳庆帝政事繁忙,简单勉励了一番小两口就让他们去东宫了。

东宫里面,太子、太子妃、太子嫔赵香云以及世子萧炫夫妻、恭郡王夫妻、四爷萧炽、永嘉郡主一起见的夫妻俩。

太子喝过儿子、儿媳妇的茶水,就要去内阁做事,他一走,太子妃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回自己的院子了,让赵香云招待小两口。

萧炫夫妻、恭郡王夫妻纷纷告退。

厅堂里终于只剩下真正的自家人。

薛宁单独与萧炼相处时紧张,这会儿见到婆母赵香云,她反而只剩下感慨,眼眶红红的。

萧炼带走了弟弟妹妹。

赵香云这才问杏眼含泪的儿媳妇“可是老三叫你受了委屈?”

薛宁摇摇头,跪在婆母面前,她心疼地哽咽道“这么多年,您一切可好?舅,舅舅舅母外祖母他们都很想您,以前没法走动,以后您若是有什么话要带过去,尽管告诉儿媳,儿媳替您转达给外祖母。”

赵香云眼圈也红了,摸摸儿媳妇的头,柔声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不过娘在宫里过得很好,回头你见到外祖母了,照实说就是,叫她老人家不用牵挂我,她年纪大了,自己要保重身体,哪里不舒服了就请郎中看看,千万别忍着,把小病托成大病。”

薛宁都记下了。

赵香云又问了问小夫妻俩相处的情形,时候差不多了,就让儿子儿媳出宫了。

当年恭郡王夫妻婚后进宫请安,太子嫔张氏只单独招待了小两口两刻钟,如今轮到她,她也不能超了。

☆、158

年轻的小夫妻都是初尝情事滋味儿,自然新婚燕尔,萧炼陪薛宁回门时,面对岳母也表现地文质彬彬。

孟氏欣慰,但也只是一时。

赵香云是她身边唯一嫁进皇家的女子,孟氏旁观着柳氏的思女之情,她都跟着心里不是滋味儿。如今轮到她的女儿,孟氏担心地可多了,担心女儿糊里糊涂触犯了皇家的规矩而不自知,担心萧炼将来会一堆小妾女儿不得已跟人争风吃醋,担心太子登基后,萧炼卷入下一轮的皇储之争,女儿跟着提心吊胆。

为人父母,大概活着一日,就要为子女操心一日吧。

可女儿已经出嫁,她担心也没有用,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女儿四月里出嫁,北疆丈夫的书信便一封接一封地送了过来,询问她启程的日子。

孟氏心烦意乱地给薛敖写了一封回信,让他别再写信了,等侄女这胎生了过了满月,她自会动身。

孟氏这封信是四月下旬寄出去的,薛敖收到时已经是五月下旬,看完妻子所写,薛敖就开始巴巴地盼望侄女早日生个大胖小子或大胖闺女,母子都平平安安的,如此妻子才能放心地来北疆与他团聚,夫妻俩再来个金风玉露一相逢,小别胜新婚什么的。

阿娇去年十月诊出喜脉,当时已经怀了一月有余,按照郎中的推测,她该六月初生。

当年生初锦的时候是三月底,阳光明媚,不冷不热的刚刚好,这次赶到六月酷暑,那才叫辛苦,天气热,孕期体虚更容易觉得热,赵宴平提出买冰放到屋里,阿娇虽然手里握着一千多两银子,可她舍不得破费。

冰是真正的权贵人家才用的稀罕东西,她与赵宴平都是穷苦出身,江南更热的地方都住了十几年,怎么到京城就娇气起来了?再说,赵宴平是个清官,为了省笔墨炭火钱还在淳庆帝那里挨了板子,整个京城都知道赵家节俭,这会儿为了她破例买冰,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说?

总之,阿娇就是不许赵宴平买冰。

白日她歇晌,便让小丫鬟在旁边摇扇子吹凉,晚上赵宴平亲自给她擦遍身子,席子也擦过,再扇扇风,也便能睡着了。

六月初五这日早上,天阴沉沉的,阿娇担心会下大雨,让赵宴平别骑马了,坐马车去大理寺。

赵宴平道“这么点路,坐什么马车,我走过去就是。”

夫妻俩真是比着低调行事。

阿娇说不过他,让小丫鬟去取了一把桐油伞。

赵宴平接过伞,看看她的大肚子,再次强调道“若发动了,派人去知会我,近日大理寺还算清闲,你不必担心耽误我的差事。”

这话他都说过好多遍了,阿娇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你快去吧。”

赵宴平无奈地摇摇头,拿着伞走了。

孟昭要去官学读书,老子不坐马车,阿娇让陈敬赶车送孟昭去,本来是想父子俩顺路一起坐车的。

孟昭出发前,也看了看母亲的肚子。

阿娇笑道“放心吧,娘一点感觉都没有,今天不会生的。”

孟昭点点头,走了。

初锦跟着女先生在二进院的家塾读书,趁着早上还算凉快,柳氏陪着阿娇去南园逛圈。

走走停停,湖面上忽然出现了几圈涟漪,柳氏仰面,等了会儿,果然有细细的水滴落在脸上。

“下雨了,咱们回去吧。”柳氏扶住儿媳妇道。

因为雨还小,倒也不用着急,阿娇感受着那随着雨水吹来的丝丝凉风,笑着道“娘,初锦就是下雨的时候生的,说不定这孩子也会赶在今天生出来,正好凉快,让我少出点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