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建议杨萱买山茶,山茶花朵大,过年时候看起来喜庆。至于院子里,等四月他回京都,一起栽棵桂花树,这样到了秋天,满院子都是桂花香。

然后再安上石桌石椅,夏天可以在院子里吃饭…

看罢信,杨萱既是欢喜又觉得难过。

很显然萧砺年前是赶不回来了,要等到四月…还有小半年的时间。

杨萱怅惘地再读一遍,把信收进匣子,对春桃道:“等明儿买些羊肉回来涮锅子吧,再炖锅羊汤,冬天喝羊汤补气。”

春桃笑着应好,“姑娘也该喝些肉汤养养元气…其实别人家里说是守孝,也并没有吃全素,都是表面看着素,私下里没断着吃肉。”

这几个月,因为有杨桂跟薛大勇,家里隔三差五就买肉,但杨萱却是一口没沾过,都是挑着青菜叶子吃。

杨萱忍俊不禁,“你又知道了?”

“以前王嬷嬷说的,有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偷偷在屋里藏一罐肉干,馋的时候就吃几块…” 看杨萱好似不相信的样子,春桃又补充,“真的,王嬷嬷有个同乡就在那个什么府里当差,瞧见过下人买了肉干送到夫人院子里。”

杨萱笑笑,“我也不是全素,上次包的萝卜馅饺子,里面不也有肉末?”顿一顿,“看着哪天天儿好,咱们去丰台买两盆茶花,再买几个水仙球回来养。醉墨斋的水仙已经开花了,闻着很香。”

春桃应道:“以往咱们都是冬月养水仙,正好过年时候开。不如后天就去,叫松枝也跟着。”

杨萱点头,“对,之前竹韵轩摆的花就是松枝和松萝去挑的,”想一想,又道:“你跟松枝带着阿桂他们去,我和文竹到铺子里…就是得好生看着阿桂,别让他给人踩了苗子或者碰掉花骨朵。”

两人商定,待松枝跟文竹回来就把此事告诉他们。

松枝毫无异议,极痛快地答应了,“好,我认识两个花农,家里养的花木不错,而且他们不糊弄人,卖的花苗都是实打实长出根来的,不像有些人,在花圃里看着好,挪回家没几天就枯死了。”

笑一笑,对杨萱道:“今天点心卖得多,范家少爷去买了一两半银子的点心,两手提不动,现叫了辆车给他送回去。”

杨萱长长呼口气,没作声。

转过天,春桃买了羊肉,一大家子人不分主仆围成一桌吃了羊肉涮锅。

再过一天,松枝带着兴高采烈的杨桂等人去了丰台。

杨萱锁上门,跟文竹一道到沁香园,刚进门,就闻到糕点面食特有的馥郁醇厚的香气,让人口齿生津。

而文竹勤快,把地面扫得纤尘不染,榆木架子擦得铮亮,托盘下面衬着雪白的细棉纸。

看上去干净齐整。

只是杨萱在铺子枯坐了一上午,眼看着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可他们好像完全没看到这里有家点心铺子,也没有闻到糕点的香味,竟是一个客人都没上门。

而对面客再来却是进进出出不断人,旁边的知味居更是,但凡进去的人就没有空着手出来的。

就只沁香园冷冷清清的没有开过张。

杨萱百思不得其解,正郁闷着,门口终于有了动静,有人掀开门帘走进来。

却是钱多。

手里还提着两包点心,一包是客再来的,一包是从知味居买的。

钱多将点心往案面上一放,对杨萱道:“东家,我知道了。”

杨萱抬眸等着下文。

钱多并不卖关子,“是知味居掌柜捣鬼…他说咱们这边白案上完小解不洗手直接就和面,还说年岁大了,满嘴涎水直往面里掉。”

张白案原本在靠窗的地方晒着阳光打盹,听闻此言,“腾”地站起来,“娘的,满嘴喷粪,哪只眼睛看见我解手不洗手?”又指着文竹道:“你说说,我几时流过涎水?他娘的,老子不把他揍得满地找牙,老子就不是男人!”

撩开门帘就往外走。

钱多一把拽住他,将他按在椅子上,劝道:“老爷子消消气,消消气儿。您这岁数,要是打过去,能不能把人家揍了还两说,东家肯定是要跟着倒霉。您打了人家,东家得向他们掌柜赔礼道歉,您被人打了,东家又得跟您家里人赔不是。这不两边不讨好吗?”

颠颠给张白案倒一杯茶,“咱们别动粗,慢慢商量个对策,非把知味居挤兑得关张歇业才好。”

张白案听着在理,“哼”一声,“他能造谣我也能,就说他家点心不干净,耗子满地跑,面里都有耗子屎。”

钱多道:“这也不妥,他们家有耗子,咱们这毗邻而居,能好得了?”

张白案气呼呼地问:“这不行那不行,你说咋办?”

杨萱插话问道:“这事是真是假?我去过知味居两次,掌柜看着很和气,真能说出这种昧良心的话?”

钱多道:“当着您的面儿他肯定不能这么说,我是生面孔,他自然就没有忌讳…不光是我,后面跟着进来的人,他都念叨一遍,让千万别往咱们这家来。本来咱这就是新店,再让他这么一搅和,谁愿意进来?”

杨萱神情黯然,“那该怎么办?有样学样说他们家面里生虫?”

钱多笑道:“东家也得有人说去,半天没个人进来,难不成跑到大街上,见到人就说知味居面里生虫?”

顿一顿,“东家,这事儿交给我,不出半个月定然办得妥妥的,只不过您得给我些银钱,有个三五两银子就成…”

第104章

杨萱如数把银子交给他。

文竹迟疑着问:“不知小哥用什么法子?”

钱多得意地晃晃脑袋, “现下还不能说, 过两天你们就知道了…反正铺子也没人来,干脆关了门回家歇着, 这屋子待久了还真挺冷。”

杨萱想想也是,把托盘里做好的点心每一样挑出几只, 装出两匣子,“这匣子给罗掌柜, 那边匣子你带回去吃。”

钱多不客气, 讨了块大包裹,将匣子并先前那两包点心都包起来, 往胳膊肘上一挎,“正好今儿要回家, 拿回去给长辈尝尝。”两手抱拳, 冲众人拱拱手,扬长而去。

杨萱在屋里坐久了, 也觉得浑身发凉, 便对张白案道:“就听钱多的, 咱们回家歇着, 不在这耗了。赶明儿再来。”

三人将东西收拾好,锁了门,各自离开。

回到家,松枝等人还没回来, 杨萱先往厨房把米淘好, 泡在盆里, 等晚上蒸米饭吃,文竹则往东跨院去了趟,回来后对杨萱道:“难怪这几天松枝总抽鼻子,刚去看了眼,他床上被褥还都是夏天那会买的,现在盖着太薄了。我去灯市胡同买些棉花,重新絮床厚被子。”

杨萱有些汗颜,她整天忙东忙西的,真没顾上松枝。

遂道:“先把萧大人屋里的被褥搬过去,他明年开春才能回,絮被子也得好几天,别把松枝冻出病来。等明儿咱们再慢慢给萧大人絮两床。”

文竹觉得有道理,随在杨萱身后走进西次间,讶然道:“这么空?”

这屋里原本就没有家具摆设,先前杨桂在,多少有些烟火气,现在杨桂两人搬到东厢房了,屋里更显空旷。

杨萱四下打量番,叹道:“待会儿咱们量量尺寸,在墙边立个衣柜,床头安把矮几,靠窗摆张书案,再加两把椅子,否则看着也不像话。”

文竹附和道:“也不知萧大人怎么过来的,连个衣柜都没有,他就不放衣裳?”

杨萱没打算告诉她,萧砺之前总共就三五件衣裳,根本不需要衣柜。

两人一个抱着被子,一个抱着褥子到东跨院刚铺陈好,就听大门传来“笃笃”的叩门声,伴随着杨桂急切的呼喊,“姐,姐!”

大黄跟着添乱,站在门口“汪汪”乱叫。

文竹小跑着开了门,松枝怀里抱一只陶瓷花盆吃力地走进来,“姑娘,放哪儿?”

盆里是一树坐满花骨朵的茶梅。

杨萱忙指着厅堂道:“先搬进去,别冻着。”

松枝放下茶梅,又出去搬来一盆小点的宫粉,这才坐在椅子上大口喘了口气。

文竹已沏了茶来,先伺候两个小的分别漱了口,饮去大半盏,又给松枝跟春桃各自倒了杯。

春桃捧着茶盅叹道:“真是不出门不知道,丰台养花的人真多,我们去的那个村,半数人家都搭着暖棚,里面什么品种都有,太漂亮了,我们差点挑花眼。”

松枝笑笑,“花农说我们之前没养过,给挑了盆好养的茶梅,那盆宫粉是觉得花型好看,颜色也鲜亮,正好过年前后开,图个喜庆。”

几人围着两盆茶花欣赏片刻,杨萱便把做家具的事情交待给松枝,“要是有现成的,我们就去看看样子,要是没有就让木匠做得简单大方些,别太花哨,最迟二月底要做出来。”

松枝满口答应,“姑娘尽管放心,我明儿就打听木匠铺子。”

说话时,杨萱注意他衣袖划破一道口子,正待提醒,见文竹已上前道:“松枝你衣裳破了,回去换下来我帮你缝上。”

松枝这才留意,衣袖处已经露出棉絮了,顿时红了脸,大步走出门。

杨萱打发杨桂跟薛大勇回屋歇息,自己也回了东次间。

不多时,春桃贼眉鼠目地进来,“姑娘瞧出来没有?”

杨萱明知故问,“瞧出来什么?”

春桃乐呵呵地说:“文竹姐是不是看上松枝了?早上临走前,文竹姐还塞给我几个煮鸡蛋,我寻思着我们刚吃过饭用不着,谁知不到正午松枝就饿了。原来是特意给松枝带着,还拿我们几个做幌子。”

杨萱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文竹都十八了,还不兴嫁人?”

春桃犹豫半天终于开口道:“要是姑娘不在孝期就好了,早点让他们成亲。我看松枝对文竹姐也有意思,天天眉来眼去的。”

杨萱哭笑不得,她早就瞧出眉目了,没想到春桃竟是稀里糊涂的,才刚刚发现。

想一想,接着春桃适才的话,“如今你们几个都是自由身,我守孝不碍着他们成亲,我是想等春杏那边宅院有着落再说,现在咱们都住着萧大人的房子,哪好意思在这里成亲?”

春桃想想也是,只能按下不提。

第二天,杨萱留在家里跟春桃一道去灯市胡同买棉花买布。

除去要给萧砺缝被褥之外,还得给一家大小添置过年的衣裳。尽管这一年坎坷不平,但过年总是要穿着新衣裳,以期来年有个好的开始。

而且,不管松枝还是文竹,甚至杨萱,当初从杨家出来时候都只有身上一件衣裳,现在银钱上还算宽裕,理应有几件换洗的。

姑娘家都爱逛绸缎铺子或者成衣铺,尤其临近腊月,各家铺子都进了新料子,挂出来时兴的衣裳样式。

两人索性从灯市胡同东头一直逛到西头,等心满意足地回家时,已经快晌午了。

文竹竟然从干面胡同回来了,脸上挂着莫名的兴奋,“姑娘,今天知味居可是倒霉了,一上午都没开张。”

杨萱挑眉。

文竹道:“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七八个乞丐,一大早就坐在知味居门口,堵得客人没法上门。陆掌柜求爷爷告奶奶,他们倒是把门口的路空出来了,可都靠墙根蹲着,身上的味道大得熏天,谁愿意往前凑?”

杨萱笑笑,“咱们铺子有起色吗?”

文竹叹一声,“没见好,对面的客再来倒是沾了光,客人都跑他家了。唉,光让知味居倒霉不行,得叫钱多小哥想法子让咱们红火起来。”

杨萱道:“等两天再说,反正不急在一时。”

干面胡同的乞丐在知味居门口足足待了三天,害得知味居三天生意都不好。

可撵又撵不走,乞丐们既不偷又不抢,就是倚着墙根晒太阳。

万晋朝哪条律令也没有不许乞丐晒太阳?

陆掌柜只得赔着笑脸请他们挪个地方,乞丐们不愿意,说干面胡同酒楼多,乞讨着方便。

陆掌柜有口难言。

乞丐们不讲究,讨回来剩菜剩饭,还有别人啃了一半的猪蹄子鸡爪子,直接用脏乎乎的手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陆掌柜看了恨不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还哪里敢奢望客人上门,只得忍痛拿出十两银子请这几位大爷离开了。

当天夜里,月黑风高,星星倒是茂密,一闪一闪眨着眼睛。

巡街的士兵刚刚走过,便从树荫下窜出条身影来,身形不高却极灵巧,站在知味居门口,不知怎么鼓捣几下,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那人闪身进去,借着暗淡的星光,寻到后厨,掀开盛面的罐子,将手里纸包展开,使劲抖两抖,有粉末之物簌簌落下。

那人伸手进去搅和几下,拍拍掌心沾着的面粉,复又盖上盖子,走回前面,抓起只点心塞进嘴里,三两口咽下去,忽然觉得内急。

他四处张望下,索性解开裤腰带,哗啦哗啦在当间地上放了水,解完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尿液,另寻处干净地方,蹲下来又解了大手。

终于肚子舒坦了,他得意地锁了门,扬长而去。

陆掌柜白白送出去十两银子,肉痛了一夜,第二天早早往干面胡同走,正与客再来的蔡掌柜碰了个正着。

蔡掌柜是个矮胖子,圆圆的脸盘子上笑得见牙不见眼,老远就拱拱手招呼,“陆掌柜早。”

陆掌柜心里堵得慌。

以前知味居总是压着客再来一头,可这三天,知味居没开张,客再来却没少赚。

可伸手不打笑脸人,陆掌柜勉强挤出一丝笑,回了礼。

走到干面胡同,陆掌柜见乞丐们果然应约离开,心里舒畅了许多,打算今儿让白案多做几锅赚钱的点心,把前几天的损失都赚回来。

他一边思量一边掏出钥匙开了锁,刚打开门,顿时呆了,“这怎么回事?”

蔡掌柜原本觉得有些失望,那些乞丐再多待两天就好了,才待了三天。

早知道他暗里塞些银子,让他们待上半个月,再让这位面善心黑的陆掌柜得瑟。

正懊悔着,听到陆掌柜的惊呼声,他忙扭动着肥胖的身子挤过来,不等近前,已经捂住鼻子,“陆掌柜也太不讲究了,做吃食生意的地方,哪能随地…”

人胖嗓门就格外大,尤其蔡掌柜存心吆喝出去,更是不惜力气,“真是不应该,不应该呀!”

有过路行人好奇,跟着凑上前瞧热闹。

地当间的尿已经干了,只留着一道白印彰示着尿液经过的痕迹,可那堆翔仍在,无所顾忌地散发着臭味。

行人赶忙捏着鼻子往外走,架不住另有人围上来看。

陆掌柜终于反应过来,哐当掩上门,将一干闲杂人等关在门外。

而屋子里,他与那堆翔面面相觑…

第105章

好容易等着伙计跟白案过来, 几人捏着鼻子把那堆脏物清理出去,又先后担了几桶水, 把地面擦洗得跟镜子似的, 一尘不染。

可东西没了,气味犹存, 萦绕在屋里经久不散。

而且,清扫地面的水流到外面, 在门口结了薄薄一层冰。

客人们一来怕摔着, 二来觉得晦气, 都躲得远远的, 谁也不曾近前。

对面的客再来的客人又是川流不息,一上午没断过人儿。

临近中午,蔡掌柜两手袖在一起,扭动着肥胖的身体走到知味居门口, 小心地避开地上碎冰,问道:“陆掌柜一上午没得闲啊, 就看你一遍一遍擦地了。”

陆掌柜有口难言, 只当做没听见。

蔡掌柜又道:“我也是忙了一上午,连口茶没捞着喝。”探了头往沁香园瞅瞅, 对松枝道:“还是你舒服,掌柜伙计一人担,还能腾出工夫来喝茶。”

松枝笑笑, “蔡掌柜嫌累, 干脆关了铺子好生歇两天。”

“那不成, 那不成,”蔡掌柜摇头,“我还得给东家赚银子,我们东家不比你们东家年轻面皮薄,哈哈哈,说起来长得真俊俏,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

松枝顿时拉下脸,一杯冷茶泼出去,正倒在蔡掌柜脚前。

蔡掌柜讪笑两声,“随口一提,开个玩笑。”

摇摇晃晃地回到客再来。

陆掌柜将两人对话听了清楚明白,没将松枝放在心上,倒是暗暗怀疑起蔡掌柜。

知味居生意一落千丈,沁香园还是跟以前一样半死不活,而客再来却赚了个盆满钵满。

他跟蔡掌柜面对面做生意十几年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原本打算有钱大家赚,和气生财,没想到姓蔡的却想一家独大,容不下他知味居了。

陆掌柜气得拍了桌子,吩咐白案赶紧把知味居卖得最好的猪油松子酥和玉带糕做出来。

又铺开宣纸,大笔蘸了浓墨写下“买一斤送半斤,早来早得,卖完为止”的字样。

他豁上去不赚钱也不能眼看着蔡掌柜小人得志。

当天下午,知味居大门紧闭,可点心的香气却透过门缝和屋顶的烟囱肆无忌惮地飘散开来,充斥着整个干面胡同。

有鼻子尖的嗅两下,笃定地说:“肯定是松子酥,隔着老远我就能闻到炒松子的香味。”

旁边有人附和,“没错,论起糕点的口味,知味居的白案确实有两下子,比客再来强。对了,你尝过沁香园的点心没有?”

“没去,我看开张一个月了,没几个人去,说不定都是陈货。”

另有一人插话道:“我原打算去尝尝,听说那家白案不讲究,小解不洗手就直接和面,一寻思就觉得膈应,还是算了。”

先前鼻子尖的那人道:“人家洗没洗手你看见了,这话肯定是放屁,存心不想让沁香园立足。”

几人闲聊半天,见知味居始终没有开门营业的打算,也便各自散去。

而隔着小半个京都城的东条胡同,小六正眉飞色舞地跟范直讲述他昨夜的丰功伟绩,“…我原先只打算往面里洒点巴豆粉,没想到一时内急,找不到方便之处,只好就地解决…今天特意去转了转,知味居正忙乎着担水擦洗地面,旁边人都捏着鼻子走,哪还有人上门?”

范直穿着灰蓝色直缀,外套兔毛马甲,手捧热茶,面色晦涩不明。

小六心里发虚,忙补充道:“我做得隐蔽,保证只有天知地知,再就我跟小九知道,就算事情露出来,也绝对不会牵连义父。”

范直淡淡道:“你当我怕被牵连?若是怕,也不用养你们这些畜生了,就养几个老实本分的,等我百年之后等披麻戴孝上香烧纸,岂不省心?我是觉得你们白活着十几年,脑子里还只这点把戏,把知味居弄臭不难,可沁香园能立起来,能做成干面胡同的头一份儿?”

小六忙道:“还有后手,小九留着后手…不过我们这点把戏总是比不过义父,要是义父能伸把手,小四嫂的铺子肯定会赚钱。”

范直滋溜啜口茶,让茶汤在舌尖打个转儿,缓缓咽下去,“要我伸手不难,可也只这一次,以后就得看杨二自己的本事…还有,你们几个少往干面胡同凑,是不是闲得没事干?最近京里查夜查得紧,你心里有点数,真要被人拿住,别怪我绝情不认。”

小六连声道:“义父放心,我有数。您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扑个空门不吉利,贵重东西我一概没动,就只顺把剪刀顺支笔,决不会落人眼目…我也没经常去干面胡同,就小九托付我,才跑了趟,要怪就怪小九,每次夸小四嫂生得漂亮性情也好,我都还没见过。”

范直默默放下茶盅,猛地将旁边戒尺抓到手,小六就地一滚,已经翻出门外,掀了半边帘子,只探进个脑袋,“嘿嘿”笑一声,“我猜义父就要动手,我可不像四哥那么傻,干杵着等挨揍…义父放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都晓得。”

门帘晃动,人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