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来这周家,谁想来这周家,偏被这蛮子挟持,先强掳,又强道歉。处处为强,却不想到底错在何处,却不想娘子悲在何处。

娘子心中该是多么无奈,困这女子身。恨这血亲束,说不得挣不得脱不得。

还好,还好,有人知道,有人知道。

婢女抬手掩眼,泪掉下来。

这个郎君还不错。

周六郎看了一眼秦郎君,眼中闪过一丝恍然,旋即又绷紧了脸。

屋门开着,坐在屋子里的人可以看到外边飞扬的雪花。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秦郎君还在抓着酒碗大笑,指着周六郎,又指天,“我打不得天,还打不得你么?”

说罢拿着拐杖又是一下。

“秦桑子,你够了。”周六郎绷着脸喝道,伸手抓住他的拐杖夺过来。

“周六,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秦郎君笑道,用酒碗指着他,“你,欺人太甚。”

婢女在一旁也愤愤看着周六郎,没错,他说他认错,可是他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错!

欺人太甚!

周六郎绷着脸,愤声坐下。

“当初我不管不顾夺走你的婢女,是我不对。”他说道,“你有气,有怨,尽管冲我来,念着祖母和姑母,你莫要怨恨周家,怨恨周,这个姓氏。”

“既然念着你祖母和姑母,你怎么能如此待她?”秦郎君说道,手里还抓着早已经空了的酒碗,“倒酒,倒酒,我与娘子同悲。”

“是,我们欺人太甚。”周六郎咬牙说道,看向程娇娘,“要待如何,你只管说话。”

“你的意思是,她不原谅,不肯说要你们怎么赔罪,就是她的错?而你则是委屈的?”秦郎君说道摇头,伸手指着程娇娘,看着周六郎,“好话坏话都是你说了,六郎,做事情,没你这样欺人太甚的。”

婢女点点头,没错,没错。

娘子口纳,而眼前这个郎君替她说出了这些话,可见娘子所受的委屈还是有人看得明白清楚。

“我只是想做些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做。”周六郎坐直身子,绷着脸说道,“你要怎么出气,你就怎么来吧。”

他说罢看向程娇娘。

对面,程娇娘一直安静而坐,不发一言,此时见他们看过来,她沉默一刻,伸手掩嘴打个哈欠。

“怎么,还不脱啊?”她说道。

本来伤心的婢女闻言几乎失笑,忙用手掩住嘴。

“程娇娘,你还有完没完!”周六郎单膝跪坐起来,喝道。

秦郎君也笑了。

“没完。”他说道,将手中的酒碗砸向周六郎,“你快滚出去,别在这里惹人烦。”

“秦桑子,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周六郎气道,接住酒碗。

“滚出去!你竟然是这种人,我真是瞎了眼,你若不走,我日后再不认得你。”秦郎君伸手指着门外说道。

周六郎咬牙瞪眼,一甩衣袍大步出去了。

院门外,悄悄的站了好些人,纵然举着伞的也快成了雪人。

“六郎,秦郎君自己在里面了?这,这不好吧。”周夫人忙说道,一面伸手拉住儿子。

“有什么不好的?让那傻子趁机赖上他,才好!”周六郎没好气的说道,甩袖子大步走开了。

周夫人要喊又不敢大声喊。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她说道,“赖上人家,那秦家,是那么好赖的吗?”

要是能赖上,家里这么多女儿,她早就动了念头了。

秦郎君,这是做什么呢?真喝醉了?

屋子里只剩下秦郎君,看着周六郎走开,似是很高兴。

“这种人,必然要给他些教训。”他抚掌说道,“欺人太甚。”

说罢转头看程娇娘。

“娘子,息怒,该生气的不是你,而是他。”他说道。

程娇娘看着他哦了声。

“那是自然。”她说道,看着秦郎君,“他走了,你还脱吗?”

太可怕了…秦郎君的小厮只恨不得将头埋进脖子里,这真是傻子啊!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秦郎君看着她,哈哈笑了。

“如果娘子想看的话,我也无妨脱一下。”他说道,一面苦笑,“只是我这不全之身,不怎么好看。”

*************************

腊月二十九,财神生日,祝大家马上发财~

我保持更新,大家快乐过年,空闲看文,我给大家拜个早年~

第三十七章 忘了

夜色降下来时,雪也停了,悬挂的红灯照耀下,院子里一片晶莹煞是好看。

仆妇们急忙忙的将屋门拉开,室内暖意浓浓扑面而来,带着满脸疲惫的周夫人走进来,轻轻的吐了口气。

“怎么样?还闹吗?”周老爷忙问道。

仆妇卸去周夫人的斗篷,便忙退了出去,关上了屋门。

“没闹。”周夫人坐下来,吃了口煎茶,一面伸手揉了揉额头,说起来这主仆二人进了门,安静的都好像不存在,但为什么她还似乎从来没有过的疲惫,“配了小厨房,主仆二人自己做饭吃过就睡去了。”

周老爷也松口气。

午后陈家也派人来了,说是要请程娇娘明日再去看看老太爷。

今日才走,明日还有什么可看的。

很显然,陈家这是来问程娇娘走还是不走了。

如果程娇娘说走,借口是给陈家老太爷看病,那么周家就不能拦着。

周老爷心里恨啊,怪儿子闹了这一出全是无用,反而惹恼了程娇娘和陈家。

正不知怎么办才好,程娇娘竟然跟陈家人说明日不用看,该去看的时候,她自然会去看。

这一下面子总算是保住了。

周老爷松口气。

“那都是六郎的缘故。”周夫人说道,一面用帕子拭泪,“你没见他自己打自己下手多重,冰天雪地的,不就是一个丫头,算得了什么,她就这样不顾脸面的乱撒脾气,要是六郎有什么好歹。我定不饶她.”

“有什么好歹,那算什么伤。”周老爷满不在乎说道,带着几分舒服惬意饮了口茶,“家宅安稳,就好,就好。”

家宅安稳。

周夫人忍不住想到这短短一日乱七八糟的事。

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吧,以后,就可以家宅安稳了吧?

她为什么总觉得有点莫名的忐忑不安呢?

而此时卧榻上程娇娘和婢女几乎是同时坐起来。

“娘子,忘了金哥儿了!”婢女说道。

屋内的灯亮起来。紧接着整个院子的灯亮起来,再然后整个周家都热闹起来。

“要做什么?”刚躺下的周老爷夫人急匆匆的穿衣,“这都晚上了还要出去?”

“说是丢了个小厮,那婢女要出去找。”仆妇说道。

“什么小厮,小厮怎么会丢?”周夫人皱眉问道。

“这就是找借口要走,要胡闹呢!”周老爷恨恨说道,“我就知道。没这么安生,攒着劲要折腾人呢,不准放她们出去!”

仆妇们不知所措,周六郎披着斗篷大步而来。

“父亲母亲无须着急,她们要去哪里,我自陪她们去便是。”他说道。

“六郎,你身上还有伤呢,这大冬夜里跑可怎么得了。”周夫人急道。

周六郎已经摆摆手混不在意的出去了。

廊下并没有那女子的身影,只有婢女穿戴整齐。

“怎敢劳烦六公子?”她惊讶道。“让人备车送我去陈府问问就好。”

只有婢女?不是那女人?

周六郎皱眉看着屋内,灯光暗暗。

“娘子歇下了。”婢女说道。

果真只是找个小厮?

这女人惯于装傻,信她不得!

“找人不急么?速去。”周六郎说道,自己率先向外跟去。

纵然白日下雪,冬夜的京城也是一般的热闹,街上人流喧哗。

周六郎亲驾着马车直奔陈家。

因为要去宅子住,金哥儿先一步被送到宅子去了。

这一番突然。她们主仆被硬拉到周家,陈家也慌乱,周家也慌乱,倒都把金哥儿给忘了。

也不知道陈家有没有人特意去接他回来,或者告诉这孩子一声,免得不知所措。

陈家被半夜敲响门,也吓了一跳,都起身来。

“以为周家接走了呢,我们也没去看。”

问了一圈,才问道知道的人。那管事一拍腿懊悔说道。

“呸,人是你们送走的,宅院也是你们租的,我们如何去接人?”周六郎一肚子火气啐那人一头脸。

“周六郎,要不是你不要脸,哪有这等事!”陈家一个少年早就一肚子气。立刻伸手指着骂道,“京中年下,拐子人多,那小厮才十二岁,又初次进京,不认路不识得人,万一丢了,看你如何给程娘子交代!”

身旁立刻四五个少年呼应助阵。

程娘子硬被周家劫走,奈何到底血亲不能诉苦,实在可怜,真是让人恨之又恨。

周六郎冷声而笑毫不怯让,眼瞅就要在院子里打在一起。

“先去找人,找不到人,再算帐!”婢女跺脚喊道。

呼啦啦的人马踏飞街上的积雪。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乱乱的脚步声踏破了周家的清晨的宁静。

婢女脸冻的通红,眼睛也红红的,拉开门迈进屋内。

屋子里程娇娘已经穿戴整齐坐着,手里握着书,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读或者写。

“娘子..”婢女忍不住哽咽。

“先说,后哭。”程娇娘说道。

婢女用力咽下眼泪。

“问了四周的人,有见到金哥儿先是站在门口,后又向巷子口走去…”

“沿着路问去,有人见他抹着鼻涕,问陈家在哪,不过说不清是哪个陈家而无果…”

婢女颤声说道,说道这里停下来。

“所以他,找不到陈家,不知道周家,也忘了自己的宅子,迷了路不知所踪。”程娇娘说道。

婢女点头哽咽。

“娘子,你别急,已经报了衙门,还在找,城门已经守住了,应该还没出城。”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