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别总想着吃。”晋安郡王咧嘴笑了,说道。

门外的宫人已经迎接过来了。

“二皇子,郡王。”他们恭敬的施礼。

二人迈进门。看到二人进来,寝宫内的太后高兴的招呼。

“娘娘,吃什么好东西,好香。”二皇子在太后跟前坐下,带着几分稚气开口问道。

“你这个小馋猫,就知道吃。”太后笑道。“被你父皇知道,又要说你不长进。”

一旁晋安郡王笑了。

“娘娘,殿下爱吃,说明身子壮嘛,陛下高兴还来不及呢。”他笑道。一面似是不经意的也嗅了嗅鼻子,“真的挺香的,娘娘,您吃什么好吃的?”

太后笑了。

“两个馋猫。”她笑道,一面示意宫人,“去拿几个陈家炸的黄雀来。”

晋安郡王眉头一挑。

“陈家?”他问道。

“陈绍家。”太后笑道。

“哦娘娘,说道陈大人,他父亲可好了?”晋安郡王问道。

“好了,说起来真是稀奇。”太后说道,“从江州请了个神医来,三天五天的就治好了。”

宫人已经端了两碟黄雀上来,在二皇子和晋安郡王面前摆好。

“这么厉害?不是说不治吗?”晋安郡王问道。

二皇子对这些不感兴趣,已经开始吃黄雀。

“天外有人,人外有人,不是本宫屈说他们,这些太医在京城养久了都退化了。”太后说道,一面摇头,“这民间,还真是有些神医呢。”

“娘娘,好吃。”二皇子吃完两个,一手油的说道,“我还要吃。”

太后忙命宫人给他擦拭。

“还有呢,陈夫人把厨子留在宫里了,教会了御膳再回去,想吃你们随时能吃。”她笑道。

“哦我看到了,陈夫人带着厨子进来的,还是个厨娘。”晋安郡王一面拿起黄雀慢慢吃,一面随口说道。

“那个不是,那是陈夫人的女儿。”她笑道,一面问旁边的宫人,“叫什么来着?穿的挺别致的,长的也乖巧。”

“名素,族中行十八。”宫人笑着答道,“今年十四了。”

晋安郡王接过宫人递上的帕子低头慢慢的擦嘴。

陈素,陈十八娘么?

说笑一刻,因为贤妃在此养胎,晋安郡王便示意二皇子告辞。

“母后等着问殿下功课呢。”他低声说道。

二皇子的脸顿时皱起来。

“娘娘。”他看着太后扭了扭。

“乖,去吧,皇后是为你好,好好跟着先生学。”太后笑道。

“殿下正好带着黄雀过去,借娘娘的花献佛。”晋安郡王笑道。

二皇子忙点头,太后也笑着让宫人去装起来,又看着晋安郡王,难掩几分赞许慈爱的点头。

“去吧,他年纪小,你多带着他。”她说道,“等过些时候,你和大皇子都出宫,他怪孤单的。”

晋安郡王一笑。

“娘娘多虑了,不是就要添个弟弟了。”他笑道。

太后顿时眉笑颜开。

“好好,本宫讨你这个吉利话。”她笑道,“去和贤妃说,郡王说了,等着多带个弟弟玩呢。”

宫人笑着去了,不多时回来,端了一盘子金银珠宝。

“贤妃娘娘赏给郡王玩的。”她们笑道。

“谢娘娘。”晋安郡王笑着接过,又看太后,“娘娘,贤妃娘娘都给了呢。”

太后一愣旋即掩嘴大笑。

“小滑头,又惦记本宫那点私房。”她说道,一面笑着示意宫人,“赏。”

先送二皇子去了皇后那里,晋安郡王这才折返回到自己的宫中。

小的时候跟着太后住,大了为了回避,便搬到宫中最西边,这里距离前朝近,距离后宫远,原本是太祖皇帝的书房,后来一把火烧了,再修整后便空着了,直到赐给晋安郡王才再住人,树木繁多经年,冬日还好,夏日里绿荫遍布遮天蔽日,越发显得寂寥。

晋安郡王迈进门,就看到两盘赏赐摆在屏风前,他静静看了一刻,忽的上前抬手推翻了。

“殿下。”一个内侍忙低声喝道,又忙掩住门,小心的左右看。

晋安郡王回头一笑。

“没人。”他说道,“瞧把你吓的。”

“郡王,可别吓唬奴婢,您可千万小心点,不可大意。”内侍拍着胸口,说话随意,可见是亲近人。

晋安郡王撩衣盘腿坐下。

“我知道,你下去吧。”他说道,一面伸手拿起散落地上的珠宝,依着凭几,半歪着身子晃晃悠悠的一件一件的举到眼前,嘴角含笑的看着。

内侍应声是,退出去带上门,日光渐渐褪去,最后只从门窗格子里透进来,斑驳的铺在中厅席地而坐的少年身上。

第七十八章 旧人

二月末的清晨,天气依旧阴寒。

雾气未散时,周家演武场上呼喝声正浓。

周家所有的男子们都在习武练箭,这是周家以及所有武将人家的传统,每日打熬筋骨,不论风雨天晴。

年近知天命的周老爷只穿着短衫,手中一杆长枪舞的行云流水,对面周六郎*上身,手中银枪躲闪点刺,毫无畏惧。

旁边年纪大小不等的弟兄们亦是各自对战,初春的天气里,*上身的男子们皆是汗流浃背。

伴着一声呼喝,周六郎手中的长枪飞了出去,蹬蹬后退几步,一脸的不服。

“六郎,你到底还年轻。”周老爷哈哈大笑,将手中的长枪竖在地上,“不过也不错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次都要被你爷爷枪挑跌倒呢。”

伴着这父子二人的结束,其他弟兄们也各自分出胜负,再几轮拉弓射箭,晨练结束。

校场外守候的婢女小厮各自涌上来,伺候自己的主子擦拭加衣。

独周六郎又扔了几回石链才走过来。

男人们晨练过后,就是周家早饭的时间,之后周老爷以及有官职的二子去衙门点卯,其他子女便各自散去。

“六郎,你今日陪我们去普修寺吧。”几个姐妹唤住周六郎说道。

“不去。”周六郎干脆的答道,“最烦去那种地方。”

“才不是呢。”一个妹妹哼声说道,“要是那傻子叫你去,你肯定去。”

“其实六弟不是陪她,是看着她,怕她跑了。”另一个姊妹则嘻笑道。

“她会跑?赖在家里不肯走吧…”

姐妹们嘻嘻哈哈,忽地一个忙打断。

“嘘,嘘,别说了,陈家娘子来了。”一个说道。

大家都停下脚。看着仆妇引着一个女子袅袅而来。

姐妹们停下脚,走在前边的周六郎则转身回避。

陈家娘子跟着仆妇过去了,这边姐妹没有打招呼,那边她更不会来见礼,双方都看到了却都像没看到。

文臣家的小娘子本来就跟武将家的很少来往。周家姐妹也不想去客套认识。

“也不知道陈小娘子跟她能说什么。”一个姐妹嘀咕道。

“或许。根本就不说话呢。”另一个笑道。

陈十八娘进了院门,仆妇通报一声便退去了,她也不待人来相迎。自己就上了台阶,径直站到旁边的侧室的门前,两个小婢女忙伸手拉开门。

侧室是布置简单的书房,摆着两个火炭烧的旺旺,驱散了初春的寒气。

屋中左右摆放两张几案,各自旁边放着笔墨纸砚,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陈十八娘解下罩衣,屐鞋,迈步进去。在属于自己的左边的几案前跪坐好,取过一张纸铺在几案上,镇纸石压好,便侧身慢慢的研墨。

等她研墨好之后,门外便传来脚步声,门再次被拉开。先迈进来一只只穿着袜子的脚,再然后整个人走进来。

没有说话也没有招呼,只是简单的互相点头算是打招呼,程娇娘在另一边坐定,等她研好墨提笔。陈十八娘已经写了一张字了。

程娇娘提笔,陈十八娘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认真的看她一举一动,握笔运笔。

五字之后,程娇娘便将这一张纸递给陈十八娘,陈十八娘接过放在几案上,以此作帖临摹。

程娇娘便自己练字,一刻后会转身看着陈十八娘。

“胳膊太高了。”

偶尔她会说一两句话,指点陈十八娘的姿势或者运笔。

一个时辰后,婢女会在门外送进来一碗水,一碗茶,也就表示今日的习字结束了。

陈十八娘饮完一杯茶,看着一旁的程娇娘。

“娘子,不喜饮茶?”她忍不住问道。

自从认识以来,次次见面,这女子都是饮水,从不饮茶。

“不是。”程娇娘说道,放下水杯,“这里的茶,不和我口味。”

陈十八娘微微有些疑惑,低头看自己的茶碗。

周家有钱,采买的是如今京城很名贵的普修寺僧人所出的茶饼,京中有钱人家用的水都是城外落梅山打来的泉水,加了盐和肉蔻,虽然煎茶的丫头手艺一般,但其味很正。

不合口味?

是因为南北差异?

“我家还有南边福州杭州等地来的茶,我让人给娘子送来。”她说道。

“多谢陈娘子。”婢女笑了,“我家娘子在家也不吃茶的,她不喜如今的茶。”

不喜如今的茶?那喜欢以前的?或者以后的?

陈十八娘听的有些迷糊,端起碗将余下的茶吃完,放下茶碗施礼道谢,起身告辞,这时候就到了程娇娘小憩的时辰。

听到仆妇回禀程娇娘的婢女又要车出门,周夫人一声冷哼。

“一天到晚的往外跑,真是丢尽了女儿家的脸面。”她说道,伸手按着突突跳的太阳,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她就觉得嗓子难受,好容易压制的咳嗽就要翻上来,“她如果实在喜欢住外边,不如也送外边的宅子里吧,也免得人人都抬着死人往咱们家跑,没得晦气。”

说道这个,她想到什么猛地坐起来。

“陈家不是赠给她一个宅子吗?”她说道。

周老爷皱眉放下茶碗。

“当初人家要去哪里住,咱们不让,如今怎好赶出去?”他说道,“爱出去就出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怎么行?人家可不管她是谁,只会说是咱们周家的女儿教导无方,累害咱们家的女儿们。”周夫人竖眉说道,“咱们女儿可还是要嫁人的。”

“那赶出去总归是不好看。”周老爷说道。

“怎么不好看?咱们又不是不管,男人妇人丫头的拨十七八个跟过去,离得又不远,说过去就过去,”周夫人说道,“那宅子位置好,风景好,去哪里都方便,难得又自在不吵闹…”

“等一下。”周老爷打断她,问道,“是她搬去,还是咱们搬去?”

周夫人瞪他一眼。

“咱们养她一辈子,她的不就是咱们的吗?”她没好气说道。

“我知道了,我再想想。”周老爷说道。

“她们这次又去哪了?”周夫人不再逼问,扭头问仆妇,“六郎没跟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