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早说过,你跟我不是同一类人,所以,你与楚正乾也不是同一类人。”

她看着郑琴,也没迟疑,很是坦然地说道:“我们跟你不同,我们远比你冷酷、自私,你会为了你所爱不顾一切、付出一切,而我们却都会有所保留,永远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这通话,孟夏是说给郑琴听的,同时也是坦然的面对着自己的本心。

郑琴似乎是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说是从没想过孟夏竟然会当着她的面讲出如此直指本心的一番话来。

她不得不反问道:“就算是你最在意的三皇兄,你也依然会有所保留,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哪怕是他面临生死,你也依然做不到为他付出一切?”

见郑琴提及三皇兄,孟夏微微笑了笑:“即便是三皇兄,即使是生死,但凡有足够的功夫可以考虑的话,我都会选择先保全自己。”

“为什么?难道你就真的如此狠得下心?”郑琴简直不可置信,下意识里竟然毫不犹豫地相信孟夏应该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哪怕其亲口承认。

“为什么吗?”孟夏见状,反问道:“看你这般神情,难不成觉得我不是那么自私自利的人?”

“口中说自己有情有义的,大多都是骗子,而觉得自己自私自利者,往往并非那般不堪。”

郑琴说道:“我相信你可以对这世上任何之人狠下心肠,却唯独不信你能够对你的三皇兄也能如此无情。孟夏,我下过功夫研究你,你与定王之间的感情,远不止你所表达出来的那般浅薄!”

听到郑琴的话,孟夏也并没打算多反驳什么。

她只是默默在看向竹林深处,如同喃喃自语一般说道:“你说得没错,三皇兄是不同的。因为如果面临生死的话,他根本不会给机会让我去做这样的选择,他会不顾一切的舍了他的命将活着的希望让给我,绝对不会让我为他冒险。所以,不论如何,最终得以保全的只会是我。”

这能话,让郑琴不由得怔住。

一时间,她更加看不明眼前的少女。

那个明明不过十六岁,却恍如已经活了几个轮回般少女,真实得让她竟有些黯然失神。

有的时候,活着未必比死更加容易。

这天底下为爱而死的人从来不缺,但为爱而活的人却少之又少,因为后者要忍受的痛苦与折腾远比前者沉重得多。

这一刻,郑琴终于看到了孟夏最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因为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勇敢让眼前的少女坚强得吓人!

这样的勇敢与常人所说的又完全不同,那是一种真正的大无畏,一种明知将要承受的后果却依然淡定从容的去接受的坦然!

“郑琴,咱们之间的这场谈话似乎有些超出了我原先的预想。”

片刻之后,孟夏收回了目光,再次看向了郑琴,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笑意:“不过也好,有些话一直憋在心里头找不到合适的人倾诉也是一种痛苦,如今跟你唠叨了一通,我觉得周身都舒服多了。”

“没错,我也如此。”

郑琴见状,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还记得刚才我说的话吗?没骗你,今日我当真流完了这一辈子所有的眼泪,所以从此后不会再有任何的事情能让我哭泣。”

“这话你还真别说得太早,眼泪这东西有时也并不全是坏事。”

孟夏说道:“喜极而泣,感动落泪什么的都是常有之事,做人还是要乐观一点的。”

“乐观?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呀。”

郑琴微微叹了口气,不过对着孟夏的态度却是比着之前缓和了不少:“如果你爱的人非但不爱你,反倒是让你去为了他爱的女人效劳甚至牺牲,你还能乐观得起来吗?”

“如果是我的话…”

孟夏笑了笑,倒是并无尴尬或者窘迫之色,反倒是正儿八经地说道:“若是我的话,那就毫不犹豫的放下过去,离那人有多远算多远,自此为了自己而活,有多精彩便活多精彩。”

“是呀,你的确与我不同,我不可能像你说的那般拿得起放得下。”

郑琴苦笑:“这才是关键所在呀,我放不下,不论如何依然还是爱他。如果是这样,如果你是这样的话,又当如何?”

她追问着孟夏,像是在追问着心中所求的答案。

听上去有些可笑吧,她竟然在向自己的情敌讨要答案。可笑归可笑,人有的时候却偏偏如此,若非实在寻不到答案,又有谁愿意走到这一步?

孟夏似是心有所感,倒也没有回避郑琴的追问,顿了顿后,看着郑琴的眼睛径直说道:“若真是你所说的那样,他爱谁是他的事,与我何干?我爱他是我的事,又与他何干?”

一句话如同雷电般击中了郑琴,一时间让她整个人都愣在了那儿。

她的脑海翁翁作响,所有的思维全都在那一刻散去,唯独只剩下孟夏刚才所说的最后两句话不断在回荡:“他爱谁是他的事,与我何干?我爱他是我的事,又与他何干?”

是呀,与他何干?与他何干?与他何干…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郑琴再次听到孟夏的声音,整个人这才猛的收回了些无限扩散出去的思绪。

“郑琴,你没事吧?”

孟夏叫了好几声,见其都没反应,一时间倒是觉得今日自己的确有些多言了。

往常她都不是这样的,想想都不免觉得有些可笑,何时自己竟变得如此好心如此善良了。

郑琴默默地摇了摇头,片刻后却是看向孟夏说道:“他爱你,与我何干?我爱他,与他何干?他爱你,与我何干?我爱他,与他何干?”

她不断的重复着这两句,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越说越觉得心中有股气息冲破阻碍从每一处毛孔钻了出来,越说越觉得整个人都舒服清爽了起来!

“孟夏,你说得真好!说得真对!”她不由得笑了起来,清冷憔悴的面容带上了新的生气,展颜之间整个人都美得让人窒息:“我明白了,也终于想通了,终于想通了!”

“郑琴…”

孟夏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郑琴的反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孟夏,你什么都不必再说了,我是真的想明白了,你放心,我没事,我好得很,而且从所未有的这般好过。”

郑琴长长的吐了口浊气,继续说道:“果然这心病还得需要心药医。没想到今日竟然从你那儿得到了这么一副心药,看来我这病很快就可以痊愈了。”

她的目光透出着从所未有的坚定,不再迷茫不再愤恨,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勇气与力量。

这样的郑琴,看得让人热血澎湃,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病好那是好事,人活着谁不会遇个病遇个灾的?有病就及时医治,那样才能快些好起来。”

孟夏不由得微微一笑,自是明白郑琴那一声“病很快就能好了”是什么意思。

“孟夏,你不担心我病好之后,会在这南孟后宫给你添乱吗?”

郑琴反问道:“我的确是不打算再出宫了,而且必定会想办法在这南孟后宫站稳脚跟,找到属于我的那一方立足之地。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会照着王爷的吩咐行事,说不定到时我还会跟你做对,你就不担心吗?”

“你的选择我无法干涉。但还是先前那句话,只要你不与我为敌,就算你将这后宫掀个底朝天我也不会管。反之,我也有我的手段,有些后果根本不是你能够承担得起来。”

孟夏自信而笑,还真没太过担心。

“很好,不愧是南孟皇帝最为宠爱的九公主,果然这胆量气魄都不一般。”

郑琴听后,欣然一笑,倒也坦然而道:“既然王爷那么在意你,不希望你出任何的意外,那么我便替他好好照看、保护于你。他想做什么,我都替他去做,只要他高兴,便好!”

这一刻,郑琴是真的懂得了什么叫爱,既然得不到所爱之人,那便用自己的方式好好去爱就行,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

“郑琴,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或许你还有别的路,出了这后宫回到北楚的话,将来说不定还会有希望达成所愿的。”

孟夏没想到郑琴说通便一下子通了,竟然主动表示要遵从楚正乾的吩咐,完成她来南孟的最初目的。

这让孟夏有了些不忍,也不知何时开始,她的潜意识里竟然将郑琴当成了介乎于亲人与朋友间的一种特殊存在。

“我已经决定了,重新回到原本的道路之上方才是最好的,至少这样,我在他的心中还能够留下一丝之好。”

郑琴看着孟夏,露出了一抹青涩的笑意:“孟夏,我发现我已经不恨你了,甚至于莫名的有点喜欢你了,大概这便是你的魅力所在。也对,能够让王爷那般上心之人,又怎么可能普通而平凡呢?”

“谢谢…”

孟夏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打心底里头道了这么两个字。

“你不必谢我,因为我为的是他,而不是你。”

郑琴坦然得很:“从现在起,我会慢慢好起来,将自已的状态调整到最好。到时,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自然而然出现在你父皇面前的机会,我想这一点你应该能够帮我做到。至于剩下的,你理不必再替我操心了。”

“你,当真不后悔?”

孟夏再一次确定着,面上神情颇为严肃。

“没什么可后悔的,只希望将来有朝一日,王爷能够如愿以偿,达成他的宏图伟业,到时他回忆往事时,偶尔还能够想起有我这么一个人。”

郑琴笑得有些落寞,但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人的命运或者从一出生便已经注定了下来,她无法像孟夏一般能够得到王爷的心,但能够为其分忧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那好,我帮你…”

风过,竹叶沙沙,将两人的声音渐渐吞没在其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特权、谣言

怀德殿内,孟昭帝处理了近一个多时辰的奏折。

他似是有些累了,起身在殿内稍微走动了两圈。

看着一旁依然在按着他的话处理折子、精神头十分不错的孟夏,孟昭帝不由得点了点头,暗道了声——年轻真好呀!

他在心中感慨着,虽然自己正值壮年,不过总归跟这些十多岁的孩子没法比了。

“阿夏,还有多少呀?”

见孟夏又摊开了一份新的,孟昭帝想了想后直接说道:“剩下的这堆都不是特别紧要的,你也不必一一读与朕听了,就由你直接拿主意批复便是。”

这一年多来,孟夏替他处理的奏折当真不少,这孩子办事细致认真,从没出过半点的差错,也不曾侍宠而骄,不曾有过半点不应该有的非份之举与逾越之处。

正因为这样,所以孟昭帝也越来越放心,给予孟夏的一些特殊权利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父皇,您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去处理?如果是的话,这些折子就等您忙完回来后儿臣再陪您一块处理吧。”

孟夏却并没有直接领命,反倒是明确的推辞道:“儿臣可不敢单独替父皇批折子,这要是传出去,万一有人奏上一本,给儿臣扣上那些大帽子的话,儿臣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胡说,这是朕让你批的,谁敢给你乱加罪名?”

孟昭帝笑道:“不止今日这些,往后呀,有些无关紧要的折子你都可以替父皇批复,朕倒是要看看,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给朕的九公主扣大帽子!”

“父皇,那您就不怕儿臣办事不力,代您批复的折子出什么问题?”

孟夏起身,上前扶着孟昭帝笑着反问:“万一出什么差错的话,这丢的可是父皇的龙颜,儿臣可不敢让父皇替阿夏来背这种黑锅呀。”

“你呀你,真是个鬼灵精。不过父皇还真不担心,咱们阿夏聪明着呢,父皇相信绝对出不了什么问题!”

孟昭帝拍了拍女儿的手,还真是信心满满。

这一年多来,孟夏虽然并没有单独替他批复过奏折,仅仅只是代为书写罢了,但其实很多时候,这丫头的想法与处理方式都与他不谋而和。

以这丫头的心性与才智,处理这些无关紧要的折子并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想出问题也难。

“既然父皇对阿夏如此信任,那阿夏定当尽心尽力办好这差事,决不辜负父皇的信任!”

孟夏见状,倒也没再过多推辞,同时说道:“不过,父皇得空之际,可得再翻看一下,替儿臣把把关才行。”

“好好好,你这丫头行事如此细致谨慎,父皇很是高兴!”

孟昭帝点着头道:“那行吧,父皇还有些其他事要忙,就先走了。你再辛苦一下,把剩下这些折子批完了就回去休息便可。朕会让刘利达继续留在这儿侯命,有什么事你交代他便可。”

说罢,孟昭帝果然不再逗留,带着人先行离开了怀德殿。

他走的速度挺快的,看上去似乎急着去什么地方,孟夏自然没有多问,默默恭送孟昭帝后,再次回到她的专属座位代孟昭帝继续批复那些奏折。

“恭喜九公主,皇上如今都让您替他直接批复奏折了,这说明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以及对您的信任无人可及呀!”

刘利达早就已经将殿内一些闲杂宫人都暂时了出去,走到孟夏身旁,笑着道贺。

这两年来,他可是亲眼看着这九公主一步一步的取得皇上超乎寻常的宠爱与信任,说句不好听的,恐怕连皇上自个都没意识到今日这样的权利给予代表着什么。

古往今来,除了天子以及被授命的太子或者特殊时期的个别摄政王之外,根本不可能再有其他人能够有权利自行单独处理批复奏折。

“刘公公,对于我父皇来说,这天底下便没有什么不可代替的人。”

孟夏抬眼看向刘利达,若有所思地说着。

君王之宠从来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存在,这一点不论是对其后宫妃嫔而言,还是皇子皇女都是一样。

这话,倒是让刘利达不由得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同时默默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九公主年纪轻轻却如此警醒,看来老奴原本想要准备在恭贺之后的那些劝戒之言倒是完全没有必要了。”

说实话,刘利达当真是越来越对这位九公主衷心佩服起来。

在他看来,孟夏当真具备了一切行大事者所应该具有的品质同能力,唯一遗憾的是,季氏皇族这最后一丝的血脉不是男儿。

不然的话,他还真觉得再兴季家天下不仅仅只是什么幻想。

当然,刘利达倒不是说孟夏没有身为男子的那种野心与气魄,只不过她毕竟是南孟皇室的公主,对于复兴季氏天下并没有那种天生的使命与执念。

但,能够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九公主搅起天下风云,对他而言倒也是种不错的结局。

“公公有心了,这几年多得公公指点相助,不然的话,我在父皇这儿也不可能如此顺风顺水。”

孟夏倒是真心言谢,这些年刘利达帮了她不少,早就已经成为了她在宫中绝对的助力。

这一层,旁人皆不知晓,但孟夏心中却是从不糊涂。

“九公主客气了,其实老奴也没帮上太多,最主要的还是九公主您自个争气。”

刘利达说道:“您瞧瞧,这宫里头哪个主子后头没有几个比奴才更好使得力的后盾支持?可问题是,又有谁能够像您一般深得圣心?旁人不清楚,奴才自是再明白不过,这几年来,九公主您付出了多少努力与汗水,岂是常人所能比拟?”

这些还真不是吹捧之言,刘利达当真是亲眼看着孟夏一步步成长起来,风光无限的表面底下,隐藏着的是超于其他人十倍、百倍的努力,只不过一般人并不知道,更加不懂罢了。

“好吧,咱们两个也不用在这相互夸赞了。”

孟夏不由得笑了起来,而后转了话题道:“对了刘公公,我记得过后天便是你的生辰,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上回去三皇兄府上贺喜时顺道在广祥阁给你挑了几件小玩意,等会我让小秋子给你送去,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听到这话,刘利达当下便上前一步给孟夏行了一礼,连忙说道:“多谢九公主,劳九公主记挂奴才的生辰,这实在是让奴才过意不去。”

“别这般见外,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罢了,公公不嫌弃便好。”

孟夏抬手示意刘利达无需这般多礼,同时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怕是要麻烦公公帮忙安排一下才行。”

“九公主只管吩咐。”刘利达也没再客套,不过心中却着实有些感动。

这几年来,每年他过生辰,九公主都会亲自准备一些小礼物,提前派小秋子给他送去。

他活到现在这把年纪这个份上,当然不会在意那些具体的东西,真正让他觉得欣慰的是九公主的这份心意。

“刘公公可知道这次入宫的秀女里头有一个叫郑琴的?”孟夏反问着。

“郑琴?哦,奴才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号人。”刘公公想了想很快点头道:“不过奴才听说这郑琴一直身子不好,病了许久了,还一直都不曾被皇上宠幸过。那模样倒当真长得极是倾城,就是性子有些清冷了些。九公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那郑琴与您有什么关系?”

刘利达可是人精中的人精,听孟夏突然问起这个,当然很快意识到了些什么。

孟夏点了点头,承认道:“公公想得没错,我已经与此女达成了某些协议。这几天她的病已经大好了,只是还需要一个恰当的机会出现在父皇面前。我想,若是这一次父皇见到她的话,必定会大有收获,将来这宫中新宠也就不会只是夕贵人独霸横行了。”

“原来如此,九公主考虑得倒是挺周全。”

刘利达一听,当下点头说道:“依奴才看,这夕贵人的近来的确太过火了一些,是时候应该有人出来分一下宠才行。”

“若夕贵人只是自个争宠倒也算了,但偏偏她跟皇后娘娘搅在一块,总是将矛头指向穆清宫,给宁母妃不断的找麻烦。这样,可就不能容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