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是撬开的,里头的箱子柜子都空着,就像是屋里遭了一场龙卷风,被刮了个干干净净。才刚去卧房查看,也是被翻了个底朝天。

真有意思了,这种不亚于抄家的程度,东跨院中的所有留下的下人居然都没听见动静。

回到廊下,傅萦笑着道:“这样儿吧,你们也都不必紧张,我也不想将谁至死,毕竟谁都是爹生娘养的,来这世上走一遭不容易。现在给你们机会,你们一个一个的进屋里来回话,就说说当日的情况,比如说听见什么,看见什么,知道什么,谁比较可疑,谁有可能知道些什么。”

绣着小白猫的纨扇摇动着,吹气她鬓角的碎发,显得她笑容更加温和了:“你们放心,谁禀了我什么,我是不会告诉旁人的。可以帮着保密,若是举报了的,我还有奖。你们回完了,我稍后还要挨个问咱们整个侯府的人,也不怕你们会有隐瞒。”

傅萦就叫梳云来,“你识文断字的,帮我记下他们都说了什么。每个人核对之后都要画押。免得没个对证。”

满院子里垂首站着的下人都面面相觑。

墙外的三婶隐约听着傅萦的这番话,心里就禁不住暗自点头。

果然是傅萦这丫头刁钻,如此一来且不说问得出什么,就是仆婢与仆婢之间,稍微有一点点彼此隐藏了什么秘密的,这一番单独问话之后他们个人之间的联盟也都瓦解了。要么说她是傅刚的闺女,没事儿是不是只研究兵书去了,才这么会算计人。

傅萦这厢与傅薏在正厅里“升堂”,将仆婢一个个叫来问话时,前厅里的宋氏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会子已经过了晌午,唐凤仪跟着来了却不走,只一个今劲儿的吃茶,还与萧错套话,间或与她献殷勤,根本就没完没了拿这里当唐家的后院了!

这位不是大忙人吗,老太太去官府报了案,说是侯府失窃,他不是负责监察此事吗?怎么有闲工夫在这里吃茶赖着不走?!这里到底是傅家,怎么现在瞧着成了他唐凤仪家的会客室,会的却是萧错呢。

不过旁观半晌,宋氏已瞧出唐凤仪对萧错的各种客气和追捧,谈话之中一直执着于问出萧错的信息,只是萧错平日里瞧着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真正与人应酬起来,却一尾鱼般滑不留手,叫人摸不清概念,却也讨厌不起来。

如此一段时间,唐凤仪也知道自己如此下去没个结果,话题又转到对宋氏和傅家的嘘寒问暖之上,言语之中还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对傅萦的关心。

男未婚女未嫁,他一个盛京城淑媛心中的金婿人选,居然会对傅萦如此关切,意思已经表达出了。

宋氏与萧错心里同时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人真的当自己的所作所为旁人都不知道呢。当初算计了他们被困后山,若非萧错是个有功夫的,傅萦这会子还不知会怎么样呢,事情不成,他居然还敢上门来讨好。

果然是人至贱无敌,宋氏恨的咬牙切齿。

萧错起身行礼:“唐公子,这会儿我们兄弟三个也该去做事了。我身为护院,自然要去巡查。至于他们还要去厨下,少陪了。”

明白的点出唐凤仪已经“扰民”了。

唐凤仪玲珑心肝,自然不好再多打扰,原想着多耗一会儿许能见到傅萦,如今看来却是不能够了。就起身客气的告辞。

宋氏出门相送。

一行方至廊下,就见听见不远处有女子银铃般的欢乐笑声,隔壁的院子里,正有人在放风筝。

众人都未多想,直往外去。

谁料想月亮门里,却有个身着浅青色对襟撒花袄裙的少女小跑步出来,还有个小丫头在后头扯着风筝线。

“十姑娘,您慢一些!”

“你快点!”

眼瞧着傅蕊就跑了出来,许是才见到唐凤仪和萧错等人在这里,她受惊的小鹿一般停下脚步,红扑扑的小脸上挂着羞涩的笑,屈膝福了福。

第九十三章各怀心思

傅蕊羞怯的望着唐凤仪,犹豫道:“这位公子好。”竟是连问候宋氏都给省了。

如今傅蕊满眼中都是唐凤仪,从前的傅家虽不富贵,却也是规矩严,她少有出得闺阁的时候,除了自家的下人自然少见外男。

前儿来了个那般俊俏的阿错,她虽是心中有些砰然,到底因阿错不过是个下人,配不上她,也并未有动作。

可是今日来的人不同。

这位可是丞相府的三公子,唐凤仪的名字哪个不知?多少名媛都属意于她但无法得见一面,她却有这个机会。

傅蕊心下感激将消息告诉她的庶姐,就提着裙摆优雅的小步靠近,心内琢磨着该说些什么才能博得初见的好印象。

宋氏看的蹙眉。

傅蕊已经十二岁了,若非有守制三年之事搁在中间,已经是可以议亲的大姑娘了。她今日突然前来,这一身打扮还有眉目之中透露出的意图都太过明显。

到底是那个不长眼的告诉她的?他们家与唐家最好永远扯不上关系才好!

萧错看的噗嗤一声笑了。他是受过不少这种搭讪的,对姑娘们的热情有多可怕很是知道,便看好戏似的笑望着唐凤仪。

唐凤仪被看的心下暗恼,萧错那是什么眼神,到仿佛是他在武略侯府蓄意勾引小姑娘似的!

“这位是?”

宋氏咳嗽一声,刚想说这货不是我们家姑娘,是来寄居的,就被傅蕊自己抢了先,“我行十。是傅家最小的姑娘。”

“哦,原来傅十姑娘啊。”唐凤仪意味深长的笑。

宋氏想扶额。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就算年纪尚小也不能连礼义廉耻都忘光了吧!何况傅家男丁战死,她居然能想得出以这样“活泼快乐”的出场方式见唐凤仪,脑袋是被门夹了吧!这要是她女儿,非两脚踹死过去不可。没的出来现眼。丢亡父和亡兄的脸。

唐凤仪只略颔首,就径直往外头去。

傅蕊含羞望着唐凤仪,只觉得一颗心都跳的快要脱腔而出了。随行了两步问:“唐公子这就回去了?”

唐凤仪停步驻足,心思一转,便转回身儒雅的对傅蕊微笑:“是啊,今日就告辞了。”随即转回身给宋氏和萧错行礼。“告辞了。”

他行动如行云流水,锦衣华服之下自有世家公子的气度。且阴柔的面庞上适度温雅的笑容,让人看的暖到心里去,尤其是他的眼睛看向傅蕊时,傅蕊觉得整个人都烧了起来。竟是天旋地转,周围景物皆无,全天地间就只剩下一个唐凤仪。

宋氏见傅蕊傻站着。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训斥,就急着送唐凤仪出门。

萧错也知道宋氏是刚强爱脸面的性子。不想让她难堪,就先与阿彻、阿圆回去做活。

正当这时,却听见内宅里传出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是唐公子来了?怎么不早说,吩咐人预备饭菜,怎好如此怠慢了贵客。”

唐凤仪心下一喜。便缓下脚步。

宋氏恨不能一脚将他踹出去!

这人还是世家公子呢,到了人家做客没深没浅的!

其实客观的说,唐凤仪今日的表现是极为完美的,就连宋氏都不得不承认,若非她知道他暗中的行径,自己都会被这位尊贵儒雅的贵公子的气派给收买了。她是做母亲的人,遇到年轻才俊自然就会想着哪一位合适婚配给女儿,那么唐凤仪岂不是就入了她的候选名单了?

唐凤仪打的也正是这个小算盘,见老太太来了,当即行礼道:“这位便是武略侯老夫人吧,晚辈唐风见过老夫人。”

老太太原不是封君,并无诰命,是以整个侯府里只有一位宋氏配称夫人,其余的都只能是太太。她原就觉得武略侯是她儿子,她的儿子死了却给个外姓人封诰,她做娘的都没有,很是冤枉的慌,被儿媳妇踩着到底不是什么舒坦的事。

今日唐凤仪见面第一句问候就戳中她的心,当即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眼角皱纹仿佛开了两朵菊花。

“不敢,不敢,老身这厢有礼了。唐公子这是要回去?”

“眼瞧着这个时辰,不敢叨扰,且贵府上又出了那样的事,如今城门戒严,我如今在五城兵马司候了个缺,自然要督导此事。”

老太太只觉得这位当真不负才俊的美名,为人谦和有礼,年轻轻的就在五城兵马司了,且人家对她如此尊重客气,便一把拉住了唐凤仪:“虽要去当差,可也不急在这一时,你是为了傅家的事奔波,哪里有到了傅家水米不粘牙就走的道理?”

回头训斥宋氏:“你也太不会做事,没的怠慢了贵客,虽然晌午已过,可也不能这么着就让贵客回去啊?”

宋氏看不上老太太攀龙附凤的那副模样,觉得老太太脑子也跟傅蕊一样进过水了。

她就不会分析分析?从来都没有过交情,这人现在突然来这样亲近的对他们,她还真当自己是武略侯“老夫人”了?真是一顶高帽子就将她脑子压傻了。

宋氏不好在外人面前忤逆老太太,又不赞同留饭,只不能言语。

老太太已吩咐了人去告诉老太爷,又叫人去厨房通知阿彻预备素宴,还特特的提醒要按着当日在庄子上给大周朝使臣那样的标准来。

厨房里阿彻原本菜都预备了一半,闻言当即黑下脸来。

待传话的人走了,才骂了一声:“那个老妖婆,又闹什么幺蛾子,唐凤仪是她也攀附的起的?”

萧错在窗台旁一把旧圈椅上坐着吃茶,“那败家娘们脑子跟正常人不一样,你没见才刚十姑娘出来,武略侯夫人看的脸都绿了,老太太出来后瞧见了眼神还颇为赞赏呢。”

阿圆正端着一盆菠菜进来:“那就叫头发长见识短。”

眼瞧又有厨下的人来帮忙,三人才不多言了。

只是从这些人交头接耳之间也听得到三言两语。说是东跨院里七姑娘正将人挨个拿去盘问,少不得还要问到外头的人来呢。

萧错听了,只略一想,就出去了。

阿圆在人前不好称呼他主子,追出来高声道:“唉,你哪儿去?”

“我去四处出口盯着点儿,免得有人跑了。”

傅萦这样一一盘问,着实一石三鸟之计,一则查探,二则离间,三则打草惊蛇。她既然信得过他,任他留下做了护院,知道她有这样的安排他哪里能不配合?

萧错出了后门,思虑半晌,见左右无人便打了声呼哨。立即有人从对面民宅屋顶上的树荫中跳了下来,三两步到近前:“爷。”

“嗯,去命人盯紧了侯府所有出口,狗洞都不能放过,若有人逃走,也不要声张,立即悄无声息的绑了再来回我。”

“是!那日被抬走的东西…”

“有人跟着?”

“阿四他们还在赵家庄子外头守着,见人将东西搬进去了并未搬出来。也进去查探过,知道东西放在哪里。”

“你先谨守秘密,等我叫你了,你就来找我。”

“是,卑职这就去。”

那汉子领命去了。萧错就回了府中,守在厨房买办开的角门门前拿个本子记录,何人几时出去做什么,出入之人若有不满,萧错就大大方方道:“七姑娘吩咐的。”

可怜傅萦二门都没出,就博得个“制下太严”的名声。

这厢花厅里摆好午饭,老太太叫了老太爷带着傅敏初和傅放初待客,女眷照例以屏风隔在另一端,可席间只有二房和三房,却不见长房的人。

老太太命人去东跨院叫,谁知婢女回来却说:“七小姐与大夫人正在院子里审问下人呢,说是午膳他们自己用了,就不来了。还让婢子给您带句话,稍后不论是您的上院,还是二太太的西大跨院,三太太的西小跨院,乃至于外院的所有人,都要挨个去问话。”

“她算什么东西!”老太太将筷子“啪”一声摔在桌上。

屋内霎时间安静了。

屏风另一侧的老太爷皱了眉,傅敏初和傅放初也尴尬不已。到底家丑不外扬,老太太这般在唐凤仪面前发脾气着实不该。

原想着只这一句就罢了,却不想接下来她老人家竟然竹筒倒豆子一般:“咱们都是无依无靠的人,如今寄人篱下,少不得受闲气,这也只能忍了。可是下人何辜,难道不是爹生妈养的?她当自己是青天大老爷,说审问就审问了?那七丫头纯粹是叫泼妇带坏了,就不似我的十丫头这般娇俏懂事。”

傅蕊被夸的羞红脸。

三婶则是凝眉垂眸。

才刚傅蕊出去的事她已经知道了。虽觉得女儿做的与自己想的不谋而合,可到底不是她吩咐了傅蕊出去的,不过老太太这般,其实也还好。唐凤仪和顾韵两个都是难得的才俊,她又有一嫡一庶两个女儿,若是都成了她的女婿,那岂不是好?

她也明白老太太的盘算,老太太心目中中意傅芸那丫头和顾韵,这才想将唐凤仪配给傅蕊。且不论那老货动机为何,他们总算是想到一处去了。

但是在人面前就将傅萦踩低,将傅蕊捧高,到底有些不太好看。

是以三婶并未做声。

第九十四章帮助(端午安康~)

三婶的沉默看在老太太眼里,却在心里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夸你闺女你不帮衬着说两句,反而微笑着端架子,那十丫头论乖巧不及傅芸,论美貌不及傅萦,家里统共三个嫡女她排最末,这会儿违心夸赞为了她前程,你反倒还不吭声了!

老太太腹诽着,白了三婶一眼。

三婶只当没瞧见。

傅蕊早已羞红了脸,手中红木箸不停的戳白瓷小碗里的饭粒。傅茜在她身旁温柔的笑,傅芸和赵流芳对视一眼,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谁知安静之中,却听见唐凤仪一声轻笑,“娇俏懂事在下倒没看到,落落大方心胸开阔倒是有的。”

在场之人,若不知方才傅蕊所做之事的倒还好些,可也觉得这两句赞美对个姑娘来说显得并不贴切,然傅家统共才多大的府邸,傅蕊欢欢笑笑的出场方式着实太过打眼,唐凤仪这话分明是在讽刺她不知羞耻冒出来搭讪还“心胸开阔”的连父兄之死都忘了,只顾着自己乐。

老太太的脸一下子黑如锅底。三婶也是脸色骤变。

这人怎么回事,他们跟他无冤无仇,不过是想攀亲罢了,身为男子,不喜欢就说不喜欢的,何苦这样贬损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到底姜是老的辣,老太太看得淡,也不在乎唐凤仪说过什么,只顾装作被长房气疯了,听不见唐凤仪的一语双关:“这个家若非有大家撑着,还叫个家?宋氏不知感恩,反而处处不敬。真是叫人心寒啊!”

“是啊。”这一次唐凤仪很配合的附和,“做了傻农夫捂着冻僵的蛇,捂了满怀寒透了。心能不寒吗?可惜蛇暖过来必然会反咬一口的。”

老太太又惊又惧,手抖的拿不稳筷子。

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唐凤仪句句双关,尤其是第二句,他到底只是单纯的为宋氏和傅萦说话,还是已经知道些什么?

老太太背脊上冒了冷汗。

还是傅放初反应快,赶忙敬酒岔开了话题。

而被唐凤仪一通反讽,老太太不仅消停了。还白了脸。

三婶狐疑的拧眉。唐凤仪方才那番话未免太过有深意了,看老太太骤然间变了的脸色,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一餐饭除了老太太自讨没趣生出个小插曲。其余也算宾主尽欢。饭毕用罢了茶,唐凤仪便提出要去询问长房审问下人的结果。

老太太方才闹了个没脸,又被戳中了心虚之事,也不愿再跟唐凤仪跟前献勤。更何况这会儿她心里紧张尚紧张不过来,是以并不接话。只将一切事都交给了三婶。

三婶其实也想知道到底审问出什么结果来了,只是她知道宋氏的脾气,未必肯将这些事与唐凤仪讲,想讨好唐凤仪。又怕开罪了宋氏往后日子艰难。

犹豫之下,三婶只叫了个丫头到近前,低声叮嘱:“你去见大夫人。就说唐公子因承办了捉拿盗匪之事,职责所在。这会子想知道审问的结果,请大夫人酌情处理。”

小丫头领命去了。

见唐凤仪正看着这方,三婶颔首为礼,有心多亲近亲近,也好为女儿谋划,可方才餐桌上唐凤仪分明讽刺了傅蕊,她又不好死乞白赖的贴着人家,未免太跌了蕊姐儿的身份,想着来日方长,如傅敏初说的那般问清楚缘由了再结交,也是对症下药,这才作罢往院子里去了,只将这里交给傅敏初和傅放初两个。

女眷散去,傅敏初和傅放初虽是尽地主之谊,然这客人的身份又不比寻常,二人都显出一些拘谨,唐凤仪似对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品茶。

不多时方才那小丫头子就回来了,行礼道:“大夫人说了,到现在还没审问出什么来,多谢唐公子挂心。”

唐凤仪颔首,想再多留已不能够,就告辞了。

唐凤仪走后,傅放初道:“五哥,这事儿还要不要去回祖母一声儿?”

傅敏初想了想,“不妥,还是去回祖父一声吧。”

傅放初不懂,“素日里祖父都不管家里的事的,做什么今日的事要回他老人家?若是祖母那里正等消息,咱们却没去回话,她怕要生气的。”一想到老太太生气时的模样,傅放初不禁蹙眉:“要么咱们两边都回吧。”

“我的傻弟弟。”傅敏初挽手拉着傅放初往外院去,解释给他听:“才刚餐桌上祖父虽不发话,可对祖母所作所为已是不喜,这个家毕竟还是祖父做主的,你看平日祖母有事儿咋呼的再欢,祖父若说个不字,不是也偃旗息鼓了么?他既不喜欢祖母多管外头的事,这事儿咱们就不必去回祖母了。”

傅放初醍醐灌顶,崇拜的望着傅敏初:“还是五哥想的清楚,弟弟竟糊涂了。其实我也觉得祖母一个女人家,又上了春秋的人,能够安富尊荣便是了,内宅里交给大伯母和三婶,外头交给祖父和咱们两个男丁已经足够。她就是操劳的命,操不完的心。”

这话着实是往老太太脸上贴金,老太太哪里是操不完的心,分明是贪不完的心。两人都心如明镜,只是碍着孙子的身份又不能说自己的祖母如何。

二人便去了老太爷专做木工雕刻的小院,将方才之事细细说了。老太爷对孙子原不存太多感情的,如今见他二人如此懂事,对他们倒也改观不少。

内院里,老太太正捧着心口歪在临窗铺设深蓝坐褥的小炕上,春草在一旁小心翼翼以美人锤服侍捶腿。

蒋嬷嬷低声安慰:“老太太不必如此动气,那唐公子生在高门府邸,为人自然傲些个,况且男子对女子自来也是轻视,您宰相肚里能撑船。何苦跟一个毛孩子动气反倒为难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