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骄阳脸上挂着两片红云,头扭到另一边去,不去看他。闻声,只瞪了那丫鬟一眼。

“备…”此时,十一才回过神来,再度看向许骄阳时,眼中带着一丝热切与不甘。之前是自己误会了,可她这一去,至少也要一年多的功夫才能再回来…可若不出去,也是不妥。

许骄阳这才清清嗓子,低声道:“娘娘在谭家安排了几位嬷嬷,还要准备种种东西、学规矩。好在我对那些还算熟,偶尔也能出来,府上的事情不会耽搁。”她身上如今还挂着十一皇子府上门客的身份呢。偶尔一些事情,还用得上这个身份,出门时也方便。

“缺什么、少什么,就派人来同我说。”说着,十一抿着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在许骄阳要抽手回来接着布置东西的时候,才又开口道,“我会尽快让你回来的。”

猛得抽回手来,转身向屋里走去,指着几个一面收拾一面偷看的丫鬟们道:“这个就不用带了,那个仔细些,别磕了碰了…”

十一爷府上悄没声息地少了个门客师爷,倒也并没引人注意,只有人问起来时,说徐师爷家中有事,回老家去了,倒也没人多想。

转过年来的二三月间,皇上兴致颇好地带着禁卫军去了东山狩猎,有传言,那一日东山就似平地起惊雷一般,轰隆声不止,一处小山头竟然凭空不见了。众人心中惴惴,不知到底生了什么事,待皇上平安归京,这才勉强压下些乱人心的谣言。

不多时,又有传言说,皇上入山遇见了神仙,将天上的五雷领交于圣上手中,命他代天行事、平定四方、重振中土之威。

众人正因此事心中忐忑之际,皇上再派十一皇子出京,只带了五千精兵!直赴西北同阙云国相交之处!

此事一处,京中哗然一片。

许骄阳坐于谭府之中、西院绣楼之上,迎着窗子,手中捧着一卷书信。她自重来这一世后,针线一道上竟从没动过半分,如今来到谭府学这些规矩时,也没有特特要让待嫁新妇学这些的规矩。

大成国中,京中贵女素来以洒脱豪爽为美,反没人特特在那些东西上下功夫。针线上的事?家中有绣娘不就成了?因此,这绣阁反倒让许骄阳拿来当成书房使了。

放下手中书卷,看向窗外微微出神,正算着十一此时应到了何处时,忽然,从窗口上垂下一个脑袋,半黑半黄的头发倒垂着,一对金鱼眼睛反瞪着,惊得许骄阳手一抖,书册就落到了怀里:“作死呢?突然就垂下来,半点动静都没有!”

三丫儿也不恼,双手一个用力,手抓窗棂,半空中一个腾转便钻进窗子:“你这么想他,我替你去看着他?”

恨恨用手中的书册在她头上一敲:“你去做什么?”

“盯着他些,别被别的女人勾搭走了啊。”

“那是军中,他们到了那里就要出关去打仗,哪里就有女人?!”

“可当初咱们不也跟着他们去过吗?”三丫儿歪歪头,看着许骄阳,“我在军中大帐里见过女人啊!脱光了衣裳,和一群大兵滚在一起。”

许骄阳愣愣看着她,呆了半晌,才又是一敲:“那是军妓!你什么时候见的!”

“好早的事了。”三丫儿揉揉脑袋,嘴也微微撅起,若不是她不想躲,能让她打得这么舒坦?傻了怎么办?

“你个女儿家,才几岁?也不怕长针眼!”

“京里也有好多啊,我晚上出去逛时见得可多了!”

恨恨抬手去掐她的脸:“日后这些事不许瞧、不许看,记住了吗!”

三丫的脸被扯的几乎都要平了,只能上下上下地点着头。

松开手,又运了半天气,许骄阳这才平下气来,这丫头什么都不懂,偏身手好得妖孽,还最爱大晚上出去乱逛,这可真让人没法说!偏许骄阳自己没管教过孩子,实在不知,如此一个丫鬟,要如何教她才不会错。

三丫儿见她不打自己,又开始发呆了,歪头问道:“你这回怎么不跟去?”

瞪了她一眼:“我如今的身份不好出京。”

三丫依旧不解,上下看了看她:“穿回男装不就好了?”话音刚落,头上就又挨了一下,抬手捂着脑袋,三丫儿朝门口跑去,“不跟你说话了!就爱打人!”

见三丫儿落荒而逃,许骄阳脸上才挂出一抹笑意来,随即又看着窗外西北方向,轻叹了一声:如今只怕快到了吧?那些刀剑虽锋、武器虽霸道,可毕竟…他又到了沙场…

十一去西北打仗,如今京中平静非常,那些皇子们自头年间被皇上训斥过后都窝在家里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用功读书”,直到四月份六皇子的婚事,才让京中再度热闹起来。

至于十二皇子,今年开春时已经出宫建府了,十一走之前就将贺礼送了过去,许骄阳也亲去瞧过。

十一这次出京不比往常,如今,几乎所有皇子都在京中、皇上的眼巴前,他这一出去,就打眼了。若这一仗他能打胜…

幸好,阙云国还拿捏着二皇子,若是这次十一过去,二皇子没能救回来,那他就是有再大的功劳、将整个阙云国都端下来,倒时别人也能往他身上泼脏水!

四月六皇子的婚事,许骄阳依旧算是替皇后娘娘出面,身边跟着几个宫中的宫女,一并到了六皇子府上。

入了后院,带新妇进门,见过新娘子,才和一众女客至后面宴席上。

席间,见过几次的几个官家小姐相互打趣说笑着,见贺氏带着一个庶女在不远处的桌旁说话,低声笑道:“他家那个大小姐,这几日的新闻,你们可听见了?”

“新闻?又有什么新闻?”

见许骄阳问,几人低声笑道:“你这些日子不方便出来,自然不知道,她啊——听说这几日从三殿下府中传出几首新诗作,那情情切切、哀哀叹叹,让满京城文人争相追捧,就连青楼里面唱的、颂的,都是呢!”

许骄阳瞪大眼睛,抬手掩口:“什么诗?”

“都是…”一个说着,捂口低声笑了起来,另一个接道:“听说叫什么‘怨妇诗’,你若有兴致,敢明儿我誊抄出来,给你送过去。”

许骄阳没用人送过来,自己转身回去,让三丫儿出去转了一圈就有了。三丫虽不知道那诗词的意思、看见诗句也认不出来,但听见过的东西,让她重读一遍还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听着那里面“只爱新颜色”,“珠黄人不再”云云,许骄阳又是好笑又是好叹,想起上次席间见过的那位侧妃,恐怕,她这诗句能传出来,少不了那几位的“功劳”吧?就是不知道三皇子听见此事后,会作何感想?

每过几日,听闻三皇子府上一个妾侍小产了,消息不知怎么就闹得了个满城风雨,倒把之前那怨妇诗的事情压了下去。有人说,妾侍小产,定是那位“才女”所为,也有人说,能写得出那等诗词的女子,定是才情极高的,怎能会做这些事?

吵吵嚷嚷,足足吵到了七皇子大婚之时,才略略降了些温下去。

七月初西北边关传回捷报——十一皇子带五千骑兵出关诛敌,打得阙云国士兵溃不成病,一路追至阙云国国都,轰开城门,打破敌军!竟将阙云国王族皆尽拿下!

阙云国国王带着亲信逃出王城,十一皇子又带兵足足追出了八百里,逼得阙云国国王不得不投降马下,归降大成,随同进京!

捷报传回,众人目瞪口呆,连忙打听——可有二皇子的消息?

宫中没说,那五千精兵中也没有消息传回。众人只好眼巴巴地等着,回家后,对着家中小祠堂里的菩萨拼命拜啊掰,生恐二皇子能被十一皇子救回来。

这次打破阙云国,十一已经捞到了天大的功劳,要是没救回来二皇子,他们尚有一搏之力,可若救回来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安安稳稳的回来!”三皇子在书房中转了两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可若不让他们回来,要如何行事?自己如今无人无兵,现在就连前朝余孽也都被十一给平了…如今一想,这两年他的功勋实在太高!若他这次回来,那大位自己哪还有争夺之力?!

“殿下,不如,花钱消灾?”一位亲信师爷低声道。

“花钱?消灾?”三皇子疑惑向他看去,“怎么个花钱?又怎么个消灾?”

那师爷捏着一缕胡子,笑着摇头晃脑道出三个字:“长、生、殿!”

第82章 第一美人

十一皇子押解一干阙云国的皇族入京,名义上说,这些人乃是请回来做客的,可人人心中都知道,这些人乃是被本国皇子抓来的战俘。阙云国连同北面的胡国,几乎年年犯边,闹得西、北两地尤不平静,每年间,多少粮食送到那两处去?又有多少人家的壮丁死在这两处?更不必提大成国每年在这两处上的花销,更是如流水一般。

如今,一朝破敌,自上而下,人人弹冠相庆。

人人翘首期盼大军早些回来,然,半路上的十一一行,却遇上了异状——有人劫路!

面前这些蒙面人,无论是阙云国的死士,又或是什么人派来扰乱众人的匪徒,都决计不能轻易放过。

十一抬起手来,冷声下令:“杀!”

随军押解的,都是从京中带出的那五千精兵,他们在塞外一路奔袭,不单大破阙云国国都,更追杀数百里,活捉了阙云国国王。如今已然是身经百战。再加上他们身上所配无坚不摧的利刃、并那些火龙铳——虽这种铳装填起来十分缓慢,然力道十足,且几拨人轮流射杀时威力奇大无比。

而雷火炮虽然威猛,却是攻城之利器,放到此时反倒不得用。

那些黑衣人猛一相杀,便是一惊,那些官兵手中拿着的古怪东西,火光一冒、发出惊天的巨响,便有人应声倒下!胸口、身上,都被打出明晃晃的血洞!

再有那些官兵手中的利刃,一刀下来,自己手中的利器便如豆腐似的应声而断!

这还怎么打?!这哪里打得起?!

黑衣人急忙退后,来时数百人,退时竟然剩下不过半数。急急忙忙来、又急急忙忙退。

十一抬手收兵,并未穷追猛打,如今这里地势复杂,不似关外那般一马平川。那些人不是死士就是杀手,便是追上了,用途也不甚大。

扫了一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还余一口气的黑衣人:“拿下,带回京中审讯,仔细别让他们咬舌自尽。”

押解的队伍又长出不少去,车子上拉着那些直接被轰杀死的黑衣人,并一众伤者,通通关进劳车,一并将人运送回京,并派人快马加鞭将有人劫车之事传回。

派出人手回京报讯后,十一再度下令:“加快速度,尽快归京。”

这次的事情,阙云国的皇族、国内瞧着自己再立功劳的人都会动些心思,路上耽搁得时候越多,麻烦也会越多,尽快将人送回京中才是最上之选。

“今日又有消息传回来了,说十一殿下带得人已经到了鹿城附近,离着咱们京城不远了呢。”一个丫鬟进门向许骄阳报道。

许骄阳坐在窗边,正在翻看十一王府上刚送过来的账册子,并十四皇子出宫建府的礼单。

闻声点点头:“只怕他们此时已经出了鹿城,快回来了。”

那丫鬟眨眨眼,似有些话想说,到底又咽了回去,一犹豫间,却不想被许骄阳看了个正着:“还有什么事?”

“是…”那丫鬟想了想,低头咬牙道,“京里都在传,说这回进京的阙云国皇族中,有个什么公主,乃是阙云国国王最宠爱的女儿,是他们阙云国第一美人…”

挑起眉毛,许骄阳好笑道:“他们莫非都在传,说那公主要跟了十一不成?”

那丫鬟干笑道:“都是那些人混说,咱们殿下决计不是那等人。”

许骄阳不以为意,摇头笑道:“就是那国王真有心让他的女儿嫁入咱们大成国,皇上也未必应允,就算真赐给了十一,最多也是个侧妃。”不是她心中如何笃定,而是那乃是敌国王女,身份非同一般,若是个不得宠的儿子,说不准皇上为了安抚阙云国百姓的心,娶也就娶了。

可如今的十一身份不同,除非他想压住十一的势头,不然,断不会让他明媒正娶个敌国王女回来,就算做侧妃也不可能。

若说放在前几年,十一还没如今的风光时,若二人年岁相当,倒还是有可能的。可放在如今——皇上手中的精兵,是十一带着。工部建造那些利器的方子,除了皇上外,就只有十一知晓,这等身份、这等信任,皇上若为后事打算,也决计不可能如此。

此事许骄阳没必要同个丫鬟细细分明,那丫鬟也就当许骄阳是因为皇后的缘故,已经和十一皇子定下婚事,因此才不担忧这些,便也放了心了。

许骄阳所在的谭府没人敢当众议论此事、十一王府中也没人说这等闲话。可挡不住京中的人乱传乱说。

十一那几个兄弟们知晓此事后,心知他回京后,必会压在众人头上,此时自然极尽所能的想法子往他头上泼脏水。那些话一时传得神乎其神,就好似二人已经暗通款曲了一般,就差连孩子都被他们传出来了。

不过三日的功夫,十一便带兵回到京城。浩浩荡荡的车队中,塞着阙云国的俘虏。让满京城的百姓争相张望,可一个个看过去,女子倒也有,但那里来得什么阙云国第一美女?

倒是其中一架车子,被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里面坐着什么人,而十一皇子却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并不在车中。一下子,众人都当那车里坐着个美人呢,闹哄哄的就想得见里面人的真容。

可那车上围着布、挡着帘子,哪里看得清里面的情形?

一些游手好闲的闲汉们,从街边小贩那里随手拿来鸡蛋、白菜、萝卜,就朝那车子丢去,恨不能砸开车板,好瞧瞧里头人的模样。

一个丢,便有一群跟着丢,车边的侍卫一个没瞧见,就有人把鸡蛋丢进了车中,正砸到什么人头上。

“哎呦”一声传出,让围观的闲汉先是兴奋得不能自已,随即又听里头有人怒喝:“把外头的刁民都给本王抓起来!”

——竟是个男人的声音!

公主车中能坐男人?这想也知道决计不可能!有那机灵的掉头就跑,几个跑得慢的被随后追来的士兵拿下,直接押走了。

车队来到宫门口,三皇子带着余下皇子在此相应,六皇子见押解俘虏的队伍中果有一辆车子裹得掩饰,早就听见传闻,此时心中兴奋难以自已,趁着三皇子同十一说话的功夫,几步向那车子走去,嘴里还故意说道:“听说十一弟艳福不浅啊,这车上如此严实,莫非真有阙云国第一美人?也让哥哥开开眼界。”

三皇子闻声,只道:“老六,不许胡闹!”却故意拦着十一不让他过去,含笑劝道,“十一莫要介怀,你六哥最爱玩笑。”

十一冷眼看着六皇子同八、十这几个往常就同自己不对付的兄长们一同围了过去,不应声,也不加阻拦。

就见六皇子一把拉开帘子,随即人就愣在了那里。

身后的八皇子、十皇子连声问道:“怎么?莫非被美人惊得不会说话了?”便也往里凑去。

就见一人猛得拉开帘子,气势汹汹地站在车上,瞪着下头三人,狠狠点头:“好、好,老六、老八、老十,你们几个真真好得很!”

三皇子愣了下,此时听见那人说话才回过神来,忙上前几步,恭敬道:“不知二哥在车上…老六他们本是想和十一开个玩笑…”

“我知道这次我被俘之事,定成了京中的笑话!可你们几个竟拿本王比作女子…我便是死了,也是你们的兄长!今日之辱,我决计不会放过!”说着,反手从车上摸出一条矮凳,朝着老六几个身上就打去,三皇子上来拦阻,也挨了足足两三下,偏他是哥哥,就是被打了,也没人敢还手,几人只能抱头鼠窜。

十一冷笑一声,见二皇子再打下去就会见血了,这才对身边侍卫道:“劝开几位殿下。”

他身边带着的,多是从南下时就跟在十一身边的侍卫,算得上是身经百战,分开几个除了会点花架子外什么拳脚功夫都没练过的皇子还不简单?

刚刚分开众人,皇上的谕旨就到了,来不及换衣裳,只得整整乱了的衣帽,一群人方狼狈进宫。

皇上先是以上国之姿见过阙云国国王,这才命人带进换过衣裳的二皇子。

二皇子自知理亏,也知道就算十一皇子当日见过自己狼狈的模样,如今既然是他打破阙云国救自己回来,此时自己也万不能让人将自己当成狼心狗肺之辈。因此,入了殿中就是一通哭诉,先是说当日自己如何不该、阙云国如何侮辱自己,直说道回来的事时,才话锋一转,指着前头站着的三皇子。

“父皇,儿子千不该、万不该,可也是父皇的儿子,可才一进京、到了宫门口,就被老三带着几个弟弟侮辱、他们还骂儿子不出车子,是个娘儿们!父皇,儿子可是他们的亲哥哥,他们竟然如此辱骂儿子…”

几个皇子一听,立时变了颜色。六皇子忙解释道:“父皇,莫要听二哥胡言乱语,儿子是听说十一弟带回了个美人,才以为那女子坐在车上…”

二皇子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们辱骂兄长,竟还敢说我是胡言乱语?!”

“父皇,儿子确实是听说十一弟带了个美人回来,还是阙云国第一美女…”

皇上在上头听了几句,硬是被他们生生气笑了。也不搭理那几个狗咬狗的,指着十一道:“十一,你这回进京可带了什么阙云国第一美女回来?”

十一恭敬上前一步:“回父皇的话,儿臣此次归京,只押解了阙云国国王、并少许皇族,及半路出来劫车的人犯。阙云国皇族中女子只有阙云国皇后、阙云国国王的一个妾侍,两人皆年过五旬。此外,还有阙云国国王先皇之妻,听闻其年轻时倒是有阙云国第一美女之妻。只她今年已经七十有余,若是几位兄长有心一见…”说着,朝六皇子几人扫了一眼,“儿臣这就让人将她带上殿来。”

皇上冷笑一声:“好啊,既然你六哥他们如此想见,那就带上来给他们开开眼,若是哪个瞧中了——阙云国素来不禁寡妇再嫁,想来阙云国国王也不是不通情打理的人!”

第83章 清荷凋零

大军凯旋,京中热闹非凡、举国相庆。

皇上虽没再立太子之位,然平素时常将十一皇子带在身边,凡有重事、要事,也必等其到后方再做决断。如此一来,谁还不知此子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犒赏三军、派军入驻原阙云国国都,立新督府。等等事宜过后,眼见已然快至年底了。

许骄阳自十一归京后,便没多少功夫出府见他,不过偶尔换上男装,去十一皇子府上一坐,便匆匆回来。

一来,十一太忙,平时根本连在府里的功夫都少得很。二来,许骄阳这里也是一般忙碌,她虽上辈子学过宫里这些规矩,刚回来的那会儿行动做派也是不错,可偏偏的,这些年随着十一南来北往几个来回,为了生怕被人看出来,可是着实认真改了一通。

好在,她学的那些行动做派,大气却不粗狂、随意却不粗鄙,皇后派出宫里嬷嬷板了一阵之后,就又给扳了回去。

这日一早,眼见就要进腊月了,许骄阳正在谭府里琢磨着过一阵子送进宫里、送到各处的礼物单子,三丫儿忽然推门进来,一面拍着身上的雪,一面朝里面走。

几个丫鬟闻声连忙迎了过来,拿巾子给她擦脸、擦手、擦衣裳、擦鞋子,就差把她扒光了直接换一身。

“怎么又从房顶上回来?这大雪天,也不怕摔下来。”许骄阳一脸的好笑,瞧着自己身边的这群丫鬟伺候这丫头,倒比伺候自己这个正经主子还要紧似的。

三丫甩甩头发,从胸口掏出一封信给许骄阳:“大个让我给你的,说是小皇子的情书。”

几个丫鬟捂嘴低头偷笑,接着给三丫儿鼓捣身上带着雪水的衣裳,装作没听见的。

“以后少同刘栓学说话,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心中羞恼地拽过书信,许骄阳随口说道。

三丫儿颇为为难地歪头琢磨了一会儿:“可他给我背山豆子回来了。”

“什么豆子?”

“山豆子。”

许骄阳皱着眉头,还待问,一个丫鬟问道:“可是你那些天在院子里头拿落叶烤着吃的?”

三丫点点头:“可好吃啦,你们要不?”

摆摆手:“你自己留着吃吧。”说着,许骄阳拿着书信转身走进屋里。

十一送来的书信并不长,里头更没什么浓情蜜意甜言蜜语,几句问候,随即便提道,相请自己去幽水居赏雪。

想想两人确是多日未见了,再加上那院子里的景色不错,如今正值大雪之时,过去瞧瞧到也好。

提笔匆匆回信,让刚刚擦干净了的三丫儿再把信送回去,看着那群丫鬟一脸心疼地看着三丫儿跃上墙头,笑道:“她就是在家也呆不住,不如等她一会儿回来,直接让她换身衣裳。”

丫鬟们连忙点头:“正是,还有热汤!”

“她不爱吃姜。”

“知道,厨房里有热热的高汤,我去取来煨在茶炉上。”

“带些肉回来,没那个她哪里喝得下汤?”

“是了,还有点心…”

三丫儿人娇憨好逗弄,偏身手又极好,这些丫鬟们跟她混熟后,都喜欢得不得了,天气好的时候,就爱看三丫儿在院子里头练功,时候一久,竟然都拿这个傻丫头当女儿养了。

许骄阳只在一旁笑着,也不多说什么,随她们忙去。

三日后,外头的积雪甚厚,许骄阳并没骑马,乘着车子出了谭府,换上男装,一路到了幽水居之中。

白雪皑皑,将这处院子遮得严严实实,冰冷的水面早就冻住了,上头铺了一层厚厚白雪,让跟来的三丫儿一见眼睛就亮了起来,恨不能立时冲上去,被许骄阳反手拉住了。

十一提前一晚到此,见她们来了,连忙迎了出来,陪她一同向里走去。

“这几日忙得好些了?”不然哪有功夫来这里?

十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来年又要忙了。”说着,忽然止住脚步,转身停在她面前,拉起她的手,“父皇为咱们定了日子。”

许骄阳愣了一下,随即略有些不自在的问道:“何时?”

“来年八月二十二。”

“来年?八月?”许骄阳愣了下,疑道,“怎么定在了来年?你上头不还有几个哥哥?”她记得,九皇子似乎还没定下要娶哪个呢,怎么会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