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籽心难以理解,无奈地耸了耸肩。

“高中很美好的,而且同学们大部分都很热情很友好的,你不用太担心。”

姐妹花里的姐姐大黄笑道:“你会遇到好朋友、好闺蜜的,然后你们每天研究学校里哪个帅哥更帅,一起追喜欢的明星,如果追的不是同一个,说不定还会打一架呢。”

“差不多。”妹妹小黄也笑,“还有运动会、联欢会、文艺汇演、篮球联赛、足球联赛……很多有趣的事情,基本上,除了考试和家长会,其他都是很美好滴~”

“考试也无所谓啊,不怕的,叶小姐这么聪明,学习能力这么好,成绩一定是数一数二的,老师会非常喜欢你,就是家长会也只会夸奖你,不会说别的。”

听到这里,叶籽心突然一愣。

家长会……

对哦,如果要开家长会的话,她要怎么办?

她没有家长……

难道让“家长”陈楚砚去吗?

叶籽心:“…………”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

陈楚砚?家长会?

开什么玩笑呢!

叶籽心晚上的睡眠质量非常差。

在去高中报道的前一天,她一直不停地幻想高中的生活。

叶籽心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梦半醒,疯狂地做梦——

曾她生命中出现过的。

好的、坏的,美的、丑的……

像是电影胶片一样,在她的梦境中不停地回闪。

十几年漫长的噩梦,以及最近半年时间里的美梦,那样赤裸裸又血淋淋的对比,那样的真实、那样的痛苦……

叶籽心在冰火交织的睡梦中挣扎着——

从地狱到天堂,从坟地到产房……

从跪在地上哀求别人不要给她辍学,到她马上要投入的崭新的高中生活……

在她的梦中甚至出现了尚未露面的高中同学。

他们并不像宫妍和姐妹花所说的那样友好,他们反而在她的耳边嘲笑着她、嘲讽着她——

“叶籽心是克隆绵羊!没爹没娘!”

“哈哈哈,连来给叶籽心开家长会的人都没有!”

她才不是克隆绵羊!

就算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是生是死,但她也是有爹有娘的QAQ

“唔唔唔……”叶籽心睡得有些痛苦,她难耐地从喉中发出几个单音节。

突然之间,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覆在了她的额头之上。

好像带着魔力,一瞬间抚平了她临近崩溃边缘的情绪。

然后,迷迷糊糊的她能感觉到身边的床位塌下去一块——

显然是有人坐了下来,就在她的身边。

是谁?会是谁呢?

叶籽心在睡梦中沉浮挣扎着,她能感觉到现实中周围的情况,却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唔唔唔——”

过了许久,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眯开了眼睛。

她睡觉之前没有拉窗帘,清凉的月光便洒满了卧室——

在她的床边,她看到了一个形单影只的背影。

他没有雄狮深夜独自舔舐伤口的落魄感,有的只是来自成功者、强势者的压迫感,他坚守着他那高处不胜寒的“王位”,好似挂在天边的一轮冷月,从内而发散发出的冰冷和孤寂。

银白色的月光一笔一划地描绘出男人微垂的精致眉眼。

“…………”叶籽心微微眯着眼睛,用近乎是气声的声线弱弱地叫他,“陈先生……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说话。

叶籽心继续用气声说:“我今天下午就想给你打电话,想……想告诉你……但我怕耽误你的事情,惹你讨厌,就没有打……”

只是微微俯身,一只手肘支在她的身侧,并用指尖轻轻地拍她的额头——

叶籽心含含糊糊地笑了一笑,随即她的神情便有些悲凉,她轻声说:“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以为你根本不记得了,我以为你早忘记了还有叶籽心这个人,我以为……”

陈楚砚将落在叶籽心额头上的指尖转而压到她的双唇上。

叶籽心听话地噤住了声,她只是慢悠悠地眨着大眼睛,眼神迷糊。

“不要再说傻话了,怎么可能不回来呢?”陈楚砚那低沉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冷调,可语气却比之以往轻柔许多,他似笑非笑地说,“明天可是你人生大日子,你离你的梦想更近了一步,祝贺你,我的小叶高中生——”

☆、第26章 chapter 26

还没等床头柜上的闹钟响起, 叶籽心便睁开了眼睛。

新的一天。

新的一站。

她打着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 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清醒了一下,叶籽心准备下床,眼角的余光却瞄到了床头柜上的一个蓝色的烟盒。

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后伸手拿起烟盒。

包装上写满了她看不懂的单词, 她试着拼了一下,确定了不是英文。

在家里出现的烟盒, 毫无疑问就是陈楚砚。

陈楚砚……

叶籽心回想起昨天半夜,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 好像见到了陈楚砚坐在她的床边——

她似乎还和他说了几句心理话。

他的动作和神情一反常态, 是那样的温柔……

温柔?这样的词语会出现在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陈楚砚身上?

所以叶籽心潜意识里就觉得那是她似真似假的一场梦。

当烟盒出现的时候,叶籽心确定了那不是梦境, 是现实!

叶籽心去浴室里洗漱完毕,扎起长发, 换了一套干爽的运动风的衣裤,拿着烟盒, 走出了卧室。

陈楚砚已经坐在餐厅里看起了英文报纸。

他今天的穿着十分正式。

白衬衫、条纹领带、金色衬衫扣……无一不缺、一丝不苟。

叶籽心轻手轻脚地将烟盒放到陈楚砚面前,又轻轻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陈楚砚一脸冷漠地看着手中的报纸,叶籽心本人、连带着那个烟盒没有吸引他任何一点的注意力。

叶籽心欲言又止地注视着陈楚砚——

太奇怪了……

这个男人真是太太太奇怪了!

若即若离、似真似假、时冷时热……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

你不知道, 也无从知道, 甚至连规律都没有。

叶籽心对陈楚砚的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是的,不是恐惧, 而是敬畏——

猜不透的心思才是最深沉的城府。

看不穿的内心才是最可怕的人类……

仿佛昨天深夜, 依赖于他的不是她, 温柔以待的也不是他。

两个人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死循环状态,一个冷漠地翻报纸,偶尔投过来的眼神都是那样的冰冷,一个则战战兢兢地坐在对面,又检查了一遍身边的书包。

沉默。

长久长久的沉默——

叶籽心真的很想问陈楚砚,他动不动就“人间蒸发”这么长的时间,到底去了哪?

她知道有关陈楚砚的事情,并不像她表面上看到那样简单,他绝对不仅仅是所谓的“去冒险”,一定有很多不愿与外人分享的难言之隐。

但叶籽心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连宫妍、杜光策那些可以和他一起去小兴安岭探险的朋友们都不知情的秘密,他又怎么可能告诉她呢?

她没有资格去过问他的私事!没有资格!

叶籽心很清楚,如果她冒然问出口,除了会惹怒他,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好处。

两个人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同坐一张餐桌上,却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小秘密。

沉默终于在于大厨端上早餐之后打破。

陈楚砚看着叶籽心面前的章鱼海鲜饭,微微挑眉“你很喜欢吃海鲜?”

叶籽心拉上书包,拿起饭勺,点了点头“喜欢!”

陈楚砚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放下报纸,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

叶籽心大口地吃着章鱼海鲜饭。

陈楚砚拿起刚才叶籽心放在他面前的烟盒,在手中轻轻摇了一下,听到一支香烟晃动的声音——他昨天以为已经没有烟了,才会随手丢在叶籽心的床头柜上——他将烟盒反倒了过来,用指尖对准烟盒尾部轻轻一敲——

唯一的一支香烟便从烟盒之中滚落到餐桌上。

他拿起那支香烟,同时抬起视线。

叶籽心已经消灭了一半的海鲜饭。

从这一刻开始,陈楚砚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叶籽心。

从她高高吊起的马尾辫,到她的耳后轻轻落下的几根发丝、再到微敞的领口里若隐若现的白嫩的肌肤、再到——

陈楚砚微微垂下眸,拿起他的限量款打火机。

拢火点烟——这个动作他每天不知道要做多少遍,就好像深深刻在基因里一样,又熟练又优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捞过餐桌上的报纸,过了几秒钟,才再次抬起视线,假意在翻报纸,其实冷冷淡淡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叶籽心,足足有十分钟。

直到叶籽心将全部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饭消灭掉,放下饭勺之后,陈楚砚才漫不经心地问她“你为什么要穿这套衣服,不穿校服?”

“…………”叶籽心读小学的时候没有穿过校服,镇上的小学大多都是穷苦的孩子,连书都快要读不起了,没有家长会去定校服,学校自然不会强制要求。

对于叶籽心来说,她是非常想要穿校服的,但陈楚砚这样问她,她只能如实回答,“陈先生,今天才到学校报到,还没有发校服呢……”

陈楚砚“…………”

是啊,还没发校服……

陈楚砚面无表情地将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轻描淡写地说“距离我读高中的时候已经过去太久,记不清了。”

叶籽心呆呆地眨了眨眼“陈先生……”

于大厨摆在他面前的早餐,陈楚砚一口都没有动,他见叶籽心已经吃好,就拿起车钥匙,站了起来“走——”

叶籽心背起书包,突然反应过来“诶?陈先生,你要送我去上学吗?”

下一秒,陈楚砚冷冰冰的目光就甩了过来。

叶籽心“…………”

她微微低下头,乖乖地跟着陈楚砚走出餐厅、走到玄关处,在他换好皮鞋之后,自己也换上一辆崭新的运动鞋。

两个人进入电梯的时候,叶籽心看了看陈楚砚,轻声问“陈先生,你刚刚说高中的时候过去太久了,那你是多大的时候毕业的呀?”

陈楚砚的指点轻轻按下了“1”——

他闭了下眼,轻描淡写地说“三年小学,一年初中,一年高中,两年大学,休学两年,一年研究生——你自己算。”

他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是那样的平稳,好像那些“跳级”的辉煌战绩与他完全无关,是旁人的事情一样。

叶籽心满脸惊讶“原来陈先生读了三年小学?”

“…………”陈楚砚冷若冰霜的侧颜稍稍放柔和了一些,他双目微闭,语气中带了丝丝笑意,“是啊,比不过两年小学的你,在‘跳级’这方面,说不定真的是你赢了?”

陈楚砚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叶籽心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

这个时候,陈楚砚懒洋洋地睁开眼,用余光看了过去——叶籽心的耳尖因为含羞微微泛红,又乖巧又惹人怜。

“叮——”

电梯门开了。

大厅柜台后的值班小哥恭敬地打招呼“陈先生、陈小姐,早上好……”

叶籽心礼貌地回了个微笑,跟着陈楚砚走出大门之后,忍不住又问“陈先生,你大学毕业之后为什么要休学啊?”

陈楚砚在前方大步流星地走着,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叶籽心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了,小声说“对不起……”

当两个人分别坐上奥迪商务车的驾驶位和副驾驶位,扣好安全带之后,陈楚砚才突然淡漠地开口“因为我在十五岁那年忽然迷上了极限冒险运动——”

叶籽心愣愣地抬起脸,在和她说话?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极限……”叶籽心歪了歪脑袋,“冒险运动?”

“就是——”陈楚砚启动了车子,一脚油门下午突然加了个速度,又突然一个急刹车——几秒钟的极限转变让叶籽心差点叫出了声!

陈楚砚微微一笑,将奥迪车平稳地开出车库“当然不是这样……有的时候会对赌,就是两辆车在赛场上,一起开,谁在最后时刻转方向盘,谁输——”

“…………”叶籽心抱紧了她的小书包,瑟瑟发抖,“那……那要是两个人都不转动方向盘呢……?”

陈楚砚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方向盘,将车子驶出“莱茵左岸”的大门,顺利加入车流之中。

车子里响起他那又低沉又慵懒的声音,他耐人寻味的一字一句,“那就撞死——”

作为“小叶高中生”的第一天。

在去上学的路上,叶籽心差点被陈楚砚给吓死!

宫妍说的没错,这男人也太“野”了……

比她现象中的还要“野”上无穷无尽倍!!!

奥迪商务车慢慢地在了京城一中的大门前。

开学的第一天,不管是高一的新生,或是高二高三的学生,大部分都是由家长接送的。

各种车子自校园的大门口排了一条长长的队。

叶籽心紧张地吸了一口气。

她看着一群又一群的同龄人朝气蓬勃、有说有笑地从四面八方走向校门。

终于!

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