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本超白了鹿子一眼,道:“算你小子有点眼色,这几天铺子里没事吧?”

鹿子嘻嘻笑了起来:“有我,掌柜的放心。”

“回去有赏。”方本超乐呵呵的,指了指驴车对顾若离道,“霍姑娘,我们走吧。虽比马车差点,但好过两条腿!”

鹿子点着头,视线一转随即啊了一声,指着顾若离道:“是你!丑丫头。”他话一落,方本超照着他的脑袋狠抽了一巴掌,“怎么说话,跟霍姑娘道歉。”

“掌柜的。”鹿子龇着嘴,指着自己的牙齿,“我的牙,就是她打掉的。”

顾若离从来不喜欢耍嘴皮子,她沉默的看着鹿子,鹿子气的跳脚,方本超又是一脚,喝道:“霍姑娘怎么可能打你,就算打你也一定是你有错在先,给霍姑娘道歉。”

鹿子不服气,却也奇怪:“掌柜的,你做什么护着这个丑丫头,她不过是个乞丐…”方本超喝道,“住口!霍姑娘是大夫,我都想要拜为师长了,你要再说这大逆不道的话,回去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鹿子的嘴巴张着,足能塞个鸡蛋,他一脸惊恐的看着顾若离,指着她结结巴巴的道:“大夫?”又看着方本超,“您…拜师?”

方本超懒得理他,恭恭敬敬的给顾若离道歉:“实在对不住,小孩子口无遮拦,霍姑娘千万别介意。”

“都是误会。”顾若离淡淡的道,“前辈不必介怀。”

方本超又瞪了鹿子一眼。

这一回鹿子是信了,不管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事,但结果一定是方本超对顾若离心服口服,他太了解方本超了,为人精明还会见风使舵,但内里又自视甚高,要想他对谁心服口服,那简直难如登天。

“霍姑娘!”鹿子抱拳一揖到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大人大量,原谅小人。”

顾若离笑笑,道:“小哥不必如此!”

“等到了固城,在下设宴给霍姑娘赔罪。”方本超做出请的手势,“时间不早了,我们早点启程吧。”

顾若离却是未动,霍繁篓还没有出来。

“霍兄弟是不是有事耽搁了。”刘大夫朝那边看了一眼,周铮几人正在忙碌收拾东西,来来去去,就是不见霍繁篓的身影,顾若离道,“我去看看。”

她越过土坡,周铮停下来和她打招呼:“霍姑娘!”顾若离含笑回礼,问道,“可见到霍繁篓了。”

“在里面呢。”周铮眼神躲躲闪闪的,显得很心虚的样子,埋头在地上叠着军帐。

顾若离掀了帘子,随即愣住。

霍繁篓正坐在椅子上,看上去神态自若,可一双手却被绳索捆着绑在了椅背上。

“三儿啊。”霍繁篓一脸悲愤,“哥哥又给你添麻烦了。”

顾若离忍住没反驳他,而是看着吴孝之问道:“先生,这是做什么。”

☆、025 相询

“霍兄弟说你们也要去京城。”吴孝之堆着满脸的笑容,“正好我们顺路,不如结伴而行吧,霍姑娘。”

听她说要走,他们也不多纠缠,居然将霍繁篓绑起来威胁她…顾若离立刻就想到赵勋那张冰冻过的脸。

“你们人多势重,还需与我们结伴?”顾若离露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吴孝之嘿嘿一笑,“我们人多,可都是无趣之人,若有你们二位,这漫漫长途不是更有趣味。”话落,又想起来顾若离一板一眼的行事风格,不由砸了砸嘴。

“先生有话直说吧。”顾若离道,“您刚才说的这些,我不相信!”

吴孝之满脸尴尬,咳嗽好几声才缓神下来,笑着道:“那个病…还要请霍姑娘亲自走一趟,若能治好,我们必重金酬谢。”

“呸!”霍繁篓啐了一口,“我们治好胡千总了,怎么没听你说给诊金?!”

吴孝之始终笑嘻嘻,眼睛一转就道:“到时候一起结账。”话落伸出手在霍繁篓面前晃了晃,“五百两…”又故意加重语气,“黄金!”

霍繁篓立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可面上却是一喜,露出期盼的样子:“三儿…”

“若我治不好呢。”顾若离看着吴孝之,吴孝之立刻就道,“姑娘有七分把握,自然没有问题的,放心!”

顾若离蹙眉没有说话,吴孝之凑过来,笑眯眯的压着声音:“等治好了病,你可就有将军那样的靠山了,还怕在京城站不住脚?横着走都行啊。”话落,挑眉一副你懂的样子。

霍繁篓点着头:“是啊,是啊,和他们一起吧,还有五百两黄金啊!”

顾若离蹙眉看着吴孝之:“先生,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有一句话要问你。”

吴孝之立刻就道:“霍姑娘请说,老夫一定知无不言。”

顾若离正要说话,霍繁篓却是哈哈一笑,挑眉看着吴孝之道:“我们三儿是想问你,天下那么多名医你们不请,却拉着我家三儿,你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呸,呸!”吴孝之瞪了霍繁篓一眼,回道,“你们两个身无长物,和你们用得着吗。”

霍繁篓朝顾若离打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笑嘻嘻的看着吴孝之:“我可不信,天下名医何其多,就说庆阳的顾老爷子,医术闻名天下又曾在太医院任职,你们怎么不去请他,却来求我们两个孩子,分明就是有鬼祟。”

“老夫自然去了。”吴孝之拿扇子敲霍繁篓的头,“可去的时候顾府已经陷在一片火海之中,去哪里请,你这个小儿一边待着去。”他们其实见到了顾解庆,只是对方并没有立刻答应。

等他们再去时,顾家已经起火了。

什么意思?他是说他去的时候顾府已经走水了,所以无功而返?

这么说,他们和顾府的大火毫无关系?!

“火海?”霍繁篓装傻,“顾老爷子烧死了,不会是你求人不成,狠心下手的吧?!”

霍繁篓一向嘴上没正经,吴孝之也不和他计较,翻了个白眼,露出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周铮和陈达结伴进来,他笑道:“我们要杀人还用得着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霍小哥这样说岂不是瞧不起我们。”若是前几天他们当然不会插嘴,但现在大家都熟了,不说顾若离治好了胡立和周铮值得信任和尊敬,就此刻他们所有人的茶盅里,还都浸泡着顾若离给的玄参和麦冬呢。

霍繁篓摆着手:“不敢不敢!”却是朝顾若离看去。

吴孝之目光扫着两个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快决定。”要是不愿去,就绑了走!

如果吴孝之说的是真的,那么她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顺着他们查到那个病人是谁,再顺藤摸瓜!

“何时启程?”她望着吴孝之,吴孝之顿时就道,“今晚就走。”又指着霍繁篓对周铮和陈达道:“谁让你们把霍兄弟捆起来,快放了,太没规矩了。”

分明是他让他们绑霍繁篓的!周铮瞪大了眼睛,陈达侧过头不想再多看一眼吴孝之。

“哎呀,我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吴孝之变脸比翻书还快,“都动作快点,时间可不早了。”没了影。

周铮解开霍繁篓的绳子,和顾若离解释道:“都是误会,霍姑娘千万别误会。”抱着拳出门。

霍繁篓无声的走过来,看着外面压着声音道:“你信吴老儿的话?”

“如果他们真的去求医,似乎并无杀人放火的必要!”顾若离抿唇,神色坚定,“我总觉得只要弄清楚到底病人是谁,所有的疑惑就能迎刃而解。”

霍繁篓嗤笑了一声,要拍顾若离的肩膀却被她让开,他随即笑道:“也好,这些人急着赶路,我们也不用在路上耽误太久时间。至于治不治那人,等到了京城,就有斡旋的余地了。”两人态度截然不同。

顾若离看着霍繁篓,他压着声音目光阴郁:“赵远山无诏擅离,还私自回了京城。圣上新帝登基政权不稳最忌惮的就是这事。到时候他若是对你不利,我们就把他的事捅出来,看谁死的更惨!”

“你连退路都想好了。”顾若离询问的看着霍繁篓,赵勋善恶不明,霍繁篓可以就此打住,“还是要去京城?!”

霍繁篓哈哈一笑:“那是当然,兄长怎么能弃你而去!”

顾若离收回视线,淡淡的道:“随你。”便不再说话,找了椅子坐下来,霍繁篓沉默的走过去,与她并肩而坐,军帐中静悄悄的,过了许久他低声道,“以后不会了。”

“什么?!”顾若离不解,霍繁篓吊儿郎当的摆摆手,“没什么。歇着吧,以后赶路很辛苦。”

不会什么?顾若离心里还是转了转,明白了霍繁篓所指,他是在说那天不顾道义强留她陪死的事。其实顾若离并不在意,人的好坏从来都不是从嘴上听出来。

霍繁篓是好是坏,她也根本不在乎。

“霍姑娘。”周铮探个脸进来,尴尬的笑道,“劳烦你们在外头坐会儿,这里我们要收拾。”

顾若离颔首和霍繁篓出了军帐,外面的三顶军帐已经整理打包好摆进了马车里,李录的那口行军锅则夹在马背上驮着,顾若离暗暗咋舌,这些人的手法极快,不过转眼功夫便将一切都收拾妥当。

一行人来来去去,顾若离往旁边退了退,就看到远处的高坡上,赵勋随风而立,目光专注。

生病的那人对他很重要吗?所以他很担心?

直觉上,顾若离觉得赵勋并非一个热血热心的人,即便生病的人很重要,他也不会为此而可能背上欺君犯上的大罪,若说那个人和他利益相关,她到觉得更有说服力。

“霍姑娘。”胡立迎面走了过来,虽依旧有些拐,但气色却很好,顾若离朝着他一笑,“胡千总,我们又见面了。”

“先生他没有为难你吧?”胡立眼底露出担忧,他虽然生着病可这里的事情他都知道,吴孝之绑了霍繁篓而威胁强留顾若离的事他也知道,只是那是爷的决定,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有。”顾若离笑着道,“多谢你关心。”

胡立摇摇头,抿着唇站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我的病,谢谢你!”他抱拳,朝顾若离一揖到底,“此恩胡立铭记在心,他日姑娘若有需要之处,胡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这个礼他早就该施,只是一直觉得羞愧,拉不下脸来。

顾若离一走他就后悔了,如今再见,他不能再顾着自己的面子,而漠视别人的恩情,这样他就真的成了小人了。

“我是大夫,救人治病是应该的。”顾若离无奈的道,“往后我们要同路去京城,你要是都这么客气,我们还怎么相处。”

胡立面颊微红,摇头道:“当初姑娘给我治病,我还恶语相向辱骂你,实在羞愧不已。此一礼姑娘受得!”

“胡千总。”顾若离不知道说什么,尴尬的立在原地,霍繁篓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就笑了起来,走过去扶着胡立,“一路去京城少则一个月,你要谢以后有的是机会,记得多多关照啊。”

胡立诚恳点头:“关照不敢当,霍姑娘若有事尽管吩咐。”

“谢谢。”顾若离松了口气,“胡千总还是要多休息调养,切不可太过劳累。”

胡立点头应是,抱拳道:“姑娘稍待一刻,天一黑就启程,我会在姑娘附近,若有事便唤我。”话落便抽身而去。

扛了三天,还是打了吊瓶,又因为饿了好几天胃开始疼…唉,顿时有种林妹妹附体的感觉,柔弱病娇,楚楚可怜。哈哈哈哈哈

☆、026 突发

“先生真要带她去京中?”陈陶拦住吴孝之,一张脸阴沉沉的,怒瞪着对方。

吴孝之和善的笑着,道:“霍姑娘也要去京中,顺路而已。”话落,拿扇子拍了拍陈陶,“一个小姑娘就让你如此丢了度量?”

“怎么是我丢了度量。”陈陶大怒,隐忍着道,“先生若真要带她去京中,那我便回开平卫,我看这里也不用我留下了。”

吴孝之眉头几不可闻的簇了簇,笑呵呵的道:“你要走的事老夫可做不了主,你一向受重视,直接去和将军说罢!”

“去又如何。”陈陶冷笑的看着吴孝之,虎贲营中他的医术最好,赵勋不可能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而让他离开,到时候他再回来给这个假面狐狸好看!

吴孝之摇着羽扇乐呵呵的道:“快去,快去,老夫去看看周铮收拾好了没有,你走就不送了啊。”

陈陶暗啐了一口,朝站在不远处正和胡立说话的顾若离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道:“雕虫小技罢了,咱们来日方长!”话落,真的去找了赵勋。

顾若离在路边坐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下来,周铮一行人已经将所有东西都收拾齐整,吴孝之笑眯眯的走过来,道:“姑娘和霍兄弟坐前头一辆车,老夫在后面,若是有事就唤一声,胡立骑马跟着呢。”话落,朝顾若离挑了挑眉,好像在说胡立这就打算报恩了呢。

“多谢先生。”顾若离顺着吴孝之指的马车看去,陈达正在套车,两匹马拉着跑起来必定很快,她摸了摸荷包里的药囊,捡了粒药放在口中含着,吴孝之看见奇怪的道,“姑娘病了?”

“加味左金丸。”顾若离将药给吴孝之,“对治晕车有用,先生可要?”

吴孝之闻言视线就落在她的荷包上,对她里头都装了什么好奇的不得了,顾若离将药放回去,只当没看到吴孝之的好奇目光,神色淡然的道:“以后我们都…昼伏夜出?”

吴孝之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昼伏夜出,还真是如此。”居然用这个词来形容,吴孝之决定要和赵勋分享一下。

顾若离和霍繁篓对视一眼,正要说话,余光看到陈陶背着个硕大的包袱,坐在马上正阴冷的看着她,顾若离一愣,霍繁篓已经将她拦在身后,挑衅的瞪着陈陶!

“后会有期。”陈陶冲着顾若离无声一说,随即一夹马腹扬尘而去。

这是怎么了?陈陶不和他们一起去京城?顾若离不解的看向吴孝之。

吴孝之悠悠然的道:“有聚有散,人之常情,不必惊讶。”

顾若离没有多想,至于陈陶眼中的恨意…一个不相干的人,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姑娘上车吧。”吴孝之指了指车,“老夫也准备一下启程喽。”话落走到自己车前头,伸手摸着马的脑袋,周铮从一边无声的走过来,低声道,“陈陶犯了什么错?”

“问这么多做什么。”吴孝之白了他一眼,笑的意味深长,“虎贲军的规矩你忘了?!”

不留无用之人!周铮立刻明白过来,朝山头上正往下走的赵勋看了一眼,这么说来,陈陶在爷的心目中已经成了无用之人了?!

“走了,啰嗦什么!”吴孝之敲周铮脑袋,周铮捂着头给赵勋牵马过去,赵勋翻身上马,令道,“走!”

顾若离和霍繁篓坐在车里,霍繁篓撩开帘子看着外头众人整齐划一的动作,目光动了动,耳边哨声一响,马就好像有灵性似的,抬脚嘶鸣箭一般的飞奔而去!

顾若离措不及防往后一倒,霍繁篓顺手扶着她,蹙眉道:“看样子今晚会一直赶路,你先睡会儿,等天亮估摸着就能到延州了。”

这么快?!顾若离咋舌掀开帘子,夜色里路两边景色急速倒退,烟尘顺着风打着璇儿,胡立贴了过来:“姑娘有何事?”

他还真守在车外,顾若离看着他笑笑,艰难的开口道:“我没事,胡千总注意腿上的伤。”

“知道了。”胡立朝她露出善意的笑容,“天亮才会停,姑娘抓紧时间休息。”

顾若离颔首放了帘子。

“感恩戴德啊。”霍繁篓指了指空出来的地方,“睡吧!”

顾若离知道她要再掀帘子,胡立还会贴过来问她,这样的速度若是撞在一起后果难以想象,她依着霍繁篓的话侧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低声道:“按他们这样,不出二十天就能到京城了。”

“早点好啊。”霍繁篓盘腿坐着,指了指顾若离身上的衣裳,嫌弃不已,“等到了延州,我们换身行头去。”

若是换做别的女人,早不知嫌弃成什么样子,即便能忍受,也一定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心里悲愤难掩自哀自怜。

可顾若离没有,她的心思似乎从来没有放在穿着住行上,好像无论富贵抑或落难,对她来说都并非稀奇的事,她只要守住了她想守的,其它一切都可以敷衍了事。

她想守住的是什么?霍繁篓觉得好奇,便用脚怼了怼顾若离:“顾三,你最在乎什么?”

“命!”顾若离闭着眼睛,答的很干脆,霍繁篓轻轻笑了起来,“谁不在乎命,答非所问!”

谁不在乎命呢?可就是有人不在乎啊,那天晚上祖父和父亲明明可以逃走的,顾若离始终想不通…她心头发酸翻了个身背对着霍繁篓,闷闷的道:“我睡了。”

霍繁篓讪讪的闭上眼睛,手指尖习惯的绕着他的荷包,里面的铜板没有多也没有少,却绝对不够给顾若离买一套银针…或者一件干净的衣裳!

“睡了。”霍繁篓也躺了下来,和顾若离背对着背,车厢颠簸他骨头硌的生疼,又翻身坐起来掀开帘子,对着胡立道,“把你的被子借来用用。”

胡立从帘子的缝隙里看到顾若离的身影,毫不犹豫:“稍等!”一拉缰绳便掉头去后面的车里,过了一会儿夹着一床被子来递给霍繁篓。

霍繁篓毫不客气的接过来挂了帘子,又将顾若离拉起来:“等会儿睡,把这被子垫在下面。”

顾若离坐在角落里,看着被子皱眉,霍繁篓好像料到她在想什么,漫不经心的道,“这世上有种好,叫成全。他要报恩,你成全了他也算是做善事!”

顾若离没搭话躺下来接着睡。

第二日天亮时分,他们在一个山里歇脚,一行人并未扎军帐,倒地就睡,便是赵勋亦是靠在一根树干上睡的极沉。

顾若离明白,这些人都有经验,即便不困也会强迫自己睡觉,只有睡足了晚上才有体力继续赶路,不会成为拖累。

所有人都睡下,顾若离便闭眼休憩…山林里静悄悄的,鸟雀在耳边清啼,直到下午时分众人才陆陆续续醒来,埋锅造饭清洗头脸,天入黑时已收拾停当,继续上路。

顾若离和霍繁篓没了交谈,一上车两人便闭着眼睛休息,这样的赶路他们没有试过,若不好好休息,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生病。

顾若离睡的很浅,来来回回的做着同一个梦,忽然,车颠簸了一下!

咚咚咚,紧接着有什么东西钉在了她的车壁上!

顾若离和霍繁篓同一时间睁开眼睛,一阵轰鸣声传来,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逼的马车骤停,马儿长嘶慌乱不安。

☆、027 马匪

“姑娘不要出来。”胡立压着声音,说的很快,“我们遇上马匪了。”

霍繁篓立刻掀开车帘,蹙眉骂了一声,道:“路被堵住了。”

顾若离也掀开另外一侧车帘。

纵然她做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清冷的月光下,高有三四丈的峡谷两边火把漫天,她甚至能清晰的看到一支支箭头正对准着他们,泛着冷冷的杀气,她又朝前看去,前面的路被一块巨石堵住,刚才她听到的震动应该就是这块石头引起的。

看样子是自山顶推下来的!

西北马匪多,尤其在这样的山里,经常有匪帮出没打抢路人钱财,看这情形这班人应该常在这条峡谷出没,对地势很熟悉。

“他妈的。”顾若离听到周铮骂了一句,啐道,“这些龟孙子,居然敢打劫我们!”从来都是他们劫别人,还头一回遇上被人劫的。

陈达道:“他们人多势众,你不要擅自行动,一味逞能。”

“你怕个屁!”周铮喝道,“莫说三百人,就是三千人老子也不眨一下眼睛!”

陈达摇头,无奈的看着他。

顾若离放下车帘,霍繁篓低声道:“一会儿若时机不对我们就往后逃,出了峡谷就是官道,他们见我们身无长物不会追来的。”

“恐怕走不了。”她摇了摇头,“后路已经被堵了,这么多人即便硬拼出去,也必然损失惨重。”

霍繁篓脸色微变再次掀开车帘,果然后面的退路上隐隐约约看到许多人影窜动。

“跟着赵勋,居然在阴沟里翻船了。”霍繁篓砸了车壁,摔帘道,“逃不掉也要想办法,实在不成…”就告诉这些马匪,前面的人是骁勇将军,有了这个名头,就算吓不走他们也能让他们将目标集中在赵勋身上。

顾若离看了他一眼:“说了只有死!”赵勋什么人,马匪留着他岂不是等他报复,自然是杀之灭口。

峡谷里有一刻的安静,紧接着忽然有人声传来:“下面的人给老子听着。”顿了顿又道,“放下兵器,束手站着,否则格杀勿论!”声音在山谷里回响,一遍遍的重复着。

“爷!”周铮摩拳擦掌,“打吧,不怕他们!”

顾若离看着赵勋,他穿着一件石灰色衣袍,剑眉微拧目若寒星,高坐于马上,单手持剑,剑身纤长锋刃泛着寒光,仿佛下一刻它就能肋生双翼,冲天而去要人性命。

会动手吗?赵勋出身皇室高高在上,又少年成名,这样的人应该受不了缴械投降的侮辱吧?!

顾若离静静看着他。

周铮等人也等着赵勋的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奋身而起,杀一个痛快淋漓,就算死也爽快,反正不能投降让这帮马匪孙子得意。

可就在这时,赵勋手中的兵器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四周安静下来,寂静无声。

顾若离心头一怔,惊讶的看着赵勋。

此事若别人做,乃是合情合理,毕竟对方人多,硬是拼杀结局只有一条,可放在赵勋身上,她就觉得不可思议。

“爷!”周铮激动不已,他们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当初和瓦刺人交手时,他跟着赵勋以一敌百都没服软过,如今居然对一群小小的马匪交械了!

赵勋抬断周铮的话,缓缓而道:“杀瓦刺人是保家卫国,沙场奋勇,可若死在马匪刀剑之下,不值得!”

“呵!”霍繁篓高高扬眉,在顾若离耳边道,“没想到赵远山是这样的人…”天潢贵胄,少年将军,战功赫赫,但凡想到这几个词,都会认为这是个热血少年,英勇无匹,可谁又能想到真正的赵远山或许热血,但更加冷静。

能审时度势权衡利弊,而不会头脑一热顾着虚名逞英雄。

霍繁篓满眼欣赏,顾若离撇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爷!”众人心神具震,激动的看着赵勋,异口同声的道,“有爷在,我们不会死!”

赵勋摆手不欲多说,显然已经决定了。

大家不再多言,纷纷效仿扔了手中的兵器。

“马车里的人,都出来。”有人大喊一声,伴随着一阵阵轰然大笑,顾若离和霍繁篓对视一眼,掀开车帘跳下了车,胡立走了过来站在顾若离身边,低声道,“霍姑娘别怕!”

顾若离轻声道:“谢谢!”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吴孝之摇着扇子过来,“瞧着架势,应该是青阳马匪吧,今儿咱们还能见识一番名震江湖的司璋流星锤。”

周铮一愣,问道:“司璋?就是官兵打了数次,不但没找着老巢反而被埋伏损失惨重的那帮马匪?!”又道,“这里又不是青阳山!”

吴孝之虚虚的指着上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青阳山,司璋?顾若离没有听过这些。

“名气很大。”霍繁篓低声道,“这几年他们一直没什么动作,还以为被官府收编了,没有想到居然到延州来了。不过,以前他们只抢货从不杀人,不用怕!”

这么说,赵勋投降是因为他早就猜到了对方的来路?!顾若离余光看了赵勋一眼,后者一直静立未动,冷眼旁观一般。

“兄弟们。”这时,山顶上有人大喊一声,“点货去喽!”随即响起一声尖细嘹亮的哨声。

哨声落,吆喝声四面响起,紧接着人影蹿窜,一道道黑影如巨大的夜枭般从谷顶俯冲而下,仿佛天罗地网一般自两面铺张开,速度之快眨眼功夫就已只距地面半丈…随即,那些黑影凌空而下,脚步落在地面发出咚的重响,彪悍利索的将他们围在中间!

火光下,一柄柄刀剑寒光四射,对着他们。

顾若离暗暗惊叹,直到此刻她才看清,原来在两边的谷顶和石壁之中,斜拉着数十条绳索,这些人手戴弯钩搭在上面,顺着绳索俯冲而下。

挡路的大石,以及这些绳索绝非一日可成,他们对这里何止是熟悉,分明就是他们的老巢啊。

“他妈的,竟然还有这手。”周铮低骂一声,此刻才明白吴孝之所说的你‘等会就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声呼哨,围着他们的马匪中有一人走了出来,这人穿着黑色劲装,绑着裤脚,提着两只流星锤,腰间别着只不大配搭的护身符,年纪约莫三十开外,身体精瘦,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子,一张脸上唯一能看得清楚的就是那顶微秃的额头,油光锃亮的反着光。

拿着流星锤,那此人就是司璋了!

“十九个人!”司璋牛眼在众人身上一扫,落在赵勋身上足足打量了半柱香的功夫,戒备的问道:“叫什么?做什么的?从哪里来打算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