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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诺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看着他笑容愈发得意,气得狠狠捶了他一拳,嚼也没嚼就吞了下去。

欧驰恶意地在她唇上舔了舔,又扫了眼放在一边的粥碗,意味不言自明。宁诺受不了他无时无地的调情,一巴掌推在他的脸上:“你别总没个正经…”

“难道你喜欢我做爱时面无表情?”欧驰挑高了眉毛,犀利反问。

宁诺被他一句话问得面红耳赤,最后只能冷冷甩了一句:“少拿你对付其他女人那套对我。”

欧驰“嗤”的一声笑出来,在她脸颊落下一个轻吻:“怎么办,看着你这个样子就想逗你…”

宁诺转过身去端粥,欧驰从后面把她整个人拥在怀里,下巴担在她的肩窝:“我也要吃。”

宁诺舀起一勺吹了吹:“你的那碗在旁边。”

“我手受伤了。”

“那平时怎么吃饭的。”

“平时有桌子好么,大小姐,这里只有这么一张小桌,难道你打算让我把粥端到窗台去吃啊。”

宁诺忍不住翘起唇角:“我看可行。”

欧驰张口在她脸颊轻轻咬了一口:“那么狠心啊你…”

与其说疼,不如说惊吓的程度更大,宁诺捂着脸颊,想从他怀里挪出来:“你属狗的呀!”

欧驰干脆松开手臂,借着她转过脸瞪自己的空当,附身把她压在床上:“你说什么?”

宁诺见他眉眼都是含笑的,觉得这人生得真是好看,尤其像现在这样看人时,眼底的温柔几乎如流水般溢出来,将她整个人湮没。不禁心头一软,伸出手臂圈住他的颈项,主动吻了上去。

欧驰既惊又喜,借着两人亲吻的空当,摩挲着她的唇,低声说:“对不起,那天把你一个人扔在云顶。”

宁诺不想多听,学他之前的样子,用舌尖在他唇瓣轻轻地舔,眼睛也一半迷离一半温软地看着他。欧驰从没见过她这样妩媚的样子,一时间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反吻回去,气喘吁吁地在她耳边警告:“再拿那种眼神勾我,就在这里把你办了啊。”

宁诺依旧紧紧搂住他,仿佛溺水的人紧紧抓住最后一块浮木,闭上双眼,脸颊紧贴着他的脖子,却没有更多的举动。欧驰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遗憾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欧驰面朝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明媚阳光,脸上寒霜悉数褪尽:“别再闹变扭了,好不好。那晚哪怕你什么都不说,就像刚才这样,我也能确认你心里的想法。”

宁诺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你会在乎我的想法?”

欧驰扭过头,神情多少有些无奈:“小姐,我们在谈恋爱,谈恋爱是什么意思,你懂吗?”

宁诺反手挡着眼睛,好像在躲避从窗户照射进来的日光:“对不起。”

欧驰搂着她的腰,把她从床上拖起来:“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听你道歉。”拿开宁诺的手,又捧起她的脸,让她好好看着自己:“我说过,跟我在一起,其他的你都不用管。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另外,心里有事,别瞒着我,懂了?”

宁诺看着他的眼,午后的阳光明媚热烈,而欧驰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温柔若水。心头涌起一股冲动,想要把一切都告诉他,可另一个声音在心底轻声提醒,不能信他,不可以相信他,除了自己,他还有蓝舒,赵书羽,有那么多的恋爱人选;而自己只有一颗心,把自己的心拱手奉上,绝对是世间最危险的事。看一看她曾经和周嘉信的前车之鉴,再想想赵家那几口人的丑恶嘴脸,以及这些日子以来欧驰和那个蓝舒的暧昧不清,她若能把它此时的话当了真,那才是愚蠢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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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雷霆

度假酒店一期工程启动当天,除了诸多商政两界的显要人物,多家当地媒体也莅临现场。赵玉笙、赵书廷父子和欧驰一起,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许婉和找书羽则与众人站在一起。到场的人士无不西装革履,精心装扮,按照事先的安排,随后还会有一个小型记者招待会,以及在平安酒店召开的开工酒会。

宁诺穿着一条及膝的黑色连衣裙,脚踩三寸黑色高跟鞋,头发在脑后高绾成一个圆髻,紧挨着许婉母女站立,另一边相邻的是莫云生和Alice。莫云生见她一只手搁在胸前,紧紧攥着什么东西,脖子上多出一条色泽暗淡的银链,压低声音说:“不用紧张,很快就搞定的,后天咱们就可以一起回B市了。”

宁诺微笑,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回道:“希望如此。”

莫云生打量着她的侧脸,总觉得她今天好像有什么地方跟从前不一样了。Alice从莫云生背后拽她的裙角,小声嘀咕:“小诺姐你今天干嘛穿一身黑啊,就算表哥说要正式些,也不用这样,多老气啊…”

莫云生总觉得宁诺看起来气色不佳,怕她会因为Alice的话多心,出声打圆场道:“我觉得还好,宁诺气质好,穿黑色也很好看。就是…宁诺你的脚才好没多久,穿这么高的鞋子没关系吗?”

宁诺笑着看他们两人:“没关系,我觉得很好。”

说完这句,她许久都没有讲话,直到包包里的手机传来收到新短信的声音,她才微转过头,向身后人群中某个方向看去。肖程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无声地朝她做了个放心的口型。又示意她看记者聚集的方位。

宁诺顺着他眼神示意的方向看向另一边,果然,肖程的妻子位列其中,正拿着一叠资料,跟左右两边的人热烈交谈着什么。大概是感应到了什么,她抬起头朝这边看来。看清宁诺左右的人,她微微一点下颌,又跟身边人讲了起来。宁诺微微放下心,垂下眼,不再四处乱瞧。

欧驰早已拆了手臂上的绷带,此时也是西装革履,与赵家父子同台站在一处。视线停留在台子前方的某处,将宁诺前后种种举动,悉数尽收眼底,眯起眼看了看记者群里的那个女人,默默记住对方的长相,再次将注意力收拢到一身黑裙的女人身上。昨晚两人又在床上纠缠半宿,也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了她,宁诺一反从前两人亲昵时的羞涩无措,眼神媚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主动仰起脸向他索吻。她的身体仿佛春天里柔软细嫩的蔓藤,纠缠着他,诱惑着他,弄得欧驰频频失控,若不是中途抱她去洗澡时看了眼床头的钟表,欧驰几乎都要忘了第二天两人均要早起的事实。

旁边的男人轻轻拐了他一记,低声道:“喂,多少收敛一点好么,大庭广众,你想让所有人都注意到她的存在?”

欧驰侧目瞥了他一眼:“有何不可?”

赵书廷嘬着牙花子,笑容不羁:“都是男人,你喜欢玩,会玩,也玩得起,这点我赵书廷服你。不过什么样的女人是逢场作戏,什么样的女人适合结婚,这点我自认分得比你清楚。欧驰,别一辈子玩鹰,到头来反倒被鹰啄了眼!”

“既然你分得清楚,那就别跟着瞎掺和,陪着令妹好好相亲待嫁吧。”

赵书廷脸色微青:“欧驰,你怎么说话呢!我这是好心提点你,你别…”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该是你们家的人。”欧驰抢白,眼睛自始至终直视前方,神色落落大方,“之前宁诺出车祸时你不还恨不得把始作俑者千刀万剐么,我看周嘉信的事儿你办得挺利落的,不妨这件事也交由你解决怎么样?”

赵书廷神色狐疑:“你说上次的车祸是人为设计,不是意外?”

“这件事令尊也很清楚,只是总说解决,总也不给我一个说法。”欧驰眼神凛冽,笑得有些漫不经心,“你若对宁诺真有心,不妨回去问问令堂,那晚为什么特意提醒你不要开车,又为什么凑巧支开酒店配的司机,你家的停车场不只有一个摄像头吧,你可以问问她,有没有兴趣观摩一下,那晚的摄像头到底拍到了什么。”

已经轮到赵玉笙讲话,赵书廷和欧驰都离得太近,媒体又都凑到近前讲话,实在不方便再多讲话。赵书廷被欧驰一番话说得堵心,几乎赵玉笙话音一落,就夭折牙压低声音在欧驰耳边说:“散了之后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几乎在同一时刻,台下响起一位记者清脆的发问:“我想请问赵玉笙先生,您此次筹建度假酒店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这种问题不算出格,赵玉笙自然早有准备:“我本人一直对上世纪的一些建筑风格非常喜欢,正巧这次有缘结识C&L的老板,欧驰欧先生,他为我推荐了一位非常优秀的设计师,我们谈了很久,最终敲定采用现在这套设计方案,希望能够呈现给大家不一样的度假体验。”

“我听说此次度假酒店的核心建筑是一间别墅,而且这间别墅与赵先生一家颇有渊源,不知道赵先生能否为我们答疑解惑啊!”三十出头的女记者眼神犀利,话留余韵,现场很快带动起来一片窃窃私语。原本跃跃欲试的其他几家媒体也都交换着视线,各自揣测这其中真伪。

赵玉笙攒起眉心,看着女记者:“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不过这位小姐,我希望你能为你的言行负责,有些事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不要妄言。”

女人妆容精致,衬衫西裤的打扮使她显得分外干练:“这么说赵先生是允许我把搜集到的资料拿给大家看喽?”

赵玉笙双目微眯,女人已经毫不在意地转身,对准身后的摄像机,拿起手里的资料,举高半尺,示意周围各家媒体人员看清楚:“各位,这里是我个人搜集到的一些资料,上面有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报纸一张,请大家看这里,‘安氏宅邸毁于大火,赵氏新主全无作为’。这上面提到的安氏,其实就是现在赵氏的前身,我想这点,但凡有些资历的媒体朋友应该清楚。好,我们再来看这一张,这是一位朋友提供给我的资料,也就是此次赵氏度假酒店设计图的核心部分。摄像机再近一点,好,看这里,石碑,花园,还有小洋房,是不是一模一样…”

从赵玉笙和欧驰站的角度,自然看不到女记者手中的资料,可是单凭说的,就足以让在场众人震慑不已。欧驰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人群,却发现莫云生和许婉之间的位置是空的,再向人群更深的位置看去,那个姓肖的男人也不见了。欧驰皱起眉,掏出手机打给莫云生:“云生,宁诺呢?”

莫云生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茫然:“啊…宁诺刚刚说脚痛,去后面换鞋子了。Alice陪着她一起的…”

听到后一句,欧驰心中稍定,可是很快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欧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赵玉笙不知何时跳下台子,站到那个女记者身边,手里拿着一张设计图纸,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赵书廷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大声喝止现场用相机和摄像机拍摄的记者。许婉和赵书羽挣扎着想要挤进来帮忙,却因为现场一片混乱,始终在人群边缘徘徊。

欧驰无意间抬头远眺,却在场地人口的地方看到一对身影。男的身穿黑色西装,女的始终保持一只手攥着什么东西在胸前的姿势,那条黑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纤腰楚楚,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正是他苦寻不着的肖程和宁诺。

欧驰心里始终蒙昧不清的东西渐渐有了雏形,他挂断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同时死死盯着远方那一对身影。

电话响了三声,被人接起,欧驰没有说话,听到手机那段传来一声“喂”,冷冷清清,全无感情,和两人初次见面时,她说话的声音如出一辙。

台子上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其他人要么围着赵玉笙,打电话呼叫救护车或者喝止媒体,要么混杂在人群之中,不知所谓。混沌之中方见人心,在此之前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每个人前来都仿佛是为了祝福,可此时众人脸上的神情,有焦虑的,有迷茫的,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和不动声色。欧驰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事外,却因为手机连通的那端,而清楚地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身处漩涡之中。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极力隐瞒的?”

手机那端沉默,欧驰忍不住提高声音:“回答我,这就是你主动贴上来的目的,是不是?你跟我好,就是为了今天这场好戏?”

宁诺握着手机,隔着一整个空旷的广场,隔着熙攘吵闹的人群,与他遥遥相望,可她和他之间隔了何止一个百米的广场。身边肖程及时扶住她的身体,宁诺紧握着胸前破了一角的玉坠,声音瑟瑟:“你骗我周嘉信的事,我瞒你我和赵家之间的恩怨,我们扯平了。”

欧驰缓缓点头,面上神情似笑非笑,寒霜尽显:“好,原来在你心里,就是这样定义我们的关系。”

宁诺握着手机,心里仿佛有千言万语,真对着那个人,却一个多余的字都讲不出。她记得年少时旅居国外,读到一个常年居住国外的女记者写的书,那上面有一句话,仿佛是这样说的:你若真爱一个人,内心酸涩,反而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说给不相干的人听。她还记得那时她对爱情尚且怀揣甜蜜的幻想,看到这句话时觉得实在矫情,要是喜欢,怎么就不能大方讲出来。因为觉得荒谬,反而在记忆里烙印得清晰。直到今天,面对着那个人,脑海里突然浮现这句箴言,宁诺这才明了,原来有些话,对着那个人,是永远都说不出口的。

宁诺不记得后来到底是谁先挂断手机,因为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已经身在肖程任职的那家医院。她眼睛的情况已经彻底恶化,一天里有超过一半的时间看不到任何东西,另外还有属于夜晚的八小时睡眠时间,真正能够见到光亮的时间,细算下来也不过三四个小时。

肖程不让她做任何会导致眼部疲劳的事情,包括看报、看电视和上网,其实宁诺知道,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让她再为那些人事费神。肖家夫妇对她真的格外关照。事发的第三天,肖程的太太来到病房,一边削苹果,一边把当天事情的全过程讲给她听。

肖太太也算是出身书香世家,父母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全国知名的外科大夫,和肖程是少年相识,彼此有意,唯一的障碍就是肖程出身贫寒,父母在他上初高中的时候相继离世,最后虽然以高分被国外一所大学录取,而且是公费留学生,却连最基本的路费和初到异地的生活费都支付不起。那时肖程和宁诺母女住在同一个四合院,宁诺母亲了解整件事后,从给宁诺积攒的学费里拿出三万元,交给肖程,随后的七年留学时光,肖程每隔三个月都会寄一份信给宁诺的母亲,向她讲述在国外的留学经历。随着宁诺出国留学,肖程也携妻子一同回国,夫妻俩经常一同回到四合院,探望宁诺的母亲。只是再没和宁诺有过重逢的机会,直到这次宁诺和欧驰一同来到S市。

肖太太对宁诺母亲印象深刻,本身又在媒体行业工作,是S市电视台的“名嘴”。这次听说宁诺的事,找了几个可靠的朋友,搜集所有可能用上的素材,在度假酒店工程启动当天,与几个事先商量好的朋友一起,按照与宁诺一同拟好的计划,把赵玉笙当年白手起家的秘辛抖落个底朝天,甚至包括此前一直被公众视为贤妻良母的“许婉”,实际是小三上位;赵书廷更是赵玉笙与许婉婚外恋的产物;以及前不久C&L设计所老板和设计师的车祸,也被质疑是她一手策划。

这些在S市乃至全国商界都引起了轩然大波,赵玉笙更是在当天就心脏病发,辗转送至B市也是全国最好的医院,住院治疗。度假酒店的case也一再搁置,一时间,只要提起赵家,甚至提到跟此事稍稍沾边的C&L,人人都一副八卦嘴脸,赵家种种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肖太太为人细致体贴,每次过来探望宁诺,都选在她视力不太稳定的时刻,或者陪着她一起到医院楼下的草坪闲坐、散步,或者有时也带她一起到人少的服装店散心。某日两人一起坐在一家咖啡店里饮茶,肖太太点了许多精致小巧的甜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宁诺,你都不会想知道他的近况吗?”

宁诺垂眸看着杯子里漂浮的绿茶,没有应声。

肖太太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叹了口气说:“你明明已经喜欢上他了,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争取看看呢?你不是也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隐瞒了他一些事情。我想也是,像欧驰这么聪明的男人,还有什么事能瞒过他的眼睛…”

宁诺听出她弦外之音,肖太太见她终于肯抬眼看人,不禁露出一抹赞许的笑容:“你呀…你知道么,之前我去调查你车祸时,还有另外一拨人也在查,这件事你肖哥应该跟你讲过,就是欧驰找人查的。可这件事还有后话。那天赵玉笙心脏病发,之后没两天,就有人私下联络我,说有人在调查我和肖程,不过因为没多么恶意,我也就让我那位朋友随他去了。”

“是…欧驰?”

肖太太一副“还能有谁”的表情:“你想想看,如果他真恨透了你,或者对你没有一点感觉,他还费这个劲调查我和肖程做什么!这分明就是不放心你啊!”

见宁诺又不说话了,肖太太眼珠一转,决定下一剂猛药:“还有,你有没有听说,欧驰回到B市后没几天,唔…也就是上周五吧,已经正式向法院提起诉讼,控告许婉唆使他人剪断刹车线,故意杀人,听说还有当时赵家停车产的录像为证哦!”

宁诺睁大眼睛:“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其实这东西我也想过要弄到手啊!”肖太太有些委屈地玩着指甲:“可惜被人先下手为强,要不直接把这东西弄到网上放一放,再把照片截图放在我们电视台播一播,我们领导肯定高兴得又给我封个大红包!”

宁诺忍不住微笑:“我一直都忘记跟你正式道谢。”

“道什么谢啊,咱们这是互惠互利才对!”肖太太摆摆手,“别转移话题啊,宁诺,你这招用得不纯熟,糊弄你们那些小朋友还差不多,在我和你肖哥这儿可就不够看了。”

宁诺笑了笑,没有说话,看着桌上的手机发呆。肖太太拿起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傻丫头,你光盯着我的手机看有什么用,你自己的手机呢,到现在还不敢开机看?”

宁诺的眼眶渐渐蓄满泪水,低下头,眼角脸颊没有沾湿一滴,大颗的泪珠无声地落到面前的雪白桌布。

“说穿了,你还是不敢面对他。宁诺,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怕面对一个人,其实是因为太过喜欢喝在乎。”

宁诺用手捂住眼睛,声音微微哽咽:“我不光是怕面对他,还有另外两个曾经非常关心我的人。我这样的举动很自私,现在媒体只要一说赵家的事,总要附带提到C&L的名字,他们把C&L当做自己的家一样,一定恨死我了…”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肖太太握住她另外一只手,“宁诺,我从来不认为你做的事有错,因为如果你不这样做,你的人生永远停滞在两年前那场事故,永远停留在你对赵玉笙和许婉的恨意中。每个人都要为曾经的选择付出代价,现在赵玉笙和许婉已经得到他们应得的,你也该勇敢面对你过去的选择。既然对他们感到抱歉,那就去道歉啊!”

肖太太绕过桌子,在她身边坐下,好像哄小孩子一样,把她搂在怀里:“有我陪你一起啊,肖程不是早就跟你说了,我今年的年假还没有放呢,一个礼拜,再加上我这次及时报道第一手新闻有功,跟我们台长打声招呼,在B市待个十天半月,肯定没问题的。”

宁诺靠在她的肩头,捂着眼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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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交心

从机场出来时,已经接近傍晚,宁诺一直戴着墨镜,一直到两人抵达入住的酒店,视力依旧没有恢复的迹象。肖太太撂下电话,轻声说:“我去帮你放热水,今天早些睡,或许明天一早起来就好了。”

宁诺摘下墨镜,垂着眼:“没关系,来之前肖哥就嘱咐过,飞机起飞和降落时的震动,可能会有一些影响。反正也差不多该睡觉了。”

肖太太看了眼时钟,时针刚刚指向8:“想不想喝点什么?”

“可以喝酒吗?”

明知道她现在看不到,肖太太还是忍不住瞪她:“调皮!”

宁诺无声地笑:“想不想去逛街?”

肖太太迟疑:“可是你的眼睛…”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能看到了,你知道的。”宁诺摸索着手机的摁键:“现在应该还不到九点吧,我们出去逛一圈,走一走,回来也能睡得好。”

肖太太见她精神确实很好,勉强答应:“好,我去上个厕所,你要不要换一身衣服?”

宁诺已经重新戴上墨镜,依旧垂着头,坐在床边没有动:“不用了。”

两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各自穿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手挽手走在街上,即便走在不算拥挤的地方,也格外吸引眼球,尤其其中身材偏瘦的那个大晚上的还装酷戴墨镜。

肖太太已经买了两双鞋子,愈发来了兴致,摇晃着宁诺的手臂:“哇,前面那家橱窗的鞋子好漂亮,宁诺,我们再逛最后一家,逛完这家就回酒店,明天白天再继续!”

宁诺最喜欢的莫过于她不会过于在意自己眼睛的状况,这样两个人相处时都不会觉得沉重。逛了一圈下来,即便宁诺看不到她挑选的任何一双鞋子,也被她的高亢情绪所感染,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肖太太扶着她迈上四级台阶,刚推开玻璃门,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孩儿率先冲了出来。把宁诺撞得一个趔趄,险些仰面摔下台阶。肖太太惊魂未定地扶住宁诺,转过脸朝着那个女孩儿怒吼:“你走路不长眼睛的!”

那女孩儿眼睛大大,樱唇粉嫩,绿色的眼影与身上苹果绿色的裙子遥相呼应,脚上三寸高的亮银色凉鞋是今年初夏的prada最新款。她一手挽着两只购物袋,另一手挎着一只与鞋子同色的包包,一脸怒容与宁诺面对面站着。肖太太看得糊涂,不明白这女孩儿明明前一刻还气得要死,下一刻就渐渐红了眼圈,死咬嘴唇瞪着宁诺,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

宁诺感觉到有什么对方似乎不对劲,可是毕竟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多说,便半侧过身,让出下台阶的路。

肖太太刚要开口,那女孩儿眼泪已经“唰”一下流了下来,吓得她“哎”了一声,连忙扶住那女孩儿的手臂:“小姐你别…我们…哎你…”

宁诺突然反应过来,萦绕在鼻端的那股熟悉香味儿,又听到肖太太惊慌失措的话语,也跟着不知所措起来:“怎么了?是,是Alice么,苏姐,她怎么了?”

Alice一听这话,吓得哭声噎在半截,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宁诺鼻梁上的墨镜。一只手捂住嘴巴,另一只小手挥舞着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果真一点反应都没有,顿时吓得没了主意,“哇”一声哭了出来:“小诺姐,你怎么了,你眼睛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啊…”

这一嗓子嚎得实在震天动地,连服装店里的店员都被吓得跑了出来,扶着门框细声询问:“对不起,几位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肖太太眼看着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抱着宁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绿色的眼影悉数蹭在宁诺白净的脖颈和锁骨,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能对一边的店员说:“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叫一辆出租车。”

三人乘车回到酒店,Alice的眼泪直到进了房间还没有半点消散的趋势,肖太太只能指挥她做事,顺便转移注意力:“这位…卢小姐是吧,你,你先去洗把脸,顺便帮宁诺拿块毛巾过来…”

宁诺有些糊涂,不明所以地指了指自己。她刚刚虽然也哭了,也毕竟有墨镜挡着,不算明显,而且也没到需要用毛巾的程度吧。

Alice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宁诺脖颈被自己蹭得一块青一块红,不是眼影就是唇彩,不禁闹了个大红脸,冲进浴室洗脸,一照镜子,吓得“啊”了一声,赶紧放热水找香皂。

肖太太扶着宁诺在床边坐下来,握着她的手问她:“这位就是你之前提到的Alice?”

宁诺点头,肖太太笑着为她理了理头发:“看得出来,她是真拿你当朋友的。那我今晚就不陪你了,我想你们俩应该有很多要聊的。”

宁诺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苏姐…”

肖太太轻声安抚:“我待会儿还会回来,陪你们待一会儿。之前只订了一间房,我去前台问问看,两边相邻的还有没有空房。”

Alice踢掉高跟鞋,捧着一条用热水浸过的毛巾,赤着脚蹬蹬蹬从浴室跑出来,坐在宁诺身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小诺姐,我帮你擦一下…”

脖子上传来湿热的触感,宁诺想了想,很快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

Alice把毛巾清洗干净,放回原位,踟蹰着慢慢走回来站在床前,双手扭在一起,半晌都没有想到合适的开场白。

倒是宁诺,经过刚才那一场哭闹,反倒比Alice先镇定下来:“爱晴…”

“哎。”Alice前所未有的乖巧,轻轻往前挪了两步,走到宁诺跟前。

“爱晴,那天从岚松岭离开,我再也没敢看过手机。”宁诺从包包里摸出手机,低头摩挲着屏幕:“昨天下午我才下定决心,应该过来一趟,至少应该当面跟你们说声对不起,可从那之后我的眼睛就一直不怎么好。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给我发过短信。”

Alice瘪着嘴,呜呜哭出了声:“怎么没有,我和莫云生不知道给你打过多少个电话,短信加在一起发过一百八十条了,可你一直关机…我和云生都说要留在S市找你,可是表哥不让…”

宁诺向前伸出手,拉着她,让她过来自己身边坐下:“对不起。如果重新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可是我确实对不住你和云生,还有欧驰。”

“你对不起我和云生就还好啦…”Alice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表哥,你知不知道表哥这次真的被你气死了,他铆死了劲儿要把那个许婉往死里整,为了这件事儿还和姑父大吵一架,从上周末起连家都不回,公司也不去,而且绝对不许别人在他面前提你的名字,前天我和云生陪他一起吃晚饭,云生只说了个‘柠’檬汁的‘柠’字,他直接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宁诺摘下墨镜,垂着眼微笑:“原来他这么生气…”

“是啊,我看你要是再不回来,表哥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折腾死了…”Alice从包里扯出一张纸巾,边哭边擤鼻子,瓮声瓮气地抱怨:“不过在那之前,他肯定先把我们这些人都折腾死给他陪葬。”

转过脸,看到宁诺已经摘下墨镜,Alice小心翼翼地握紧她的手:“小诺姐,你的眼睛到底怎么了,是…是永远都看不到了吗?”

宁诺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是上次车祸的后遗症,脑部有残留的血块,可能因此受了点影响。我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就这样了,不过现在,每天还是有几个小时能看到东西的。”

“几个小时?”Alice凑近观察她的眼睛:“怎么会这样呢?既然现在每天还能有几个小时看到东西,会不会以后正常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慢慢就好了?”

宁诺凭着感觉,准确摸到她的脸颊,在上面轻轻掐了一把:“傻丫头,车祸之后我就已经这样了,只不过前段时间比现在要好,每天只有一两次会这样,大约几分钟,所以没让你们知道。”

“表哥是不是也还不知道?”

宁诺攥紧她的手:“这件事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Alice激动地快要从床上弹起来,“表哥那个样子分明就是在闹别扭,他要是不在乎你才有鬼呢!要是让他知道你眼睛已经这样了,还别扭个什么劲儿啊,一准儿今晚上就直奔酒店来了。”

“我是喜欢欧驰。”宁诺缓缓吐出这句话,突然觉得后面的话容易了许多,“正因为我喜欢他,才不希望我和他的感情掺杂太多其他的东西。一开始,他应该对我也只是玩玩的心态,我呢,你现在知道了,是为了赵家的事故意接近他。我们俩的感情,一开始就不单纯,我不希望这种不单纯继续延续下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Alice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能我想得没那么复杂。我只知道,你喜欢表哥,表哥对你,也跟对其他女人都不一样,这不就够了吗?能遇上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多难啊,而且这个人还喜欢你,小诺姐,我觉得你不应该这么轻易放弃…”

“我没有说要放弃呀。”宁诺摸索着为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明天如果云生有时间,我想见一见他,跟他当面说声对不起,然后我就去见欧驰。我会跟他道歉,如果他愿意听我说完,我也会对他说喜欢。至于眼睛的事,我暂时还不想告诉他…”

Alice一听到宁诺说会跟欧驰表白,立刻高兴起来:“小诺姐,你放心,跟莫云生还有表哥见面的事,包在我身上!保证完成任务,莫云生那家伙也一起拉过来给你当军师!”

宁诺的笑容中流露出一丝苦涩:“谢谢你,Alice,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儿。之前我拜托你和丁丁帮忙寄信,对不起,其实那些信都是寄给赵玉笙的。”

Alice迟疑地看着她:“小诺姐,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

“你是…你是赵玉笙和安岚的女儿?”

宁诺点点头,Alice又问:“那你当初会跟表哥好,是为了和赵书羽争一口气,为了让许婉心里难受?”

许久,宁诺才慢慢说道:“我曾经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可现在…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为了报复他们,才和欧驰…还是因为,我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