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英有些好奇:“姑娘,这盒子里装的什么?”

又林摇头,把盒盖掀开来。

盒子里头晶莹绚烂的珠光让两个人都呆住了,是一串腕串,全由不一样的珠子串起来的,珠子是深红、藕粉、碧青、绚紫、琥珀各色的宝石珠玉。小英伺候又林也见过不少珠宝,可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着。

“姑娘…这个,很贵吧?”

又林深吸了口气。

是,这东西是很贵。可是现在更要紧的不是它价值昂贵,而是她不能收下这样礼物,这得还给陆伯荣。

平白无故,她怎么能收他这样昂贵的礼物?陆伯荣的心意,又林并非一无所知。

虽然陆家提亲的事情父母没有说,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又林猜也能猜着几分。正是因为这样,这礼物更加烫手起来。

第132章

小英去客院打听了消息,陆伯荣从那会儿出去,就一直没有回来。

这东西这样贵重,不适合托人转交——而且这样礼物代表的意义也不一样,如果托人交还,那未免…

又林虽然对这位表哥没有别的想法,但是别人一片情意,她虽然不能收下,却也应该尊重。

还是一定要还的。表叔家的家境亿又林知道,和自家比,大概还差一些。这样珠宝即使放在四奶奶的首饰匣子里,那也是一等一的好东西了,又林自己可从来没有拥有过如此昂贵的首饰。

如果她喜欢表哥,两人又要定亲,这东西算个定情信物、甚至算个定礼,那倒说得过去。可是两人现在还什么都没有——李光沛和四奶奶那里始终没松口,又林将来未必就嫁入陆家。那么如此一件礼物她就绝不能收下。

陆伯荣刚跟着表叔开始学做生意时间也不算长,这串珠子要是他自己偷偷买下,那估计是把从小到大的积蓄都给投下去了。

对他的心意,又林不是不感动的。

可是她对陆伯荣,硬是一点兄妹之情之外的感觉都挤不出来。

陆伯荣生得和他母亲很象,很敦厚的样子——又林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七八岁的时候来李家过夏天,赤着脚爬树掏鸟蛋——结果脚一滑,树枝把裤子给豁了个大口子,半个屁股都露出来了。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又林只要看到陆伯荣,就会想起

又林把这盒子放在桌上,对着它瞧了半天。一时还不回去,又不敢随便收放——这可真是个烫手山芋,撂哪儿都觉得不合适。最后还是让小英把装首饰的抽屉开开,先把它放进去,又上了把锁。

朱大太太张氏这会儿正和朱老太太两人商量事情。

张氏不敢一开始就直奔主题,要是朱老太太一说出来想娶哪家的姑娘当孙媳妇。她反对的话就不太好说出来了。张氏只管绕着圈子,只说这事儿不光是娶个媳妇这么简单,要是娶妻不贤,将来朱慕贤的前程还是要受影响。外头的事儿。她们这些妇孺们不懂得,得朱老爷子拿主意。

张氏打的主意就是先堵住婆婆的嘴。朱老太太是她的婆婆,说出话来她驳不了,为防她说的不中意,就先给她堵回去。

至于朱老爷子那儿,张氏虽然没打探到他的心意,可是她相信公公是做过官的人。看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片面,必然会从大局考虑。要是能娶个对儿子前程有助益的儿媳妇自然更好,这种事情朱老爷子自然会衡量取舍。如果朱老爷子那边儿没什么好门路,张氏自己还有点小盘算,总之不能听任朱老太太的。

张氏跟朱老太太从一开始就不对脾气。朱老太太进门的时候,朱老爷子还没做官呢,朱老太太也谈不上有什么家世,完全是后来一步步的妻凭夫贵。做着当家主母,地位才稳固的。张氏却不一样,她父亲曾任五品同知。她可打小就是官小姐。后来嫁入朱家,是当时父亲的上峰做的媒,嫁妆也不少。比婆婆、比妯娌,她的底气都足,腰板也硬。一开始张氏是不大看得起这个婆婆的,只有面子上的恭敬。后来经的事情多了,她娘家也势微了,又吃过朱老太太几回教训,才学了乖,知道低眉顺眼做小伏低。可是打心底里。张氏还是认为自己出身高,总对婆婆不心服。婆媳在许多事情上头都意见相左,当初大儿子的亲事张氏就没做成主, 这一回轮到小儿子,张氏无论如何不愿意让公婆来摆布,捏着鼻子再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儿媳妇。

大儿媳妇也就罢了。虽然不怎么合心,但是过门之后对自己也恭敬,又生了孙子,张氏也就认了。可是小儿子一向是自己更偏疼的,这小儿媳妇要是和自己不贴心,弄得儿子也和自己生分的话,张氏可无论如何不能忍。

大儿媳妇的心思,朱老太太如何不明白?张氏把身边的大丫鬟给了儿子做房里人,这消息朱老太太早知道了。

她不想提,朱老太太也就先放下这事儿,问起京城的情形。

张氏松了口气,这个话题比较安全。

“姑奶奶让我替她给您请安问好,她可想您了,您也知道,她那一大家子也脱不开身,于江又远,实在是不得空来。让我捎了好些东西来,有姑奶奶亲手给您做的两双鞋和一身儿衣裳,还有些药材补品,我一起带来了。”

朱老太太生了三子一女,这个女儿她自然十分关心。

“她近来还好?”

“好。就是去年天冷的时候,她病了一场,两个多月没起来床呢。”

朱老太太不免有些担心:“是老病又犯了?”

女儿当初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很不顺当,落下的病一直没去根儿。

“是。请郎中看了,不过还是没什么别的法,吃的也是旧方子,不过好在调养得精心,现在已经好了。”

朱老太太点点头。她只这么一个女儿,要说回于江来之后她不挂念,那当然是假的。子女就算已经长大成人,生儿育女了,可是在父母看来,还是跟从前小时候一样的。

“家里头也一切都好。”张氏说起大孙子来,倒是难得的顺心如意:“可是个聪明的孩子,还懂事。那回有人送了一些荔枝,因为少,每人也就分两个尝尝鲜。他还把他那两个拿了来给我,说要给我吃呢。”

朱老太太也笑了。曾孙子活泼康健,她自然也欢喜。

对于二房,张氏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我来的时候,他们正盘算着想在东城开家铺子,只是一时本钱不凑手。弟妹还寻我说,看能不能把地卖几亩凑点钱。我直接跟她说了,咱们家还没穷到要卖地的那份上。早些时候的的几家铺子不是开不起来,而是保不住。现在再开,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而且张氏肚里还有话没说。

二房上上下下都奸滑,老二没做官,和他媳妇一起打理家里的事儿。两口子里应外合,没少往他们屋里搂钱,偏偏整天还要做出一副为了家里鞠躬尽瘁,有苦没处诉的样儿。张氏跟丈夫在任上的时候,他们在京城就没少弄花样。当时家里没失势,张氏也忙得很,没空和他们计较这些。只要丈夫官做得稳,做得大,这点小钱不算什么。

可是现如今不一样了,张氏不得不和他们计较起来。眼见着儿女们都大了,老爷子老太太老了,家产一天天的再这么减缩下去,全让二房的蛀虫给啃完了,那还得了?

大房和二房早就不止是面合心不合了,现在差不多脸都要撕破了。朱老爷子没离京前,两个儿媳妇就天天争斗不休,他们一走,更是毫无顾忌。张氏对老爷子不是不埋怨的——光嘴里说着不偏不倚,可是这扔开手走人就算是公道了?按着宗法礼制,他们大房是嫡长,本来就没二房分庭抗礼一说。现在二房这么狂妄,还不是老两口纵的?好么,现在看着弹压不住了,撒手就走了,躲到南方老家来自己享清福。好,他们耳根子是清静了,儿女的死活就不用管了?

张氏在这儿已经选择性遗忘了朱老爷子被两个儿子气得厥过去,还有郎中给他的腿病下的论断了。

不好再明目张胆的说老二家的不是,张氏又说起老三家。

老三早死了,留下个寡妇带着个儿子。既没了男人支撑门户,当然家里这些争夺他们娘俩也掺和不进来——想争也没得争,谁让她没了男人呢?到时候真是分家,给他们一口饭吃还是给得起的。

从老三死了之后,他的妻子金氏就吃斋念佛,长年累月的闭门不出,跟隐形人一样,本来三房的院子就离正院远,有时候许多人都会遗忘这母子两人。总要到过年、过节的时候,桌上多摆了碗筷,又或是祭祀的时候,他们母子出来给老三上香上供,才能让人想起他们来。

以前老三的媳妇虽然人也安静,不多话,可是也没有象现在似的,从来不抬头抬眼看人。和她说半天话她也回不了一句。象她这样,谁上赶着非拿热脸贴冷墙壁去?自然来往是越来越少了。

婆媳俩说了一会儿家常,朱老太太顺口问:“老大呢?他身子还好吧?”

“好。”张氏紧紧的抿了下嘴唇,才说:“都挺好的。”

反正差事也差不多是没了,只挂个空衔儿。整日闲着做什么?当然没正经的事儿做了。朱老爷子他们前脚走了,后脚老大就抬举了个十六岁的丫头,这几年一共纳了三个。张氏和丈夫是早没什么恩爱了,可她看那些小贱人穿装扮得花红柳绿的在眼前晃荡 ,就止不住的烦躁恶心。

张氏终于听到了她想听到的消息。

朱老爷子回来了。

第133章

让张氏失望了,朱老爷子根本没有那个闲心和儿媳妇摆讲道理。如果儿媳妇宽和明理,朱老爷子不介意也听听她的意见,再把自己的道理也和她说说。

但是之前发生的许多件事,都让朱老爷子觉得根本没这个必要。

张氏并非一个讲道理的人。

当然,并非说她是个完全蛮不讲理的泼妇。毕竟她也曾经是官家小姐,读过书识得字的。小事上头,她倒能打理得井井有条。可一遇到大事,就方寸大乱,净出昏招,实在不是长媳的好人。

传话的人转达了朱老爷子的意思,老爷子说了,请大太太和老太太商量着办。

张氏的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她如果手头还有合适人选,一定会先于朱老太太提出来的。可是连亲外甥女儿都背弃了她,这对要强好面子的张氏打击是巨大的。

张氏第二天就卧床不起了,她身边的人来朱老太太处回话,说太太身体不适。

朱老太太一点都没意外:“可要请郎中来看看?病得厉害吗?”

“没什么大碍。”范妈妈陪着笑脸:“劳老太太记挂了,我们太太就是一路上劳累了,有点儿水土不服。好好将养着,过个两日就好了。”

朱老太太微微点了下头:“那也好,让她好生歇着吧。”又吩咐徐妈妈:“你替我过去看看,再带两丸清平舒心丸过去。”

徐妈妈忙应下来随范妈妈一道过去。

张氏靠着床着坐着,头上缠了块布帕,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徐妈妈略待了待,放下东西就回来了。朱老太太听她说完了话,沉吟了片刻问:“你看她要紧吗?”

徐妈妈措词很是谨慎:“看着精神不大好。”

朱老太太一笑:“她是心病。富贵惯了的,突然间跌下来,好几年了都还没缓过劲儿。”

徐妈妈服侍朱老太太都半辈子了,对她的脾性也了解,两人交情也不是一般主仆在她面前是很说得上话的。

“也难怪大太太,您瞧,那于家姑娘在咱们家一住几年,大太太对她可有多好啊,也就只有以前大姑娘没出嫁时能比一比了。可是听说这次她定亲,连个信儿都没透,一面儿都不见了,大太太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当时就给气懵了。”

朱老太太倒是看得开:“人往高处走。就算这姑娘自己不想攀高枝儿,他爹娘做主她也只能听从。”

“可不是么。”

以前朱家风光的时候,张氏前呼后拥,那是何等风光。可惜现在失势了,得娶小门小户人家的姑娘做儿媳妇,她不甘心。

可是在徐妈妈看,大太太实在不聪明。既然事情到了这份儿上,她到于江来,也是表明她没法子,已经认命了。那就顺顺当当的,把这事儿尽早的完满的给办了可有多好?她这么找别扭,不愿意听从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安排,可她自己也没有别的出路这样装病无非只是拖延时间,垂死挣扎,不愿意面对现实而已。

当然,要是开通明智,那也就不是徐妈妈一直以来认识的大太太了。

张氏这一病就是两天,朱慕贤从东潭回来,急急的赶回家,一进门就听说母亲已经到了而且还病了当时脸色就变了,急急的往院子里走差点被日日踩过的门坎给绊一跤。

书墨在后头跟着,忍不住想少爷着实是个很孝顺的人。

张氏这两天的病也不全是装的,她毕竟也不年轻了,一路上车船劳累,到了于江又很不适应,茶饭不思,无精打采的样子,的确不象是装病。再说这总卧在床上,又不好好吃饭,就算是没病的人,那精神也好不起来。张氏这卧着卧着,还有真有些病恹恹的,躺在那儿半睡半醒间,听着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

也许是母子间的确有点感应,张氏忽然就醒了,撑着坐了起来,睁开眼往外看。

朱慕贤大步进了屋子。

屋里暗,他背对着光,张氏精神又不好,其实并没看清楚他的脸,可是她心里一下子就知道,这是她儿子,她疼爱的小儿子回来了。

朱慕贤一下子扑过来,半跪在床前,喊了一声:“娘。”

张氏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了下朱慕贤的脸,半晌才应了一声:“嗳…你回来了?”

朱慕贤自打离京之后,虽然中间回去过两次,但都没久待。张氏的样子,明显比过去苍老憔悴了,又没施脂粉,一脸病容。朱慕贤眼眶发热,握着张氏的手:“儿子不孝…”

张氏陡然间有了力气,把儿子的脸捧着,细细的打量。

长大了,也长高了。穿着一身簇新妁实,头上戴着书生巾,头巾还有碎玉缀角。

已经全然不是个孩子了,长成大人了——更不要说他还考过了府试,拿了头名案首。

朱慕贤就象一味灵药,一下子就医好了张氏的病。

范妈妈端茶进来的时候,张氏已经面色红润,眼睛更是闪闪发亮,病容是一扫而空,这几年都没见她这样精神焕发过了。

范妈妈把茶盏放下,给朱慕贤福身问安:“少爷好。”

“妈妈快别多礼。”朱慕贤身来回了半礼。范妈妈也是母亲身边得力的人了,做子女的礼应敬重:“这几年我不在家,娘身边儿多得妈妈照料服侍了。”

“唉,看少爷说的,到底是读书人。服侍太太本就是老奴的本分。倒是少爷,这几年没见,可长大成人了——太太白天黑夜里都在挂念你,不住口的念叨。二月里还特意为少爷去庙里求签问前程。老奴记得清楚,那可是根上上签哪。果然大吉大利,佛祖保佑,少爷这科就中了!”

张氏忙不迭点头:“可不是呢。那签上我记得,写的是句唐诗,解签的说又是什么大鹏,什么通达的,说是上上签。我当时给了他二两银子谢礼呢。范妈妈,等咱们回京了,你得提醒着我,再去庙里还愿啊,这庙里香火旺盛,果然也灵验啊。”

朱慕贤辛劳苦读,不过到了张氏这儿,功劳最大的成了佛祖菩萨了。朱慕贤倒不计较这功劳成果归谁的问题,他最关心的是张氏的安康。

“我听说母亲病了,可请了郎中看过?吃什么药?母亲现在觉得哪儿不舒服?”

范妈妈说:“太太是有些水土不服,一路上又累着了。说起来啊,我们下船那天,被一艘迎亲的喜船堵了半天没能上岸,上了岸才听说少爷就跟刚才那喜船走了,就这么当面错过了,要不然前三天就能见着了。”

朱慕贤也没想到就有这么不凑巧,可这时候通信不便,他原以为张氏还要过几天才能到。

张氏可见不得儿子自责:“我没事儿,就是没什么力气。可一见了你啊,我就什么病都没了。你同科又是同窗的好友成亲,那自然要去贺一贺,能帮忙的也要帮上一把。”曾经做了好些年官太太的张氏很明白,官场上讲究的就是个帮扶提携,现在这些同窗好友,将来都是官场上的助力关系。她固然想见儿子,可是更愿意儿子有远大前程。

朱慕贤还是不放心,一定要请个郎中来给张氏瞧瞧。张氏拗不过儿子—再说心里头也难免有几分欣慰。

儿子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娘的,还同过去一样孝顺听话。

郎中是常来的,替张氏看过,又把了脉,摸着胡子说:“不打紧,多晒晒太阳,饮食清淡些,不乏的时候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也就是了。”方子也没有开。

朱慕贤这才放下心事,谢过郎中,又送他出去。

张氏看得出儿子也是刚到家,衣裳都没换,忙打发他去更衣。朱慕贤匆匆换了衣裳洗了把脸,书墨一边替他挽袖子,一边笑着说:“好久没见少爷这么急慌慌的样子了,太太一来,少爷好象一下子少了好几岁。”

朱慕贤心情好,也不同他计较。

准确的说,从知道表妹定亲的事情后,少爷可是一直郁郁不乐的,即使是刘公子成亲的好事,也只是强打精神而已

书墨本还想说,太太这趟来,定是来替少爷下聘办婚事。可是话到了嘴边,毕竟没出口。

少爷这些日子心情都不好,还是别去提这个敏感的话题为妙。

张氏也是一样,初见儿子的兴奋劲儿过了,就开始打算起实际的问题来了。

范妈妈还在说好话:“…少爷这么有出息,一表人才,又有前程,太太将来可有福享了。没几年肯定给您挣个诰命回来。”

张氏笑了笑,范妈妈扶她起身,替她把头梳好。张氏看着镜子里有些模糊的脸容,心里一阵欢喜,又一阵酸楚。

“咱们从京城带来的东西呢,快拿来。我给他做的新衣裳,现下看着只怕不那么合身啦,这孩子长得可比我原来想的可高一些呢…还有鞋,也不知道合脚不…”

范妈妈笑着说:“不合身就改一改,反正现在少爷人就在眼前儿,您想怎么改都成。”

第134章

且不提朱慕贤急急的回了自己家,今天对周家来说可是个大日子。嫁出去的姑娘回门,可让周家上上下下都忙活起来。周大奶奶这几天都吃不香睡不下的,虽然她自己说是操办婚事劳累的缘故,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周大奶奶是舍不得女儿,不放心。

周榭从小到大都没离过父母身边儿一步,周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是掌中宝心头肉。这一突然间割离开来,去了全然陌生的婆家,不知道她吃得香吗?睡得实吗?丈夫对她好吗?公婆姑嫂间能不能处得和睦?从此再没有父母替她遮风挡雨了,受了苦受了累全得自己扛着,这让当爹娘的怎么放心得下?

周家几个兄弟就更不忿了。前头说过,周家兄弟站一排,一个读书种子也没有,但要说武枪弄棒的,个个都能来几下子。这自古就文武相轻,周家几个兄弟很不待见这个会读书的酸秀才,要是这个姐/妹夫敢对周榭不好,那几个兄弟绝对不会客气,一定拔出拳头就上,定让刘书昭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所以说这时候的人说多子多福是很实用的。人多力量大,周家儿子多,平日里邻里间就算有什么泼妇小人也不敢招惹他家——儿子多的人家,真不敢惹啊。这会儿又不会有点小口角纠纷就上衙门,就算头打破了也就请个族老来说说理断断事儿,根本劳烦不到官府。所以谁家人多势众谁占便宜。

这会儿刘书昭看着八字排开的几位大小舅爷,不知道心里是不是发虚,但笑容已经堆了一脸。

周榭也是羞答答的,看起来脸色红润,唇角带笑,头发已经挽了起来,梳着妇人发髻。周家不用问,自然是好一番忙乱。又林好不容易才逮着空子问她:“在东潭还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