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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面不改色地将顾南衣戳过来的手指握住,不经意地揉了揉指尖,道,“是你想得太复杂。秦北渊既然在做了,不用在意他想什么。”

“等他阴了你的那一天,你就不这么想了。”顾南衣道,“我从前大概也觉得他是个好人。”

“……直到?”

“更早的我不记得了。还记得的那些里……直到他真为了折我的势力,出手将李承淮的眼睛弄瞎了。”顾南衣低低地笑了一声,无趣地转开了视线,“秦北渊的事情,不说也罢。看就知道,他从名字开始便是个和和我南辕北辙的人。”

秦朗:“……”这两人能当这么多年政敌,果然新仇旧恨数不清。

秦朗暗自有点感谢秦北渊的心狠,实在是秦北渊自己把自己作上了如今的境地。

顾南衣想了想,百无聊赖地道,“也不知道我传给太后的话,她已经听到了没?”

“明年四月十二是什么日子?”

顾南衣心情颇佳地笑了起来,她道,“先帝弥留之际,宋太后从前生怕自己当不上太后,私底下找宣阁给她占卜能活多久。”

秦朗:“……”宣阁听起来就像个住在宫里的江湖骗子。

想想顾南衣如今还能活着是靠宣阁的手段,秦朗皱皱眉把这个念头按了下去。

“宣阁不喜太后令他做事,便装作教我卜卦,顺带给太后算了一卦,便是活到这个日期。”顾南衣道,“其实我猜他那时是为了吓一吓太后,瞎算的。”

她顿了顿,又道,“那时太后还挺开心。”

毕竟死期是二十几年后的事情,说不定宋太后这时都忘记了。

毕竟如今是新历十八年,来年四月十二,实在只剩下了半年不到的时间。

任是谁得知自己只有半年好活都会慌张,更何况是宋太后这样如今高位坐得舒舒服服的人。

歪打正着,解蛊也是明年的事情,正好让宋太后能安分些关注如何保住她自己的小命。

想到宋太后定然被吓得不轻,顾南衣顿时心情颇好。

秦朗盯着顾南衣看了一会儿,到底最后还是没提起薛振这个名字来,而是挽起袖子去做饭了。

他明明看得出薛振想念昭阳得不得了,可薛振却选择毁掉昭阳能复活的机会,令秦朗一时想不明白。

通常想不明白的问题都可以问顾南衣,但这个却是不能的。

因为顾南衣答不出来。

秦朗轻嗤一声,用刀背一下就把今日买来的螃蟹敲晕了。

*

苏妩第二日悄悄地来长安巷见顾南衣,将最新的消息带了过来,她眉飞色舞地道,“宋太后病倒啦!这会儿半个太医院都围着她转呢,说是得了癔症,喊都喊不醒。”

顾南衣知道自己带去的话能吓宋太后一跳,谁知竟能将她吓得卧床不起,不由得一笑,“不经吓。”

苏妩道,“可不是嘛!她听说我的话那会儿,整张脸可就在我眼前变得煞白煞白的,看着根本就不像个活人了——所以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南衣顿了顿,道,“长公主梦中对我提起过的,是什么意思……我倒也不太明白。”

苏妩了然,“殿下说的定然是不会有错了。能叫宋太后吓成那样,真是解了我一口闷气!最好能把她再吓狠点儿,以后都再也不能从床上爬起来就最好了。”

她说着,笑嘻嘻地凑近顾南衣身旁,邀功道,“这事儿我办得不错吧?”

顾南衣失笑,她伸手摸了一下苏妩的脑袋,“好阿妩,我知道你能办好,才特意找你去办的。”

苏妩顿时有些飘飘然起来,她害羞地捂了自己的脸,道,“就是我出宫时薛……陛下不太高兴,还拦着我不让我出宫。”

顾南衣无奈地劝,“到底是一国之君,不要同他太当面作对了。”

若知道苏妩会因为仇恨而这么多年都和薛振大小声,顾南衣定会多思考衡量一番,再决定告不告诉苏妩自己将死之事的。

薛振终归是个皇帝,能忍苏妩一时,未必能忍她一辈子。

“我不怕。”苏妩哼了一声,“他做贼心虚,该怕的人是他。近日听爹爹说陛下和秦相互相看不对眼得厉害,恐怕就连最后一个同他一条船上的人都要赶走了。”

顾南衣倒是隐约能从纪长宁的话中猜到薛振和秦北渊之间冲突由何而来,扬了扬眉毛不予置评,只将纪长宁带来的话同苏妩说了一遍。

“真的?”苏妩高兴得很,但她想的同旁人不一样,“那以后究竟是有两个殿下,还是南衣会想起来从前的事情?”

顾南衣:“……”她想,大概两个都不行。

秦朗将真相隐藏在谎言之中,这便决定了他有许多事情不得不自己去调查琢磨。

解蛊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光从如今拥有的情报来推断,顾南衣也不能下个准确的定论。

“总之我等到明年就会知道啦。”苏妩开开心心地双手合十,又道,“秦朗动作真慢,我去灶房帮个手。”

等进到灶房里头,苏妩满面的笑容就卸了下来,她带着一身冰霜进到灶房里找到秦朗,道,“秦北渊心腹护送纪长宁回城的路上遭人袭击,有人想将虫笛夺走。”

秦朗正在拆蟹,只眼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巧得很,我正好知道另外一群人也伤亡不少,你猜是谁手底下的?”

“薛振。”

苏妩一噎,随即抱起手臂,“原来你知道。”她盯着秦朗娴熟的架势,手里有点痒痒,“薛振最近没再来了吧?”

秦朗心道大概是上次的伤还没好透。

“其实我知道薛振在想什么。”苏妩轻轻地冷笑,“殿下不回来,他便能欺骗自己觉得殿下不怪他,如今一切都是好的、对的。但殿下一旦回来,他怎么知道殿下究竟会不会恨他呢?”

秦朗道,“所以他怂了?”

苏妩想了想,耸肩道,“所以他怂了。”

秦朗又说,“但他只去夺虫笛。”

“这还不够?!”

“他本可以选择杀了顾南衣,一劳永逸。”秦朗面无表情地说。

别说杀顾南衣,薛振在顾南衣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还是薛振根本不知道顾南衣和昭阳是同一个人的情况下。

若是秦朗精心保住的这个秘密有一日被透露出去,他无法想象会掀起何等狂风暴雨。

光是这下能想得起来的几个名字就足够叫人头痛了。

“……”苏妩低头思考了片刻,抬眼还是不屑的冷笑,“我不管薛振在想什么,他想什么都没用。就让秦北渊和他去狗咬狗,我只要殿下能好好的就行了。”

秦朗没回答,但他心中很同意苏妩的话。

在这之上,他甚至乐于见到薛振和秦北渊彼此消耗,最好薛振永远也别放弃将虫笛抢走的念头。

这对于需要不知不觉将虫笛从丞相府带走的秦朗来说,无异于最好的掩护和挡箭牌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秦:别急,每个人都有被坑的机会,领号一个一个来。

☆、第 57 章

虽说从宣阁墓中将解蛊的虫笛带了出来, 又有了他语焉不详的信中指引, 纪长宁秦北渊等人还是有许多事情要忙。

一来, 解蛊的过程需要慎之又慎, 如此便需要和南疆有关的更多情报,纪长宁几乎被淹没在了书海之中,秦北渊的大量探子也派往了南边, 试图在来年的三月初四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免得届时再出什么纰漏, 便平白要再多等半年。

二来,薛振不对虫笛死心,秦北渊的应付招架便也停不下来。

——虫笛事关重大,若是毁了丢了, 或许再也找不到第二根。

那便再也没办法截取宣阁好不容易留住那昭阳的最后一线生机了。

三来, 同意赴死的秦北渊有太多后事需要准备。

他一死去,对庆朝定然有不小的影响。想要尽量减轻这种影响, 便需要尽早地做大量的先手准备。

哪怕对于秦北渊来说, 这也是个大工程。

因着要一命换一命, 从前对自己死活不太在乎的秦北渊近来很是惜命, 若非必要, 丞相府的门都不会迈出去。

他一步一步铺垫自己死后种种时格外冷静又心无旁骛,好像这才是世上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心腹进书房时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该在这时候将刚得知的消息告诉秦北渊。

这踌躇的片刻足够秦北渊注意到异样,“什么事?”

心腹行了个礼,到底是将在嘴边打转的消息说了出来, “不仅是宋家和李家,今日更多人知道顾南衣的长相了。眼下……长安巷里又有些人满为患了。”

他说完长安巷三个字,不安地抬眼看了看秦北渊的表情,拿不准对方有了虫笛之后对顾南衣又是个什么态度。

秦北渊手下写字的动作没停,他头也不抬地道,“有谁去了?”

心腹早有准备,一口气连着报了七八个人出来,又顿了一下,道,“这些是今日去了长安巷的,还有更多尚未动身的。他们好似有种默契,没有一起行动,去时也很低调。”

“这些都是昔日昭阳的人。”秦北渊道,“不用多管,他们知道分寸。”

“是。”心腹纳闷地领了命,又试探地问,“那……只看着就行?”

“看着就行。”秦北渊淡淡地说,“这反倒是件好事。”

“好事?”

“顾南衣越是显眼,昭阳从前手底下的官员越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心腹恍然,“便如同现在的李承淮一样。”

不论这些人脑中想的是光风霁月还是带点私心,总之都不会容许顾南衣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汴京城里出一丝差错。

那无论是宋家还是什么人想再对顾南衣出手,便都要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这一大群人的对手了。

想想从前昭阳麾下的星光璀璨能人辈出,心腹不由得有点唏嘘。

——不,再敢出手的,恐怕同给自己找半个京城的仇家没什么差别。

虽然当年昭阳是同秦北渊平分朝堂、谁也不强压谁,可这挡不住昭阳她还有一大群来自不同家族的追随者。

这些追随者的家族有的是被昭阳打压的八世家之一,有的干脆来自同昭阳水火不容的家族,但人心所向实在也不是能人为控制的,这叛徒悄悄地在心里当便当了。

讲道理,心腹偷偷觉得秦北渊他自己便是最大的叛徒之一,只是从前没人看出来过。

*

近日的长安巷,又格外热闹起来。

但同从前打发管家来送礼的那些不同,一个个都是安安静静地亲自前来,斯文有礼地报上家门,再询问是否能叨扰片刻,规矩得实在让人不忍拒绝。

……但秦朗不是普通人,他冷酷无情地拒绝了所有人。

在打发了不知道第几日的第几个人之后,秦朗冷着脸道,“都是冲你来的。”

顾南衣正吃着热乎乎甜津津的蛋酥,闻言捏着调羹抬头看了看秦朗的表情。

好容易清净下来的日常又被打破,他会不快也是理所当然的。

吃人的嘴软,她老老实实道,“都是从前站在我这方的,大抵是和李承淮一样,想来见见同我长一样的人。”

她用调羹舀着蛋酥,也很是无情地道,“没关系,你都是拒了便是,他们不会添麻烦的。”

毕竟不明事理的人,也不能在她手底下干那么久;但凡能留下来的,都不会脑子太蠢。

“这是你说的。”秦朗像是得了承诺似的道。

顾南衣失笑于他的小心眼,“你这几日加起来都拒了有十几二十来个人,看我什么时候说过一个不字?”

这话是真,秦朗得了便宜就不再卖乖,他在顾南衣身旁坐了下来。

见秦朗不再说话,顾南衣放心地把最后一口蛋酥送进嘴里,抬头道,“再来一碗。”

秦朗:“……”

他太熟悉顾南衣这套路,知道自己刚才肯定是表情有所松动,令她觉得自己已经消气,才放心大胆地又提出了新要求来。

秦朗觉得必须找回大厨……饲主的尊严,他开口道,“不……”

后面一个“行”字还没出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和先前的来访者一样,规规矩矩地敲了几下便停了下来。

秦朗有意当作没听见,可外头的人很快道,“老夫沈其昌求见。”

那是个相当苍老的声音,秦朗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年纪的人跑来长安巷里求见,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顾南衣,却见她已经敛了笑意将碗放下。

“别的我见不见都可以,”顾南衣轻轻叹息道,“这位便例外吧,好不好?”

她问得又轻又软,尾音听来给人一种被撒娇了的错觉。

秦朗知道苏妩是最抵挡不住这招的。

面无表情地盯着顾南衣看了两眼,秦朗起身拿了空碗往灶房走,扔下一句,“你自己开门。”

回到灶房里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第二碗蛋酥,秦朗没立刻出去,而是立在灶房窗口往外看,见到顾南衣动作轻柔地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进了门。

--真是个老头儿。

他从没见顾南衣对什么人那么陪着小心过,对她自己都没有过。

秦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地哼了一声,见老头和顾南衣都坐下,才将蛋酥带了出去。

“这位就是秦小公子吧?”沈其昌转头看向秦朗,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意来,他称赞道,“英雄出少年。”

秦朗拧眉,到底没能给顾南衣亲自开门带进来的人甩冷脸,更何况对方是个态度和蔼的老人家。

他在沈其昌的注视下低低地应了一声。

“沈老先生也同昭阳长公主认识吗?”顾南衣边伸手去够桌上的茶壶边问道。

秦朗面无表情地在顾南衣之前把铜壶提了起来。

刚换的滚水,铜壶又沉,顾南衣哪里提得起来?

少年沉默着给沈其昌倒了茶。

“多谢秦小公子。”沈其昌颔首道谢接了茶,而后慢悠悠地答道,“老夫从前是先帝身边的伴读,又被先帝委任了太子太傅一职,从前在汴京城中时,也曾见过昭阳长公主。”

秦朗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顾南衣脸上。

她明明忘记了许多,可显然不包括这位头发胡子全都花白了的老人。

这位老人似乎对她来说包含了许多意义。

秦朗的视线微微一撇,在心里把沈其昌的存在记了下来。

“您如今住在汴京城的什么地方?”顾南衣柔声问道,“我看您独自前来,是家中没人陪着吗?”

“老夫已经致仕多年了。”沈其昌呵呵笑了起来,他捋了一下胡子,道,“也不住在汴京城,不过身子骨还算结实,不必走到哪儿都有人搀扶着,有劳顾姑娘关心了。”

“您过得还好吗?”顾南衣又像个普通的后辈似的问道,“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的?”

“好,都好,比从前做官时还清闲些。”沈其昌顿了顿,慈爱地说,“顾姑娘同长公主年轻时太像了,她也常这么关心我。”

“那若能见到您,想必昭阳也会很高兴。”顾南衣静静地道。

“我这老头子,也是放不下长公主年纪轻轻便病逝的事……因而一听门生说有个姑娘长得同她一模一样,便特意赶回汴京城来看一看。”沈其昌注视着顾南衣,“我只想问顾姑娘一句话,若是不方便不愿意的话,不答也无妨的。”

顾南衣轻声道,“您请问。”

“你是不是长公主的后裔?”沈其昌问。

坐在一旁的秦朗都能看得出沈其昌眼中的希冀之情,他下意识将视线转向了对老人格外温柔的顾南衣,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回答来。

顾南衣笑了一笑,她轻柔地说,“我不是,让您失望了。”

沈其昌怔忡了片刻,神情又有些了然,“是我冒犯了。”

他仿佛早就知道答案,却还是遥遥赶到汴京城里,就为了当面问顾南衣这一句话。

将沈其昌送走时,是顾南衣一路扶着到了门外,又送上了马车才松手的。

秦朗就站在顾南衣背后看她将老人送离,等顾南衣驻足望了片刻回转到院中后,才道,“他于你而言很特殊。”

“我常常回想起他。”顾南衣叹息着道,“我想自己若有位祖父、父亲,大抵就是沈太傅那样的,乐呵呵惯着你,任你怎么闹也不生气。”

“然后?”秦朗抱着手臂问。

“然后……”顾南衣抬眼道,“他却因我的失误而家破人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