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空落落的屋子里有些不太习惯,不知道裘衣轻睡了没有?从她进府来裘衣轻就回了他的院子,也不来瞧瞧她。

“宿主您明明就很喜欢大反派……”系统嘟囔道:“为啥还要装作不认识他,让他伤心?”

九阴托着腮看向了窗外,月亮可真圆真亮,“我是喜欢他啊,十分喜欢,可我不是来做任务的吗。”她慢悠悠的对系统道:“我做完任务将白龙的神识找到就会带它回去了,我没打算留下来,若是我现在和他相认了,那到时候我离开他,他又该伤心一回了。”

她原本犹豫着要不要与他相认,可瞧见他坐在冰室里对着那具尸体的样子,她就更加犹豫了,她终究是要走的,同样的戏份再来第二次,连她自己也觉得太过分了。

“宿主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系统问道:“凡人的寿命不长,宿主留下来陪他到老到死也不会耽误您太久的,您还可以跟他双修不耽误修炼。”

“我不要看着心爱之人变老,我发过誓绝不要再送心爱之人离开。”九阴望着圆月叹了口气道:“你这个蠢笨的系统想的太简单了,我是不会变老了,我若留下陪着裘衣轻,他七老八十的时候我还是如此,对我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系统一时呆了住,它倒真是没想到这一点……往常的快穿者都是会跟着一起变老,白头偕老之后离开,可宿主她不一样。

她也不是没有和凡人在一起过,对着一张日渐衰老的脸真的很难爱下去,对彼此都是煎熬。

她能带裘衣轻一块回她的世界一块修炼吗?不行的,且不说这行不行得通,她若是要求裘衣轻放下一切跟她一块走,还要他修炼,她就得对裘衣轻负起责任,千年万年只爱他一个人,与他做伴侣,她做得到吗?

十分艰难,她连对她师父的爱和恨也随着千年的煎熬,随着她师父灰飞烟灭没什么感觉了。

她不敢叫裘衣轻为她放下一切求长生。

系统渐渐不说话了,宿主她原来想了这么这么多,它忽然觉得宿主她无情至极,可她又十分清楚自己的无情。

“公主在想什么呢?”青丝嬷嬷铺完床走到了她跟前,手里抱着一个小药箱,笑着与她道:“奴婢替公主看看耳朵?”

九阴收回神来转头瞧向嬷嬷,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还是痛的,方才沐浴之前她咬着牙将沾着血的耳坠摘下来,耳垂肿了起来。

“没什么事。”九阴没让她替自己处理,这点红肿她睡一觉便好了,屁大点的伤,哪里还用得上药箱啊。

“我饿了嬷嬷。”她在宫里就没吃东西,早就饿了,这会儿回到嗣王府想起平时吃的,更饿了,“你去这府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不知她走后嗣王府还做不做好吃的了。

青丝嬷嬷忍不住笑了,心里只觉得公主到底也只是个十六七的孩子,经历了今晚这样的事,却还想着好吃的,也不知道怕的。

她正想说去厨房找些吃的来,就见公主吸了吸鼻子,仿佛闻到什么一般从她坐着的美人榻上坐直了,探着脑袋伸出了开着的窗外。

肉的香味。

九阴探脑袋往外一瞧,果然瞧见春桃端着什么东西正要敲她的门,哎呀呀不枉她疼她一场,“是什么好吃的?”

春桃被她吓了一跳,一扭头就瞧见窗户里探出的脑袋,她刚洗了黑发,半湿不干的披着,一张白净的脸脂粉未施,可真好看,白瓷一样,眼睛还是蜜一样的颜色。

“进来。”她对她招了招手。

青丝嬷嬷拉开了门,春桃端着食盘进了房间,见她盘腿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心里难免想:她们夫人也喜欢盘腿坐在房间里的罗汉床上。

春桃叹了口气,夫人走后她瞧见什么都觉得像夫人。

“是什么吃的?”九阴吸了吸鼻子,像是猪蹄的味道。

春桃端着食盘过去,小心翼翼放在了她面前的案几上道:“是猪脚炖了汤,煮了面。”她掀开了盖子,香气和热气腾了出来。

可真香啊。

那烫还是红油猪脚汤,上面撒了绿油油的野菜,看的她更饿了。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九阴拿起了筷子问春桃。

春桃低头站在榻边道:“是爷吩咐的,爷说公主想必不喜欢宫中的吃食,没吃什么东西,吩咐奴婢给公主煮了这碗长寿面。”她偷眼去看公主的神色,试图从她的神色里找出和夫人相似的来。

九阴搅拌面的手指顿了一下,这是……长寿面?

“长寿面?”九阴抬眼看春桃,“我听说过长寿面,是给过生辰的人吃的。”

“是。”春桃低着头苦涩的笑了一下,“今日是我们王妃的生辰,府上习惯了替她准备着,正好有现成的爷吩咐做给公主尝尝看。”

九阴心里酸溜溜的,她真的……好吃裘衣轻这一套,他将她的事样样放在心上。

那面进嘴里,舌头先记起味道来,她喉头涩涩的,她时常听人说“家的味道”,如今才算明白这话的意思。

她将面咽下去,到底是没忍住抬眼看春桃问道:“你们王爷睡觉了?”他真不来瞧瞧她吗?

春桃还没答她,房门就被人推了开。

裘衣轻从门外走了进来,冷笑着问她,“怎么?公主很记挂本王吗?”

九阴吓的手指差点戳进面里,震惊的盯向走进来的裘衣轻,怎么回事?她用了自己的身体后反而闻不到裘衣轻的味道了?从前她可是裘衣轻离她老远老远她就闻到他来了,今日他人都到门口了她居然没闻到感应到!

“王爷。”青丝嬷嬷和春桃纷纷行礼。

裘衣轻摆了摆手,一双眼定在她身上没挪开,“你们退下。”

两个人应是,低着头毫不犹豫的退下,还将门关了上。

九阴立刻探头往外瞧了一眼,她从驿馆带来的人,青木留下的人竟然一个也没在了,怪不得裘衣轻进来也没人通报一声,拦一下。

“公主在瞧什么?”裘衣轻直接撩袍坐在了她腿边的榻上,探身凑过去顺着她的目光也往外看,“可是在找你的人?他们全被我杀了。”

“!”系统惊了。

九阴回头来看他,离得太近了,她下意识的往后侧了侧身,怕被裘衣轻闻出味儿来,“是吗?王爷动作倒是干净的很,我连半点血腥味也没闻到。”

杀个屁,他犯不上杀那些人,最多将他们灌倒了,或者麻晕了就行,不过是为了说来吓唬她而已。

“公主真聪明。”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这么近距离的瞧她,瞧的他有些心神不定,是她吗?她原来有一双这么特殊的眼睛吗?浅浅的金色,像蜜糖又像太阳,望着你又甜蜜又高不可攀,“还痛吗?”

九阴愣了一下,他忽然伸手轻轻撩起她耳边的黑发,碰了碰她红肿的耳垂,他的手指好冰,碰的她耳垂微微发麻又疼了一下,她忙后侧躲了开,捂住了自己的耳垂,“谁让你碰我了。”痛他还碰。

裘衣轻看着她,目光又落在了她捂着耳朵的手腕上,淤青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好生明显,想来是很疼的。

他听青丝嬷嬷说,她的脚也磨出了水泡?

他目光往下落在了她白色寝衣下的脚上,尖尖的脚上果然磨出了红红的一片,“公主倒是比念哥儿还要细皮嫩肉,路也走不得了。”他伸手要去握她的脚。

九阴忙将脚缩了回去,“王爷这是做什么?我如今还没与你联姻呢,你这样动手动脚可是要坏我名节的。”

裘衣轻抬眼看住了她,她竟然跟他讲名节?从前是谁主动爬上他的榻?那会儿她放荡的可不像是知道“名节”两个字。

怎么能一样,这会儿她可是要装公主的,从前他不让她碰,如今轮到她了,哪儿那么容易就给他得手了。

裘衣轻将案几上的药箱打了开,目光就没从她脸上挪开过,“公主身娇肉嫩,本王会替你小心处理这些伤口。”

什么就小心处理伤口了,她还没答应呢!

裘衣轻却已经伸手直接抓住了她的脚踝,一把将她的脚扯了过去,力道又大又狠。

“裘衣轻!”九阴第一次被他如此强硬的对待,顿时恼了脱口直呼其名,他的眼皮一掀看住了她,那双眼里可阴险极了!

“真巧,我夫人生气时也喜欢直呼我的名字。”裘衣轻牢牢的扣着她的脚踝,“她若再生气一些,便会骂我狗东西。”他的手指轻轻在她脚尖上的红水泡按了一下。

九阴疼的硬是将那句“狗东西”咽了回去,抬手一巴掌想扇他,却又怕自己手太重真伤着他,特意没用真力气,却被这狗东西一把抓住了手指。

“给我看看。”他抓住九阴的手指将她的手腕拉过来,仔细的看她手腕上的淤青,啧啧道:“公主如此的经不得碰,若是成亲了岂不是夜夜如同经受酷刑?”

“!”系统震惊,大反派说的是什么了不得的话!变了!他变了!

九阴瞧着他,他对她笑的坏透了,低低轻轻的跟她说:“这可真叫人期待。”

好啊,他现在腿好了,人也长能耐了。

“怎么?王爷今晚就要逼我生米煮成熟饭?”九阴眯了眯眼没有挣扎,她倒是要看看裘衣轻现在本事到什么地步。

裘衣轻看着她,那双坏透了的眼睛里满是戏谑的对她道:“公主急什么,来日方长,我陪你慢慢玩。”

他松开了她的手,却没有松开她的脚,腾出一只手来从药箱里取出了处理伤口用的那些东西,将她的脚放在了他的腿上。

九阴顿了一下,他冰冷的药棉就轻轻擦在了她磨破的脚上,“痛……痛啊裘衣轻!”她挣了一下,另一只脚踹了一下他的腿,又被裘衣轻按回去。

裘衣轻冷飕飕说:“知道痛就不要乱动。”他手指到底是松了松,怕将她的脚踝再攥出淤青来。

第67章

他瘦了好多。

他垂着头认认真真的在替她处理脚上的水泡,眉头轻轻蹙着, 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可动作温柔的不像话。

九阴坐在那边没有再动, 忍不住将他看了又看, 他瘦的下颌骨线条更加硬气了, 比从前多了些冷峻, 还是那么好看。

他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了?袖子下的手腕也瘦的骨节明显, 戴在手腕上的黑珍珠手串松松垮垮。

她看着那手串慢慢靠在了案几上, 他还戴着她随便给他套上的手串……

“不吃寿面吗?”他没有抬眼,手指也没顿一下的问她,“不是饿了吗。”

她瞧见他便心满意足的饱了。

这话到嘴边她又给咽了回去,如今她不能随便撩拨他了, 万一真给撩拨动了又叫他难过。

可她的心啊, 一瞧见他就犯痒痒。

那么多的旧爱里只裘衣轻让她第一次回头来,还依旧心动,她真的十分想吃他这个“回头草”。

她原先还打算有机会再与他双修,如今看来……还是算了, 先将任务做了,白龙神识找回来吧。

“面已经坨了我怎么吃?”九阴将碗推了推冷冰冰的对他发脾气,“都是你的错,我瞧我与王爷八字相克, 刚遇到你就又是耳朵流血, 又是手腕差点被你攥断。”

他抬起了眼来看她, 冷笑道:“也许这就是报应。”

嘿呀!

九阴一脚踢开了他的手腕, 毫不留情的将脚缩了回来,“我与王爷半点瓜葛也没有,哪里来的报应一说?我看王爷是喜欢我喜欢疯了吧,硬要编排出点过去的恩怨来?”

她可真能气人。

裘衣轻盯着她能被她的每句话堵的心口发沉,她却从榻上站了起来绕开他跳到了地上道:“我累了,我要睡觉了,还请王爷出去。”

她光着的脚踩在地上,像是被毯子扎了脚心动了动,看也不看他的往内室走了进去,侧身躺在了榻上,听着背后的动静。

半天也没听到裘衣轻出去,她转过头来瞧了一眼,他居然还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压根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怎么还不走?”九阴冷声道:“还等我亲自动手请你出去不成?我还没嫁给你,若叫人瞧见……”

“没人瞧得见。”裘衣轻慢慢整理的药箱道:“在我的府邸,我若不想让人瞧见就没人能瞧见。”他将药箱扣了上,“公主放心,本王等公主睡着了便走。”

九阴惊讶的看着他,他倒是真坐在那里随手从榻侧的架子上拿了一本书来看。

“公主不是累了吗?睡啊。”他抬眼看她,一副你睡你的,我坐我的的样子。

“你一个男人坐在我房中盯着我,叫我怎么睡得着?”九阴又坐了起来。

他却翻着书道:“公主迟早得适应和我共处一室,就当温故知新了。”

温故知新。

他可真会用词,每句话都在暗示她。

九阴坐在榻上看着他,他哪里在看书啊,翻在空白页瞧了半天也没翻,“王爷是怕我跑了吗?”

他捏着书页的手指紧了一下,将那页纸几乎捏烂了,卷长的睫毛盖在眸子上慢慢的动了一下,看向了她,“是。”

那眼睛里没有光。

九阴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的心虚,他这样瞧她一眼她就心软的一塌糊涂,忙收回视线翻身躺了下去,她若想跑,谁又能拦得住他?

这夜里好静啊,静的九阴清楚的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他没有翻书,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她睡着。

九阴急着做任务,她若在他身边留下去就越心动,还是早些将他的前世今生这个任务做了走好。

她打算入裘衣轻的梦,去他的梦里找找前世今生的蛛丝马迹,那就得等他睡着。

九阴只好先装睡,等着裘衣轻离开去睡觉,哪知他一直没走,他就那么守着,过了好半天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到她的床边,伸手……探了她的鼻息。

确定她还活着在,他又坐回了美人榻上。

直到九阴装着装着自己先真睡着了,他还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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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觉睡醒竟然瞧见他还坐在那里,只是换了一身衣服,简单的束了发,一张脸被窗外的晨光照的气色不错。

“公主醒了?”他笑了一下道:“可以吃早饭了。”

门外的春桃和青丝嬷嬷手脚麻利的将早饭一样样端进来在外室的桌子上布好。

九阴在内室里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不是鸡汤馄饨?她闻到鸡汤还有小虾米的味道,是她从前夜里最爱吃的。

阴险啊阴险,一大早就做她最爱吃的来勾引她。

九阴瞧着外面一桌子的饭菜下了榻,脚下踩到了极其细滑绵软之物,她低头瞧见地上的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兽皮毯子,还是上好的兽皮,也不知是棕熊皮还是旁的什么,长长的毛踩上去滑溜溜软绵绵的,将她的脚给吞了一般。

什么时候换的啊?昨晚她睡着的时候?裘衣轻……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之前的毯子?

她的脚被柔软的绒毛包裹,心也像是被柔柔软软的包裹了住。

春桃过来轻轻柔柔的对她笑着说:“奴婢服侍公主洗漱,洗漱完就可以用早膳了。”她伸手来扶她,有意绕开了她淤青的手腕,好温柔的扶着她低低嘟囔了一句,“等会儿奴婢用鸡蛋清给公主滚一滚,消淤青的。”

九阴被她扶着去了屏风,看着她还如从前那样又温柔又体贴的服侍她洗漱,为她梳拢头发,心里酸溜溜的,她好喜欢小春桃啊。

她是个无情无义的魔头,可她好生喜欢温柔的人,比如小春桃,比如温玉,比如裘衣轻。

“公主真漂亮。”春桃为她梳理着头发忍不住轻声道。

九阴在镜子里瞧她,故意逗她,“我听说你们府中有一位十分得宠的嗣王妃,你说是我漂亮,还是她漂亮?只能选一个。”

春桃眼神暗了一下,轻轻笑笑与她道:“在奴婢心里,世上再也没有比夫人更漂亮的。”

九阴竟然被噎的逗不起来她,这些……傻子,她都不要他们了,怎么还惦记着她。

春桃简单为她束了发,扶她去了外室的桌子旁坐下。

止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站在裘衣轻的身侧服侍他。

青丝嬷嬷将碗筷摆好,递给她,“不知道公主的口味,所以王爷吩咐厨房多做了几样,公主捡自己喜欢的吃。”

九阴看着一桌子的饭菜,除了鸡汤虾米小馄饨,还有红烧肘子、红油田鸡、河蚌肉炖嫩豆腐……

全是她从前爱吃的,桌子旁竟然还放着一盆的碎冰,冰里镇着干干净净去除了葡萄籽的大葡萄。

“也不知公主喜不喜欢吃葡萄,因为我们夫人喜欢吃葡萄,所以府中常备着,就镇了些给公主尝尝。”春桃替她慢慢的凉馄饨。

夫人爱吃,所以常备着,可……她都已经死了,他还常常备着做什么,以为……她会回来吗?

九阴何止是心里发酸,她整个人都酸涩极了,如今的她没出息极了,被这些小事情搞的难过起来,有人为她肝脑涂地,为她刀山火海,可再没有人为她做这些小事情。

她的师父也没有为她这样做过。

“想来这些公主都没吃过,尝尝看。”裘衣轻也接过了筷子,却没有吃,在等着她吃。

春桃将已经凉了的馄饨盛到她面前。

九阴闻着那味道真的很难拒绝,她接在手里吃了一口又一口,酸溜溜的心连连叹气,裘衣轻太阴险了,他也不去证实她到底是谁,只拿这些来逼她自己心软。

她将小半碗的馄饨吃下去,裘衣轻才动了筷子,他听着她吃饭的声音慢慢觉得有滋味起来,从她走后,嗣王府再没有这样做过饭,他吃什么都一个味,可听她吃的时候就觉得,真好吃。

是真的好吃。

九阴每吃一样就叹息一声,她发现她的舌头已经被嗣王府养刁了,每道菜都在她的胃里根深蒂固,恐怕以后吃到再好吃的也会觉得不如嗣王府的好。

裘衣轻吃完停下筷子专心看她吃,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公主吃饭真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