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欧洋也不管楚韵是怎么反应的,转身对那个服务员说:“这张卡给你,密码是六个零,今天的事情,谁问都不要说,否则惹祸上身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看着欧洋走远,楚韵缓缓地蹲下身体,抱住自己的双臂,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里。

是她自己活该,白长了眼睛却看不清事实,楚博山告诉她什么,她就相信什么,看不到他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还理所当然的享受一切。

泪水簌簌的落下,绝望永无止境。

她回不了头了,在知道苏易楠为了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她没脸再去面对他。

连欧洋这个局外人都看不惯她的行为,她还有什么资格去看他。

眼睛疼得厉害,楚韵只觉得浑身在冒冷汗,滚烫的眼泪落在脸上,落在手上,仿佛流不尽。

她哭的脑仁都疼了,头皮发麻了,才失魂落魄的站起来,脑子里播放的全是苏易楠之前做的种种。其实她早该想明白的,每次他威胁她,都会露出破绽。是她眼拙,看不到。

欧洋走到转角,回头看不到楚韵了,才松了口气。

她不再出现最好,任何伤痛都会被时间治疗,他相信只要楚韵这个人消失,一切才会逐渐的好起来。

威廉已经死了,苏易楠接下来再拿到苏家的掌控权,地位就彻底的巩固了。

说实话,赶她走,他心里有些不忍心,楚韵的身体状况现在究竟是怎样的,他心里清楚。可现在不赶走她,等苏易楠醒来,一切就都晚了。

开了车,直接到医院里,看到辛成才把心里那点愧疚给甩掉。

辛成坐在医院走廊上的长椅上,两片嘴唇一说话直打磕巴。

“医生说颅内有淤血,可能醒来就看不到了。”这个结果比他想的还要糟糕,看不到以后岂不就是个瞎子?像易楠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能接受自己是盲人的事实。

欧洋不敢置信的看着辛成,“不就撞了一下,怎么会看不到?现在的医学那么发达,淤血难道不能弄出来?”

“能那么简单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他出车祸那事,原本上次就有问题,这次是引发了视神经压迫,动手术风险很大,很大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了。不动手术,还有可能依靠他自身的身体,把淤血缓慢的转移走,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辛成想到医生说的可能的后果,后脊背都在发凉。

“他醒了没?”欧洋眉头扭成了蚯蚓。

“醒了,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要是楚韵还在就好了。我就怕易楠…没了求生的欲望,会想不开。”这个想法不是他突发奇想的,他看着苏易楠他醒来,就觉得,他整个人的气场有些不对劲。

正常人听到自己看不到了,应该是激动的。

可苏易楠他却是笑了,只是微微的笑,那笑却让他觉得,他把任何都看淡了,就等着死了。

“胡说什么!”楚韵,楚韵,又是楚韵!这些事情都是她惹出来的,现在叫她过来只是饮鸩止渴!

欧洋忽然生气,吓了辛成一跳,回头想想,以为自己说易楠想不开,他才生气,赶紧笑了笑说:“我没别的意思,唉,你也知道我这嘴上没什么把门的。”

辛成看了他一眼,推开门走进病房。

苏易楠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睡了,傍晚冬日的阳光斜照进房间里,在他一侧的脸上撒上了橙色的光晕,而另一侧则隐没在黑影里。

欧洋走到床边,一手拎起一个椅子,放在床边。

“你以后想怎么办?”

苏易楠眼睛动了动,没吭声。

“我知道你再装睡,眼睛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你公司和英国那边还要靠着你来运营,你现在这样还怎么处理公司的事情?”欧洋沉着脸一板一眼的说道。

苏易楠依旧保持沉默。

欧洋忽然就来气了,他就看不得他为了一个女人生生死死的样子,大丈夫应该放手做一番事业,而不是围着一个女人打转,“你不是要楚韵吗?喜欢她那张脸是不是?棒子国的技术发达,我找人按照她那模样给你整十个八个出来,连性情都能调教的和她一模一样!这样还不成吗?”

“再多的人,都不是她。”

苏易楠忽然开口,睁开毫无光泽的眼睛‘看’向欧洋,“你走吧,我的所有资产都会捐出去,你的股份我我会双倍的给你,以后我们都不是兄弟。我发生任何事情,都和你没关系,欧洋,从你让人开那一枪,我们就不是兄弟。”

欧洋一听,这是真的要和他绝交,连股份都要还给他,“你是不是疯了,她只是一个女人!你有必要吗?我们十多年的兄弟,都不如她和你那点破事?”鼻子都差点气歪,他为了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都是为了谁?

忙活到最后,一句话了了。

我们不是兄弟了!

呸!

他算是看透了,苏易楠就是个疯了,着了楚韵那个女人的魔!

“我早疯了…”

苏易楠忽然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早在碰到她的时候就疯了。

他说过,要陪她一起,现在她在那边一个人一定很辛苦。

他会在资产清算后,去找她。

“妈的!”欧洋破口大骂,“她没了,难道你还要自杀去找她?!!资产清算了,你一个瞎子能做什么?自生自灭?”

苏易楠没开口,表情没了戾气,让他看起来像个安静的画。

欧洋看着他的表情,脑子里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辛成刚才的话,“你不是真的想追她到黄泉吧?”

:情深依旧 008 命中注定遇到你

苏易楠只是看着他,面无表情。

欧洋从椅子上站起来,气性来了,他连自己说什么也不知道,“难怪楚韵不要你躲你躲得远远的,要是我也会躲着你,你个没出息的!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老子不伺候你了!”

不要他,躲着他。

苏易楠心里一刺,原本结痂的伤口开始流脓,他的冷静仿佛风中的烟吹散了,一皱眉,怒气用窜到胸腔里,逐渐发狠的‘看’着欧洋,怒火在胸腔滚来滚去,好像把心放到油锅里似的,好久面色凝结成了冰霜。

即使知道他看不到自己,可被这么‘看’着,欧洋心里还是发怵,瞧着苏易楠几乎能看到头顶冒烟出来了。

他不是没见过苏易楠发火,可这火气都是朝别人发,从没烧到过他身上。哪怕在他最艰难的时刻,最信任的还是他这个兄弟,这一刻他的眼里流露出来的阴狠戾气,让人寒心。

更是一盆冷水从头顶浇灌下来,彻底浇灭了他心里的那团火。刚才无意识的说出那句话,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自己泄露了楚韵还活着的秘密。害怕他察觉到,嘴碎的说:“本来就是,我有说错吗?你整天把她困在你身边,不许让她和别的男人说话,不许她和别人接触太多,楚博山的事情虽然不是你做的,可你乐见其成,你巴不得她身边亲近的人都死干死净,好心里眼里都你一个人。这事换成谁能忍受,你以爱她的名义,欺负她,把她欺负的连性子都没了,人就算回来,也会被你折磨疯,还不如直接死了。”

苏易楠额头突突直跳,如果说刚才还只是生气,那么现在就是狂风巨浪的怒火,“说够了没有?”

他准确的抓住欧阳德胳膊,似乎要把他的胳膊拧断,“受够了,就给我滚出去。”

欧洋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捏的死死地,像是要断掉似的,伸手去抓苏易楠的手,想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

可苏易楠跟疯了似的,从床上起来,就把他提留起来,往外面拉。

欧洋哇哇乱叫,“你给我松手,他妈的,你再捏老子的手断了,你别再想见到那个祸害!”

苏易楠已经把人拉到了门口,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猛地回头,抓住欧洋的双臂咬着牙根说:“你再给我提那两个字试试!”

“我靠!我说了那祸害还活着,你再摇,老子死也不告诉你她在哪里!”欧洋被摇的头晕脑胀,受不了了,朝外面大声叫,“辛成,你丫的再不进来,苏易楠就要杀了我了!”

楚韵还活着。

这个消息震得苏易楠脑子发懵,就好像一道闪电当头劈下来,劈的她混沌的脑袋清醒了过来,从她死了,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一直等着抓住威廉,把他碎尸万段。

真的把他杀了,他又等着死亡的到来。

可现在欧洋告诉他,楚韵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着,血气顺着胸口涌出来,翻滚着,汹涌着一股脑的往上涌上来,他觉得嗓子眼有血腥的味道。

心灰意冷的时刻,忽然听到她的消息,让等了太久的他一时间失去了反应。

辛成在外面听到动静冲进来,看到扭成一团的两个人,冲上前,什么都不管一把抱住欧洋,“你们两个儿打什么!”

欧洋气极,他好不容易挣脱开,辛成这孙子还敢抱住他,“滚!”

“易楠那…都不好了!你和他较真什么!多挨打几下,忍一下不久过去了。”从知道苏易楠眼睛可能看不到了,辛成就自动的把苏易楠归为了残障人,听到欧阳喊就知道两人较真上了,进了屋子里,苏易楠没动手,反倒是欧洋在不停地动,这下急了眼,赶紧一个熊抱抱住欧洋,生怕苏易楠吃了亏。

“她在哪?”苏易楠抬脚一脚踹在欧洋的腿上。

欧洋嗷的一声,叫的跟杀猪似的,腿都快被踢断了,“她还在北京城!出事的时候就在景泰酒店!你现在去找她,肯定能找到!”

辛成愣了一下,问:“你们说的谁?”

欧洋一口恶气憋在胸口,手往后一肘,“还能有谁!楚韵那祸害没死,她还活着!”

话音说完,苏易楠已经气急败坏的走出去了,两个人连忙跟上他的脚步。他眼睛看不见,就这么出去还不得出事!

辛成也懵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怎么又活过来了。”

欧洋腿疼得厉害,咬着牙狠狠地剜了一眼辛成,“鬼才知道,祸害遗千年,她死了那么多次都没死成,指不定是修炼了多少年的妖孽!”

除了医院的门,瞅着苏易楠站在院门口,身前听着一辆车,应该是他打电话叫的司机,辛成、欧洋一溜的跑到车跟前,在苏易楠关车门之前钻进车里。

苏易楠满肚的火,听到欧洋的声音,恨不得把他扔到非洲最贫穷的地方,让他再也回不来。

额头上青筋直跳,他极力的忍耐住,拨通了电话,迅速的调集人手去搜楚韵的下落。

离欧洋来的时间就三个多小时,楚韵身上没钱没电话,要离开北京城不可能,躲在某个角落里。调出景泰酒店周围的监控录像,应该能一路找到她的消息。

到了景泰酒店,果然已经看不到楚韵的人影儿了。

调查处监控录像,看到屏幕上出现的那个影子,辛成咋了咋舌,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还真是活见鬼了,她还真活着。”

他话音一落,苏易楠噌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吓得欧洋面色都白了,看着他杀人似的面容,差点以为他又要揍自己。

*

楚韵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看着来来回回的车流,一时间出神。

身上很冷,冷的她直打哆嗦,可她不能走了,脚下发软,从离开泰景酒店她就一直在走路。

脑子里一直想着欧洋的话,越想泪水就越多。

她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和苏易楠重逢后,几乎流尽了她一辈子的泪水。

想出北京城,可她现在身上没有一分钱,又没电话,想去找李想,又害怕她告诉叶慎她在的地方。

只好不停地走,可走了一整个下午,也没走出北京城。

偌大的北京城,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困住了她。

一阵冷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把脖子拼命的往脖颈里缩。

身边一对满头华发的老夫妻,手挽着手走过,她鼻子一酸,仰头看着天空,下了一周的雪终于停了下来,晚上星星和月亮全都出来了,月色朦胧的的躲在云层里,她强逼回自己的眼泪。

“楚韵,从今以后,再也没有瓜葛了。”

以后她要自己一个人,走完接下来的路了。

实在是太冷,她站起来又开始走,走到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不知道是哪家店铺开张,请了舞龙的人来,熙熙攘攘的一条街上,她慢慢的向前走。身处热闹的人群里,她似乎也能开心一些。

而另一边,苏易楠、欧洋和辛成三个人从车上下来,看着空荡荡的长椅,满是失望。

好不容易打听到她在这个地方出现,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应该就在这附近,分开找。”苏易楠急,急的恨不得立刻见到楚韵。

“我知道你着急,可你眼睛看不到,自己去找,还没找到她,估计就把你自己给弄丢了。”辛成一把拉住苏易楠。

苏易楠有些泄气,知道她在周围,可却无法找到她的感觉,几乎折磨他折磨的疯了。

商量了一下,欧洋和辛成两个人去找,苏易楠一个人留在车上等着他们,找到找不到,都回到车子这里,继续往下一个路口找。

不知道等了多久,苏易楠有些暴躁的拉开车门,他等不下去了。

就算是抹黑也好,他想找到她,胸腔里的那颗心扑通扑通的几乎要挣脱出来。

他听着声音向前走,眼睛并不是完全的看不到,只是模糊成一片,凭着感觉向前走。

楚韵站在一口古井前,看着那热闹的一团,抿着嘴笑了笑,一群小孩子正围着一只龙狮在欢快的跑着。不知道是不是怀过孕的关系,她看到小孩子总觉得很亲近。

想到那个无缘免检的孩子,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

虽然没有任何感觉,可她能感觉到那里没有了那个小生命。

“宝宝,妈妈对不起你。”

楚韵默默地念着,身边的人忽然拥挤起来,推搡着她往前面走去。

人紧挨着人,她踮起脚尖也没能站稳,只能随着人流不断的向前,不知道拥挤了多久的,人流开始分散开,她被挤得头昏眼花,扒着人香网旁边走。

可走了没几步,被人踩到了脚,身体往前倾倒的那一刻,她下意识的抓住身边的一个人,想要稳住身体。勉强站住了脚,刚想抬头,却被身后一股力道再次冲撞着向那人怀里撞去。

她撞入一个坚硬的怀抱,本能的想要推开那个人。

下一刻,身体被人紧紧地抓住胳膊,揽住了腰,楚韵抬起头,看向那个人。

:情深依旧 009 我在这里,一直等着你

她愣住了,看着那个人,激烈的痛楚在胸腔里冲撞着,包含了所有的痛楚,那张容颜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纠缠了十二年整,像是被镌刻在欣赏一般,痛的,乱的,伤的,恨得,爱的…都在这一刻交错在一起,五味陈杂。

身边又有人挤了过来,她才像是醒了一般,匆忙的想要挣脱开。

她不能再害他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他去那个宾馆是为了抓威廉,要不是她在那里,他也不会被炸伤。想到他受伤了,楚韵眼角的余光忍不住又看向苏易楠。

他似乎没看到她一般,站在原地睁开眼睛,平视着前方。

有人撞在他身上,他皱了皱眉眉头,露出厌烦的情绪,这才觉察到他的不对劲。要是他真的没事,看到她会是这么平静的反应吗?楚韵几乎要跳起来,浑身冒冷汗,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她整了整眼睛,把目光紧紧的锁定在苏易楠的身上,目光打量着他身体每一处,想要看出他究竟哪里受伤了。

客没有,苏易楠浑身上下都没受伤的地方,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苏一楠低头‘看’着她,问:“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女孩子,看起来二十四岁左右,167的个头,很瘦弱,眼睛…”

她详细的描述着,楚韵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眼睛里泪水不停的在眼睛里打转,盯着他没有丝毫光亮的眼睛,许久颤抖着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苏易楠的眼睛并没有随着她的动作儿有所察觉。

楚韵拼命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想到苏易楠的眼睛已经瞎了,她原本已经死寂的新就想湖面上被投了一颗小石子,波纹渐渐地扩大,震颤的她整颗心都无法平静下来。

她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和震惊,急促的呼吸从指缝里流泻出来。只是呆呆的像只木偶一般看着苏易楠。

他眼睛看不见了…

是因为她吗?又是她害的。

是不是她是天煞孤星转世,所以才会把身边的人伤害的伤痕累累。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刻,苏易楠皱了眉头,试探的伸手向前摸,心里有种感觉,让他觉得眼前站着的人,是她…

是她吗?

经历过一次一次的失望,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更无法承受希望之后的失望,那种巨大的落差,一次一次的挑战着他的神经。

“阿韵,是你吗?”

压抑的声音在空气中荡漾开来,声音不大,响在楚韵的耳中却无异于一道惊雷。

她仓皇的转身,跌撞着脚步网身后的人群里跑去,正好舞龙的队伍再次折回来,人群又开始拥挤起来,她借着人群,把自己隐藏起来。隔了两三步的距离,回头看着静立在人群中的他,冷峻的面容一如以往,却平白的多了几分的失落。

她不敢走远,周围就他一个人,他眼睛不好,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和他一起来的人呢?

明知道他眼睛不好,还把他丢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