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没有资格等他了。

易楚忍不住想起那夜,他披着满身月光如天神降临般站在医馆门口,坦然地说,“是我。”

他跪在她身旁,衣襟沾着茶水,却一而再地重复,“我来求娶阿楚。”

他还说,在大兴盖座祠堂,在晓望街买处宅子…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就想那么长远。

易楚含着眼泪笑。

泪眼朦胧里,是他温柔又霸道的身影,“你的眼泪怎么那么多…你专门会折腾我…”

她就是爱折腾他,又如何?

以后再也没机会折腾他了。

他会牵着另外女子的手一起守岁,一起看雪,一起在冰上凿洞捉鱼靠着吃。

他会夜半三更时跑到另外女子的闺房,像呵护婴儿般抱着她,哄她吃点心…或者根本不需要偷偷摸摸,他们会正大光明地手牵着手到积水潭赏花灯,放河灯,分吃同一块点心,喝同一碗汤。

易楚怅然地打燃火折子,将字条烧成灰烬。

而地契,与银票以及所有与他相关的东西都收在匣子里,细心地锁好,而后,走到院子里,隔着围墙将钥匙扔在了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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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郎中病好后就下了床,仍是穿着头先的宝蓝色长袍,可同样的袍子穿在身上却空荡了许多。易郎中瘦了不少,眉宇间也少了往日那般的温和平静,反而多了几分愁绪,眉头总是蹙着。

易楚赔着小心问:“这些天一直仰仗顾瑶姐弟照顾爹,要不要备点礼表示谢意?”

易郎中淡漠地点点头,“也好。”

“我写了个单子,爹看看可使得?”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

易楚是跟易郎中学的字,写的是规规整整的正楷。

纸上写着四样礼,给顾琛的两支墨锭和半刀宣纸,给顾大婶的一瓶养气丸,给顾瑶的是半幅西湖水的绢纱。

都是家里现成的东西,并不需要特地出去买。

易楚等了片刻,问道:“要是可以,让阿齐明儿一早送过去?”

易郎中“嗯”了声。

往日出门送礼置办物品等杂事都是易楚来办,她性子温柔,行事也大方,左邻右舍没有不喜欢她的。

易郎中打量着自己的女儿,她面色很平静,低眉顺目的,看上去亲切温柔跟往常并没什么不同。

可易郎中清楚地感觉到易楚变了,往常她会撒娇,会嬉笑,黑亮的眸子里散发着动人的光彩,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犹如一潭死水。

都怪那个厚颜无耻行为不端的辛大人。

易郎中想到他从容笃定的神情,带着掌控一切的气势,大言不惭地说“我要娶阿楚。”

他养在心尖尖上的女儿,凭什么要嫁给这个草菅人命,行事狠辣,以至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恶徒?

可易楚,分明是一副情根早种的模样。

怒火忍不住涌上心头,易郎中“哼”一声,甩袖走进医馆…

第63章 教导

这以后,易郎中跟以前一样,每晚在医馆里或是看医书,或是分检药材,熬制药丸。

易楚仍是陪在一旁,就着烛光做针线。这些日子,她闭门不出,不眠不休地赶嫁妆,进度倒是快,该做的绣活完成了一大半。

这日她绣得是鸳鸯戏水的枕头套,鸳鸯浮在水里,脚边是游鱼在嬉戏。鸳鸯已经绣好了,绣得中规中矩,只剩下眼部还是空白。

鸳鸯眼是点睛之笔,通常用黑丝线配着金丝线跟银丝线一起绣,这样出来的眼睛反射着光线,格外有神。

易楚也是这样绣,绣出来的眼睛却灰突突的,没有半点神采。

易郎中看了皱皱眉头。

这纯粹就是应付差事。

谁家女子绣嫁妆时不是含羞带怯、欢欢喜喜的,但易楚总是木着脸,不见半点笑模样。手下飞针走线,眼里却空洞茫然。

易郎中忍不住动气,可瞧见她日渐宽大的夹袄,还有眼底浓重的青色,那气却发作不出来。

风平浪静地过了十几天,又下过一次冬雪,就到了二月二。

二月二,龙抬头。这天不能动针线,怕伤害了龙王的眼睛。易楚按着习俗炒了些糖豆子,抓一把,站在窗边吃,边吃边看瓷缸里的金鱼。

金鱼成双成对,游玩嬉戏。

金鱼比她快乐。

过了二月二,荣盛开始到医馆上工。

从腊月中到现在,易楚一个半月没有见到他,乍乍见面,竟然觉得有点陌生。

荣盛穿件佛头青杭绸素面夹袍,头上簪了支白玉簪,衣着打扮比年前鲜亮很多。

人是衣裳马是鞍,被衣裳衬着,荣盛气色虽不如往日,可精神头却极好,话也比以往多,先给易郎中行礼,又殷勤地问候易楚。

易楚莫名地不想见到他,勉强扯出个笑容回了礼。

荣盛却浑然不觉易楚的疏离,趁易郎中不注意,朝易楚眨了眨眼睛,偷偷从怀里掏出把桃木梳,“…上元节那天在灯会上买的,听说能驱魔辟邪,足足花了一百文,你小心保管着。”

易楚连声道谢,接过木梳时,荣盛极快地在她手背摸了下。

易楚面上一红,回头去瞧父亲,却发现父亲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荣盛拉着她的手,低声道:“有什么害羞的,我们是未婚夫妻,便是有亲热之举,也是合该的。”

易楚忙挣开,恼道:“你胡说什么?”

“别人都这么说,我大姐夫还有张大哥,他们可是过来人。”荣盛看着易楚莹白的肌肤沾染了粉色,显得更加吹弹欲破,腰身纤细柔软,而胸脯已经略有山峦,心里猫爪似的痒痒,拽着易楚的胳膊就往怀里拉,“扭扭捏捏地做什么,早晚是我的人,回头我再给你买支银簪子。”说着,手便不老实地往易楚衣襟里探。

易楚大惊,抬脚踢了他一下,顾不得药炉上还熬着药,撒腿跑回东厢房,把门紧紧地闩好,靠在门板上,心里怦怦直跳。

荣盛这是怎么了?

以前他可不是这个样子,虽然总时不时地偷看她跟易齐,但从来没有不规矩过,更不曾借着送东西的时候动手动脚。

还口口声声说只要顺了他就买支银簪子,她眼皮子就那么浅,连根簪子都看在眼里?

把她当什么了?

念头一起,易楚愣了下,难不成荣盛真把自己当成那种人了?

医馆里,荣盛对易楚也颇为不满。

看着挺灵秀的女子,怎么半点情趣没有?

还不如知恩楼的姑娘。

大姐夫自从在营造司谋了差事,手头上宽裕了许多,也结交了不少朋友,隔三差五就到酒楼里吃酒。

荣盛无意中遇到一次,就跟着去了。

也就是那天,结识了张大哥。

张大哥家里营着店铺,为人豪爽仗义,视金钱为粪土,连着好几日就是他会得钞。

不但如此,他见识多,言语也风趣,在男女情~事上别有一番见解。

众人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张大哥却道,还应再加上两句,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

这最高境界就在于一个“偷”字。偷意味着要避人耳目,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天时就是要有个恰当的契机,地利则要寻个僻静之处,而人和最重要,就是要有个合适的人。比如新丧夫的小寡妇、比如守空房的小媳妇,或者尼姑庵里的俏姑子,先拿言语挑逗着,再买点金银首饰撮弄着,如此三五回,火候就差不多了。

再晾上几日,下次见面,准保是干柴烈火,燃了熄,熄了燃,死过去又活过来,活过来再死过去。

坐席之人都是经过事的,深谙其中滋味,闻言哈哈大笑,只除了荣盛还是没开过荤的,脸涨得通红。

张大哥看在眼里,便笑道:“怎么着也得领着小兄弟去见识一回,偷是不可能了,需得看个人的缘分,不能强求,不如退而求其次,哥哥带小兄弟去寻个妓子尝尝鲜。”

几人前呼后拥地到了知恩楼,荣盛终于体会到了死过去又活过来的滋味,一发而不可再收拾,连着要了好几回。

下次再去,知恩楼的妓子看见他就捂着嘴笑,“哥哥看着年岁不小了,竟是没尝过女人滋味,上回可把人折腾坏了,教了半天才寻到地方,又猴急猴急的…哥哥难道不曾成亲?”

荣盛窘得脸发红,悄声道:“没成亲,不过已经定亲了。”

妓子又笑,“难怪呢,馋成这样,跟猫儿见了腥似的。”

荣盛脸更红,身下却愈发英勇强势,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在妓子体内横冲直撞。

妓子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扯着嗓子不停嘴地喊。

云收雨散,妓子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跟荣盛说知心话,“真难为哥哥了,憋了二十多年…哥哥即是定了亲,你那未婚娘子早晚不是哥哥的人?妹妹告诉你,这一早一晚,滋味却大不相同。就像有些人,家里明明有三聘六礼娶来的妻子,却偏偏爱招惹胡同里的小寡妇,为着就是一个刺激。”

荣盛听得新鲜,又觉得好奇,急搓搓地想听下文。

妓子却又不说了,斜睨着荣盛娇笑,“…说了怕哥哥一门心思放到你那小娘子身上,再不肯来了。怎么着也得哥哥再疼妹子一回才能说。”

荣盛雄风大振,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又战了一个回合。

妓子才咬着他的耳朵悄声道,“…灯会或者庙会的时候最好,别的时候也使得,十五六岁的女子正怀春,少不得说些知心话儿挑逗着她,再伺机拉个小手,摸摸小脚。这女人,一旦挨着男人的边儿,风骚劲儿可就兜不住了,这次拉了手,下回就能亲个嘴儿,再下回,只管在她身上点火…等她受不住,哭着喊着让哥哥疼…寻个荒郊野外、古庙草屋,一边得着趣儿,一面又防着被人瞧见,岂不比你在炕头上快活得多…好哥哥,听妹妹的没错,越正经的娘子越带劲儿。”

这边用言语撩拨着他,手下也不闲着,将男人那玩意儿揉过来搓过去,引逗着荣盛又发作了一次。

荣盛受了妓子的点拨,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热血沸腾,闷在家里苦思了几日,越寻思越觉得妓子说的有道理,就越想勾引着易楚体味那销魂的感觉。

好容易,过了二月二,荣盛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易楚。

易楚穿茜红色绣月季花褙子,梳着双环髻,细腰盈盈不堪一握,走起路来似弱柳扶风,袅袅娜娜。偏偏眉梢眼底一片坦荡,并无半分风~流之色。

荣盛猛地想起妓子的话,本分的女子浪起来更要命,心里呼啦一下着了火,急急地掏出木梳来献宝。

果不其然,易楚的脸红了,白中透着粉,比春天枝头上的桃花更娇嫩。

荣盛心急,还没分辨出易楚眸中的怒意,就忙着下一步。谁知,易楚根本不按常理走,朝着他的小腿狠狠地踢了一脚,疼得他满心的旖旎化成了乌有。

刚出正月,医馆里仍是清闲。

荣盛往知恩楼跑惯了,闻脂粉香也闻惯了,再闻到苦涩的药香,感觉浑身不得劲儿。好容易熬到了中午,借口回家吃饭,趁机告了假。

荣大婶对儿媳妇跟自己苛刻,但对荣盛相当大方。

荣盛也听话,在父亲以及祖父祖母面前处处维护荣大婶,荣大婶对荣盛更是偏爱,只要他张口要,荣大婶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银子就跟白捡的似的往荣盛口袋里塞。

荣盛才识女人滋味,正上瘾,加上知恩楼的妓子聪明,要么好酒好菜地招待着,要么来五回白送一回,反正勾搭着荣盛欲罢不能。

荣盛得了银子,想起在易楚跟前受到的冷遇,饭也顾不上吃,拔脚就往知恩楼跑…

第64章 躁动

妓子听完荣盛的话,捏块绢帕半捂着樱唇咯咯直笑,“我的好哥哥,哪有你这样急性子的?话没说两句就摸人家的手,怎么着也得先哄着说几句知心话,得慢慢儿地磨…你那个小娘子长得怎么样,定然是个大美人吧?”

荣盛想一想,又看看眼前媚眼横飞,红唇半张的妓子,嘟哝道:“美倒是美,可风情不及小翠半分,就是个…”

今儿的妓子名叫小翠,性子很活泛,接话道:“我们姐妹都管那种人叫裹着绫罗绸缎的木头。”

“可不就是,”荣盛捧起小翠凑上来的粉脸,含着红唇好一阵搅合,手也不闲着,隔着绉纱裙子在她身上揉搓。只想象成易楚在自己怀里扭动,不一会便自行泄了身。

小翠却被撩拨出火来,缠着荣盛不放。荣盛身子本就虚弱,加上最近经常在知恩楼鬼混,精气越发不如从前,任凭小翠手口并用,心有余却力不足,就是刚硬不起来。

小翠便笑道:“哥哥,妹妹这里有好东西,管保哥哥用后威猛强壮重振雄风。”

荣盛正觉尴尬,闻言忙道:“还不赶紧取来看看?”

小翠身上只披了层纱,也不穿鞋,光脚踩着棉毯到柜子里翻腾半天,找出个瓷瓶,倒了粒花生米粒般大小的药丸出来,“这可是稀罕物,就剩一粒了,若不是哥哥,妹妹还不舍得拿出来。”将药丸塞到口中,咬成两半,一半仍含着,另一半用舌头喂到荣盛口中。又倒了杯温茶,与荣盛两人就着茶水咽了下去。

片刻工夫,荣盛便觉得身子慢慢热起来,底下那物像刚睡醒的雄狮,傲然昂起了头。荣盛大喜,伸手揽过小翠,只觉得身边之人较往日更加妩媚多情,而自己也比平日更勇猛强健,浑身上下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两人呼哧呼哧地疯狂了一回又一回,等出过第三次,荣盛突然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床下。

小翠见状,倏地清醒过来,忙将桌旁没喝完的残茶当头泼在荣盛身上,见没效果,又狠力打了荣盛几个耳光。

荣盛仍是躺着不动,小翠慌了,衣衫没穿利索就去找老鸨吴氏。

知恩楼的姑娘有三十多人,其中能贴身伺候客人约莫十五六人。小翠在其中并非出类拔萃的。

因张大哥与荣盛等人的穿着谈吐,既非权重位高的权贵,又不是一掷万金的富豪,吴氏并没将几人看在眼里,只吩咐着小翠好生伺候,自己忙着调~教那些新来的年轻姑娘。

抛去被深仇大恨迷失了头脑之外,吴氏算是个聪明女人,将知恩楼打理得井井有条。

知恩楼的姑娘行事素来有分寸,首先,从不勾得客人倾家荡产。客人在家财散尽,走投无路时,往往会做出过激之事,要么在知恩楼撒泼胡闹,要么四处宣扬知恩楼的残酷无情,对于知恩楼的长远发展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姑娘们一旦看出客人出手有些窘迫,就会好心地劝他们迷途知返,哪里凉快到哪里待着。

其次,知恩楼的姑娘也极少引逗客人在有心无力时候行事。如果客人马上风死了,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官司,就算牵连不到吴氏身上,知恩楼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姑娘们都那么凶猛,客人哪敢以身犯险再来光顾?

小翠当然知道吴氏的忌讳,可一来看着荣盛年纪轻,刚二十岁,前几回在知恩楼也曾勇猛过,就没太在意。二来,则是小翠自身的原因,她伺候男人伺候惯了,前两天来了小日子旷了五六日,只能干看着姐妹们玩乐。今儿身上刚利索,就想痛痛快快地疯狂一回。

没想到荣盛竟是个不中用的。

吴氏耐着性子听小翠哆哆嗦嗦地说完,顾不上发作,急匆匆到了小翠屋子,伸出尖利的指甲,照着荣盛的人中掐了上去。

掐了好几下,荣盛慢悠悠地醒来。

吴氏忙吩咐身边伺候的丫头,“让厨房炖碗参汤…参汤太慢,拿两片参片过来。”

丫头小跑着拿来两片人参,压在荣盛舌头底下。

人参的药力,刺激着荣盛面色好了些,身子也有了力气。

小翠忙伺候着他穿上衣服。

吴氏温柔地问:“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家住哪里,妾让人送公子回去?天色不早了,免得家里人惦记。”

荣盛也觉得身子发虚,自己是万万回不了家的,往常又没有在外面过夜的先例,若不回去,爹娘必定牵挂,遂开口说了家中住址。

吴氏听着名字耳熟,略思索想起来了,不正是跟易楚定亲的那家?

看着面前虚弱无力的荣盛,吴氏心中冷笑,就这体格这德行,还敢到知恩楼来逍遥。这种人,连给易楚提鞋都不配。

易郎中对吴氏是有大恩的,吴氏记着这份情,可又吃不准易郎中对这门亲事的态度,如果人家是心甘情愿十分满意,她也不一定非得做恶人。

斟酌半天,吴氏写了封措辞委婉的信,托人送到了济世堂。

这边知恩楼送荣盛的轿子刚出门,那头吴峰就得了信儿,骑着马到忘忧居找辛大人。

辛大人身穿玄色锦衣正在莫愁湖畔垂钓,游鱼嬉戏跳跃,湖面荡起细小的波纹,映照在夕阳下,金光粼粼。

吴峰赞叹,“辛大人会享受,寻得这处人间仙境,观之忘忧,居之莫愁。”

辛大人挑眉,看着湖面上的浮子动了动,极快地收杆,一条红色鲤鱼蹦跳着跃出湖面。辛大人取下鲤鱼,复扔回水中。

鲤鱼摇摇尾巴,游向远处。

吴峰目送着鲤鱼没了影,才低声道:“方才在知恩楼的人说,荣盛是被扶着出来的,用轿子送到了槐花胡同。”

辛大人抬头,淡淡地说:“就这两个月的工夫就不中用了?你的人没落下痕迹吧?”

吴峰在他旁边的大石上坐下,“那个姓张的是府里米行管事的远房亲戚,本来就跟荣盛的大姐夫相识,不过是带着荣盛去知恩楼逍遥了一次,落不下什么痕迹。荣盛倒是一勾引就上钩,这阵子没少孝敬那些婊~子。”语气一转,笑道,“大人这次行事却是婉转,不像以往的风格。”

辛大人苦笑,原本他就答应易楚绝不会动荣家一根毫毛,现在易郎中对他是深恶痛绝,倘若做得太过露了行迹,被易郎中误解,恐怕更不招他待见。

撺掇着荣盛上妓院不过是略作试探,荣盛若不脱裤子,那些妓子也不能硬上,更不会死拽着留他。

本来,倘或荣盛洁身自好,或者适可而止,辛大人还有后手,如今想来,倒不一定能用上。

“要不找人将这事放出去?”吴峰笑着建议。

辛大人摇头,胸有成竹地说:“不用,这种事传得快,没几天就能传到晓望街。”届时,就端看易郎中的态度了。

忽而又淡淡开口,“知恩楼的老鸨是易齐亲生的娘亲,上次胡屠户家闹腾的事,她在背后没少张罗,这次恐怕也不会坐视不理。”

吴峰恍然大悟,难怪辛大人说将人领到知恩楼,合着里头还有这个原因。

看来,辛大人为着阿楚姑娘没少费心思。

又想起易齐,眉目间自带一股风情,却是天性如此。

有什么样的娘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正思量着,吴峰突然想起前天见过楚恒,“…问起上元节遇到的女子,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若是没有,就接她到郡王府去住几天。”

言外之意,楚恒催促了。

辛大人望着被夕阳染红了的湖面,唇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易齐的娘吴氏曾经是荣郡王的姬妾,据说手脚不老实,偷了什么东西被逐出府,不久到了易家,七个月后生下易齐。”

吴峰默默算着日子,猛地醒悟过来,“难不成易齐是荣郡王的…不对啊,吴氏离开时,楚恒已经十四五岁了,应该见过吴氏,难道没有想法?这倒有意思了,楚恒眼巴巴地想接进去,易齐又眼巴巴地想进府…嗯,有意思。”

辛大人撇撇嘴,“荣郡王府里多美人,在京都是出了名的,当年可是不少人慕名前去拜访…荣郡王在这方面很是大度,要说真是他的女儿可不一定…吴氏生下易齐不到一年去了天津卫,盘了间医馆,雇了两个坐馆的郎中,差不多四年前回京都开了知恩楼。说起来,也是个有本事的女人。”话头一转,“荣郡王世子那边先别应,再抻两天,如果没有别的目的,单纯为个貌美女子,楚恒不会太上心。等他什么时候再提起来再做打算。”

吴峰自然别无异议,说了两句闲话便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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