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点点头。

卫珂见该搬的都搬了下来,笑道:“具体的事儿改天再议,我得赶紧回家看看我娘。”说着跳上马车,又撩了窗帘问,“阿楚,你明儿回去吗?”

易楚看了眼杜仲才答:“回,一早就能过去。”

“行,那就说定了。”卫珂笑笑,让车夫赶了车。

门口的东西陆续搬了进去,易楚看到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个头胖瘦跟杜仲差不多,脸要圆些,额前两道明显的疤痕,像是才脱了痂,颜色比四周要白。

样子不算面生,像是以前见过,可又记不起在何处见过。

杜仲低声道:“是林槐。”

啊,林槐!

先在宅子里待了一阵子,后来跟着杜仲去了西北。

就是他替杜仲留在锦衣卫卫队里,也是他中了一箭仍然杀死七八个鞑靼人以致于几乎丧命。

易楚又是感激又是敬佩,上前微微屈膝,温声问道:“你的伤好了没有?还吃着药吗?要不明儿一同去找我爹瞧瞧。”

林槐不防她如此,蓦地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说:“已经大好了,不妨事。”

杜仲跟着上前道:“我岳父医术很好,让他看看,大家都放心。”

林槐便不推辞,低低应了声,“好。”

杜仲将卫珂给的册子转手交给俞桦,“照着单子清点一下,药材家里留一半,另一半明儿带上,皮子选出三五件来也带着,其余的对清数目交给太太。”

俞桦应着自去清点。

杜仲回身进了正房,易楚正坐在大炕上,把卫珂单独给她带的箱子里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摆了满满一炕桌。

听到脚步声,易楚转过头,果真如卫珂所言,乐得合不拢嘴。

杜仲笑着坐在易楚身边,柔声问:“小舅舅都带了什么?”随手拿起一样,是串狼骨打磨的珠子,狼骨不稀奇,难得的是几十粒珠子竟然打磨得大小一样,滚圆光滑。

还有两盒胡粉,用玉盒盛着,味道比京都这边的浓郁许多。

还有一套木制小娃娃,粉妆玉砌的,跟年画上的娃娃般极为可爱。小娃娃能装进大娃娃的肚子里,一个套一个,足有十几个。

再就是一套鞑靼女子穿的服饰以及她们佩戴的一些银饰。鞑靼人的银子不如中原的银子品相好,可做工跟雕纹上有种异族风情,平常戴不出去,只能留着玩。

其余的就是沿途买的一些小玩意小摆设,林林总总的好几十样儿。

杜仲的目光落在一只方木盒上,木盒是剔红的,雕着层层叠叠的海棠花,看上去非常精致。

易楚打开木盒,吓了一跳,里面竟是套赤金点翠的头面,顶簪、分心、挑心,掩鬓等等一应俱全。尤其是两支簪,金丝缠绕成菊花形,约莫酒盅大小,镶着亮蓝色的点翠,金黄色的花瓣细长卷曲,一碰就颤颤巍巍的,跟真菊花一般。

这也太名贵了吧?

点翠是很名贵的工艺,顶簪跟分心上还镶着祖母绿猫眼石等物。

他们在盛福楼买的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花了近百两银子,这套头面少说也值三四百两。

卫珂哪来这么多银子买这个?

“小舅舅对你还真不错。”杜仲笑着叹一口气。

易楚听出话中有话,疑惑地抬起头。

“是在庄猛营帐找到的,小舅舅要了去,没想到竟然给了你。”

易楚犹豫着问道:“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杜仲笑着掂起那支菊花簪替她插在头上,“不会,在场的诸人每人都选了样东西,不要东西的就拿了银票,彼此心知肚明,都占了便宜,谁还敢多事?”

易楚欲言又止。

杜仲俯身凑近她耳畔,“我挑的那样,等你生辰时候再给你。”

“我不是说这个,”易楚斜睨着他,小声道,“觉得都是贪墨士兵粮饷得来的钱财,占为己有心里有点不安生。”

杜仲不意她如此说,笑一笑,“这都是惯例,不好一下子就改了…其实这次庄猛营帐里单银票都一万多两,已经就地发放给士兵了。至于他家里的,查抄之后就上交到国库,未必能落在士兵手中。”

易楚明白,查抄的财物一层一层机构报上去交到库里再一层层发下来,就算最后到了士兵手里,也是寥寥无几。

只是觉得守卫边关的将士餐风露宿时不时还有性命之忧,而为官之人却克扣着他们的养家银子挥霍无度,心有感触而已。

杜仲明了她的心思,对她更加敬爱三分,笑着取过纸笔研了墨,“你念我记,造了册以后找起来方便。”

易楚便一样样数着念,杜仲一边写一边问:“这要放到哪里,摆出来还是放到箱子里?”

清点罢,杜仲将纸张递给易楚,“待会就按这个让丫鬟收起来。”

易楚接过看了看,他记得很详细,比如木雕娃娃就记着,粉衣绿裙双环髻木刻娃娃十二个,置于客厅四层栏杆架格第二层。

还有鞑靼服饰,记着大红缀深蓝襕边大襟袄及裙并腰带一套,蓝布包袱包裹,置于楠木箱笼中。

两样物品间有留白,以待后来更改标记。

易楚叹道:“这也太详细了。”

杜仲很认真地告诉她,“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如今家里东西少,以后多了也是这般做法,比如厨房用的碗碟,一套用具含着几只碟子几只碗,哪种瓷,什么花纹,都要记得清清楚楚。假如家里宴客就能知道用具够不够,用完了,再依着单子放回原处,少了或者破了就在留白处记上,一式两份收着,管事心里有数,你心里也有数…另外粮米油烟都是这般天天记账,一个月下来家里用度是多少就有了数,再不怕下人捣鬼。说是管家,就是记账看帐对账,外院跟内院,以及外头铺子都是一个理儿。”

易楚想一想,道:“要不从下个月,家里也记起账来?”

“嗯,”杜仲笑着点头,“不用你亲自记,厨房交给郑三嫂,衣饰器具交给那个什么冬,外院的事让俞桦记着,每个月底你把总账过一遍,家里吃喝用了多少,人情往来花费多少,置办物品花费多少,每月需要多少银子才能维持。为夫我也好出门挣银子给娘子用。”

开头说得正经,到后来便带了调笑之意,手也不老实地揽在她纤细的腰间往怀里带,“看为夫这么辛苦,总得给些奖赏才是。”

“光天化日的…”易楚红着脸一把打掉他的手,出门去寻冬雪。

杜仲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身影,唇角弯了弯,心道:这会先放过你,等夜里再跟你算账。

夜里,杜仲果然细细地跟易楚算了算账,算了一次怕不精确又算了第二次,待到第三次的时候,易楚撑不住沉沉睡了。

乌黑的秀发铺散了满床,鬓角处微微带着汗湿,水嫩的双唇因被重重啃咬过透出娇艳的红色,而莹白的脸颊褪去了妩媚呈现出动人的纯真。

杜仲欠起身亲了亲她的脸颊,胡乱披了件衣衫到净房绞了温水帕子,掀开薄毯。

适才被他细细欣赏过的风景又出现在面前,粉粉嫩嫩的,犹如初绽的桃花瓣,每一次看都让他心动神摇欲罢不能。

杜仲吸口气,用帕子轻柔地从里到外擦了个仔细。

易楚不耐地嘟哝一句,侧过了身子。

杜仲笑一笑,掩上薄毯,将帕子洗过,复又上了床,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白天发生的事清清楚楚地在脑中浮现。

对杜俏是有点失望的,虽说她幼时是骄纵了点,可也懂得体贴娘亲关心兄长,没想到现在却变得这么…凉薄。

十几年没见面,她没问过他过得如何,也不关心他是怎么捱过来的,唯一在乎的就是夺回杜家的爵位,让她有个体面的娘家。

他跟林乾接触不多,可多少总有些了解。

林乾自高自傲,却非漠视礼法之人,杜俏是他亲自上门求娶的妻,必然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

事实上,他听说头两年林乾对杜俏虽不亲近但却给予了相当的尊重,而近些日子,两人的关系很是亲近。

杜俏管着威远侯府的中馈,又有林乾的尊敬爱护,按理说日子应该过得很是顺遂,可她开口闭口说得尽是不如意。

若她还不如意,那么这大半年易楚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自他回来,易楚从没在他面前叫过半声委屈,除了诉过担心牵挂之外,在她脸上就是明媚的温柔的笑。

笑里的爱慕与痴恋让他心酸,又教他迷醉,几乎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即便易楚不提,他也不想像以前那般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让易楚惶惶不安。

杜仲侧头看看躺在身边的小女子,即便是在睡梦里,唇角也微微上翘,带着笑意。

这便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奔波劳碌一天,推开家门,入目的便是含笑的妻和热气腾腾的饭菜。

杜仲伸手掂起她散乱的青丝,一缕缕地捋顺,归拢在枕畔,而后轻轻搂住她,吹熄了蜡烛。

易楚无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月色朦胧,透过轻薄的绡纱帐子,照着相拥而眠的两个人,两人的脸上俱都挂着甜蜜的笑容…

第二天杜仲仍是起得早,在外间的炕上看了会书,估摸着到了辰初才叫易楚起来。匆匆吃过早饭,便往晓望街赶。

因马车载了东西,两人只能走着。

清晨的风,带着丝丝凉意,让人心旷神怡。

感觉到易楚步伐的急促,杜仲有意放慢了步子。

易楚落后半步跟在他身边,无声地笑。

即便没有交谈,心里已是满足。

走过菜市,隔不多远就是济世堂。

时候还早,医馆应该尚未开门,易楚却讶异地发现从医馆走出来一个妇人,低着头,怀里抱着个婴孩,肩头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泣。

越走越近,易楚看清了她的打扮——半旧的湖色比甲,姜黄色襦裙,梳着圆髻,头上干干净净的,既未插簪,也没戴钗,连朵绢花都没有,极为素净。

及到近前,妇人抬起头。

易楚大吃一惊…

第115章 敏感

这是胡玫?

面色枯黄,神色黯淡,眉间两条浅浅的皱纹,眼底有掩不住的青紫。

两人本是相若的年纪,可胡玫看起来却像年近三十的妇人,半点少女该有的娇柔羞涩都没有。原本她的身材只是纤细,而现在,湖色比甲空荡荡地笼着,竟是枯瘦如骨。

胡玫也看到了易楚,眸子里绽放出片刻的光彩,转瞬归于死寂。

易楚胡乱点点头,正要擦肩而过,听到胡玫沙哑的声音,“阿楚。”

易楚顿住脚步。

“谢谢你去看我,让我得以保全这个孩子。”胡玫面无表情地说,顿一顿,又开口,“当初是我的错,一念之差害了顾瑶,也害了自己。我知错了。”

现在知错又有什么用?

想起躺在血泊中的顾瑶,易楚依旧恨意难平,可瞧着眼前凋零的枯叶般的胡玫,难听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沉默片刻,才开口:“你成亲了?”

胡玫唇角扯出个凄凉的笑容,没有回答,抱着孩子慢慢走了。

易楚忍不住回头,胡玫的身影佝偻着,在清晨明媚的阳光里,分外的孤单。

进了医馆,易郎中正起身要往后头走,易楚开口唤住他,“爹爹,胡玫来做什么?”

易郎中目中露出丝怜悯,“她的孩子有耳疾。”

“耳疾?”易楚疑惑地问,算起来她的孩子也只三四个月大,这么小的孩子…

易郎中叹一声,“许是怀胎时用了虎狼之药,耳朵受了损伤,听不到声音。”

易楚记得清楚,当初她去看胡玫时,胡二曾说过,胡婆娘先后寻了好几种方子想落胎终是没成。必定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症状。

想到此,不由恻然,问道:“可有得治?”

易郎中缓缓摇头,“她已经看过好几个郎中,都无计可施。这种胎里带来的病,基本没法治。”

易楚跟着叹息一声。

可怜那小小孩童,本就是奸生子,又生有残疾,幼时诸事不懂倒无所谓,等到长大懂事了,该怎么自处。

杜仲瞧着易楚有几分伤感,岔开话题,将林槐介绍给易郎中,“…一道去西北,受过重伤,请岳父瞧瞧,身子大好了没有?”

趁着易郎中把脉的工夫,易楚撩起通向后院的帘子,看到院中的热闹,愁绪顿时烟消云散。

卫珂蹲在院子里杀鸡,他以前没干过这活儿,鸡头都砍掉了,鸡还在院子里扑腾溅得到处是血。

卫氏狠狠地虚点着他,“连杀只鸡都不会,还口口声声做大事,还长了能耐了?”眼角瞥见画屏提了桶滚水出来,急匆匆地接过来,“这种活不用你,快去歇着,”回过头仍是骂卫珂,“一点眼力都没有,还得让你姐提水。”

卫珂羞不是恼不是,拱手求饶,“娘,我已经认错了,您看阿楚都过来了,娘好歹在外甥女跟前给我留点面子。”

卫氏这才消了气,指着已经咽了气的鸡,“趁着热水赶紧把鸡毛拾掇干净了,”又抬头笑着招呼易楚,“快进来喝杯茶,子溪怎么没一道来?”

易楚笑道:“在医馆跟爹说话,待会就进来。”

画屏端了茶把她往客厅引,“这几天不见,瞧着你气色又好了,以往你穿得太素净,我看这身衣裳就很配你。”

易楚今儿穿着件玫红色折枝梅花暗纹的杭绸褙子,墨绿色罗裙,墨发梳成堕马髻,别了两支水头通亮碧绿莹润的玉簪。因着天热,鬓角有些微汗湿,莹白的肌肤微微透出桃花的浅粉,眼神明亮,唇角微扬,较之往日更明媚几分。

可以料见,杜仲回来的这些天,易楚过得是相当不错。

画屏脸上便带出几分玩味的笑意。

易楚被她笑得面皮火辣辣的,掩饰般端起茶杯,不意瞧见杜仲与易郎中从医馆走出来,脸色愈加赧然。

杜仲站在院子里跟卫氏说话,易郎中却径自走到客厅,看着易楚,似是很难开口般,犹豫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说:“…有了身子,闻不得油腥味,外祖母年纪大了,不好让她太过劳累…”

易楚很快明白了易郎中的意思,笑着道:“待会我来做饭,爹爹有段日子没吃过我炒的菜了吧?”

画屏红着脸说:“我没那么娇弱,不妨事,阿楚现下是娇客,哪能让她动手?”

“有什么不能?我可不当自己是客人,”易楚伸手摸了下画屏尚未隆起的腹部,歪头看向易郎中,“是弟弟还是妹妹?”

易郎中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才刚满三个月,再过一个多月就能看出来了。”

“那产期就是腊月了?”易楚默默盘算着,应该做几身小棉袄,还得准备小被褥,要不再做两床厚棉被给画屏盖,月子期间可受不得凉。

正思量着,易郎中却问起易齐,“…没有再闹腾吧?吴氏这一去再没有音讯,实在不行,西郊玉泉山附近有处落梅庵,位置僻静人也少,听说也有人送了银子过去清修的…待上一两年压压性子,再置办几抬嫁妆,找户忠厚老实的人家嫁过去,也算对得起她。”

画屏听到此处,极有眼色地避了出去。

易楚沉默会才答:“能不去还是不去,庵堂总归不是什么好去处。阿齐这些日子消停不少,听冬晴说每天除了洗衣收拾屋子,就是做针线,偶尔在院子里走动也是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许是想通了,也没再提之前的那些浑话。”

“这样倒是再好不过…已经十六了,该懂事了。她的亲事我会托吴婶子帮忙打听,你也上点心,家境好坏无所谓,人品要好,不能因着以前的事苛待阿齐。”

易楚少不得一一应着。

两人又谈了几句卫珂的事,易楚便往厨房做饭,杜仲迎面走过来,悄声道:“刚才俞桦来说皇上召我进宫,我这便走,午饭不能在家里用了。”

易楚身子一颤,紧张地问:“怎么突然想到了你,会是什么事儿?”

杜仲安慰般拍拍她的手,“想必跟差事有关,不用担心…你且安心在这待着,要是我回来的早,就来接你,若是来不及,你就跟大勇一道回家,他会一直在外面等着…我知会一下岳父,你先别对外祖母他们说,免得心里不安生。”

易楚点点头,待杜仲跟易郎中说罢,忐忑不安地送杜仲出了门。

易楚在晓望街直待到暮色四合才坐着大勇赶的马车回了白米斜街,杜仲却仍然没有回来。

易楚一个人没有胃口,加上来了癸水精神不济,晚饭便没有吃,早早打发了冬雨两人,自己坐在大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缝袜子。

直到梆子响了两下,过了二更天,杜仲才回来,身上有浅淡的酒味。

易楚顿觉安心,起身沏了茶,因见他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又端了盆温水,绞了帕子递过去,“怎地热出一身汗,快擦把脸。”

杜仲擦过汗,褪下外衫,露出精壮的前胸,就着温水又擦了几把,“皇上留饭又赐了酒,想着天色不早怕你着急,赶着回来的。你吃过饭没有?”

“中午用得多,吃过饭都将近未时了,又用了点心,到现在仍是饱着。”易楚接过他手里的帕子,很自然地擦拭后背他够不着的地方。

杜仲一想就知道她是牵挂着自己没心思吃,也不说破,笑着道:“我倒是没吃饱,宫里的菜看着满满一桌子,可分量实在太少,在皇上面前又不好放开量猛吃。你帮我做点吃的吧?”

易楚岂有不肯的,不大会儿端了一小盆面疙瘩汤进来。

面疙瘩又细又匀,汤里散着蛋花、干虾皮和火腿丁,因杜仲不吃芫荽,汤表面便洒了把切碎的香葱。

红红绿绿的,一看就教人食欲大开。

杜仲本不太饿,可闻着香气也有了胃口,热乎乎地吃了一大碗。

易楚也陪着吃了一碗。

吃过饭,杜仲谈起进宫的事情,“…有三处差使,一是锦衣卫的指挥使,陆源本是先皇后的人,皇上老早就想换了,碍于没有合适的人选暂且放着没动,可也没打算重用他;二是五军营任提督,正二品;三是宣府任总兵,也是正二品。你意下如何?”

易楚并不懂其中利害,却也知道三件差事都是有实权的武职,可见新皇登基,对他仍是器重。

只是被皇帝整天惦记着却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到一处不显眼的地方,教皇帝一辈子想不起来。

易楚微皱了眉头,“我不懂这些,不过要是到了宣府,你是不是就不能经常回家了?”

“骑马从宣府到京都不过一日,有事的话还是能赶回来。”

言外之意,没事的话自然不能回京。

杜仲挑亮烛芯,压低声音,“若在五军营就职倒是方便,不过五军营内部倾轧纷争得厉害,先前就四分五裂的厉害,后来二月里晋王北征的部众大约八万多人也多归在五军营,那些人一半受陈峰统领,另一半却听秦平吩咐。陈峰是皇后堂兄,而秦平则是皇帝的奶兄。皇上未登大宝前,两人相处还挺融洽,现在两人都在争提督一职,私下常有口角。

“宣府是九边重镇之一,总兵可挂印为将军,这倒是其次,关键是宣府是鞑靼人南下的咽喉之地,防御好了与大同那边相互照应,足以保得京都平安。”

话至此,要是还不明白杜仲的选择,那就不是易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