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楚听杜仲一一说出各人打算,便问:“那几个要回乡的,什么时候启程,需要准备多少程仪?”

杜仲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欣赏。

易楚虽然出身低,但为人宽厚,俞桦等人不止提到一次,说太太待他们极客气且尊重。

他们是明威将军培养的亲兵,并非杜家下人,之所以跟随杜仲,是念着旧主的恩情。可再大的恩情也经不起天长日久的消磨,等他们感觉恩情还得差不多了,就会生起背主离心的念头。

而想要维系这份情谊,靠得就是真心。

以心换心,关系越拉越近,直到荣辱与共时,彼此的联系就再也分不开了。

这既是交友之道也是御下之道。

杜仲便商量易楚,“这些人大都过了而立之年,怎么也得置办处宅院,买几亩地,再娶房媳妇…不但是回乡的,即便林梧、俞桦他们也是这样。”

易楚默默盘算一番,问道:“每人二百两,不知道够不够?”

“足够了,”杜仲亲昵地刮刮易楚鼻子,“共有十九人,需三千八百两,这些也得先从你的嫁妆银子里出,行不行?”

易楚嗔怪地斜他一眼。

说是她的嫁妆银子,还不都是他给的?

杜仲却一本正经地说:“给了你就是你的,眼下跟你借的,我必然会还你。”

杂三杂四地说了这些,易楚心情松快了许多,不再纠结顾琛的事,转而说起宴会,“…安顺伯的长媳,头一次见面,拉着我说了许多。可听陈六姑娘说,薛氏并非十分热络之人。”

杜仲一听就明白,笑道:“前阵子杜旼上折子请封世子,这类折子都压在验封司,届时一并呈给皇上批示。皇上批了的折子也得到验封司备案留底,还有推恩或者封赠的都经过他们…想必,薛氏事先得知了什么消息…你若看着合眼缘就与她们交往,若是不想理会,便不理。”

易楚自然懒得应酬,每次出门都得绞尽脑汁地想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哪里比得上从前,只要衣衫干净头发整齐就可以。

可画屏说过,女眷间的这种交往看着就是谈论点风花雪月或者柴米油盐,可也能从中探知朝政的动向,有时候甚至比男人的消息还可靠。

作为易楚,倒不想在应酬中探知什么或者结党营私,而是不拖累杜仲就好。

就怕无意中说错话得罪了人,平白给杜仲树敌。

杜仲猜出她的想法,推心置腹地说:“阿楚,你真的不必为了我而应酬别人,先帝信任我是因为我是孤臣,谁也敢得罪,谁的人情也不卖,只听命于先帝。以后,我也是如此打算,会结交一些可以肝胆相照的人,但决不拉帮结派…”

孤臣,说起来很是清高孤傲,可没有朋友,没有同党,做得好没人替你请功,可一旦稍有纰漏,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的差错。

易楚怔怔地看了杜仲片刻,温柔地笑了,“你说怎样就是怎样,反正我总跟着你,上到天堂下碧落…”

杜仲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许乱讲,我还等着你给我生个儿子。”

易楚神情赧然,脸颊如同三月枝头绽放的桃花。

杜仲心里软得几乎要滴下水来,情不自禁地低头噙住了她的红唇。

每每看到她温顺乖巧的样子,杜仲总会觉得十分地愧疚。

易楚虽然退过亲,但再寻户良善人家也不难。她长相温柔性情又宽厚,必然能夫妻和睦婆媳相得。

是自己,一念起便不顾其他,强着迫着占据了她的心,可娶回家后,不但没给她安定美满的生活,反而让她三番几次被人笑话。

易楚不常出门不打听闲事,他却是知道,自打皇后宴请之后,平凉侯家的赵十七就没少在外面散布易楚的闲话。

若不是背后有人撑腰,赵十七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会如此放肆。

他不会接交人,但绝不怕得罪人,总有一天会让赵家的人在易楚面前低声下气地赔罪。

**

转天是易郎中的生辰,杜仲陪易楚回晓望街给易郎中贺寿。

寿礼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易楚送的是一身藏青色嘉定斜纹布衣衫,杜仲送的则是一匣子徽墨,两刀纸,一刀生宣一刀熟宣。

易郎中自从娶了画屏,倒是把先前喜好的字画都重新捡起来了,稍有空闲不再捧着医书看,而是在书房里念会诗文,画会儿画。

有时候画工笔,有时候画写意。写意画用生宣,工笔画则用熟宣。

杜仲送得礼投了易郎中的喜好,倒比易楚的更合心意。

易郎中留了杜仲在书房下棋,易楚先拜见了外祖母卫氏又去找画屏。

画屏已经显了怀,人比以往丰腴了许多,脸色也愈加好,白生生粉扑扑的,透着健康的红润。

知道易楚来,画屏一早备了茶水点心。

易楚笑着问:“怀相可好,孩子闹不闹腾?”

画屏满足地叹着气,“都说是苦夏,我这夏天却是能吃能睡,先前还闻不得油腥味,现在是看见鱼虾就馋…娘天天给我炖鱼吃,每次都让阿珂宰鱼,阿珂一天到晚抱怨身上腥气重。”

易楚完全能想象得到卫珂跳脚的样子,不免弯了弯唇角。

画屏又道:“以前再想不到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先生待人温和,从不曾高声对我说过话,娘又把我当亲生闺女看…阿楚,真应该感谢你。”

易楚笑道:“谢我干什么,是你上辈子做了好事所以这辈子才得了福报。”

因见炕上摆着针线活儿,易楚顺手拿起来看了看,是个宝蓝色的肚兜,面是杭绸料子,里则是细棉布,针脚都是明的,露在外头。上面绣着两条嬉戏的金鱼,甚是可爱。

易楚便问:“已经看出来是弟弟?”

画屏“嗯”一声,“本来就觉得八~九不离十,大前天先生又把脉,倒是瞧准了的…娘让阿珂跟你说说,先生拦着没让,说过不了几天就见到了,特地为这个跑一趟不值当的。”

易楚俯在画屏肩头“吃吃”地笑,“我爹这是害羞呢。”

画屏并不见外,爽快地说:“先生是怕你吃味。”

易楚“嗤”一声,“我哪里就那么小气了,爹小瞧我,”又笑着说,“你怀着孩子,针线活还是别做了,免得伤了眼。这些小衣服我做就行…再给你做两条宽松点的裙子吧,瞧着你的腰身粗了不少,别勒着孩子。”

画屏道:“我把以前的裙子腰身剪了,反正不出门在家里凑合着能穿,倒是要麻烦你给娘做身秋天穿的衣裳,还有阿珂,娘现在托了吴家婶子给阿珂相看媳妇呢。”

卫珂比易楚小半岁,也已经十七,该张罗起来了。

易楚便问:“可选定了人家?”

画屏抿着嘴笑,“娘倒是选中了一家,还没等相看,阿珂先跑去给吴婶子说,他要到二十才说亲,现在看了也白看…气得娘又把他一顿好骂。”

易楚寻思片刻,压低声音道:“小舅舅不是随便说话的人,我估摸着他是想先赚钱买处宅子,再考虑成家的事。”

画屏恍然,“是这个理儿。”

卫氏跟卫珂住在易家本就不算妥当,要是再娶个媳妇回来,住处倒是有,可两家子混在一处像什么话。尤其,画屏等过完年也就要生了。

易楚跟画屏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话,便要去厨房帮着卫氏做饭,刚出门就被卫珂喊住了,“不用忙活,今儿叫了席面,午时就送来了。”

卫珂瞧着比刚从西北回来时又黑了,也瘦了不少,身上的长衫显得空荡荡的。

易楚不由关心地问:“小舅舅,生意不顺当吗?”

“呸,乌鸦嘴,”卫珂立刻就要跳脚,“我做生意还有不顺当的…不过累倒是真累。”说完叹口气,露出罕见的消极来。

易楚道:“要是有什么难事,跟俞管家或者张铮说一下,他们在街面上熟,兴许能帮上忙。”

“我省得,不用白不用,”卫珂笑一笑,从怀里掏出只匣子来,“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这个就赏给你。”

易楚打开一瞧,是只翡翠簪子,簪身雕成叶柄状,簪头则是张开的荷叶,看上去古朴碧透。

“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易楚低叹,又觉得诧异,卫珂此刻不是该攒钱买宅子吗?

卫珂傲然道:“看着挺有意思就买了,给你戴着玩吧。”

易楚道谢收下,问道:“小舅舅打算在哪里买宅子,要是银钱不凑手,我那里还有点。”

卫珂一本正经地说:“能买在前街附近最好,照看铺子方便,可我娘定然不放心姐夫,所以在晓望街也使得,可惜没有合适的宅子卖。”

晓望街都是老住户老店铺,确实不容易找,以前杜仲就是退而求其次,买在了白米斜街。

这个忙,易楚也帮不上。

卫珂原本就没指望她,只是觉得跟她说说话心里挺舒坦。

除了易楚,他还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卫氏恨不得一天到晚地数落他,易郎中脾气好,可也把他当孩子看,动不动就拿出长辈的和蔼语气。

他跟画屏更是说不着。

而易楚,虽然有时候也爱说教,但只要他想做的事,易楚总是支持他,也会帮忙出个主意。

而且她脾气好,没正经事可说的时候,捉弄捉弄她也很开心。

所以,有什么好东西,他第一个就想着留给易楚。

就如这根荷叶簪,当时掌柜是养在碗里,甜白瓷的大碗,被簪子映得绿汪汪的。

他眼前立刻浮现出易楚乌黑的长发上插着这支簪,配着白净的小脸的样子,毫不犹豫地买了。

簪子不便宜,可他觉得值。

听说卫氏要给他说亲,他就想能找个易楚这样的就好了,长相不用特别漂亮,顺眼就行,关键是性情要好。他虽然爱捉弄人,可也能护着人。

他偷偷打听过,卫氏看中的那家女子,女红针黹是一等一的好,可性情也太软和点儿了,面团似的,动不动就淌眼抹泪的。

他可没心思整天哄孩子玩儿,干脆把亲事推到了两年后。

易楚绝想不到卫珂把自己当成说亲的模子,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书房出来的杜仲,目光温柔似水。

杜仲迎着她走来,也不避讳,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卫珂重重地“哼”了声。

吃过晌饭,画屏身子重,每天都要歇一会儿,卫氏上了年纪夜里睡不好,中午也得补觉。

易楚与杜仲便告辞,一前一后地往白米斜街走。

正午的阳光照着两人,地下映出矮小的身影。

易楚就想起去枣树街过夜的那天,他们也是这般慢慢地走,踏着皎洁的月光,步伐惊人地和谐。

想起来,依然那么真切,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易楚微微地笑。

回到家,正房地上摆着两坛酒,冬雨道:“…是文定伯府的婆子送来的,说六姑娘给太太尝尝,一坛梨花酿,另一坛是桂花酒,还说要是吃着好别客气,六姑娘那里还有。”

易楚问道:“你是怎么回复的?”

“我说亲家老爷寿辰,太太跟老爷都拜寿去了,回来后再向六姑娘道谢,然后给了两个婆子每人一个八分的银锞子,前头俞管家不在,林梧赏了车夫六分的银锞子。”

易楚点点头,这样应对不算太好,可也不算失礼。

她正想着用什么回礼,就听杜仲问道,“你跟陈六姑娘很合得来吗?”

易楚怔了下,一时有些恍惚,辨不清杜仲话里的意思…

第122章 封诏

杜仲笑一笑,转身进了内室,易楚吩咐冬雨,“把找冬晴找来,你们两人一道把酒坛子搬到西厢房放着,小心别摔了。”

冬雨答应声出去了。

易楚跟着进了内室。

杜仲笑着把她拉到身边,用鼻尖蹭蹭她的脑门,“又想什么呢?”

这阵子,他越来越喜欢做这种亲昵的小动作,仿佛把她当孩子般。

易楚歪着头笑,“没想什么啊。”

她确实没来得及思索,但本能的反应多少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

杜仲也不说破,只道:“这几天,不少朝臣打听咱们的住处想上门拜会,我都给拒了…文定伯虽无正经差事,可他的长子在吏部文选司,还有个侄子陈峰,在五军营任都督…眼下皇上还得依靠皇后娘家,所以放任不管,若是皇后娘娘不知见好就收,以后不见得不会被皇上忌惮。”

文选司掌管文官的品秩、升迁和改调,是吏部最有实权的机构。

五军营共十六营,每营约莫一万五千人,分别由三个都督掌管,其中陈峰就管了五个营七万人的兵力。

易楚隐约有些明白,但仍疑惑地问,“皇后与皇上是夫妻,他们生的孩子便是理所当然的太子,难不成皇后还会异心,以致于教皇上忌惮?”

杜仲揽着她细细分析,“人总是得陇望蜀,欲求只会越来越大,皇后一族尝到了权势的滋味,不免会想要更多,甚至干预皇上的决定…皇家不比寻常百姓,夫妻父子情分远不如江山社稷重要,假如皇上抉择时束手束脚的,自然会着手清理…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儿。”

易楚点点头,商量道:“这两次应酬都亏了陈六姑娘照拂,她又主动示好,倒不想拂了她的面子,我送她一坛酱菜回礼,可好?”

杜仲微笑地看着她,笑容和煦,如春风般让人迷醉。

易楚忍不住就环住了他的腰,将脸贴近他胸口,低低地说:“陈六姑娘就是皇后娘娘打算许给你的那人,性子开朗大方,相貌也好,连我都忍不住喜欢她…我其实很担心你若见了她会…”

杜仲朗声大笑,少顷,勾起易楚下巴,笑道:“难怪这么心神不定患得患失的?”

易楚躲闪着他的目光不敢直视。

杜仲却强迫着她对牢自己的眼眸,声音低且柔,蕴含着无限情意,“阿楚,我到底哪里好,值得你如此对我?”

易楚双颊绯红,垂了头,低声答:“哪里都好。”

“我的小乖乖…”杜仲喟叹一声,把她搂在怀里,柔声道,“陈六姑娘昨天是不是穿了件天青色褙子月白色裙子?我见过她了,确实生得不错。”

易楚讶然地抬起头。

“上车的时候正好瞧见她出来,”杜仲解释,戏谑地笑笑,“眼下,陈家姑娘可是万晋朝身份最尊贵的女子,皇后娘娘没提出见你之前,我还担心她会耍别的心思,可她既然宣你进了宫,太后娘娘跟其他夫人也在场,那陈姑娘对咱们就完全不相干。皇后娘娘不可能让她的胞妹为妾,便是平妻也不行…皇上既然要用我,皇后娘娘就不敢明着动你,至多给你点小鞋穿。”

“阿楚,你对我的心我都知道,我对你也是这般,整个心里便只你一人,从第一次闯到你闺房那个晚上,我就…本来是觉得你知道了我的身份要灭口的,可看到你哭,特别想亲亲你,好容易才忍住了。”杜仲捧起易楚的脸,炽热的唇顺着她细嫩的面颊滑下,落在如花瓣般娇柔的唇上,温柔地碾压。

男子独有的阳刚气息在她唇齿间萦绕。

易楚听到杜仲低哑的声音,“阿楚,给我生个孩子吧…”

等两人清理完,重新换过衣衫,已是万家灯火。

易楚羞得抬不起头来,杜仲却神情自若地接过冬雨手里的托盘,放到炕桌上。

饭菜是凉了又热过的,不如刚出锅时候滋味好。

杜仲却吃得很香甜。

明亮的烛光照在他线条分明的脸庞上,那双深邃的眼睛越发得明亮。

易楚看得发呆,满心满眼里都是痴迷。

杜仲既是心酸又是感动,这些年他颠沛流离隐姓埋名地活,早已习惯疏离与防备,可易楚却全心全意信赖着他,爱护着他,视他若头顶的天,又像心头的宝。

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夫复何求?

吃过饭,唤了冬雨到屋里收拾,两人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一弯清浅的明月斜挂在天际,人影被拉得老长。梧桐树下的瓷缸里,莲花静悄悄地合拢了花瓣,游鱼仍没歇着,时不时溅上来点水花。

栀子花不知疲倦地开,香味随着清风弥漫在院子里,浅浅淡淡的。

易楚走得热了,坐在秋千上休息,杜仲慢慢摇着绳子荡。

绳子越摇越急,秋千越荡越高,几乎能看到院墙外头,易楚觉得刺激,想叫又不敢叫,抿着嘴儿笑。

杜仲猛摇一下松开手,纵身一跃,轻巧地踏上秋千板,立在易楚身后,两人迎着风,墨发飘扬在风里,宛如神仙伴侣。

转天,易楚给陈芙写了回帖表示感谢,又收拾出一坛子酱菜作为回礼让冬晴跟冬雨送去。

两人刚走不久,杜俏让人送了茶叶来,大大小小包了四包,还有两匹纻纱料子,一匹象牙白,一匹天水碧。

易楚当仁不让地收下了,照着昨天的例打赏了送东西的婆子。

杜仲神情淡淡的瞧不出喜怒,易楚却是很高兴,扯了布料在杜仲身上比划,“单用纻纱有点轻薄了,不如里面衬着靛蓝色的细葛布,我看见街上就有人这么穿。”

看过了衣料又打开茶叶包,里面还垫着张纸笺,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茶叶的名字产地、配什么水什么茶具,倒是很详细。

易楚叹口气,不管杜俏是出于什么缘由,可也是用了心的。她又是杜仲唯一的亲人,总不能叫杜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便亲自到厨房烧了水,将就着手头的茶具,沏了一壶倒给杜仲尝,“怎么样?”

杜仲瞧一眼,闻一下,再尝一口,“水太热了,稍等片刻再沏,色泽跟口味更好。”

易楚暗想,这人果然是讲究的,便是为了他,也得把茶酒这一套学会。

两人正对坐在炕桌两边吃茶,就听外头郑三嫂的声音想起,“老爷,太太,俞管家有事禀告。”

话音刚落,一向沉稳的俞桦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枫叶胡同那边来了人,说宫里下了旨意,让老爷跟太太过去接旨。”

枫叶胡同指的是位于积水潭附近的信义伯府。

有什么旨意要下到那边,还指了名让易楚去接?

易楚慌了神,手里的茶壶差点落了地。

杜仲接过茶壶,稳稳地放在炕桌上,慢条斯理地问:“大勇从文定伯府回来了吗?”

俞桦回答:“还没有。”

“那就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