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永平不得已,将电话按断,胡乱答:“一个朋友的…大家都认识…”

谁知简明倔强,电话又响了起来,

“朋友的为什么不可以接?告诉他一声,有何不可?”简繁语锋尖锐。

顾永平无言,再次将电话按断。

简繁表情变得严肃,抽身向自己的车子走去。

顾永平赶忙追下车,去拉她的手:“简繁…”他唤她,声音低徊,如果她难过,他总是不忍。

“是钟晨的,对不对?”简繁回身问。

顾永平不答,只看着她。

“你还和她在一起?”

“不。”

“那简明呢,简明在这里算什么?算你的情敌,还是你的替代品?”

“不关我的事。”

“可你拿着她的手机?可你莫明其妙停在这里发呆?那又是为什么?”

顾永平不知从何解释起,一时口拙。

简繁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顾永平,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你喜欢那个女孩,你就去喜欢,别把简明卷进来,让大家陪着你难受!”

“你会难受吗?”顾永平冲口问道。

“我?我早就难受了,和你在一起,我一直都很难受!”简繁毫不犹豫,冷冷地回答。

这样的话,太残酷,顾永平只觉荒唐。他将她拉近身边,想拥抱她,但她却僵硬地推开了。

“顾永平,我们不应该在一起,不应该!你不要再纠缠我,好不好?”简繁的语气有些不耐。

“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不会信你!”顾永平固执地说。

“不需要你信我。只要我自己信,就可以了!”简繁凛凛地说。

她站在路边,一辆一辆的车从她身边驶过,光影交错,她的脸,忽明忽暗。

顾永平只想看清她的眼睛,看她是不是说谎,看她的眼里,还有没有爱意。

但是,她不容他细看,转身上车,将车驶离了他的身边。

他站在原处,看着她走远,只觉虚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和她,总是这样,说最狠的话,做最决绝的告白,纠缠着,却时时想要抽离,心里的爱,只盼有朝一日能化为仇恨。

这次,能成功吗?

如果能,即使再难过,也无所谓吧?

忽然,衣兜里的电话响起来,与车内那个几乎化做背景音乐的铃声彼此呼应。

顾永平没有细看,放在耳边答:“喂?”

那边,一个怯怯的女声:“你…是不是拿了我的电话?”

是钟晨。

“是的。”顾永平答。

“那…我…什么时候去你公司拿一下?”

“你在哪里?我送来给你。”

“不用!不用!不麻烦你!真的!我明天去你公司拿一下,你放在传达室就可以了。”钟晨迭声说,她说得很认真,很诚恳。

“不麻烦,送给你,我就走。”顾永平开解她。

“现在很晚了,不麻烦你了…”

“你在哪里?”

“明天再说吧,帮我关机就行了…”

“你在哪里?”

两人各执一词,最后还是钟晨认输了,她乖乖地答:“我在办事处。”

“我五分钟以后到。”顾永平简短地结束了通话。

钟晨坐在办公桌前,长舒了一口气,天知道,为了打这个电话,她准备了有多久?虽然她真的只是想要回那个藏着秘密的手机,但是,能够见到发誓再也不见的人,她的心里,竟然还是高兴。

她犹豫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梳子,梳理凌乱的头发,虽然肩膀抬起的时候,背后会有些疼痛,但她忍耐着,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这时候还准备去和谁约会啊?”身后,门乍响,突然传来简明的声音。

钟晨吓得一抖,转头看见他,露出不满。

“钟晨,算你狠!我起码打了你50个电话,你居然忍得住,一个都不接!”简明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冲着她竖起大拇指赞道。

“没听见。”钟晨埋头回去,不想与他多话。

“不至于吧,为了几个讨饭的,和我翻脸!你也太夸张了!”简明却凑过来,看她的脸色。

钟晨想着有个人即将到来,急于将他打发走,忙道:“没有那回事!你今天受了伤,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你呢?”简明问。

“我还有点事。”

“我等你,这么晚了,你待会儿怎么走啊?”简明热情洋溢。

“不用你管我,我自己会走,你先回去吧!”钟晨有些急,索性站到他面前,将他往门口堵。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又是去坐那种进城的中巴车,半夜里去哪里找?”简明说着,突然眉头一皱,抽了一口冷气,拿手捂住头顶的伤口。

钟晨见他如此,赶忙问:“怎么了?”

“还能怎么?麻醉针过了,你头皮上穿着根线,你痛不痛?”简明捂着头,还不忘抢白。

“那你赶快回去呗!”钟晨回到主题。

可惜简明不吃她这一套,竟往办公室的沙发上一躺,说:“你忙你的,我睡一会儿。待会儿喊我!”

钟晨只能回到桌边,假意在整理文件,心里却纷乱不堪。

隐约听到下面传来车声,钟晨起身向门边走去。简明睁眼问:“走吗?”

“我去洗手。”钟晨撒了个谎。

简明又闭上眼,说:“快点啊!”

钟晨应了一声,来到走廊。她探头向楼下望去,一台银灰色的车驶到了路边,缓缓地,停在简明的车旁。

片刻,顾永平从车上走下来。

太黑了,她只依稀看得见他的身形,见他似乎抬头望向她站的地方。

钟晨朝他微笑,尽管他根本就不会看见。她犹豫着,是否该奔下楼,迎着他走去。

然而,当她还在犹豫之时,顾永平已坐回到车里,只见车灯重又亮起,车子起步离去,红色的尾灯,旋即消失在黑夜中。

钟晨依旧站着,心里全是失望和担忧。他看到简明打过来的电话,他看到简明停在楼下的车,会怎么想呢?会误会吧?就像他一直误会的那样。电话还在他手里,还会再见面,再见到的时候,是不是该告诉他,简明,只是碰巧过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是,解释清楚了,不误会了,又有什么用呢?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这些吧?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她收起心思,回到办公室,没好气地对简明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就走?你加的什么班?”简明一边问,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动作太快,他的伤口又开始疼痛,不由地大声倒抽冷气。

钟晨望着他痛苦的样子,又有几分同情,问道:“没事吧?要不回医院去?”

“回医院有什么用?”

“可能伤口没缝好,重新缝一次。”

“嗨!你真狠啊!最毒妇人心!”

“我再毒,也比你这种没有同情心的资本家强!”

“我也是身不由已啊,干部!…”

两个人斗着嘴,并肩向楼下走去。

借借你的爱(三十八)

简明将钟晨送回家,开车来到了顾家。

夜已深。

顾永平来开门,见到简明的样子,有些惊讶:“怎么搞的?”

简明低头换鞋,伤口被牵扯,痛得呲牙裂嘴。

“妈的!”他骂了一句:“工伤!被那些讨饭的给打了。我姐呢?她没告诉你我的英勇行为?”

“她没回来。”顾永平答。

“有东西吃吗?饿死了。”简明向厨房走去。

“这么晚过来,还没吃饭?”

“今天真是倒了大霉,工地上有些叫花子搭了窝棚,警告他们几次都赖着不走。过两天二期要开工,我今天带着人去强拆,两边搞起来了,那个钟晨,傻里傻气,挡在我前面,害得我莫明其妙被人打了一棍。”

“她没事吧?”顾永平关切地问。他明白了,为什么钟晨的手机会落在乞丐手里。

“她还挺仗义,拦在我前面,背上也挨了一棍。不过,到底是练家子出身,好像也没什么事。”简明说起来,竟然有些甜蜜的意味。

顾永平没说话,返身去喊保姆起来给简明弄吃的。

简明坐在饭桌前吃着面,可能伤口碍事,吃得很慢。顾永平坐在他对面,抽烟。

“这几天住你家里,可不能让我妈看见,会被她当宠物狗给养起来。”简明说。

“没问题,你这几天好好休息。”

“不行,明天还得上班去,开工典礼的事要准备。”

“这么忙?你这个样子,员工看到可不太好。”

“无所谓,本人现在靠内在美征服女人。”

顾永平勉强笑了一下。

简明又问:“我姐又干嘛去了?这么晚不回家?”

“不知道。”

“你得替你爸管紧点,小心她红杏出墙。”简明口无遮拦,说完还嘿嘿地笑起来。

顾永平面无表情,继续抽烟。

外面门响,简繁进来了。

简明一见她,想到自己刚说的话,笑得更起劲,笑着笑着,又捂着头倒抽冷气。

“怎么了?很疼吗?”简繁远远地担忧地问。

简明摆摆手,埋头继续吃面。

顾永平转头,只见简繁站在门厅的灯下,踮着脚换鞋,靴子很难脱,她很用力,身体摇摇晃晃,头发从肩上披下来,在空中飘坠。好不容易换好了,她直起腰,长舒一口气,径直向病人的房间走去。

顾永平起身,跟过去。

简繁背对着门,坐在父亲的床前,握着老人的手。

“医生今天来检查过,说情况很稳定。”顾永平说,像平常一样。

简繁回过头,她眼眶通红,面目浮肿,像是刚刚哭过。顾永平不由得走上前,心疼地看着她。

简繁起身,走出房间,口里说:“我要事要与你谈。”

顾永平跟着,两人走进厨房里。

简繁转身,缓慢、坚定地吐出一句话:“我要和你父亲离婚!”

顾永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 你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婚姻,没有意义了,我要离婚。”简繁明确地答。

“为什么?”顾永平极惊讶。

“早就该这样,他已经不需要我了,而我…”简繁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