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手来,将它吹走。

卓楚悦没有在想自己做了什么,直到对上他的视线。

只好,匆促将目光落在他浅灰色T恤上,她岔开话题,“山羊绒之王?”

在说他身上的衣服。

顺着她的话,梁明轩说,“是的,一个意大利的品牌。”

话题戛然而止,没有人出声。

她搅拌一下米饭,正要进口中,收到一条短信。

周嘉庭:明天有空吗?

她盯一会儿手机,放下,勺子在碗底戳几下,斟酌着说,“明天我想和他出去。”

梁明轩问,“同学的哥哥?”

她点头。

他说,“有事给我电话。”

“你不接怎么办?”

“明天我不忙,到家了也记住给我电话。”

“嗯。”卓楚悦应一声,想着明天将与周嘉庭见面,很是期待,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吃下一口饭,嘀咕,“我穿什么好?”

梁明轩听见了,笑了笑,“都好。”

在第二日傍晚,卓楚悦从家里出来。夏天在室外没有一刻是凉快的,她换了好几套衣服,最后还是选择清爽和简单,穿棉T恤,格子布的短裙。

周嘉庭白天要工作,下班来接她。

走出楼房,她看见不远处,停有一辆保时捷。

周嘉庭坐在车中,上身是白衬衫,袖子折起,深蓝底的真丝领带。

她坐进副驾,他说,“先解决晚餐?”

“你想吃什么?”卓楚悦问他。

“我都行,随你。”

“我……”她卡住。

周嘉庭坐正,将车调头,“慢慢想,我们先开出去。”

开出住宅区,路上已有拥堵的迹象。

卓楚悦问,“你在哪里上班?”

“在长风东路,新润药业。”

她惊奇地说,“你过来没有堵车吗?”

“肯定会堵车,所以我提早批准自己下班了。”

“哦。”卓楚悦恍然大悟,“是你家的公司。”

周嘉庭笑笑,“可茵没跟你说?”

“我没问。”

她从来无心探问可茵的家底,但有一个困扰她几日的问题,“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追求我的?”

他转过头来,很快地看看她,“不然呢?”

“因为一开始,你对我的态度……”她想了想,直白地说,“很冷淡。”

“我只是不知道和你聊什么,谈不上冷淡吧?”

卓楚悦还以为他与自己一样,认清他们是没可能的。

“周嘉庭……”

他打断说,“你喜欢连名带姓的叫人?”

卓楚悦愣一下,点头,“对。”

“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她犹豫片刻,“嘉庭。”

他再度笑起来,“什么事?”

她是想到上次与梁明轩去的一间料理店,很有兴致地说,“我带你去吃鳗鱼饭吧。”

第10章 第 10 章

周嘉庭点着头,“行啊。”

大概女性天生敏感,他回答慢一拍,卓楚悦听出一点勉强。

“或者,你想吃什么?”她又问一遍。

周嘉庭说,“没有,我对吃的不讲究。”

那一间日本料理店开在巷中,好不容易在马路的对面找到停车位。

过人行横道的时候,周嘉庭揽住她的肩头,她心神一怔,脚步随着他向前走。

他身上居然有香气,是男士古龙水。

周嘉庭是她以往接触过的,为数不多的男性中,唯一一个会用香水的。

梁明轩送过她香水,但是他自己不用,衣服上偶尔会有干洗店烘干出的味道,干干净净。

外面的天已黑下来,小小的料理店中,明亮火热,炉子与就餐台之间用玻璃隔挡,签子串起两片鳗鱼架在炭火上,烤至外金黄里鲜嫩。

卓楚悦给他倒茶,“这间店是我朋友带我来过的。”

周嘉庭在翻阅菜单,似不经意地问,“什么朋友?”

朋友,家人。家人,朋友。梁明轩两者都是,她自己分不清,也无法向其他人阐述清楚。

“……很好的朋友。”

可疑的停顿时间,使周嘉庭抬起视线,盯着她,“男性朋友?”

她喝一口茶说,“嗯,曾经是我的家教。”

“下次介绍我认识?”他试探问。

她轻松地答应,“好,等你们都有空。”

周嘉庭将菜单还给服务生,记得她提过的鳗鱼饭,再随意点上几样。

服务生带走菜单,他继续上一个话题说,“除了和你见面,很难有空。”

他说的真诚,都像喟然长叹,不是调情。

“这么忙?”

“我进公司没有半年,初来乍到,起码看起来要栉风沐雨。”

卓楚悦好奇,“之前你在做什么?”

“玩了两年。”

服务生端来牛油果沙拉,和芝麻菠菜。

她挑起一块牛油果,放入口中前,说,“以后都在自家公司工作?”

“当然。”他松开领结,摸起筷子。

“不觉得无聊吗?”

周嘉庭笑她涉世未深,少年不知愁滋味,“有什么工作是有趣的?”

“你感兴趣的事。”

“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却又做不出成绩,会说你‘不务正业’。”

“不要用别人的眼光,去衡量自己。”卓楚悦恳切的说。

“西方化的想法,在国内是行不通的。”他笑了笑,接下去说,“既然家里的安排更好,我也没必要自己规划。”

听上去,他已经说服自己。

点的菜陆陆续续上来,只有鳗鱼饭需要较长的制作时间。

她热情建议,“牛肉刺身很好吃。”

周嘉庭夹起一片牛肉,蘸特制汤汁。

卓楚悦在等待他评价,而他问,“想过出国留学吗?”

“父母替我想过,可惜没有如他们愿。”

“我听可茵说了。”他安慰说,“令尊比很多创业者,更有经验、有人脉,将来未必不会东山再起。”

“嗯,或许吧。”卓楚悦有一点恶劣,只要不发愁基本的吃穿用,就不关心父亲是否可以重振旗鼓。

父亲、母亲与她,三个人像是扮演各自在家庭中的角色,塑造一个幸福美满的样子,至少在父亲没有破产之前是这样。

周嘉庭说,“如果你和我交往,我可以送你出国。”

直来直往,到底是他的性格,还是现在人谈恋爱的节奏?她都不知道,都想知道。

卓楚悦一点一点吃完一根菠菜,又捧起茶杯喝几口,然后十分坦诚地说,“我想和你交往,但我不想出国。”

周嘉庭笑了起来,明眸皓齿,原来也可以形容男人。

最令她惦念的一套蒲烧鳗鱼饭,终于上桌。

卓楚悦让他先尝一口,“好吃吗?”

周嘉庭表情平淡,“嗯,不错。”

又尝厚切三文鱼,佐酱油,与真正用山葵根磨成的‘芥末’。

周嘉庭虽然主动夸奖,也只一句,“鱼很新鲜。”

她有满腹从梁明轩那里学来的见解,无从显耀,都烂在肚子。

周嘉庭问她,“不想出国留学,还是不想出国?”

“留学。”

“为什么?”

“世界太大,有太多天才,我不想被打击,一蹶不振。”卓楚悦毫不自谦地说,“我们美术老师说,我是因为心气高,才漂亮得出众。”

周嘉庭脸上含笑打量她,赞同地点头,“原来如此。”

卓楚悦尝一口烤鳗鱼,微微一层焦,鱼肉细绵,何止不错,明明是太好吃了。

周嘉庭说,“后天我去澳洲出差。”

她没有一点经验,接收不到他的暗示。卓楚悦认真地说,“一路平安。”

周嘉庭觉得她是通透又单纯,放弃将她拐走,一同出国的打算,“想到要买什么就告诉我,给你带回来。”

“考拉?”

“有没有简单一点的?”

晚上周嘉庭开车带她兜风,在路人少的江滩上停一停,他握住她的手,时轻时重地捏。

夜风吹起远处的江水,但是车中听不见潮声,与她心境一样,后来都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

时间已经很晚,车才开到她家楼下。

周嘉庭捏住她的脸,“后天来机场送我。”

语气真叫人没有拒绝的余地。

开进家门,卓楚悦轻轻换鞋,听到趿着拖鞋的脚步声,她抬起头。

母亲裹着法兰绒的浴袍,毛巾包住头发出现在客厅,问她,“这么晚才回来?”

“我和可茵吃饭去了。”

母亲忽然问,“没喝酒?”

卓楚悦愣一下,“没有。”

“下次不要玩到这么晚。”母亲转身走向酒柜。

卓楚悦回房间洗完澡,扑在床上,看见手机中的未接来电,马上坐起来。

电话接通,她说,“我回来好久了,忘记给你电话。”

梁明轩问,“今晚还顺利吗?”

卓楚悦张口又止,晚上被人握过的手,一下一下搓羽绒被。

他以为信号不好,差点再问一遍的时候,听到她的声音,“嗯。”

‘我与周嘉庭交往了’,这句回答,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梁明轩说,“那就好,早点休息。”

周嘉庭出差当天,特地开来接她,再去机场。

宁愿坐在车中抱住她谈天,也不进头等舱的候机室。

卓楚悦不由自主地摸摸他的眼睛,他展露的温柔,与她从前在另一个人眼中捕捉到的,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

即使有些不同,都已足够了。

在周嘉庭飞去国外后,周可茵约她在咖啡店见面。

来到约定地点,太阳正悄悄落下。

可茵敲敲桌面,边上是一杯冻柠茶,“给你点的。”

卓楚悦坐下,吸一口茶,“晚餐吃什么?”

她不回答,开门见山地问,“你和我哥哥在一起了?”

卓楚悦点着头,观察对方的反应。

“怪不得。”周可茵嘟囔一声,接着说,“他让我带你出去玩,费用他出。”

“我们登月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