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三一”神学院。主宰了这个学院整整一个春天的传言将在这一日尘埃落定,这一日花园中红色和紫色的玫瑰着魔般绽放浓郁的色彩几乎要染透学院殿堂圣洁的白色。

西泽尔·博尔吉亚的新娘将在这一日驾临学院。就在不久之前,这个和东方公主订婚的十五岁大男孩获封为“瓦伦丁公爵”,迫使那些还没有承袭爵位的同学不得不在正式场合以“殿下”称呼他。作为教皇的儿子,在订婚之日获封,意味着他将有资格正式走上翡冷翠的政治舞台。然而在贵族家长们怀着隐忧讨论这次联姻将给翡冷翠的政治带来多大的变数时,他们骄傲的儿女们则在圣三一学园中兴致勃勃地猜测这个东方女孩的容貌。

在正式婚礼之前,爱好神学的公主殿下将在这间贵族学园里做他们的同学。

“就是那种脚小的像羊蹄子,走起路来扭扭捏捏,还一直低头盯着自己胸口的小女人吧?东方女人不都是那样的么?”安东尼将军的孙子、尊贵的侯爵家的长子米洛耸了耸肩。他坐在窗台上,把那双穿着吸顶小羊皮靴的脚翘在精美的核桃木书桌上,背后就是姹紫嫣红的玫瑰花圃,他的头发在阳光中好像将要融化的黄金那样明亮。

拥有和苏萨尔公爵比肩的完美容貌,米洛在学园里有很高的人气,贵族少女们都喜欢围绕着他,据说他拥有多个女友。“我只是不能拒绝美丽。”米洛对此认真的解释。

“她们有胸部么?”言辞轻佻而犀利的女孩用梨木雕花的折扇掩住嘴,轻笑着。

“哈哈,亲爱的娜丽达,这是你的自信和骄傲么?”米洛目光扫过女孩绷紧丝绸长裙的曼妙身体。这是这些男孩和女孩的春天,他们都是正在抽枝拔条的玫瑰花,结蕾的花苞在绽放前美的夺目。

“传闻说是东方有名的美人哦!据说九岁就以容貌震惊了使者,是晋都国君的掌上明珠。”穿着紫袍的男孩昆图斯·费边舔着嘴唇说。他来自一个显赫的家庭,家中同时有三位红衣主教。但女孩们不喜欢他,叫他“拖延的费边”,他懒得不可思议,聚会时大家都在等待他一个人,他却还在家里的床上打着滚考虑要不要顶着太阳出门,也许还是把那个服侍他的漂亮小女侍抱住占点便宜更好玩些?

“我的叔叔参加过去东方的使团,他说西泽尔的老婆被那边的人叫做‘老虎’。”穿着白裙的伊瑞娜说,她是唱诗班的领班,不是因为歌声,而是因为美貌。即使都是一身白裙捧着歌本,她也凭着修长的身体和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睛区别于其他女孩,学园中都传闻她是米洛的女友之一。

“你们心目中的‘虎’是什么样子的?”米洛轻笑。

“该是有一张阔脸的吧?”伊瑞娜用一根软玉般的手指支起尖削的下颌,做出思考的样子。

“我来我来!”有人高高举手。

那是西利乌斯,他的家族以资助艺术家而闻名,因此他从小就获得了最好的绘画教育。他以这手技术讨好了学园中每个以容貌自豪的女孩,在女孩圈中如鱼得水。他熟练地打开画板,在考究的白瓷碟子里化开颜料,走笔如飞的画出一个阔脸女人的轮廓来。男孩和女孩们都兴奋起来,围绕着他大声叫好。西利乌斯靠在女孩们裸露在外的肩上绘画,像那些浪荡于妓院的艺术家们那样潇洒,眉飞色舞,他就知道这样能把所有女孩的目光都拉过来。

“虎耳!给她加一对虎耳,在头上!”娜丽达一边用双手在头顶摆出耳朵的样子,一边使劲地跳脚。

“应该有尾巴吧?在那种东方女人下垂的屁股下面吊着一根尾巴。”有人露骨地说。

“腰粗一些啦!老虎的腰怎么会那么细呢?”有人抗议。

“嘘,”西利乌斯将画笔竖在唇上,示意他们不要急躁,“如果画出来的真是一只老虎,那还用得着我动笔么?耐心,再耐心一点,一定让你们满意!”

“喔喔喔喔喔!”随着虎一般的女孩在西利乌斯的笔下渐渐成形,所有的人都兴奋起来,男孩们眯着眼睛互相比鬼脸,女孩攥着拳兴奋地叫喊,脸色潮红,不由自主地踩着她们镶嵌着珍珠和绿宝石的高跟小羊皮鞋。

“喂喂喂喂!不尊重他妻子的人,我哥哥会杀了他的哦!”随着这个不和谐的声音,俊美却强壮如小狮子的男孩忽然从窗户扑了进去,狠狠地搂住西利乌斯和米洛的脖子,让他们的脑袋撞在一起。

普林尼,教皇的三子,他以运动在圣三一学院出名,虽然年纪小,却能隔着一百尺把标枪准确地掷入圆心!

“在火枪还未主宰战场的时代,您可以把一位尊贵的国王和他的战马一起贯穿!”这是体育教员对普林尼的称赞。

没有人会因为普林尼的年纪小而轻视它,因为他的背后是苏萨尔·博尔吉亚。英俊、优雅而温和的苏萨尔,这所学园里第一个获封“公爵”头衔而被尊称为“殿下”的人,在西泽尔·博尔吉亚以眼下这场政治婚姻崛起之前,按照礼仪,每个人面对苏萨尔都要低头致意。他是这所学园中的王座,而普林尼就是守卫王座的勇士。

“嘿嘿嘿嘿!”西利乌斯大喊,“别打翻我的画架!”

“是成年人才能看的东西,不能带坏小孩子哦!”米洛则笑着抱住普林尼,用胸口挡住他的视线。

普林尼并没有用力,这只是他打招呼的方式。如果他真的出全力,西里乌斯和米洛会同时晕倒。普林尼大力拍了拍米洛的后背,这是一个早安的拥抱,同时绕过米罗的肩膀看见了那幅画。

画上是一个赤裸的女人,仅在羞处覆盖着虎纹的皮毛,脚像羊蹄般窄小,头上一对绒绒的虎耳,腰肢纤细,臀部丰满,身后垂下一根有力的虎尾。她跪在地上,双手捆在十字架上,整个身体扭曲,透着露骨的放荡,眼睛里闪着迷离的光。

“西利乌斯你真把你的侍女捆在十字架上脱光了临摹吧?”普林尼的脸都红了,他毕竟比这些人小了几岁,“否则怎么能画得那么逼真?”

“艺百术,都是为了艺术。”西利乌斯露出诱惑的笑,环视围绕着自己的女孩们,“希望有机会度也为你们写生。”

女孩荆们都娇笑着捶打他,西利乌斯很享受这种软绵绵的敲打,纵情地大笑,换用明亮的颜色在棘他幻想出的“原纯”的胸口上抹上漂亮的而诱惑的光影。

“我说!我们应该给那个东方女人看!想想她脸上的表情!”西利乌斯忽然放下画笔,用力击座掌,“这样重要的人物入学,不该有个预料之外的欢迎会么?”

“用她自己的春宫画欢迎她进入我们的圈子?”娜丽达大笑。

“棒千极了!会是个让纯公主难忘的欢迎会!”费边擦拳磨掌。

“难祥忘到梦中也会想起?搂着被子抽动她那双畸形的小脚?”米洛抚额摇头,好像很不忍心的鬼样子,“我说你们这帮恶毒的坏小子啊……可为什么我的心里充满期待?一定是我被你们带坏了。”

“我哥哥也会很难忘的!”普林尼咧开嘴,露出尖利的虎牙。

“她可是你的嫂子。”米洛眯着眼睛,“那么想看她当众出丑么?”

“可她选错了丈夫,”普林尼舔着牙齿,眸子里闪过一丝阴狠,“原本她也可以成为我的嫂子,并且被我尊重的……”

“嘿!嘿!别说这些了,苏萨尔殿下会在意失去一个小脚的东方女人么?他大可以在城堡里养上很多东方女奴不是么?”西利乌斯拍着普林尼的肩膀。“来来,你觉得我在她背上加上羽翼纹身怎么样?要不蛇女的纹身吧,让蛇尾缠着她的腰,会性感得让红衣主教都流鼻血的!”

随着西利乌斯的画笔在女人的身体上增添更多妖娆的线条和色彩,每个人都为这幅画越来越艳情而兴奋,女孩们的脸色潮红,期待着将要到来的盛大欢迎会。

圣三一学园在她们的尖叫声里化作了群鸦的巢穴。

【2】。白色橡树。White Oak

此时此刻,翡冷翠的东门,巨钟轰鸣,黑色的巨门洞开。这座婉约如圣女的城对着异国的来客张开了怀抱。

乐手们对空吹响了黄铜号角,仆从们奔跑着抛洒红色的石蒜花,这条明媚的鲜花之路一直延伸到东方的天边,沿路有身穿红色礼服的十字禁卫军驻守。艾达穿着紫色的长裙站在城门前,像是一株修长的紫罗兰盛开在红色的花径中。迎面而来的风吹起她的长发,飞扬如白色的长幡。

她是坎特伯雷堡的女侍长,三年前毕业于圣三一学园。

圣三一学院分贵族和平民两种,她是一个平民学生。平民们得以和贵族少年们同校,是因为一名优秀的仆从若想明白主人的心意,就必须在类似的环境中成长。平民学生的未来是贵族学生的仆从,贵族学生们可以从这些低阶级的“同学”中自由选择。

一直没有人选择艾达,虽然她各门功课都优秀,但她不擅谄媚。“谄媚”对于圣三一学园的平民学生们而言并不是个贬义词,一个好仆从就该会谄媚。而只有那些家底丰厚的平民学生才能和贵族学生们一起饮酒作乐,争取接近他们的机会,不断地谄媚他们来磨砺这项技能。但艾达出生在一个贫困的皮匠家庭,没有足够的钱供她混进社交圈。她的父亲是个跛子,美貌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和一个艺术家私奔了。她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却没有遗传母亲的浪漫,在社交场合中总显得落落寡欢。

在圣三一学园中她被叫作“白色橡树”,这并非这一种赞誉,而是讽刺她的木讷,以及过高的个子和银白色的、不讨喜欢的发色。在所有人都欢声笑语的社交场合,女孩们的长裙和高跟鞋是鲜红的,盛开的玫瑰是鲜红的,玻璃樽中摇荡的葡萄酒液是鲜红的,爱美的男孩们会在领口玫红色领巾,只有她如同一株白色的橡树,无声地立在角落中,众人的视线之外。

这跟操守无关。她只是个皮匠的女儿,从来不觉得侍奉贵族子弟、讨好他们是丢脸的事,她只是无能为力。她那年十五岁,虽然如橡树一样高挑和挺拔却仍旧是个女孩。她希望在舞场上得到邀请,希望有人赞美她的容貌和衣服。她低着头,希望看到一只手忽然伸到她的面前来。

但她是个皮匠的女儿,她这一生注定只有她去迎合别人,而没有人会来邀请她。这是她的命运,其实她心里已经清楚了。

直到那一天,强到足以颠覆她命运的那个人来了。

那一日黑色的马车驶入了圣三一学园,马车上没有任何家族的标记,但异端审判局的骑士们接管了学园的全部警卫。骑士们把整所学园化作了堡垒,火枪射程范围内所有人都被驱逐,即便名门贵族的子弟们。学生们都只能在雕花玻璃窗后好奇地俯瞰,猜测这个新来者的尊贵身份。

一身黑色的苍白少年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有着贵族中少见的黑色头发和黑色瞳孔,清秀,温润,修长,但并不突出。甚至可以说他让人有点失望,被如此严密保护的人,本该特点更鲜明一些。少年身上甚至没有大贵族子弟应有的威严气息。

少年抬起头,冲着窗口微笑着挥手致意。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以他们的物理学知识,因为玻璃反射的缘故,在正午时分从外面绝对不可能看到教室里的情况。少年要么是完全凭猜测就知道玻璃后几十双好奇的眼睛攒聚在一起,要么,就是他的瞳子锐利到足以射穿阳光。

那一瞬间,艾达有种错觉,少年站在中午炽烈的阳光中,可看起来却如同一个被月光拉长的阴影。

这位身份未明的贵族子弟入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挑选仆从。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平民学生们穿着整齐的小礼服列成两排,任他选择,就像是一场盛大的选妃会。每个人都跃跃欲试,对于那些还没有着落的平民学生而言,这就是“机会”。平民学生比贵族学生多近乎十倍,没有着落的人最后只能去当修士或者书记员什么的。

但艾达没抱希望,对于有些人来说,“希望”都是奢侈的东西。

她瞒着学园出外面试,已经得到了一个年迈的贵族的聘用,当她的女秘书。这位丧偶的老贵族看起来把女秘书看做未来妻子的试用期,面试艾达的时候,他苍老干枯的手指在艾达大臂上滑动,眼镜片后流露出饥渴的光。艾达没有拒绝,对平民家的女孩来说这也是机会,如果她没有三圣一学园的学历还未必能有这份“荣幸”。

教务长官把厚厚一摞平民学生的履历堆在了少年面前。少年随手翻阅,神色淡淡的。偶尔他抬起头看谁的时候,谁就会立刻露出自信而谦卑的微笑。好些人为了这场面试花了钱,花钱可以让自己的履历被放在最靠前的位置,履历越靠前,就说明学园越推荐。艾达一直低着头,她在心算从老贵族那里得到的预付金够不够把家里的欠债还掉,为了让她在这里读书父亲借贷了,每月的利息都是惊人的数字。

这个时候,一只手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手掌摊开,手心朝上,白得和袖扣的蕾丝花边没有任何区别。艾达完全愣住了,这个动作就像是邀舞,可这里不是舞场。

“从今天起,你跟我。我叫西泽尔。”少年那时候还没有艾达高,仰起头才能直视她的眼睛。可他微笑着,眼睛眯起,那是居高临下俯瞰一切、又带着怜悯的笑。

艾达呆住了。通常这种聘用有很长的试用期,主人会审慎地说:“我会先试用你六个月,看看你的忠诚和伶俐。”

但西泽尔没有给出期限,他选择了艾达,说出的话像是诺言。

“当时为什么选我呢?”知道晋升为坎特博雷堡的女侍长,掌握了西泽尔的一切生活之后,艾达才谨慎地提出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已经在她心里盘桓了三年。很多次她对着镜子端详自己,揣测西泽尔穿越无数渴望的目光却把手伸给她的原因。

她选在晚上睡前为西泽尔梳头的时机。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壁炉里的火在燃烧,温暖的卧室里弥漫着一种“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闲适气氛。而且那一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即便问题不恰当应该也会被主人原谅。

“因为当时你的履历被放在最后,没人推荐你,所有人中你是被放弃的那个。”西泽尔很随意地就说出了答案。

艾达的心沉甸甸地往下坠。虽然知道自己没什么优势,但女孩问出这个问题还是期待着一些更“像样”的理由。艾达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这种“怜悯”。

“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人已经很多了对不对?”西泽尔忽然说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壁炉里的火跳荡他的瞳孔深处,嘴角带着一丝令人惊悸的微笑。

艾达茫然不知所措。

“会下棋么?”西泽尔拾起面前棋盘上的一枚卒子,将它一直推到底线,“一个冲到底线的卒会成为皇后,虽然所有的卒中,可能只有一枚能做到。但就算血流成河也要往前冲,这是卒的命运。”

“用王后取胜的决不是最好的棋手,”西泽尔轻声说,“我选择你,就是想看看一个弃卒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他从脚下拿起巨大的纸盒递给艾达,“送给你的。”

纸盒里是一身昂贵的紫罗兰色长裙,装饰紫色的珍珠和昂贵的手工蕾丝,恰合艾达纤细的身材。艾达愣住了,这不该是主人赠予女侍长的礼物,更不可思议的是西泽尔竟然知道她的尺码。

“如果这副活见鬼的表情是疑惑我怎么知道你的尺码,我得说绝不是我趁你睡着时偷偷量的,关于你的一切你的履历里都写明了。恭喜冲到底线,今天的你像皇后一样美丽!艾达,生日快乐!”西泽尔扭头,冲着艾达露出孩子般明亮无瑕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一如他把手伸给艾达的那一刻。

西泽尔就是这么多变,很多时候他都会让人误认作温润顺从的孩子。但艾达和他相处得太久了,比任何人都熟悉主人的善变。

在西泽尔挑选了她一个月之后,那位发给她聘用书的老贵族愤怒地提出起诉。艾达确实违反了契约,但她也无法拒绝西泽尔的挑选。西泽尔知道之后温和地说,这里面有我的责任,我代你出庭辩护吧。庭审的当日,老贵族指着被告席上的西泽尔和艾达怒斥,如一头衰老而狂暴的狮子。这很同意理解,他失去的不仅是一个秘书,而且是未来妻子的人选之一,他还没有来得及在艾达光滑的皮肤上多磨蹭两下。老贵族的管家则列出了长长的清单,说明老贵族因为艾达的违约而损失惨重,赔偿的总额艾达即使把家里的皮匠铺子卖掉也不够。

西泽尔对于老贵族的每一条指控都点头,根本不试图反驳。他来法庭的目的不是想要帮助艾达,而是应和一下老贵族的悲痛。艾达瑟瑟地发抖,几乎站立不住。

“我,西泽尔·博尔吉亚,代表我的女侍承认我们的过失,并愿意支付赔偿。”法官判决之前,西泽尔微笑着,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自己的全名。

整个法庭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所有人的呼吸都被海潮般的重压封闭了。这个时候法官才后悔自己没有注意开庭文件上这个男孩的姓氏,“博尔吉亚”,教皇家族。艾达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到底服务于一个怎样的家庭,如果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这个家族要畏惧的,大概只有神本身!

西泽尔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那场官司。他在宣判后将兑换成金币的高额赔偿支付给了老贵族,换取了艾达的自由。老贵族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之后,对西泽尔报以凶狠而愤怒的眼神。他无法阻止这个男孩夺走他的女人,也无法克制被失落感占据的内心,盛怒之下,他连教皇家族的威严都不顾了。西泽尔把钱囊放在老贵族面前之后,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艾达永远不会忘记那句话。这是她第一次隐约窥见这个孩子的心。

“再对我的东西伸手,我就把你的手砍下来。”

他的语调那么轻柔,就像一个男孩在跟长者说话。但他纯黑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种仅属于孤狼的目光。他微笑着,却好似有野兽在他的身体里磨牙嘶吼,仿佛要扑出来撕裂猎物的喉管。老贵族原本还贪婪地盯着艾达光润的肩头,惊得猛地站起,又因为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