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说完了一大段话,不再言语。

谢芳华根本就不需要说话,只需要跟着他静静地走就行。

大街上的人除了给秦铮行礼打招呼外,更多的是将目光注视到了她的身上,好奇又羡慕地打量这个被铮二公子收在身边的贴身婢女。百姓们的眼里,她就跟仙子没二样。

虽然短短的路,秦铮却是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了忠勇侯府。

谢墨含早已经在秦铮从英亲王府出来的时候就得到了消息,知道谢芳华要跟着回府,连忙去了荣福堂找老侯爷。忠勇侯听罢消息吩咐他沉住气,切莫露出马脚。哪怕不知道秦铮打的什么主意和心思,哪怕觉得这事儿最近都透着古怪,也要把表面上的台面稳住。

谢墨含过了半响,才稳住有些慌乱紧张的心思。他和秦铮交好多年,越来越看不透他了。若是不牵扯了他的妹妹,他到没那么多心思放在秦铮身上,但是如今既然牵扯了妹妹,自然就不同了。他妹妹一日不回府,他这心思怎么也踏实不下。

“走一步看一步吧!秦铮这个臭小子,可比他老子强多了,也比秦浩那个表面上看起来门面硬实,实则豆腐渣一般的东西强多了。”忠勇侯平价道。

谢墨含点点头,“妹妹其实能回府,可是她至今不回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丫头也是个有主意的主。让她闹腾吧!她总有办法收场。”忠勇侯宽心地道。

谢墨含点头,叹了口气,“他们应该快到了,我出去迎迎。”

忠勇侯摆摆手。

谢墨含出了荣福堂,对福婶吩咐让厨房加做几个菜,福婶连连应声。他带着侍书前往门口。来到门口,秦铮和谢芳华正好来到。

“你既然要来,该派个人早些来知会我一声。”谢墨含对秦铮道。

“我又没带礼物上门,就是过来转一圈,将劫了你的钱家班子还给你,顺便蹭口你家厨子的饭菜吃,提前知会你做什么?岂不是见外了?”秦铮挑眉。

“也是!”谢墨含笑着点头,趁机看了谢芳华一眼。

“看来漠北武卫将军传回来的方子真管用了,这一场大雪你不但没病,气色看着也是极好,如今还能走出来接我。”秦铮打量谢墨含面色。

“多亏了舅舅。”谢墨含笑了笑,将秦铮和谢芳华迎进府中。

二人一路说着话来到了荣福堂。

荣福堂里面酒菜飘香。

秦铮嗅了嗅鼻子,顿时乐了,“千金一壶的笑迎客,多谢老侯爷抬爱了。”

忠勇侯在里面哼了一声,“铮小子,我的好酒可不是那么好喝的,喝了之后你总要付出点代价来。”

“好说!”秦铮也不推让,当先迈进了屋。

谢墨含落后一步,和谢芳华交换了一个眼色,二人一同进了屋。

忠勇侯已经坐在了桌前,秦铮甩了外衣,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忠勇侯身边。

“听音姑娘也坐吧!”谢墨含动手挪了挪椅子,对谢芳华招手。

谢芳华看向秦铮。

秦铮挑眉,“不是说带你来蹭吃蹭喝的吗?坐吧!老侯爷和子归兄都不是眼界低的人,你是我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来者是客。”

谢芳华眸光动了动。

谢墨含早已经被秦铮“我的听音”的话给听得提不起波动了,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

忠勇侯却第一次听到,闻言瞪了眼睛,“铮小子,你的婢女就是你的婢女,什么你的人?不像话!”

秦铮轻笑,也不反驳。

“坐吧!”忠勇侯对谢芳华摆摆手,不介意她一个婢女身份的人跟着一起做的模样。

谢芳华缓缓落了座。

这时,侍书在外面禀告,“世子,英亲王府的喜顺大管家亲自带着护卫将钱家班子送来咱们府了。您看,安置在哪里?”

“安置在北院吧!”谢墨含想了一下道。

“是!”侍书连忙去了。

谢墨含转头看向秦铮,对他道,“我听说今日左相下了早朝后对英亲王提起了钱家班子?如今你将钱家班子给我送来……”

“忠勇侯府还怕了左相?”秦铮回看他。

忠勇侯冷哼一声,神色不屑。

谢墨含笑笑,“怕倒不至于,但是麻烦还是越少越好,谁嫌弃麻烦少?”

秦铮拍拍他肩膀,“放心,就算他找麻烦,也是先找我的麻烦。我让他栽了个跟头,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更何况他如今还没有心思找我的麻烦,先忙着嫁女儿呢。”

“其实左相也不算是栽跟头,他一直想将女儿嫁给你,结亲英亲王府,如今虽然没嫁给你,但是嫁给了你大哥,和英亲王府同样有了姻亲关系,虽然差些,但是也差强人意。”谢墨含思量地道。

“那也要他帮助他女婿夺了我的权才算是,否则他还拴不住英亲王府。”秦铮撇嘴。

谢墨含点点头。

谢芳华一直默默地吃着饭,对于左相,她上一世不曾关心朝局,知之甚少,但是基于这一世的了解,有一点她很清楚,左相若是没本事,也不可能做到左相的位置,也不可能引得朝中大部分群臣巴结应和他,更不可能职权几欲越过右相屡露锋芒,秦钰在他的死谏下被贬黜出了京城。他恨上秦铮是一定的。

记得忠勇侯府,前一世就是他带着人来抄的家……

谢芳华想起这个,眸光冷了冷。

“左相那是只狐狸,不只是狐狸,也是真小人。”忠勇侯看了谢墨含和秦铮一眼,“你们还嫩着呢,不要小看了他。他只不过将女儿嫁给了一个庶长子而已,也不算是真损失,对他就是面子难看些,不影响什么。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小打小闹,他不反击则已,若是反击,你们就要小心了。”

谢墨含点点头。

秦铮不以为然。

忠勇侯对秦铮道,“铮小子,你还别不爱听,也别觉得自己本事。我告诉你,你若是给他机会,他能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年轻气盛不是坏事儿,但是过刚易折的道理你可要清楚。你如今为什么能在南秦京城横着走?那是因为你的出身,若是你将出身混没了,或者是不受皇上宠了,那么,你想想,你是否还能横着走?”

秦铮不以为然的神情收起,神色恭谨了几分,“老侯爷教训的对。”

“您能听进去就好。范阳卢氏能在两百年短短的时间就跻身进名门望族的行列。靠的可不是运气,而是脑子和手腕。”忠勇侯道,“卢勇虽然是文臣,但是能将一众文武全才的臣子都踩在脚底下做了左相,朝局动辄瞬息万变,他能做了二十年不倒,可不是靠献媚君主。”

秦铮放下筷子,洗耳恭听。

忠勇侯半生戎马,一生立于朝堂,他口中的话都是金玉良言。

“行了,总说一个小人做什么,喝酒吃饭!”忠勇侯摆摆手,却是不说了,端起酒杯和秦铮、谢墨含碰杯。

秦铮顿时笑起来,眉眼微微合上一条缝。虽然忠勇侯只说了这两句话,但是对他足够受用了。虽然心中清楚是一回事儿,但不在意看不上又是另一回事儿,被别人点透再是一回事儿了。

谢墨含看了秦铮一眼,也笑着摇摇头。他就是佩服秦铮这点儿,心性宽敞。

忠勇侯说不谈左相,果然不再谈论一句。秦铮、谢墨含二人也不再谈论,则是一边喝酒,一边谈起了好酒。老少三人,隔了两代,但是竟然话语投机。

秦铮不见拘谨,竟然跟在自己家一般,甚至比在自己家还自在。

谢芳华有些看不过去眼,但也拿他无可奈何。

说道好酒,谢墨含突然问秦铮,“你那坛从皇上手里撬回去的贡酒翠烟轻呢?”

秦铮三杯酒下肚,面色有些微熏,闻言道,“扔了!”

谢墨含一怔,“扔了?”

秦铮“嗯”了一声,忽然偏头问谢芳华,“是真的扔了吧?”

谢芳华点点头,提起这个人的脾气就让她忍不住唾弃,那日说好要温酒煮梅花,可是他后来竟然说翻脸就翻脸,命听言将酒给扔了。

“可惜了!”谢墨含也不问原因,叹了一声。

“臭小子,糟蹋好酒!再有好酒都拿到我这里来,多少都帮你喝了,省得你浪费。”忠勇侯骂了一句。

“好,再有好酒都来孝敬给您。”秦铮支着额头道。

忠勇侯点点头,没觉得孝敬二字有什么不对。

谢墨含却是看了秦铮一眼,忽然道,“我命福婶加菜了,如今怎么还没过来,我去厨房看看。”

忠勇侯摆摆手。

谢墨含站起身,又道,“不如听音姑娘与我一起去吧!忠勇侯府因为只有爷爷和我,所以侍候的人少,尤其爷爷与我都喜静,跟前跑腿的人更是少。侍书去安置钱家班子,福婶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你与我去看看,正好可以借用一下,帮我端菜了。”

谢芳华闻言知道哥哥要单独和她说话,看向秦铮。

秦铮扭头,端着酒杯道,“子归兄不如喊我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陪我喝酒!”忠勇侯拍了拍桌子,“你们都去了,扔我一个人在这喝酒有什么意思?铮小子留下,你们去吧!”

秦铮放下杯子,“好吧!”话落,又叮嘱谢墨含,“你可要好好照顾我的听音,不准将她弄丢了,若是将她弄丢了,我就找你要人。若是你拿不出来人,我就日日住在这里,不回去了。”

谢墨含闻言哭笑不得,“秦铮兄,我不过借用听音姑娘端菜而已,不至于将人给你弄丢了。放心吧!”

“那就去吧!”秦铮终于挥挥手放了人。

谢墨含转身出了屋门,谢芳华跟了出去,二人不多时离开了荣福堂。

秦铮扭头往外看,一直到人走得没影了,才收回视线,正对上忠勇侯看着他的老眼,他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忠勇侯冷哼一声,也没说话。

二人继续喝酒。

谢墨含走在前面,谢芳华跟在后面,忠勇侯府的下人看到二人,都齐齐对谢墨含见礼,都知道今日秦铮带着听音姑娘来了府里,又好奇地打量谢芳华。

走了一段路后,四下没人,谢墨含才回头看着谢芳华,喊了一声,“妹妹!”

谢芳华笑意蔓开,喊了一声,“哥哥!”

谢墨含看着她的笑意,叹了口气,怅然道,“本来离开八年,你终于回了京,该回家才是,可是偏偏被秦铮劫了你去。如今他将钱家班子给送回来了,你却留在了英亲王府。这可真是……不如当时你不跟着钱家班子进京就好了。”

谢芳华笑笑,倒没了开始进入英亲王府的排斥,“如今在英亲王府也没什么,我总归是回了京。英亲王府对于南秦朝堂来说地位特殊,能探听到许多忠勇侯府得不到的消息。哥哥就别再为这件事情忧心了。”

“我忧心的不是这件事情,而是这背后秦铮的心思。”谢墨含道。

谢芳华沉默下来。

谢墨含盯着谢芳华,“妹妹,你与我说实话,你是否也觉得秦铮别有用心?若说他要借此害忠勇侯府,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敢担保,他定然不会。可是偏偏劫了你,这么长时间,从你以王银的身份回京,到如今,事事件件,都与他脱不开关系,你真觉得他没有目的?”

谢芳华似乎不知道说什么,箴口不言。

谢墨含看着她,打量她神色,她这个妹妹容色沉静,心思隐匿得极好,看起来平平静静,他窥探不出半点儿她的心思,在他这个哥哥面前都如此,更何况在别人面前?她不觉得这样的她特别吗?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真惹了秦铮青眼相待?

“你是怎么想的?难得见面能说上话,你总要与我说,我才能知道如何应对。”谢墨含口气温软,“爹娘不在了,爷爷老了,忠勇侯府的门庭我一个人支撑不来,才让你外出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哥哥还不是废人,你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这样我会觉得自己无用。”

谢芳华闻言忍不住笑了,“哥哥别胡思乱想,我刚刚是不知道怎么说。”

“有什么话你就说。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些日子,以你的聪明,定然能猜透几分他的心思。”谢墨含正了颜色。

谢芳华抿了抿唇,低声将秦铮曾经进过她的海棠苑小库房的事情说了。

谢墨含脸色顿时微变。

“哥哥,你可记得你何时去赏海棠?可有察觉小库房被人动过?”谢芳华见此询问。

谢墨含仔细想了一下,皱眉摇摇头,“你不在家这些年,我每个月都要去几趟海棠苑。一是为了让府中的人觉得你就在海棠苑,二是我也想念你。至于,秦铮去过海棠苑,我这些年竟然丝毫不知,你的小库房在你走后,我就没去清点过。更是不知道了。”

谢芳华揉揉额头,想着秦铮这贼做的可真是高明。

“怪不得燕亭等人每次提到各府的花园,都向往咱们府中的海棠花,而他却每回都没有多少兴趣的样子,原来是早已经看过了。连你的小库房都进去了。”谢墨含有些恼怒,“我以前还一直觉得他就算行止没那么多礼数规矩,但也该知道女子闺房的忌讳,谁知道他竟然,他可真是……”

“哥哥别气了,你要想想,他真的是因为要看海棠才去了我的院子吗?”谢芳华看着谢墨含,他的气恼显而易见,当然,哪个哥哥都不愿意听到自己的妹妹闺阁竟然有外男随意进去看了一遍他还不知道的事儿。

谢墨含怒意顿收,“你是说……”

“还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知道什么。”谢芳华叹了口气。

谢墨含脸色变幻了片刻,凝重地道,“若他是知道你不在府中,那么如今你的身份,他怕是也已经知道了,否则的话,这种种迹象,可没得解释。”

谢芳华再度沉默。

“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谢墨含有些急了,“若是他知道,他这般困你在英亲王府,目的是什么?让你不能回府?那然后呢?他想做什么?”

“我若是回府,还是很容易的,他没圈固我。”谢芳华道。

谢墨含稳了稳气息,想到此,也有些不明白了。

谢芳华虽然不自诩聪明,但也是活了两世,对于秦铮,这么久,也还是看不明白。她见谢墨含也是苦思冥想,遂抛开这茬,对他道,“哥哥,先不想我的事儿了,他对我没恶意,走一步看一步吧。目前要紧的是,你可知道,皇上要对付的不是忠勇侯府,而是整个谢氏一脉。”

谢墨含一惊。

谢芳华对他点点头,肯定地道,“本来我也未曾想到,只觉得皇上有心对付忠勇侯府,但是前两日英亲王妃却说了一句话,让我觉得我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英亲王妃说了什么?”谢墨含毕竟是忠勇侯府世子,很快就恢复常态。

“她说,南秦几大姓氏望族的门庭加起来,算上她出身的清河崔氏,恐怕也不及一个谢氏。若是再任其发展下去,保不准有朝一日南秦就改了朝,换了代,姓谢了。这样的谢氏,皇室焉能不忌讳?”谢芳华道。

谢墨含脸色顿时一白。

“爷爷应该是有些清楚,只不过皇上不揭破这层面纱,他也不点破罢了。”谢芳华道。

谢墨含抿唇点头,“是啊,爷爷大约怕我忧心,心思过重,拖累身子,才对我不曾透露这处。从你离开之后,这八年来爷爷不再扶持谢氏一脉,几乎与谢氏各房都断绝来往了。”

“但是即便忠勇侯府与谢氏各房断绝来往,谢氏依然还在壮大。”谢芳华道。

谢墨含叹了了口气,眉目昏暗地道,“谢氏几百上千年的传承,膏粱锦绣的弟子多,也是没法。原来子弟太出息,也是罪。”

谢芳华冷笑一声,“所以,既然避无可避,何必要避?”

“你是说?”谢墨含看着她。

谢芳华一字一句地道,“结合谢氏所有族亲,所有绳子都拧起来,一根绳子容易砍,那么一千根一万根呢?是不是就难砍了?”

“话虽然如此说,可是皇室岂不更是忌惮我们府?更甚至,如今谢氏的族亲不说也罢,恨不得我们忠勇侯府倒塌,怎么会团结?”谢墨含泄气地摇摇头。

“一笔写不出两个谢来,若是他们知道自己头顶上已经被架了一把刀呢!还会争权夺利?不是应该先把这把刀挥开吗?”谢芳华反问,见谢墨含不语,她平静的声音布满凌冽和杀意,“不上道的人,白担了一个谢字,留之何用?不如我们先杀了来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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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礼拜了啊,每逢礼拜六,我最是难熬,尤其是入V之后,想偷懒,但是存稿在大幅度地在减少,泪……

每日啊,我最好的状态是八千字到一万字,上午一半,下午一半,晚上看些喜欢的书和感兴趣的电视。所以,亲爱的们,你们必须了解,一万五是我一日半写出来的呢,可不是一日啊,我飞奔也做不到滴……

今日上墙者:qiubaby,解元[2015—1—16]“看的好过瘾呀~阿情放心,月票攒一张就投一张,都是京门滴,跑不了,谁让京门是咱西家美人的最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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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立约

杀同脉族亲?他从来没想过。谢墨含闻言整个身子顿时僵住。

谢芳华看着谢墨含,眸中杀意和冷冽隐去,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哥哥,我们输不起!输了的话,也许连爹娘的坟地都会被掘地三尺抛出来,哪怕他们已经成了白骨,也难逃抛骨荒野的下场。”

谢墨含脸色瞬间苍白,脱口道,“妹妹!”

“哥哥不信吗?”谢芳华笑了笑,平静的脸色淡淡温凉,“我曾经也不相信,但这世界上的事儿,哪有什么一定不会发生的?万一发生了,也就晚了。”

谢墨含动了动嘴角,没说出一个字。

“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太过良善仁慈,总要被欺,不想被人欺,我们只能先下手。”谢芳华目光看向天空,“八年前我离开去无名山,你可知道那里面高门府邸里出生的孩子不止我一个?只要能被你知道的名门望族的姓氏里面,都多多少少有他们的子嗣。”

谢墨含不敢置信,“为何?他们难道也与你一样的目的?还是受家族指使?”

谢芳华冷笑一声,“皇室隐卫选人,哪个家族不要命了敢指使子嗣混进去?”

谢墨含看着她,“那他们是……”

“不是被族亲迫害,用贵子顶替了孤儿,就是被继母姨娘小妾姊妹兄弟逼迫得走投无路混进去求个活路。”谢芳华目光森凉,“这些人里面哪个不是家人?不是亲人?不是血脉之缘?可是又如何呢?往往对你下手的人,都是自己人。”

谢墨含顿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当年,五千人的人选中,我所知道的贵裔子弟就有几百人。”谢芳华平静地道,“到了无名山之后,这些人里面,第一轮训练死了的就有半数之多。第二轮的时候又折损一半,第三轮的时候陆续减少……待闯过了九重炼狱之后,剩下的也就是几十个人。”

谢墨含身子微颤。

“第三年的时候,也就是五年前,无名山曾经发生了一次内乱,当时死伤不计其数。”谢芳华平静地陈述,“本来有的人已经成为合格的隐卫了,马上就要等着被放出山门,哪怕成为皇室杀人的刀,但也是活着,但没等出山门,内乱一起,便再也没机会出山了。”

“还有这样的事儿?为何不曾听说?”谢墨含震惊不已。

“我的好哥哥,无名山内乱的事情,三位宗师和头目怎么会报与皇上知晓?更何况天高皇帝远,漠北遥远,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让皇室知道的。若是皇室隐卫的老巢真那么严谨的话,我又怎么会混进去?和我一样身份不低的别人又怎么会被迫害进去?”谢芳华笑了一声。

谢墨含却笑不出来,追问,“后来呢?”

“后来,无名山一半的隐卫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元气大伤。”谢芳华沉声道,“否则,你以为,就算你妹妹有通天的本事,能一人之力借天雷毁了无名山?”

谢墨含紧紧抿起唇。

“哥哥,树欲静而风不止。”谢芳华看着他,认真地道,“你当谢氏所有人都是族亲,可是别人只当你是忠勇侯府的世子,多少人想从你手中夺将来的爵位,想要你死,你的病不是天生下来就有隐疾,这些你永远不能忘记。”

谢墨含看着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中的其它神色已经不见,只剩下坚韧,“妹妹说得对,是我一叶障目了。”

谢芳华欣慰地笑了笑,有些事情,哥哥不是不懂,只不过是不愿意太狠绝而已。

“既然我们先出手,你想好如何做了吗?”谢墨含低声问。

“我已经吩咐人去查谢氏所有的人和财产了。除夕之前就会有结果,到时候再视情况而定。”谢芳华听到两个脚步声从拐角处向这边走来,低声回了一句话。

谢墨含点点头,不再追问,而是向拐角处看去。

不多时,侍书领着英亲王府的喜顺大管家从那边走过来,看到二人,喜顺大管家一怔,脱口喊了一声,“听音姑娘?”

谢芳华对他点点头。

喜顺意外地看着他,又疑惑地看向谢墨含。

谢墨含笑笑,“爷爷拉着铮二公子喝酒,我吩咐厨房加几个菜,一直没端来,过去看看,铮二公子吩咐听音姑娘与我一起去帮忙端菜。”

喜顺大管家恍然,收起惊讶疑惑,弯身给谢墨含见礼。

谢墨含摆摆手,问道,“喜顺叔可用过午膳了?”

喜顺连忙回话,“天色还早,府中留了膳,我这就回府去,用饭也不晚。”

“天色已经偏响午了,喜顺叔就在府中用过午膳再走吧!”谢墨含转头对侍书道,“你带喜顺叔去咱们的芝兰苑用膳吧!稍后我去厨房,吩咐福婶给你们送过去。”

“这可使不得,不劳烦谢世子了。”喜顺大管家连连摇头。

谢墨含笑笑,“不劳烦,喜顺叔别客气了,你家铮二公子和我交好多年,他今日在这里。你辛苦给我来送钱家班子的人,理当留饭。”

喜顺大管家犹豫,“这……”

“您别犹豫了,我家世子的院子里有一坛竹叶青,我早就想喝了,您就给小辈一个机会,寻常时候,世子可不让我拿出来喝的。”侍书伸手拽住喜顺大管家。

谢墨含笑了一声,“今日让你喝了,去吧!”

侍书大喜。

喜顺大管家见推脱不过,不太好意思地由侍书拽着前往芝兰苑走去。

谢墨含和谢芳华见二人走远,对看一眼,不再说话,向厨房走去。

来到厨房门口,福婶也正端着两个托盘出来,见到二人一怔,随即试探地看着谢芳华低低喊了一声,“小姐?”

“福婶!”谢芳华点点头。

福婶顿时笑开了,“小姐可回来了,这些日子老侯爷和世子都不曾睡好觉。”

谢墨含接过她手中的盘子,一盘拿在自己手中,一盘递给谢芳华,温声道,“妹妹如今还是铮二公子身边的听音姑娘,暂时不回府里。”话落,见福婶忧心地看着谢芳华,吩咐道,“还要劳烦您再做几个菜送去芝兰苑给侍书,我留了英亲王府的大管家在院中用饭。”

“好!我这就去做!”福婶也不再多问,扭头回了厨房。

谢墨含和谢芳华端着几样菜往荣福堂走。

僻静无人之处,谢墨含想起半个月后就是新年了,宫里的宫宴谢芳华今年势必要参加的,出声询问,“宫宴之前,你得想办法脱身。”

“哥哥放心吧!那日我定然回府和你一起去宫宴。”谢芳华道。

谢墨含点点头,不再说话。

二人回到荣福堂,刚迈进门槛,秦铮的声音便传出,“子归兄,你总算将听音给我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了。虽然慢些,我也就原谅你了。”

谢墨含进了屋,笑道,“看来无菜不欢,爷爷和秦铮兄没喝下多少酒!”

“等着你了。”秦铮道。

忠勇侯冷哼一声,“这小子跟屁股上坐了针垫子似的,若不是我拦着,早就出去找你们了。瞧瞧他的出息,一个婢女还如此看着怕跑了。”

秦铮不觉得不好意思,看着进屋的谢芳华理所当然地道,“听音可是我捡的宝贝,自然要看好了,不能弄丢了,否则到时候我身边没了人,找谁哭去?”

忠勇侯噎了噎,瞪了他一眼,“人回来了,菜也来了,这回你该踏实下来喝酒了吧?”

“自然!”秦铮点头,对谢芳华眨眨眼睛。

谢芳华瞅了他一眼,将菜放下,拿起酒壶,给他斟了满满一杯的酒。

秦铮眸光动了动,扶额叹息,“听音,你不能如此心实,子归兄和老侯爷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已经喝了五六杯酒了,再喝下去,我们今日怕是要住在忠勇侯府走不了了。”

“走不了就住下!”忠勇侯道。

“不错!难得你来蹭饭。不是谁家都得铮二公子如此赏脸的。”谢墨含玩笑道。

秦铮翻了个白眼,对谢墨含道,“你离开这么久罚酒三杯!”

“好!”谢墨含也不推脱。

谢芳华坐下身,慢慢地吃着菜。

老少三人推杯换盏,言语和谐,喝了个痛快。

饭后,忠勇侯喝醉了,说话也不利索了,但难得还理智地赶人,“老了,几杯酒下肚就醉了,想我年轻的时候,五斤塞北的烧酒下肚也能骑马打仗,如今不行了。你们该干嘛去干嘛去吧!我要上床去睡了。”

谢墨含看向秦铮,“秦铮兄今日就别回府了,住在我的芝兰苑吧!”

秦铮缓缓站起身,摆摆手,醉眼微醺地道,“不用,我虽然喝了酒,听音可没喝,我们回府。你的芝兰苑虽好,但是也不如我自己的床睡得舒服。”

“一定要回?”谢墨含看看天色。

秦铮“嗯”了一声。

“那我派车送你吧!”谢墨含道。

“不用!几步路而已。”秦铮挥了挥手,出了荣福堂。

谢墨含见秦铮虽然醉了,但脚步沉稳,不见踉跄,也就不再强留,送他和谢芳华出府。

来到忠勇侯府门口,秦铮对谢墨含做了个止步的动作,带着谢芳华离开。

谢墨含站在门口目送二人走远,许久,才收回视线回府。

走了一条街之后,秦铮忽然停住脚步,对谢芳华低声道,“我走不动了。”

谢芳华对他瞪了一眼,哥哥说派车送,他不同意,如今来跟她说走不动了?晚了!

“你拽着我走吧!”秦铮对她提出要求。

谢芳华扭过头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