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世仇

秦铮听了谢芳华的话,不置可否。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谢芳华见秦铮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一直未曾休息,铁人也受不住。对他道,“你去睡吧!我等着小姑姑回来。”

秦铮笑了笑,摇摇头,“等那女人回来,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谢芳华点点头,对他道,“应该是我们从京城出来的时候便被人盯上了。所以,半日的时间,筹谋这一番。杀手门那奸细应该是早就被人收买了。临时起了作用。”

秦铮点点头。

“敢踩着左相马车过的人,天下间怕也就是你了。左相派了两个人跟来,被小姑姑给收拾了。由此看来,背后的手段应该不是左相。怕是一个比较了解你的人。”谢芳华揣摩道。

秦铮勾了勾唇角,“若说京城里,了解我的人还真是不少。”

“飞雁给的那枚印章是什么物事儿?”谢芳华看着他。

秦铮从怀中拿出那枚物事儿,随手往水里一扔,那枚印章遇到水后,从表层一寸寸融化,不多时,那枚印章的花叶便被融没了。

谢芳华挑了挑眉,“假的?”

秦铮哼笑了一声,“那人既然心狠手辣要杀手门满门人的性命,又怎么会留下一个飞雁?若不是飞雁有些小聪明,整个杀手门便完了。信物自然不会给真的。”

“这等手段,倒是和法佛寺那连环刺杀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处。”谢芳华道。

秦铮嗤笑一声,“是狐狸总能露出尾巴。”

谢芳华不再说话,想着京中什么人恨不得秦铮和她立即去死。

过了片刻,秦铮实在受不住了,将桌子上的东西随手一挥,都打落到了地上。

这间房间地上铺的是上好的绒毯,杯盘器具即便落在地上也是滚了几滚,不会摔碎。

谢芳华看着秦铮,“你做什么?”

秦铮拍拍桌子,对她道,“我们躺这上面睡!”

谢芳华无语,“有床!”

“那床染了毒蝎子的血,睡不踏实。”秦铮伸手抓了她,转眼间便带着他躺在了桌子上。

桌子几宽,虽然长度不够,但却能容两个人正好躺下。

谢芳华想着这个人有洁癖,倒也可以理解。

秦铮实在是累了倦了,躺下之后,闭上眼睛,不消片刻,便睡着了。

谢芳华也累卷了,从昨日午时出京城一直到如今,未曾好好歇着,折腾这一番,也是受不住了。便也闭上了眼睛。但还是提了两分警惕的心。

这处桌案摆放在窗前,月光从窗外射进来,打在并排躺在一起的二人的身上,连月光也柔和了。

天明时分,外面有脚步声匆匆上了楼,王倾媚的声音传进了房间。

谢芳华醒来,伸手推了推秦铮。

秦铮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向门口看了一眼又闭上。

须臾,王倾媚已经从外面推开门,走了进来,当看到二人躺在桌子上,顿时一怔。

谢芳华从秦铮的手中撤出手,慢慢地跳下了桌子,见王倾媚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刚赶回来,对她打了一声招呼,“小姑姑!”

“你们这是……”王倾媚伸手指着桌子。

谢芳华笑了笑,“这屋子里进了两只大毒蝎子,爬上了床,秦铮有洁癖,不愿意睡床。便在这里小睡一会儿。”

王倾媚闻言脸色分外难看,“我看管的来福楼里竟然进了毒蝎子,不知道是哪个背后有这等下作毒辣的伎俩,实在可恨。难道是看姑奶奶多年没杀人了,以为我好欺负的吗?”

谢芳华不说话。

“臭小子,别睡了。快起来!”王倾媚走进来,挥手拍秦铮。

秦铮挥开她的手,慢慢地坐起身,对她臭着一张脸道,“来了你的地盘,竟然让我寝食难安,你还好意思来见我?”

王倾媚翻了个白眼,大约是折腾得累了,这白眼不挂一丝媚色,她道,“年前你来的时候,没遮没掩,好好地住在了这里。也没出这么多的事儿。这么多年了,都没人敢动你。我哪里知道如今有人胆子大了想动你了?这不是疏忽了吗?”

秦铮冷冷地哼了一声,下了桌子,坐在了椅子上。

王倾媚走过来坐下,擦了擦汗,对秦铮道,“我听说来福楼进了毒蝎子,咬了人,开始吓坏了。以为咬了你,后来听说是八皇子秦倾,才舒了一口气。要不是为了你,我哪里至于扔下玉启言,独自便跑回来了?”

“咬了秦倾你还舒了一口气?”秦铮脸色难看,“你可知道救他有多难?”

“总比咬了你强不是?”王倾媚对他抛了一个媚色的眼波,“小侄子,对女人别总是臭着一张脸。要温柔些。”

秦铮嫌恶地瞅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杀手门如今如何了?”

“都给救活了!”王倾媚道,“不过似乎还是有点儿麻烦。”

“嗯?”秦铮看着她,“怎么说?”

“那个小姑娘对于飞雁救了整个杀手门不领情,要用杀手门的规矩杀了他。当时若是我不拦着的话,飞雁就被她的剑穿个透心凉。如今非要废了他的武功,暗门规逐出杀手门。”王倾媚道。

“你是说飞雁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那个女人如今要这么做?”秦铮挑眉。

“可不是吗?依我看,那小姑娘对飞雁全然无情。她对被飞雁杀死的那内奸倒是有情的很。生说那被飞雁杀死的人不是内奸。真正的内奸是飞雁。说飞雁勾结了我们。演了一出戏。要夺杀手门。”王倾媚道。

“无知女人!”秦铮叱了一句。

“你若是想保下飞雁,要想收复杀手门,我看你非要亲自去杀手门一趟不可了。”王倾媚摊摊手,“我在平阳城多年,江湖门派虽然不敢惹我,但是对我的风评不太好。她根本就不信我好心出手救杀手门。如今我可是白折腾一场,费力不讨好了。”

“我是看飞雁可用,才保下整个杀手门。既然杀手门有这么蠢的女人是少门主。弃了也罢。”秦铮冷笑一声,“为了一个无知女人,爷才不屑去杀手门折腾一回。”

“那飞雁呢?”王倾媚蹙眉,“难道你白费一场力气,救活了整个杀手门。就这样白白浪费不要了?”

“若是他甘愿被一个女人左右,不知反抗地被废了武功,被逐出杀手门的话。那么也是无用之人。不要也罢。”秦铮道。

“倒也是!”王倾媚认同地道,“若是你真不理会,那么我就给玉启言传信去,让他也不必理会了。只管回来了啊。”

秦铮“嗯”了一声。

王倾媚对外面喊了一声,那小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楼主。”

“去给玉启言传信,让他回来吧!甭理会杀手门的事情了。”王倾媚对他吩咐。

那小童点点头,将手里拿的装大毒蝎子的盒子放在了桌案上,走了出去。

“这就是那三只毒蝎子?”王倾媚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挑眉。

“不是毒蝎子你以为是什么?”秦铮没休息好,一肚子的气总也消散不了。对着王倾媚始终没好脸色。

王倾媚啧啧了一声,“这样的毒蝎子,养一只便是极难,而且养这么大,得用多少毒药喂着?得养多少年?依我看,这样的毒蝎子,最少得养十年。这背后人拿来害你,一下便放出来了三只。就这么死了。可真是让人心疼。”

秦铮懒得理她。

谢芳华倒是被她说的养十年吸引了注意力,心思一动,对她问,“小姑姑,你可知道,这附近有什么人喜好养毒虫毒蝎子?”

“我不晓得这附近有什么人喜好养这类的东西,但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有人养了一个毒药圃。全是毒药。就在城外的三十里处。”王倾媚道。

“养那药圃的人是什么人?”谢芳华问。

“一个怪人!”王倾媚看着她道,“我来平阳城的时候,十多年前,他就一直住在那里。我曾经好奇,查过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历。就是曾经拜二年前名扬江湖的毒怪为师。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被毒怪逐出了师门。便落在了平阳城。养毒药变卖为生。”

谢芳华点点头。

“背后这人手法高明,多年来还是鲜少碰到。如今就算我派人去三十里外的毒药圃。怕是也查不出什么来了。”王倾媚对秦铮道,“昨日我察觉有人在暗中收白莲草的时候,便派人去查了。至今也没传回什么有用的消息。至于杀手门,我毕竟是王家的人,也不好过多地和江湖门派有纠葛。所以,向来不怎么理会江湖门派的事情。没想到这却是连环的手法。看来这背后的人盯着你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一计两计不成,怕是还有后招。”

“我也不怕了谁!”秦铮不以为然。

王倾媚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怕了谁,但你如今武功算得上尽失,要恢复,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这还是少说着。”话落,她扫了谢芳华一眼,“就算依靠你媳妇儿,你也不怕累着她。如今为了救秦倾,她又废了一番功力吧?”

秦铮看了谢芳华一眼,没说话。

“行了,你们放心歇着吧!如今我回来了,断不让这种事情再出现。”王倾媚揉揉额头,无奈地道,“若不是最近因为家里面那几个烦人的老头,我也不至于焦头烂额,让人在来福楼钻了空子。”

“王家怎么了?”秦铮看着她。

王倾媚心头烦闷,向外看了一眼,挥手一阵风关上了房门,对秦铮低声道,“你也看到那玉灼那孩子!他如今十一岁了。王家的族长非要我将他带回去。”

“那就带回去又如何?至于你如此烦闷?”秦铮不为意地道。

“你说得轻巧?”王倾媚瞪了秦铮一眼,“王家只认这个孩子,不认他爹玉启言这个女婿。玉启言怎么会同意?”

“小姑夫可是知晓王家族长的意思?”秦铮挑眉。

“玉启言就是个人精子,他能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我们俩一直这样,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我。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我稍微露出些手脚,便会被他知道。如今他看我看得紧。还不是为了防着我把那孩子送回王家。”王倾媚笑了笑,有些发苦,“可是他怎么知道,这么多年了,他哪里用防着我?那也是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我岂能不顾他的意愿私自做了主张?再说王家我都不想回去,又怎么能把他扔回去?”

秦铮眯了眯眼睛,“那玉家呢?”

“玉家?”王倾媚笑了一声,有些凉意,“玉家是死活都不会认我这个媳妇儿。也不会认我生的孩子。”

“是你们当初活该,凭地让孩子无立足之地。”秦铮冷叱了一声,“好好的未婚夫你不要,偏偏要玉启言。好好的未婚妻他不要,偏偏要你。”

王倾媚顿时笑了,“当初年少轻狂,我倚着墙头玩桃花枝,他骑马从墙下过。就那么看对了眼。又能如何?谁知道他是玉家的人?她又怎知我是王家的人?而王家和玉家又是骨灰都化了也化不开的死敌。”

“那你打算怎么办?”秦铮心头的郁气听到王倾媚的事情消了些,脸色稍霁。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玉灼这孩子大了,也越发的聪明了。小小年纪,便看着老成。有些事情他怕是已经知道了。”王倾媚道。

“若是你同意,让他跟着我吧!”秦铮想了一下,“我身边正好缺个书童。”

王倾媚一怔,“让他跟着你?”

“不行?”秦铮挑眉。

王倾媚“唔”了一声,“这我倒没想过。若是他被你要去,王家的人自然是不敢找你要人的。就算敢找你要,你不给,他们也拿你没办法。毕竟王家一族的性命自从太后将西凤令交给你的时候,就攥在了你的手里。你荣,王家不倒,可以继续立世。你衰,那么王家也早晚会败。他们清楚的很。”

“那你是同意了?”秦铮看着她。

“等玉启言回来,你再寻他谈谈,我自然是同意的,放在你身边,我也算是解了烦恼。”王倾媚点点头。

秦铮对她摆摆手,“你去吧!我等着小姑夫。”

“王家的人若是知道你一口一个小姑夫叫玉启言,脸估计都能气青了。”王倾媚笑着站起身,似乎解决了一大难题后,让她人顿时都轻松了,风情万种地道,“关于是谁在平阳城背后对你下杀手,你放心,我一定挖地三尺给你找出那个人来。”

秦铮“嗯”了一声,“你若是这都查不出来,也真该滚回王家去嫁人了。我也不必费心再保着你和他鸳鸯戏水日日逍遥了。”

王倾媚翻了个白眼,袅袅多姿地走了出去。

谢芳华见王倾媚出去,才不太确定地问秦铮,“小姑姑和小姑夫不曾大婚?”

秦铮点点头,淡淡道,“两百七十九年前,那时候南秦还没建立,北齐也未建国,正值前朝末期,动荡不平。除了谢家这等大世家外,还有与之不相上下的王家。另外,还有一个玉家。但是在那动荡的时候。王家依附了秦氏,而玉家依附了齐氏。因秦氏和齐氏都有问鼎天下的趋势。两大世家也随之风头更胜。后来漠北一战,两大世家因两个主子便对上了。王家的家主和玉家的家主在那一场大战中双双殉世,除了二人殉世外,还有当时两大世家的许多英才也都埋葬在了那一场大战中。自此,天下二分。便结下了世仇。”

“两百七十九年的世仇啊。够深远的。”谢芳华道。

秦铮点点头,“后来,两国以漠北为边境,休兵不再战。秦氏先祖定了南都为都城,国号南秦。齐氏先祖定了北都为都城,国号北齐。王家和玉家在那一场大战中双方都元气大伤。新朝建立,正值用人之际,两家偏偏都再拿出不来可用之人。是以,南秦的先祖和北齐的先祖除了追封两家的首功之臣,赐予厚赏外,却无子嗣可以入朝任职。渐渐地,也便衰落了。”

谢芳华倒是隐隐听过这一段历史。当时和谢家并列的王家就是那么衰落的。

“王家人不算聪明,玉家人也不算聪明,若都真聪明的话。那么就该学习谢氏。”秦铮看了谢芳华一眼,“多少朝代时局动荡,谢家却都安安稳稳地渡过了。不参兵战替谁问鼎夺江山,只在江山待定后参治世之道。天下兵荒马乱多年,好不容易安定,正值百废待兴,江山用人之际。南秦先祖要尽快使得国力强盛,就只能依靠几百年谢氏积累的声望和经脉底蕴。士农工商朝,有谢氏的辅佐。天下安定得才快。而谢氏的确不负所望,也有着拿得出手的人才。是以,才有如今的忠勇侯府。”

“王家人和玉家人也不是不聪明,只能说是太聪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而已。”谢芳华淡漠地道,“他们想要争江山待定之下的头功。却反被功名牵累赔了夫人又折兵。天下燃起战火,一旦你处在火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除了飞蛾扑火,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一个王家,一个玉家,两家毁了根系,却帮着南秦和北齐定了江山。也是功不可没。”

“的确是功不可没!所以,南秦和北齐的皇权无论什么时候都记着这等功臣。皇祖父时,亲自指定了王氏的女儿做太后,扶持王氏。只不过皇祖母聪明,知道盛极必衰的道理,于是,在她的制衡下,让王家的世袭爵位止步在泰安伯。其中有一半的原因是当今皇上不是他亲儿子。她怕王家再重蹈覆辙。”秦铮漫不经心地道,“而北齐王先皇也是和南秦的皇祖父施了一样的手法。北齐的太后出身在玉家。但北齐太后可不和皇祖母一样,她没让玉家人止步在一个位置。而是扩大了玉家这个外戚。”

谢芳华忽然想起曾经闲谈时,听谁说过关于北齐有一位玉贵妃的事情。昔时,她不甚在意,听听就作罢了。如今细想起来,却是有了联系,她看着秦铮问,“玉家的女儿做了太后,之后她又将自己的侄女做了贵妃,就是那引起漠北边境发生动乱的北齐小国舅的姐姐?原来都是玉家的人?”

秦铮点头,“那玉贵妃和北齐当今皇帝青梅竹马。太后是当今皇上的亲生母亲。但是,皇上毕竟是皇上,他执掌江山,自然看不得母族太过壮大以至于牵连朝政,使得外戚干政太深,他束手束脚施展不开。于是,求娶南秦的公主。大长公主不愿意嫁,别的公主年幼不能嫁。而你的姑姑,谢凤代替了大长公主嫁去了北齐。”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是快得她抓不住,她蹙眉道,“这么说,玉家自北齐太后起,就开始了持建国之功以挟北齐王朝之势,北齐当今皇帝执政后,不许玉家继续坐大,不再给玉家人皇后宝座,奈何太后当年势大,玉家覆盖太甚,根系以深。北齐皇帝想打击外戚,便求娶南秦的大长公主。而大长公主不嫁。我姑姑却代替去了。我姑姑在北齐没有根系,空有皇后之位。这也算是玉家和北齐皇帝一个折中之法。当年各退了一步。”

秦铮“嗯”了一声,“大长公主知道南秦的女儿嫁去北齐,没有好果子吃,而当年他又相中了驸马。所以,死活不嫁。而当年谢氏的老侯爷也是不想嫁女儿的,毕竟是他唯一的小女儿。但是谢凤自己请旨要下嫁。”顿了顿,他摸摸谢芳华的头,感慨道,“你们忠勇侯府的女儿为了谢氏荣华,真是豁的出去。自身都能置之度外,也因此,当年皇祖父没忍心对谢氏动手。一晃,二十年过来了。”

谢芳华自然是知晓姑姑为什么会嫁去北齐,不过后来她忘了自己是谢氏的女儿,一心扶持北齐王。得到了北齐王的爱重。不过既然她如今病重,怕也是因为多年来心血耗费太过,才折损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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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兵谋

提起姑姑,谢芳华便想起了年前为了她而前往北齐的言宸。计算日子,如今二人即便没到北齐京城,应该也到北齐的地界了。有言宸在,只要不是无药可救的病,不是病入膏肓,他都能出手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希望姑姑还有救!

她虽然这八年没在京城,没在忠勇侯府,但也是知道爷爷心里是有多么想姑姑的。

她父母早逝,不想唯一的姑姑也这般折损在北齐。

“在想什么?”秦铮看着谢芳华,按住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

谢芳华将思绪拉回来,对秦铮道,“玉启言在玉家是什么身份?”

秦铮知道她刚刚走了神,定然是想了什么,但她不说,他也不再纠缠着问。顺着她的话回道,“是玉家上一辈嫡系一脉最小的儿子。北齐太后的小兄弟。”

谢芳华愕然,玉启言竟然是这样的身份?辈分可真是高。

“北齐当今皇上的小舅舅,玉贵妃的小叔叔,那位引起漠北两军动乱,天生就有隐疾,消失了十多年的当今北齐小国舅的叔叔。”秦铮道。

“北齐小国舅当真有其人?”谢芳华看着秦铮,“还是弄错了?其实玉启言就是那个人!”

“同是国舅,一个是太后的兄弟,一个是当今玉贵妃的兄弟。岂能弄错?北齐小国舅确实是有其人。”秦铮道,“他是玉启言长兄的儿子。”

谢芳华点点头,“你简单与我说说当年小姑姑和玉启言的事情。”

“你对他们倒是很有兴趣。”秦铮笑了笑,“我所知的也不多。你也见了,那两个人都是爱玩的脾性。小姑姑是王家最小的女儿,自小爱玩成性,不同一般大家闺秀整日窝在府中,她少年的时候,则是喜欢四处游晃,偏偏她游晃得远,竟然跑去了北齐。”

谢芳华想着王倾媚一看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主,年少时好玩可见一斑。

“对了,她与你姑姑谢凤相识,那时候她想去北齐玩,便奔着谢凤去的。”秦铮道。

谢芳华一怔,没想到王倾媚和她姑姑谢凤相识,她姑姑若是她没记错,如今将近四十了吧,王倾媚看着也就三十,也许还不到。她姑姑比王倾媚要大上近十岁。

“人与人相识,靠的是缘分,不是年岁。”秦铮对她道,“她们是如何相识的我不知道,应该是当年皇祖母活着的时候,小姑姑王倾媚是时常进京小住的。因此识得忠勇侯府的小姐并不奇怪。”

“也是!”谢芳华点头。

“她年少去了北齐都城,便如她如今所说,她拿着桃花枝坐在墙头上,玉启言骑马而过,就那么看上了。”秦铮失笑,“彼时,她不知道玉启言是玉家的人。玉启言也不知道她是王家的。他们两个都有自小许亲的未婚人。王家给王倾媚定的婚事儿是望族吕氏的嫡次子。”

谢芳华讶然,“吕氏的人?”

“是,就是皇叔母族的吕氏,吕奕的小叔叔。是个文弱的书生。王倾媚自然看不上。”秦铮点点头,“而玉家给玉启言定的是北齐大将军府的女儿,与玉启言自小是青梅竹马。本来玉启言没什么不满,能够顺利大婚,可是偏偏他遇上了小姑姑。”

谢芳华唏嘘一声,原来听别人的情事纠缠也如此有味道,“后来呢?”

“后来玉启言知道小姑姑是王家的女儿,便要与她断了。与自小定有婚约的人大婚。谁知,在大婚之日,小姑姑竟然去大闹了玉启言的大婚之礼,闹完之后就跑了。玉家人已然知道她是王家的人,自然不会让她走,非要将她扣下,派人截杀。玉启言为了她,与玉家人闹翻了,生生将她从北齐带了出来。”秦铮道。

谢芳华听得有意思,又问,“后来呢?玉启言就再没回玉家?”

秦铮点点头,“小姑姑从北齐回来,人还没踏上王家的地界,王家便传出若是她带玉启言回王家,王家便不认她这个女儿了。她一气之下,没回王家,和玉启言两个人便游游逛逛过起了逍遥的日子。后来两个人便择选了这平阳城落脚。偷偷地生下了玉灼。”

“玉灼是不是咱们来到这里,一直出现安排一切事情的那十多岁的孩子?”谢芳华问。

秦铮失笑,看着她,“谢芳华,你才十六,他十一,你大他几岁而已!凭什么把他当做孩子?你看他哪里像是一个孩子了?王倾媚和玉启言不在的时候,这来福楼上下都是他在打理着。”

谢芳华咳嗽了一声,“我就问你是不是他?”

“自然是他!”秦铮道。

“他们生下了玉灼后,便将他当做收容的孤儿养着,也是怕王家和玉家的人得到消息,对他有什么迫害的想法。”秦铮淡淡道,“八年前,到底是没瞒住,王家人和玉家人先后地找来了。恰逢我被人迫害,经此一事,皇祖母心疼得不得了,将当年她拿着进宫且稳坐了中宫再没给王家还回去的王家传承了数百年的西凤令传给了我。我便拿出西凤令护住了他们。再加之王倾媚和玉启言都有武功,有我庇护,王家人奈何不了他们。所以,一直安稳至今。”

谢芳华点点头,她一直就知道德慈太后疼秦铮疼到骨子里,西凤令应该就是秦铮时不时地拿出来在王倾媚面前晃的那个令牌。应该是王家传承了数百年的隐卫势力。

秦铮的手敲了敲桌面,眸光深邃,“如今王家又来打玉灼的主意了,不知为何。而无论怎么说,玉灼也是玉家的血脉,怎么会让其流落在外?所以,玉家人想必也有了动作。”顿了顿,他冷笑,“我庇护了这个孩子多年,凭什么给他们随便拿回去捡便宜?做梦!”

谢芳华翻了个白眼,他也是一口一个孩子,还说她呢?忽然她灵光一闪,“要害我们的人,有没有可能是玉家的人?”

“哪里说得准!”秦铮面上喜怒难辨,“北齐也和南秦情形差不多,皇帝将老,皇子成年了。新旧政权更替,江山继承人择选。敏感时期,对玉家人来说,谁继承皇位,对于玉家的未来荣华也是关键。”

谢芳华闻言想着北齐玉家来南秦搀和的可能性。

二人又坐了片刻,楼梯口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不多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玉启言一身风尘仆仆地倚在了门框上,向里面扫了一眼,只见到秦铮和谢芳华,他凤眸微微抬起,瞟了一个魅惑的弧度,问道,“那个女人呢?”

“小姑夫辛苦,进来坐!”秦铮对他招手。

玉启言眼皮翻了翻,不理他,扭头就走。

“昨日我将那个女人从我的屋子里赶了出去,送了你一个大人情。怎么?今日小姑夫忘了?不领情了?”秦铮懒洋洋地道。

“若不是念在你昨日送我一个大人情,你当我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帮你去理会杀手门的事儿?”玉启言哼了一声,显然还对昨夜让他奔波到杀手门的事情不满。

秦铮失笑,“你和那个女人腻味了十多年,何至于差一夜半夜?”话落,他漫不经心地道,“我是真有事情找你谈。当然是关于你和那个女人以及你们俩的儿子的。若是你不想听,我倒也懒得再管你们的事儿。”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那两家的人再来拆散你们,我可就不管了啊。那么你们分离的话,可就不是一夜半夜,也许是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夜或者是十年三千六百五十个日夜,或许,终生再也不见也说不定。”

玉启言要离开的脚步猛地一顿,挣扎了一下,突然泄气,扭头走了回来。

秦铮微笑地看着玉启言进了屋子,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站在门口的飞雁,挑了挑眉。

谢芳华因为从秦铮这里已经简单地了解了王倾媚和玉启言的相爱不易,这两人受他庇护,而秦铮不是什么善类,这些年估计毫不客气依仗着庇护这二人便毫不留情地压榨二人为他做事儿。二人心里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受他威胁。她不由得笑了笑。

玉启言走进来,坐在了桌前,歪着头仔细打量谢芳华,半响后,勾魂摄魄地对她笑,声音温柔,“这位小妹妹,我比秦铮这个臭小子长得如何?”

谢芳华也趁机仔细地打量了玉启言一番,这般邪魅的容貌,生在男人的身上,也足以当得祸国殃民。她笑着道,“小姑夫这般容貌生得可真好,不过身为男儿可惜了。”

玉启言瞪眼,“你喊我小姑夫,凭白地将我叫老了!”

“本来她就该喊你小姑夫,否则你让她喊你什么?”秦铮阴阴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玉启言转过身,拍拍秦铮肩膀,“小侄子,对女人不要这么在意。尤其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你越是表现得对她在意,她若是对你不在意。若你对她不在意了。她才能在意你。”

秦铮有片刻无语,看了一眼谢芳华,见她有些好笑,他哼道,“这么说,当年你故意和小姑姑了断,故意大婚,故意让她在意你扰乱了你的大婚之礼?”

玉启言“唔”了一声,“怎么会……我当年是真想跟她断了的。”

秦铮撇嘴,凉凉地道,“若你不是提前故意布置下离开之路,以防她大闹你的大婚之礼,凭借北齐玉家铺天盖地的势力,你能容易地躲过玉家的天罗地网带着她逃出北齐?你这话糊弄那个蠢女人也就是了。糊弄我不行。”

玉启言顿时扯开嘴角笑了,对秦铮眨眨眼睛,“所以说嘛,对女人,不能一味地在意讨好,要用计谋的。你看,她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对我死心塌地?日日看着我,生怕我跑了不要她?”

“难道你就没看着她?怕她回王家吗?”秦铮嘲笑地看着他,“半斤八两!”

玉启言一噎,伸手一拍桌案,“你这死孩子忒不招人待见!”

谢芳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华儿,你说你怎么就看上了这个臭小子?脾气不好,秉性忒坏,张扬霸道,嚣张可恨。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脸还能看点儿,简直是毫无用处。”玉启言又扭回头,对谢芳华苦口婆心地道,“不如你不要他了吧!我虽然老了点儿,但我可以帮着你寻个更好的。”

“玉启言!”秦铮连名带姓地警告他,才见两面,他竟然喊华儿?

玉启言仿若不闻,面对谢芳华直眨眼睛。

谢芳华笑看着他,盈盈道,“我就看上他那一张脸了。”

玉启言一噎,好半响才吐出一句话,“没出息!”

秦铮本来寒着一张脸却笑了,对玉启言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对门口的飞雁招了招手,“你进来。”

飞雁抿着唇走了进来,站在了秦铮一丈开外。这一次,并没有对他下跪。

谢芳华也看着飞雁,这个杀手在昨日见到他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杀手。而今日,短短半夜,再见他,却如换了一个人一般。虽然较之昨日更是狼狈,但周身却如浸泡在了冰天雪地的冰水中。给人冷冷的无情之感。这种冰冷无情之感反而冲淡了他周身的狼狈颓靡之气。

“你的武功没被废掉?”秦铮瞅着他。

“没有!”飞雁开口,声音极其沙哑。

“那就是被逐出杀手门了?”秦铮扬眉。

飞雁点点头,看着秦铮,哑声道,“铮二公子辛苦一番救了杀手门,我却不能做主让杀手门为您所用。我有负早先之言。”

秦铮看着他,“你是来这里跟我请罪?”

飞雁忽然抽出腰间的宝剑,在中指上用力地一划,手指顿时流出鲜血,他上前一步,滴在了杯子里,须臾,抬眼看着秦铮,“我从今以后再不属于杀手门。铮二公子若是觉得我还有些用处,便请您收留我。我虽然有负早先之言,但是定不负誓言。飞雁自此属于铮二公子,主在,我在。主亡,我亡。”

秦铮看着他,慢声道,“杀手门那个少门主……”

“与我再无瓜葛!”飞雁道。

“若是有朝一日她被别人所用,挡了我的路呢?”秦铮的手敲了敲桌面。

“杀!”飞雁吐出一个字。

秦铮点点头,将手放在他的剑刃处,轻轻一划,破了一个口子,鲜血顿时流了出来,他将血滴在飞雁滴血的杯子里。

两个人的伤口都不再流血后,飞雁端起杯子,单膝跪在地上,一仰脖,将半杯血喝了。

这是歃血认主。

片刻,飞雁放下杯子,对秦铮道,“请主子赐名,今日起,飞雁已死。”

秦铮淡淡道,“名字不过是一个称谓,改不改,亦是你。就这样叫着吧!第一杀手飞雁,死了也是活了。没什么不好。”

飞雁站起身,闻言点头。

“你先去收拾收拾自己,我的人可从来不会这么邋遢。”秦铮摆摆手。

飞雁看了一眼自己,周身因经过一番打斗,有些残破,他应了一声,走了下去。

房门关上,屋子里只剩下了秦铮、谢芳华、玉启言三人。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坏事儿要谈?”玉启言看着秦铮,似乎做好了准备。

秦铮似笑非笑地看着玉启言,“我找你就一定是有坏事儿?难道就没有好事儿!”

玉启言不信,“这么多年,你哪回找我们有好事儿?”话落,他伸手不客气地点着秦铮的额头,“一桩桩,一件件,你自己数数?”

“这回真是好事儿!”秦铮笑了一下,“我刚刚听小姑姑说王家想要玉灼,小姑夫,你定然是不同意他去王家的是不是?”

玉启言顿时露出警惕的神色,看着秦铮,“你干什么?”

“玉家应该也有人找过你了吧?是不是也让你带着他回玉家?”秦铮不答反问。

玉启言面上现出烦闷的情绪,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不想让玉灼回王家,小姑姑也不想玉灼回玉家。他无论是回了王家还是玉家,大约都不会真的对他好。而你们两个又想长相厮守在一起,辛苦多年,不想被拆散。”秦铮自如地笑着,“更何况,你们脱离家族已经太久,再回去,早已经物是人非。”

“你想说什么?婆婆妈妈的做什么?干脆点儿。”玉启言摆正了神色看着秦铮。

“不若将玉灼给我吧!”秦铮果然干脆地道,“在我身边,也免了你们的为难。”

玉启言蹙眉,上下打量了秦铮一眼,“就你这副样子,功力尽失。如今背后不晓得是谁如此大的手笔要杀你。将他搁在你身边我能放心?”

“就算手笔再大,也不见得杀得了我不是吗?”秦铮扬唇清傲地一笑,“当然,若是你不同意,那么我也不必揽个累赘在身边。你可以好好琢磨一番是否将人给我。我既然让你将人给我,就一定能护得住他,跟我受不受伤没关系。”

玉启言身子往椅子上一靠,脸色变幻了一阵,一张魅惑的容颜显得莫测难辨。

谢芳华看着玉启言,据说玉家的人都有一副男女莫辨的雌雄容貌。而且善兵谋之术。

过了半响,玉启言摊摊手,对秦铮问,“说吧!你帮我们庇佑了这个孩子,要我们给你做什么?总要条件。你才不会这么好心。”

秦铮顿时笑了,“不愧是小姑夫,果然比那个女人聪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