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姝卿被他忽然的冷冽唬了一跳,视线一瞬不瞬落在他身上,极没诚意地说道,“是妾身老毛病又犯了,请爷恕罪。只是妾身学艺不精,目前也只懂点穴,解穴之法尚未学习,这可怎么办才好?”白将军不准府中任何人教她武功,是她缠了白战几个日夜,白战无奈之下偷偷教了她点穴之法。

楚景淮被气笑了,“那爱妃能否帮本王调整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方便入睡?”

他抬着左臂,确实不便入睡,白姝卿将他的手臂搁回身侧,见他依旧不闭双眼好心问道,“可是要妾身陪爷说会话?”

楚景淮随意道,“本王今夜本也了无睡意,不若爱妃陪本王到穴道自动解开的时辰罢。”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怎么?爱妃似乎极不情愿。”

白姝卿摇头妥协,“王爷想说什么便说罢,妾身洗耳恭听。”

“本王嫌累,爱妃说与本王听。”

“…王爷想听什么?”

“爱妃说什么,本王便听什么。”楚景淮索性闭上双眼,不再多言。

还有三个时辰穴道才会自动解开,白姝卿闭了闭眼,讲起神话故事来。

从精卫填海讲到夸父逐日,白姝卿声音愈来愈低,每次到停顿处便听到他的声音淡淡传来,“继续。”

最后一声“继续”之后,却再无动静。楚景淮睁开眼,见面前的女人已然熟睡,衣襟微开,乌发未挽,美则美矣,只是睡相实在不雅,他用内力冲开穴道,帮她纠正而不得,索性转过身背对她而眠。

其实又何止是睡相,能将故事讲到如此无趣、令他听完止不住困倦的人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见,他只是想不到白将军教出的女儿居然是这般模样。

半梦半醒间,身后有热源贴近,一只纤细的手臂慢慢绕到他身前,他正欲抬手将她的手臂拨开,腰上大喇喇地横了一条腿过来。楚景淮蹙了蹙眉,单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扯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点了她的穴道。

她拿那点力道点穴,他不必消耗太多内力便能将穴道冲开,不愿去做,一为没这个必要,二来有了借口小惩一下她。他从不强迫女人,紧张跟抗拒他还分得清,所以他暂时不碰她。

父皇赐婚那日之后,他便在将军府外埋了眼线,楚景南派人送信之事他一清二楚,当探子来报她与白将军一道在归云楼巧遇楚景南,他捏碎了手中的白玉杯盏。

只是既然父皇赐了婚,她与他成亲、同塌而眠,那她此后便只能是他楚景淮的女人,他对她爱或不爱,其他人都碰不得她。至于他的好五哥,他不再动念头便罢,若他做出僭越之事…

窗外身影晃动,楚景淮一掀被子下了床,随之低喝,“谁?”

外面的人恭敬道,“奴才扰了王爷与王妃娘娘休息罪该万死,只是别院那边出了事,奴才不得不——”话未落,面前的门突然被打开,待他反应过来要跟上,楚景淮人已在几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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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姝卿醒来时天已大亮,身侧的床榻冷了,楚景淮已不在。她欲起身,却发觉身子动弹不得,记起昨晚对楚景淮做过的事,白姝卿一咬牙,唤道,“碧凝、雪盏。”

两个丫头听得她声音,还以为她出了何事,急急奔到她床前,满脸紧张道,“主子,怎么了这是?”

“我被忻王点了穴道。”白姝卿咬牙道。

两个丫头旋即一愣,强忍着笑意将她身上穴道解了,之后便笑作一团。

记起是自己理亏,白姝卿并未多作计较,只问道,“王爷呢?”

“王爷一大早便起了,这会正在院子里练剑,主子也快些起罢,仔细误了进宫的时辰。”大梁的规矩,皇子成亲第二日需向皇帝皇后敬茶。

到得院子里,白姝卿一眼便看到楚景淮手执长剑、身影翻飞,她一早便见识过他的轻功,这是见了不免也要叹上一句:足不沾尘,轻若游云。

他脚下花瓣落了一地,是教他的剑气打落的罢?心底又涌出丝奇怪,一大早练得哪门子剑?还是在与她成亲第二日的清晨。

楚景淮发现了她,见她远远站着,收起剑,几步跃到她身前,似完全未做过那等幼稚事一般浅笑道,“爱妃怎地这么早便跑出来,昨夜累坏了罢?”

讲了半宿故事,又以那个并不舒服的姿势睡了半夜,不累才怪,白姝卿正要回是,忽听得身后碧凝雪盏带了深意的细微笑语,挑眉笑道,“王爷昨夜半宿未睡,又一大早起来练剑,可别累坏了身子。”

身后的丫鬟奴才一瞬收了声,谁都不敢再看忻王的脸色。

可自打进宫敬茶回来以后,楚景淮便是那副足以冻死人的表情,白姝卿不意他竟如此容易得罪,不过想想也是自己嘴欠了,在那么多下人面前下了他的面子,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男人的颜面有时候要重于一切。

白姝卿轻叹口气,命人煮了茶,她亲自端去他的书房。楚景淮正向管家吩咐些什么,见到她过来遂住了声,眼中有丝意外。

管家向白姝卿躬身行礼,“奴才见过娘娘。”

白姝卿还不习惯下人如此行礼、称呼自己,一个犹豫的功夫楚景淮已向管家摆手道,“你先下去罢。”

管家出得书房,为二人合上了门。

白姝卿细细斟了盏茶,递到楚景淮面前,努力令自己看起来歉意十足又楚楚可怜,“王爷,妾身为今早的事告歉,王爷莫生气了。”

楚景淮却不伸手接那茶盏,只问道,“那日在湖上,你称呼五哥什么?”

“林大哥。”白姝卿愣愣回道。

“你与五哥不过数面之缘,本王是你夫君,竟不比五哥跟你亲切?”楚景淮眸中一冷。

白姝卿见他脸色沉冽,与当日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判若两人,心下一凛,亦不自觉轻了声,“王爷的意思是——”

话未说完,腰上骤然一紧,人已跌坐在他腿上,他右手握住了茶盏,热烫的茶水才没能洒出来。

“你该如何唤我?”他在她耳边道。

白姝卿正为两人的姿势尴尬不已,这时听得他问话,如梦方醒,试探道,“爷?”

腰上又是一紧,白姝卿赶紧道,“景淮。”

“嗯。”楚景淮轻声应了,缓缓啖了口茶,不动声色间已换了语气,带了点笑意,“卿儿这会与我独处,可还紧张?”

一句话又将她噎死,白姝卿懂了,这王爷武功精湛不说,嘴皮子也甚是厉害,以后决不能在这两件事上与他硬碰硬,否则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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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更新都在晚八点,如果到了时间没出现新的一章,随意点进一章将网址后面的章节数改一下就可以了么么哒!

、第七章

第七章—忻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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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景淮在白姝卿之前有过一位正妃,但自从她嫁到忻王府,那位正妃她却连一面都未见,忻王府的下人对那位正妃的事亦是绝口不提,在将军府时白姝卿倒曾听闻过一些事,只是未能亲见、真假难辨。

楚景淮的性子她仍摸不透,这忻王府宅邸又大,怕惹出事,白姝卿唯有将好奇暂时压在心底。

嘉懿帝勤政,五日一休沐,其余时候绝不会罢早朝,楚景淮寅时便要动身,穿过大半个宁安城前往皇宫,接近午时方能回到王府,白姝卿便在她屋外置了一张贵妃榻,白日无事便上去躺一躺。

楚景淮却似见不得她如此慵懒清闲,将自己腰上荷包解下丢给她,命她照着旧荷包绣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在将军府时从未有人教过她女红,她哪里会绣?

白姝卿细眉一拧,商量道,“爷,妾身不善女红,不若爷吩咐妾身做些别的?”那日她唤过他景淮之后,到底觉得别扭,再见他时便将称呼改回,他亦没有纠正。

楚景淮笑得一脸深意,“那不如爱妃告诉爷你都会些什么?”

她会的那些怕是不能与他说,白姝卿斟酌道,“妾身资质愚钝,王府里该有不少心灵手巧的丫头,爷若是真心想要一个称心好看的荷包,随随差人绣了便是,妾身绣出来的怕是会碍了爷的眼。”

在场的下人听完王妃娘娘这番言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头埋得更低,来到王府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人敢这么跟爷讲话。

却见楚景淮唇角笑意未减,随口道,“既如此,那爷便把这王府之中最擅刺绣的丫鬟赏过去,好好教一教爱妃,如何?”

楚景淮赏的那位婢女唤作素锦,巴掌大的小脸儿白嫩俏丽,身段亦是极好,嗓音婉转甜美,王府里随随便便挑出来一名丫鬟便是这样的姿色,白姝卿觉得楚景淮将素锦赏过来就是要膈应她的,好教她知道她堂堂一个侧妃竟然比不过王府的小丫鬟。

不过这个素锦性子讨喜,又与碧凝跟雪盏处得极好,白姝卿对她并不反感,素锦教她刺绣时耐性极好,不会过分恭维或是苛责,白姝卿对她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白姝卿有时会问她一些王府以前的事,素锦每次都一一答了,只是问到楚景淮的那位正妃,素锦便会急急跪下,说奴婢也不清楚。

这日白姝卿学了一整日刺绣,方一将素锦遣下去准备用晚膳,楚景淮从书房过了来,以往这个时辰他一人在书房,晚膳就在书房用了,直到歇息时才会过来她这里,两个人同床共枕,倒从未做过什么。

“爷听人说爱妃这里的晚膳有意思得紧,”他往那圆几上瞅了一眼,笑着对身后吩咐道,“照着王妃娘娘的晚膳着人为本王备一份。”

听得他讲有意思三个字,白姝卿嘴角抽了抽,想来是底下的人尝过,觉得她口味极怪,背地里却只敢说娘娘的膳食有意思。

见他落座,白姝卿亲自为他盛了一碗百合绿豆汤,“夏日火气大,妾身便命人熬了这百合绿豆汤,原想着差人送到爷书房去,又怕扰了爷处理要事,这会爷亲自过来,妾身倒不必再为这事犯难。”

楚景淮略略一笑,道:“爷还以为爱妃怕爷才不敢靠近书房半步,想来是我多虑了,既如此,爱妃以后便与我一起在书房用膳罢。”

白姝卿盯着他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挖好的坑里,且无人救得了她。

有丫鬟端来晚膳,楚景淮每一样都尝了尝,蹙眉道,“以后恐怕要差人备两份膳食。”旁边的丫鬟立刻便懂了他的意思,战战兢兢地递上茶水。

白姝卿却噗哧一声乐了,“那日在湖上,爷不是还吃得好好的,这会反倒挨不住——”原本安静啖着茶的人忽然抬眸望了她一眼,眼稍一抹沉厉,白姝卿立刻闭嘴,垂头喝汤。

晚膳用完,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楚景淮却并不多留,“爷今夜有些事要在书房处理,即便现在不去做,中间也是要起的,你早些睡罢,不必等我。”

白姝卿听得他忽然以你我相称,犹在愣怔,转而想明日不是休沐吗?有何要紧事非要这会去做,她虽好奇,却知道这些事不是她能了解的,不敢去问,只是微微福了福身,道,“王爷要当心自个儿的身体,妾身恭送王爷。”

白姝卿只觉得头顶的目光有些沉了,到底没去深究,待面前的门被轻轻阖上,白姝卿才起了身。碧凝跟雪盏立刻围上来,眼中笑意盈盈。

“笑什么?”白姝卿不懂这两个丫头又想到了什么。

“小姐,”碧凝笑道,“王爷对小姐很好。”

“不,是极好。”雪盏立即附和。

“怎么讲?”白姝卿笑笑。

“王爷这会去书房处理事情,而不是待在小姐这里到了时辰再走,不过是怕中间弄出声响扰了小姐休息,王爷能有这番心思,对小姐不好吗?”雪盏说道。

白姝卿只是微微地笑,楚景淮至今未碰过她的事,她自然不会与两个丫头去说。成亲以来楚景淮对她可谓体贴备至,但一个男人是否真心喜爱一个女人,他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楚景淮望着她的时候,喜悦有之,关切有之,甚至微怒也有之,独独少了一丝炙热。因此他种种情绪,白姝卿分不清哪一刻是真、哪一刻是假。

隋珩虽面上冷峻,可喜悦或愤怒、爱或恨,所有情绪皆可清晰地从那一双眼中获悉,但楚景淮…她想她看不清。他性子似温和宽厚,因而她摸不清他的底线在哪里。

任何人都该有底线。大婚那日她故意点了他的穴道,他生气,但不过多时那愤怒便散去。她在下人面前藐视他的体力,他亦生气,可她一盏茶水便将他哄回。那日他要她亲手绣荷包给他,她当众驳了他的面子,他反而将素锦赏她,教她刺绣的同时,亦是方便她问起王府的往事。

是,他的确对她很好,却令她害怕。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更何况那日在湖上他曾亲见她与楚景南在一起,他不痴不傻,怕是不难看出楚景南对她的心思,也难怪她每次提起楚景南或是那日的事他都会在一瞬沉了脸色。但仅此而已,其余时候他过分冷静,情绪极少会受人影响。

一直面沉如水跟一直云淡风轻,在她看来两者并无区别,那面皮只是情绪的掩蔽,他看起来怒意滔天,他心里未必亦是此种情绪,反之亦然。这才是他可怕的地方。

白姝卿总觉若哪一日她不小心做了什么、触及他的逆鳞,或是她身上没了他肯容忍她、待她好的那个缘故,两个人会走到她无法想象的地步,是以他在书房不管有无要事,她都很少去打扰,一来怕与他过分亲近,二来怕他正在处理的事是她不能过问的,过去彼此都尴尬。

她命两个丫头去睡,又在床头坐了片刻才让自己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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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盏从小便长在将军府,与白姝卿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想到小姐嫁的夫婿待小姐这般好,倒似比她自个儿嫁了如意郎君更开心。她心情微微激荡,想与碧凝说会话,却见这丫头背对着自己睡意正酣。罢了,她便自己偷偷乐一会罢。

夏夜安静,除却虫鸣,门外却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雪盏警惕地望向窗外,那里并无人影,到底担心府里潜进来贼人,对小姐王爷不利,她披好衣衫,下了床。

蹑住声息轻轻开门,几道身影恰巧从院中穿过,只是方向不是这边小姐的卧房或是王爷书房,而是朝府外疾行而去。借着月光看那身影,似乎皆为男子,且中间那人的身形与忻王极其相像。

王爷不是说有要事要在书房处理么,怎会在这个时辰出府?雪盏犹豫再三,还是追了出去。

前面三人动作极快,若不是她有些底子,怕早就被甩掉或发现。三人拐拐绕绕,最终在一个不起眼的宅子面前停下来,这宅子看似破旧,四周却被人收拾得极为干净,雪盏却莫名感到阴寒之气逼迫而来,来不及细想,一个纵跃闪到一棵古树之上,这树枝叶繁茂,即使是白日有人躲到这里也很难教人发现。

这里比王府更要静上几分,是以当开门的吱呀声传来,雪盏身体蓦地一颤,竟下意识地掩住了口鼻。

“爷。”门后的人声音恭谨,竟是忻王府管家。

“祥伯,她呢?”

祥伯的回答她未听清,脚步声渐起,想来是三人被祥伯引着进了院内,她轻轻拨开树枝、探出头,却见那院门紧掩,于角落中缓缓走出来一人,那人头戴斗笠,面容教纱掩着,朦朦胧胧看不分明,从体形来看却是名女子。

那女子站在忻王面前,并未走近。两人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饶是雪盏耳力极好,也听不分明。

“你不是躲着我,不肯见我么?”院内忻王笑道,“怎么,今夜邀我来此所为何事?”

那女子一怔,嗓音涩哑,似是抑着什么情绪,“爷所做一切,不就为迫我出来见爷一面么?若爷不愿见了,我回去便是。爷请放心,消息我还是会带过来,若爷不愿见我,我会派蝶烟过来,她甚是忠心、又有些功夫底子,到底比我有用。爷若没有别的吩咐,那我——”

“好,如此甚好,”忻王负手而立,“祥伯,送姑娘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会回去。”

雪盏就见那女子后退一步,绕过忻王快步打开院门、跑了出来,她正诧异,却听得忻王低斥道,“让她走!”

正欲迈出院门的男子身形一滞,一揖到地,“爷,姑娘一个人夜里回府不安全,属下——”

祥伯截断他的话,“爷,奴才去送姑娘。”

忻王未出声阻止,祥伯立刻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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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真不想填内容提要神马的,简直就是在剧透…

问了编编之后,这篇文似乎要归到玄幻奇幻分频去→_→

大冷频在等着我,嗷嗷嗷嗷嗷…

PS:谢谢云自在童鞋的地雷票~抱住咬一口!

PPS:由于19号要回家,准备科目三考试,更新可能不会及时,所以这几天尽量多存稿,不过也就只能保证隔日更。目前的情况是明天照常更新,下周一开始隔日更。到时候回归会跟大家说一声的,么么哒!

、第八章

第八章—方知你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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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锦前几日便夸赞说王妃娘娘聪慧好学,如今的绣工足以将王爷吩咐的荷包绣好,因而白姝卿一大早便起了,着手绣那荷包,她不想让楚景淮觉得她作为女子却不擅任何活计。

穿针绕线好一会,白姝卿记起楚景淮昨日说以后要她陪他一同在书房用膳,忙侧头问道,“王爷这会可有用过早膳?”

“王爷并未传过早膳,”碧凝笑道,“可是要奴婢差人传膳送到王爷书房去?”

白姝卿略略斟酌道,“我过去书房罢。”

待得出了房门,白姝卿却一转头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丫头,“雪盏,你今儿怎地如此少话?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雪盏一愣,身子一低便要跪下,白姝卿急忙制止她,“怎么了这是?”以前雪盏跟碧凝在她面前没个正经规矩,这会竟要跪她,想必这丫头当真遇到了事情,而且这事不小。

雪盏知道这事是瞒不住了,惶声道,“主子,咱们回房去说。”

白姝卿坐在圆几旁,啖了口茶方道,“雪盏,到底出了何事?”

雪盏脸色煞白,缓了缓呼息、颤声说道,“奴婢昨夜出了王府…”

雪盏将昨夜所闻所见一五一十地叙述给白姝卿,当她讲到与忻王见面之人是名女子时,雪盏见原本面色平静的主子脸上有了丝苍白,担心主子伤心难过遂住了声。

白姝卿手握了又握,旋即轻扯嘴角,“你这丫头,话怎地讲一半?”

雪盏虽知对方是女子,但那女子与王爷的谈话却未闻见,她只知道二人昨夜不欢而散,忻王似是很生气,那女子离开之后他动身回府,身边两名侍卫皆不敢近身。

雪盏将那女子一人离开,忻王最终甩袖而去的事讲了,以为主子会因此有些欣慰,却见白姝卿依旧没什么表情,不由得轻了声,“主子?您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楚景淮身为大梁王爷,身边有多少女人都不为过。她只是在想那院子或许是忻王府的一处别院,楚景淮要常常与那女子在院中密会,遂差人悉心打理。

悉心打理的意思就是说…那人在楚景淮心中很重要。王府里必不乏密室之类,他不与她约在王府密室反而约在不起眼的别院,这说明他在意她的安全,怕被王府的人撞见对那女子不利。

思及此,白姝卿眼稍一厉,沉声道,“雪盏、碧凝,这事切不可说出去,免得惹祸上身。”

“是,主子。”

最终还是在自己房里用了早膳,白姝卿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见他,在他昨夜私下见了其他女子之后,他在那个女子那里受了气,她亦怕被迁怒。

用过早膳,白姝卿仔细端详起楚景淮那枚旧荷包,边角处微微磨损,是主人佩戴久了的缘故,荷包上绣的是蝶恋花,那蓝紫色的碟振翅欲飞,不知何故颜色相较别处竟有些暗淡,倒似常常有人抚触。

这物什,会是那名女子赠他的定情信物么?若是如此,楚景淮又为何送到她这里来?不怕他心上人知道以后吃味?

她正胡乱想着,房门被人推开,楚景淮阔步走进来,沉着脸、一掀衣摆坐在了圆几旁。

“王爷。”

他不作声,白姝卿只略微福了福身,多说多错,她干脆拈起绣针继续绣那只蝶,一只手臂倏地探过来,将她手里的绣花绷子夺了,重重地搁在圆几上。

白姝卿记起以前看过的电视剧,皇帝龙颜大怒,臣子便会跪一地,嘴里喊着微臣惶恐,她此时是不是也该跪一跪,喊一句妾身惶恐?如此一想,白姝卿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楚景淮眉头笃得更深。

“嗯,”白姝卿想了想,柔声道,“妾身在想如何能让王爷开口讲话。”

显然这个答案楚景淮并不满意,他盯着她的脸,目光沉戾,似是要在她脸上烧出个洞来,许久之后方道,“你便不想知道爷为何生气?”

为何生气?总归不是为她,白姝卿握上他按在桌沿的手,一笑道,“王爷为何生气?”

楚景淮反手一握,大掌紧紧包裹住她的,“爷不是说你以后必须陪爷在书房用膳,你自己倒先用了,爷的早膳呢?”

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男人演技一流,这番话讲出来,倒真似他会为这种事动怒,白姝卿一瞥旁边那两个丫头,碧凝把自己当作壁花神色未动,雪盏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似随时都要给这位爷一记白眼。

白姝卿忙道,“雪盏,差人将王爷的早膳送来。”

“是,娘娘。”

楚景淮还在“生气”,白姝卿忙找了个台阶让他下,“妾身正为王爷绣荷包,总在琢磨这旧荷包针线中的神韵,是以竟将昨儿那回事给忘了,是妾身的错,王爷快别生气了。”

嫁到忻王府以后,她向他认过两回错,前一回她真心诚意,为自己不顾及他颜面一事愧疚懊悔,他未当众给她脸色看,她亦感激,这回她明明知道他生气的原因并不是她,甚至连这情绪都可能当不得真,嘴上却越发顺溜了去。

讲真话时因为要暴露真心给对方,是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扯谎时对对方的感受不甚在意,讲起谎话来倒似比真话还真。

楚景淮要了她这台阶,拾起绣花绷子看了眼,道,“这绣工是差了一些,不过才几天功夫能有这番造诣也不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