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杨丹宁远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上来就开始演戏:“好啊,我说你这两天怎么不理我呢,居然背着我在这里相亲。你行啊楼嘉悦,竟然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楼嘉悦:“…”

白城:“几个意思?”

“你发什么神经啊杨丹宁远?”楼嘉悦赶紧站起来阻止,“我这儿聊得正高兴呢,你在这儿凑什么热闹啊?”

“好啊好啊,”戏精上身的男主角突然间声泪俱下,指着白城就要和人家拼命,“我跟这个小白脸没完,叫你背着我爱别人…”

白城:“…”我靠,咱俩看上去似乎还是你更白点儿吧?

他也不恋战,眼看着形势不对,连忙丢下一句“改天再约”就匆匆撤退了,那气急败坏的模样令人怀疑他刚刚更想说的其实是“有缘再会”。

“哈哈…”眼看着对方逃也似的奔出酒店,杨丹宁远直笑得前俯后仰。楼嘉悦却气得连话都快要说不利索了,她简直恨不能把手里的包给砸他脑门上:“谁让你过来的,我这儿正聊得好好的呢。”

“哎哟嘉悦,”杨丹宁远一脸的不以为然,“我这也是为你好。这小白脸儿根本配不上你。”

配得上配不上要你说啊?楼嘉悦简直要跳脚,怒冲冲瞪着他道:“这你都能看得出来?人家到底哪儿配不上了呀?”

“他一个月的薪水连你一件衣服都买不了,”杨丹宁远这回可正色了不少,“不是我说,嘉悦,你俩这差距也太大了,根本不合适,与其有时间在这儿闲聊,不如咱们回公司好好商量下年底的策划案,还能多赚点钱呢。”

“你…”楼嘉悦其实也没打算和这个白城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就是觉得相亲都能遇到小学同学真是太有缘了,正所谓“他乡遇故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呢竟然就被这个混世魔王给搅和了。

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她气得河豚一样,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瞪着杨丹宁远。

宁远看着她“嘻嘻”笑,丝毫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悠悠飘过来一个女孩子。

这女孩白衣白裙,一身打扮清纯。只是一张脸长得虽好,表情却冷若冰霜。楼嘉悦见她这样就知道杨丹宁远又闯祸了,她好心好意地指了指她,谁知道杨丹宁远一回头,就被人“吧唧”一掌糊在脸颊上。

“哎你干什么呀?”楼嘉悦这回不乐意了,再怎么说都是她老板呢,这不当众打她的脸吗?

她作势就要冲上去,还好杨丹宁远怕她吃亏,一把就给拦住了,不过楼嘉悦的高跟鞋都已经顺在手上了。

“你…你们…”趁着这工夫,那女孩隔空指了指她又指了指杨丹宁远,咬牙切齿地丢下了一句:“狗男女!”

嘉悦:“…”我干什么了就变狗男女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整个晚上一个收藏都没涨,我的心已凉…

每天都在怀疑自己,是写崩了吗?自己是不是老了过时了,所以写出来的东西没人看?然后又告诉自己贵在坚持,一定要坚持下去…

☆、第十三章

楼嘉悦和杨丹宁远一前一后地出了酒店大堂吧。楼嘉悦一面走一面还不忘数落杨丹宁远:

“肤浅!庸俗!老套!张口闭口就谈钱,你咋不去跟钱过哩?两口子结婚过日子能这么算吗?都这么斤斤计较还怎么过得下去?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总裁!”

因为刚刚有大型的旅行团入住,希尔顿酒店的大厅内外到处都是人,杨丹宁远一面引着她往停车场走一面说道,“你还真打算跟他结婚过日子啊?那你们要是真结了婚平时都聊些什么呢?房子?车子?孩子?还是今天上级领导检查,明天集体上街巡逻?反正他们卫生局也就这点儿事,这辈子都很难有什么大变化。又或者,往后你们闲来无事可以回忆下水乡生活,聊一聊乡村爱情故事?不是我说你啊楼总,你们现在生活的圈子不同,遇到的人和事也完全不同,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再说了,你不会真打算将来结了婚来个女主外男主内,你负责赚钱养家他负责貌美如花吧?那看着也不像啊!我就不信你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这么辛苦地打磨自己,结果到头来对自己的婚姻生活和未来的另一半就这点要求。”

楼嘉悦是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有道理的。可是杨丹宁远那口气还是让她感觉一阵不爽。她杏眼圆睁,拉长了一张脸道:“什么乡村爱情故事,我就知道你瞧不起我们农村人!”

“哎哟我刚刚说什么啦?”杨丹宁远猛地一个激灵。万没想到不过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怎么又戳到这位小姑奶奶的玻璃心了呢?他也不问是非,立即百分之百诚恳地道歉,“瞧我这张嘴!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根本就不是那意思,再说了我其实挺喜欢看乡村爱情故事的,呃…那个谁…赵本山演得真不错。哎对了嘉悦…你刚刚说咱村有什么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来着,要不跟我分享一下…”

楼嘉悦就服他这种胡说八道的本事,她虽然依旧沉着张脸,眼睛里却是满满的笑意。

如果你要问京州人京州究竟哪条路最堵的话,那么必定是中山路无疑。通常不过晚上五点,这里必定就会堵成一个停车场。杨丹宁远的黑色欧陆驶出希尔顿大酒店,才转入中山路,就见眼前乌泱泱的一片全是车辆,楼嘉悦一阵心惊肉跳,连忙探头看了看前面的地铁站道:“就在这里把我放下吧,我坐地铁回去就行了。”

正是下班高峰期,地铁入口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看得杨丹宁远连连皱眉:“地铁上这会儿得多挤呀,你就别折腾了,安心坐着吧,我保证很快就把你给送回家。”

“哪能老让你送呀?”嘉悦下意识地和他客套,“这一来一回差不多得两个小时呢,多折腾呀,我看你还是在前面掉头回去吧。”

其实杨丹宁远并不觉得折腾,只是今天这城市的交通状况实在糟糕,搞得他都有些心浮气躁,他一面侧头看路一面跟楼嘉悦说道:“我今天不折腾,一会儿住我妈家…”顿了顿,忽想起自己今天是闯了祸的,忍不住又长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还是回来吧…”免得他妈一会儿再唠叨。

一句话还没落音呢,姚丹的电话就杀过来了,宁远才唤了一声:“妈…”,姚丹在电话那头“嘿嘿”冷笑,直道:“不敢当,你才是我妈…”

老实说,对于儿子千奇百怪的相亲状况姚丹都已经有些免疫了,最严重的一次这小子甚至假扮过同性恋,还有一次,他竟然宣称自己是信佛的,将来说不定就捐了全副身家一心修佛去,唬得人女孩子当场脸都绿了。虽然这都是些胡说八道的玩笑话,可是杨丹宁远这小子的性格乖张狂傲,日子长了她也心惊肉跳,不找个人好好管管怎么能放心得下呢?

姚丹的嘴皮子相当利索,而且声调婉转,嗓音尖细,教训起人来跟唱戏似的一声高过一声,直听得杨丹宁远隔着十几公里都恨不能抱头乱窜,楼嘉悦就是想假装听不见也做不到,闷着脑袋都快笑傻掉了。

太后猛于虎,实在是名不虚传。

两人一面交流着自家太后的那些彪悍事迹,一面随着车子慢悠悠地向前挪动,竟也不觉得时间难过。杨丹宁远忽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楼嘉悦:“对了,你在城东的房子究竟什么时候好啊?总不能一直住你姐姐家吧?等你住过来咱们不就方便了吗?帝豪花园离我家也就不过十分钟的车程。再说了,你姐夫又不是不回来,你这么一大龄未婚女青年老在人家住着也不方便呀。”

这事儿楼嘉悦也正挂在心上呢。只是她最近刚刚换了新公司,正是忙着适应的时候,一时半会儿哪有空管这档子事儿?宁远这么一说她也想起来了,的确,姐夫姜高岗肯定是要回来的,再这么住下去的确不太合适。最主要,从城东到城西每天往返要耗费她接近两个小时,实在太浪费时间了,对于他们这些职场中人来说,时间就是生命,她实在是没有第二条命可以浪费。

既然这样,那搬家就要提上日程了。杨丹宁远见了跟楼嘉悦主动请缨:“我认识一家不错的家居公司老板,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带你去选,都是订做的,早点定下来人家也好早点做,到时候送货上门,摆在房子里吹吹风就行了。”

楼嘉悦听得“嗯嗯”点头。这么多年没回京州,这个城市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她到现在连东西南北都还没怎么摸清呢。姐姐嘉莹现在还大着肚子,又有个四岁的女儿要照顾,的确不太适合再继续为她四处奔波。

两个人约定这个周六一起去替楼嘉悦挑家具。只是周六一大早,当宁远的车子停在嘉莹家楼下的时候,嘉悦还躺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呢——她前一天晚上熬夜做策划书,一直到凌晨才睡。

眼看着手机都要打爆了,自家楼下的帅哥也快要飞走了,嘉悦还左催不肯起右催不肯起的,嘉莹于是把女儿的架子鼓往妹妹的床头一摆,对着女儿喊道:“1,2,3…”顿时,“嘭嘭嘭…”,屋子里热闹成一片,苗苗捂着嘴巴“哈哈”笑,嘉莹更是直不起腰来,嘉悦却气得连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她委委屈屈爬起来洗漱,嘉莹在边儿上捏着嗓子喊:“快点儿,怎么能让人家帅哥等你呢,真是不懂事!”说完又扭了腰去给妹妹找衣服,眼见得嘉悦的手又往那些黑白套装上伸,她“吧唧”一声就给她打下来,又替她选了一套衣服。

杨丹宁远眼见着楼嘉悦叼了一瓶儿童酸奶下楼,不由得失笑:“你没断奶是吧?”

“我喜欢。”嘉悦一脸的“我不高兴。”

然而杨丹宁远非但不生气,眼底的笑意更深,一脸纵容地看着她问:“怎么啦,谁欺负我们楼小姐啦?”

嘉悦愤愤不平地道:“他们都欺负我,楼嘉莹和姜苗苗都是坏蛋。”

杨丹宁远“哈哈”大笑,一面发动车子一面对她道:“别生气,既然他们都欺负我们,那我们以后就不跟他们一起住了!”像是要带她离家出走似的。

嘉莹心灵手巧,平时很会打扮女儿,同理也会打扮妹妹。因为是周末,她不再像平时上班那样,只穿黑白灰三色的职业装,显得既老气又有些严厉。今天的她穿了件鲜艳的黄毛衣,配黑色紧身裙,远远地从楼道里跑出来,倒像是十七八岁时那样,既青春又充满活力。杨丹宁远的记忆不知怎么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了十几年前,她也是这样蹦蹦跳跳的从宿舍里跑出来,娇滴滴地拉了他的手问:“宁远,我们去哪儿?”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原本就长得花儿似的。她那时又尤其的稚嫩,小鹿一般的眼睛,花骨朵一样的嘴唇,连头发都是天生的亚麻色,看上又娇气又任性。他本来不过只是跟廖勤开玩笑,想逗她玩玩而已,可是一看见她这样却连句重点的话都说不出来,只会顺着她的口气回答:“你喜欢就好,你自己决定。”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地方。那时她刚刚从农村来到城市,还没什么机会出去走走,领略下大城市的繁华,平时除了兼职外连大学校园都没怎么出过。他还记得那时候他们刚谈恋爱,她也只会拉着他的手在京大那片所谓的“情人湖”畔一遍又一遍地兜圈子而已。

“情人湖”,顾名思义,自然是个谈恋爱的好去处。宁远还记得,那时候的情人湖畔每天人来人往,多的是人们在那里流连忘返。有时候即使青天白日,也多的是情侣在那里互相拥抱、亲吻,缠绵热烈得一塌糊涂。但是轮到他就没有这个福利,嘉悦很害羞,白天通常连个手指头都不让他碰,只有当晚上月黑风高时,才会允许他亲一亲,抱一抱,保守得不像那个年代的女孩子。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那时才会觉得她更加老土,一边享受被她爱恋的虚荣,一面觉得她可笑吧。

☆、第十四章

黑色欧陆驶出华府国际,一路往城南的两生家居馆驶去。路上杨丹宁远问楼嘉悦:“怎么样,都想好要买什么了吗?”

楼嘉悦一脸不在意地回答:“这个还要想吗?我待会儿看哪个样板间顺眼,就照着原样搬一套回家不就好了。”

都嚷嚷要做生活的有心人,可是这么多年来快节奏的生活和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早已将她的闲情雅致消磨殆尽,也严重压缩了她的生活空间,使得楼嘉悦对自己的吃穿住行都不是很在意。杨丹宁远这阵子算是见识了她在工作上的疯狂劲儿,早已料到会这样,可也没想到她竟然连想都没想过,不由得失笑道:“楼嘉悦小姐,难道你对自己的家,自己的房子和未来的生活就没有一点点的想象和憧憬吗?”

“想象过啊。”楼嘉悦一丝犹豫也没有地回答,“当我加班加得痛不欲生、恨不得立马就地躺平的时候,我也曾经想象过我未来的生活,什么‘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再买上一所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可事实是,当我真的累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我甚至连想象这些的力气都没有,最大的愿望就是谁能给我一张床就好了。也别提房子,什么地段什么面积,什么装修风格什么家居摆设,全都无所谓,只要能放得下一张床,摆哪儿我都能睡着,哪怕是在洗手间里。”然而一觉睡醒,就又咬牙切齿地披甲上阵了。

想当初无论是在创业期还是重回永丰的初期,杨丹宁远都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段时光,那时候别说一日三餐了,恨不得连睡都睡在办公室里。这么多年的职场生涯,他也不是没有想过,那个远在大洋彼岸的人是不是也跟他一样,有忙到怀疑人生、累到想要彻底放弃的时候,可是乍一听到这样的话,他还是止不住的一阵心酸。

“怎么,”他忽然间转过头去看着楼嘉悦,“你从前的老板对你很差吗?”

“…”

楼嘉悦的表情微微一凝。

不是谈她吗,怎么话题聊着聊着就突然转到了她老板身上?

“岂止是‘很差’啊。”一提到陆朝晖楼嘉悦的眼睛里就全是笑,“简直是变态。不夸张,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我跟陆朝晖肯定上辈子有仇,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对我那样千般挑剔百般指摘的?你知道陆朝晖他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吗?他说,‘楼嘉悦你要给我记住了,做我的秘书不是那么简单的。以后凡是我问到你的问题,我知道的你要知道,我不知道的你也要知道,否则的话我要你何用?”

说来那还是她刚刚考入意高的时候,初入职场,万事懵懂,所有的事情都亟待从头学起。每次她去给陆朝晖汇报工作,陆朝晖总要问她一大堆问题,而她面对老板的提问经常哑口无言,一来二去陆朝晖就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说:“我对自己的秘书要求很高,你如果不能胜任,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那个时候嘉悦的年纪还小,不像现在,别说喜怒不形于色,就是泰山崩于前也能色不改。面对陆朝晖的指责,她很难不把委屈和疑问表现在脸上。然而陆朝晖却告诉她:“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希望我的助手以后拉出去每一个都能独当一面。嘉悦,永远不要以秘书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你要把自己当老板,我会什么你会什么,我会什么你学什么,否则的话你以后永远也坐不到我的位置。”

在初到美国的那几年里,沉重的学业、繁忙的工作、捉襟见肘的生活和巨大的文化差异常常会使楼嘉悦产生迷茫,怀疑自己为什么坚持,疑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留在美国。哪怕后来有幸考入了意高,也只是为生活所迫而已,称不上是找到了方向,直到陆朝晖跟她说了那番话。

在意高待了这么多年,她对陆朝晖固然有很多的不满和一肚子的委屈,可是说到底陆朝晖对她有知遇之恩,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楼嘉悦,所以,嘉悦对陆朝晖总体来说还是感激和尊敬的,当然,在该吐槽的地方她还是要狠狠吐槽的。

“…这些年来为了达到他的要求,我一直都很努力,大到整个零售行业,小到每一个竞争对手,可以说我对每一个和公司相关的经营数据几乎都烂熟于心。可就算这样他还不满意,有一次公司开经销会议,我在会上只不过是答错了一个数据而已,他竟然就破口大骂,当着那么多同事和我竞争对手的面要把我从会场里赶出去…”不仅如此,她还记得自己当时不过只是微微表现出了一点点不满而已,他就立即大发雷霆,大骂:“还不快给我出去?别以为你掉几滴泪,我就会心软!”当时把嘉悦气得,为了这件事差点没从意高离职。

嘉悦再怎么说都是个女人,对于男人的心思不是那么了解。可是同样身为男人,杨丹宁远的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还说什么“不会心软”,男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本身就已经是口是心非,否则的话,又怎么会把她的一滴眼泪放在心上?

相比杨丹宁远而言,陆朝晖可以说是国内外互联网行业的前辈。七八年前,当杨丹宁远所率领的永丰还在泥潭苦苦挣扎的时候,他率领的意高集团就已经开始了从国内到海外、从线下到线上的扩张转型。值得一提的是,和杨丹宁远一样,陆朝晖出身富裕,不过陆氏乃是真正的勋贵子弟,根基深厚,杨家却是改开以后才逐步起来的“先富者”,十几年前,不过只是江东官场上的一场地震而已,就差点没把它连根拔起。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杨丹宁远可笑不出来。

好在两生居离华府国际的路程并不远,开车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因为是年底,两生居正在大肆做活动,场馆内来来往往都是人,楼嘉悦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点儿不知从那儿下手。

杨丹宁远难得见到楼嘉悦这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忍俊不禁,指了大厅悬挂的巨幅家装图道:“你家的装修图你总有吧?咱们看看一会儿该买些什么。”

这个嘉莹倒是给她发过,楼嘉悦立即就从手机相册里调了出来给他。

两个人反正也不赶时间,瞧瞧大厅的右侧有个吧台,于是就选了个相对僻静的位置,站那儿商量应该买些什么。

嘉悦向来有随身带纸笔的习惯,不等杨丹宁远吩咐,很自然地就从包里掏出纸笔来眼巴巴地等着他。杨丹宁远是知道她不愿意为这些生活琐事费心的,可现在看到她一副对自己全然信赖、万事不想操心的模样心底还是忍不住一软,笑眯眯地看着她问:“我说,你来记吗?”

装修的事情千头万绪的,嘉莹也曾经跟她说过,只是她既不懂家装也不想为这些小事伤脑筋,嘉莹一说她就不耐烦,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如今看到有人主动出谋划策,立即就打定主意要甩手不管。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半是羞涩半是“无耻”地点了点头。

乡下的教育条件不比大城市,楼嘉悦小时候没上过什么正经辅导班,一笔字虽然写得也算端正,但着实谈不上多漂亮。但是杨丹宁远就不同,他自小师从名师,书法功底深厚,一笔行书写得如行云流水,风骨洒落,遒劲老健,楼嘉悦曾经有幸见识过他写的《兰亭集序》,不说堪比大家,但拿去做字帖还是没问题的。

想当初上大学时,为了这笔字,杨丹宁远曾不止一次地嘲笑过她,气得她每次都腮帮子鼓鼓的,好像青蛙一样。好在他那时脸皮厚,总是一把抱住她,揽在怀里一笔一划地教着。

十几年前的旧事了,他想她应当早就忘了,或者想起来心底也只有恨。这些年许多前尘往事都如过眼烟云,在他的记忆里消失得全无踪迹,只有跟她有关的事情,大约是因为想了太多次,越想忘记就越清晰。

如今眼见得她就在自己眼前,如同小学生,一笔一划地在笔记本上认真写着字,杨丹宁远的眼睛里一时间全是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签字笔道:“给我吧,我来画给你看。”

嘉悦二话不说,立即就把手里的纸笔递给了他,不仅如此,还体贴地伸出手指替他压着本子一角。

她的手指白皙细嫩,一根一根葱管一样,不同于时下那些赶时髦的女孩子,总把指甲涂得五颜六色。杨丹宁远看得心痒不已,恨不能上手摸一摸才好。

不过片刻,他就把她家里的大致格局给画了出来,还增添了许多摆设,楼嘉悦看他下笔如行云流水,不由得就玩笑道:“你倒像是事先想过似的。”

杨丹宁远握笔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即笑道:“那是当然,一个家里总得有一个操心的和一个享福的。”她一看就不是操心的人。

楼嘉悦听得郑重点头,表示他“此言有理”。

两个人捏着画好的图纸走进家居馆里。身姿高挑的年轻男女,走在人群里一个比一个出众,身边不断地有人回头打量他们。

她在帝豪花园的房子装修风格简单,舒适方便为主,因此宁远带她看的都是些北欧风的家具。有人操心,楼嘉悦这下可彻底偷了懒,一路像个小跟班似的懒洋洋地跟在他身后,有人问她意见她就回答,不问就任凭他作主,像个甩手掌柜一样。就这样了还嫌不耐烦,一面走一面惦记着昨晚的策划案,不停地问他:“好了没有啊?你还没逛完啊?”倒像他才是那个流连忘返的购物狂一样。

他实在忍不住教育楼嘉悦:“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告诉你楼嘉悦,就算你一个礼拜七天一天24小时地想着工作,为了永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也不会感激你,更加不会给你发双份工资。嘉悦,你要知道今天是周末,而现在是你的私人时间。”

听得楼嘉悦嘟起了嘴。

两个人好不容易走到沙发区,她一屁.股就赖在一张乳白色的真皮沙发上不肯走了,杨丹宁远要去拉她,她急忙摆手告饶:“别别别,我这会儿腰酸背痛,真气已散,就让我在这儿歇一会儿吧。”

精致漂亮的时尚丽人,走在哪里无疑都吸引着眼球。杨丹宁远眼看着有男人赤.裸裸的目光从她笔直的小腿上划过,微微皱眉,转过身严严挡住了那些令人讨厌的目光。

楼嘉悦浑然不觉。

两个人又去挑床具。那卖床垫的姑娘真是能说会道的,一口一个“先生”“太太”,搞得楼嘉悦尴尬不已,伸出手指指了指杨丹宁远说:“他是‘先生’没错,可我不是他‘太太’,麻烦不要叫错了谢谢。”

“哦…明白明白,”卖床姑娘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模样,回道,“现在还不是,不过很快就是了嘛…”

楼嘉悦:“…”

杨丹宁远转过头直笑。

两个人在家居馆里消磨了大半日,把要买的家具基本上都订好了,还就近吃了顿午饭。下午杨丹宁远把嘉悦送回家的时候,正好嘉莹也刚买菜回来,站在阳台上就好像一只探照灯一样,火力全开地盯着杨丹宁远打量,搞得楼嘉悦都不好意思了,“啪”一声打了下她的手道:“干什么,别这样,搞得人家多不好意思呀!”

楼嘉莹“嘿嘿”笑,打量妹妹的眼神那叫一个别有深意呀:“这就是前几天白城说的那个‘碗里的’的呀,快快快,从实招来,这是谁呀,长得跟个明星似的。”

嘉悦翻了个她白眼道:“别瞎想了,这是我老板。”

“什么,你老板居然长这么帅!”一句话还没说完嘉莹就叫了起来,“天啦楼嘉悦,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放着这么帅又有钱的男人竟然不要,还不赶紧的,上呀!近水楼台先得月呀!”

“姐姐,”嘉悦听得嘴角一抽一抽的,“别想了,这是一匹野马,一般人降不住他。”

“野马?野马怎么了?”嘉莹一脸的不以为然,“野马要是降服了可比一般家马忠诚多了,而且据说耐力久速度快,说不定还可以日行千里,哦…不对是夜行千里,实用得很哪。”

嘉悦:“…”

她一面纤腰款摆往卧室而去一面蹦蹦跳跳地唱道:“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

“你要是再这样野下去,小心将来连匹野马都捞不到!”嘉莹在她的身后大喊。

“捞不到就捞不到呗。”嘉悦一面说着一面拿玩具去逗自己的小外甥女,“将来我要是嫁不出去了,就跟苗苗一起过了好不好呀?”

“好…”苗苗天真而热烈地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家的编编,虽然我坑品差更新不稳定可本期还是让我上榜了,本周我有15000字的任务要完成,基本可以日更,希望喜欢的筒子尽量多收藏哦,争取让我下周不要轮空,谢谢_(:з」∠)_

☆、第十五章

临近年关的时候,京州下了今年来的第一场雪。这场雪来得猝不及防,把嘉莹和苗苗都给击倒了,嘉悦因此不得不承担起保姆的角色,一面忙于工作,一面在家与医院之间穿梭。另一方面,她还给杨丹宁远递了出差申请,打算趁着春节休假的这段时间把永丰建在南方的几个物流基地都跑一趟,也算年底视察工作。

别说现在还是冬天,天寒地冻的,就算是春暖花开杨丹宁远也未必能放得下心。在办公室里看到她的报告,立即就走到对面的办公室敲了敲门问:“怎么突然想起要出差?现在天这么冷,又是春运,火车、汽车、飞机、地铁上到处都是人,你怎么照顾自己?再说了,你不回家过节了吗?”

“回啊。”楼嘉悦一面整理手里的文件一面回答,“只是回得早也招人嫌的。我现在还是剩女一枚,我妈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估计得唠叨到我恨不得去死,所以我已经打算好了,大年三十那天下午回家,过个两三天就走,绝不给她发作我的机会。再说了,我现在不去平时哪里有时间?总部这么多事,千头万绪的,光这些就已经忙得我脚不沾尘了。好不容易休假,我不去看看怎么能行呢?你也别管我了,我权当度假,趁机到全国各地旅游一番。”

若是换了别的下属工作这么努力,这么积极,这么因公废私,杨丹宁远少不得会非常欣慰,并且大加赞赏,勉励她几句什么“好好干”、“继续加油”“前途无量”之类的话,可这人是楼嘉悦,他这管鸡血就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充分见识了她在工作上的疯狂劲儿,一年365天,恨不能全年无休,没有所谓的打卡时间,没有节假日,不分白天和黑夜,只要是工作需要,她随时随地都准备好冲锋陷阵。

杨丹宁远有些好奇她这些年来的生活,曾经问过楼嘉悦:“你的老板就是这样培养你的吗?”

“可是我不工作又能干什么呢?”楼嘉悦答非所问,表情甚至有点儿茫然,“我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这些来在异国他乡,朋友、亲人统统都不在身边,她就连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都没有。职场上的人事关系复杂,正常的工作和应酬之外她真的不想再与同事有过多交集,所以也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散步,一个人逛街,一个人旅行…可这些事最后统统都没有工作来得让她有成就感,所以她当然喜欢工作。

就好像当年读书时一样。

自从那年跟他闹翻以后,她似乎就彻底告别了天真懵懂的少女时代,告别了轻松快乐的大学生活,开始了一段孤独且漫长的修行。而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个出身矜贵、才华横溢的天才少年,虽然也曾后悔过自责过,但太多人围绕着他追捧着他,他也就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直到后来,她真的消失了,再也不肯回来。

时隔这么多年,杨丹宁远都还记得她离开京州赴美留学时的那天。那样纤弱娇嫩的一个人,推着重重的行囊大步流星地往登机口走去,快要转弯消失的时候,突然间一个回眸,脸上的神情凄凉得让他的眼泪顿时滚滚而下。

那时的他历经父亲离世,家道中落,人情冷暖,内心早已不再是那个鲜衣怒马、任性狂妄的富家子弟,许不了她一个锦绣灿烂的未来。而她也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心里眼里都只有他的乡下姑娘,她有她的人生路要走,有自己的锦绣前程要奔,而那都跟他无关了。

犹记得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有一次他们下了晚自习从图书馆回来,天空飘了雪,路上白茫茫一片,她就那样顽皮地踏着他的脚印一蹦一跳地往前走,还拉着他的衣袖娇滴滴地撒娇:“我要跟你走一样的路…”

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吗?怎么只是一个玩笑而已就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像蝴蝶扇动翅膀,将一度亲密无间的两个人,活生生拆散了?

曾经不可一世的少年,终于开始见识到了世事的无常,时光如一个巨大的齿轮,推动他们一步不停地往前走,终于将他们零落四散,各奔东西。

夜色昏沉,飞雪满天,万籁俱寂的京大校园里,他曾低了头缠缠绵绵地吻她,而她也曾抱了他的颈子一寸一寸的回应,那样的娇憨可怜,跟眼前这精明能干的女强人判若两人。

——本也不是百炼钢,原本不过绕指柔,只是曾经沧海,生活所迫,千锤百炼间,一天天地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不是讨厌,只是心疼。

宁远出了楼嘉悦的办公室,径自走到前台告诉秘书程静,帮他和楼总两个人预订机票,准备赴永丰南方的几个物流基地巡视。

楼嘉悦在办公里听见他和秘书两个说话,立即就感到头疼。

老实说,她这次是打算“微服私访”,悄咪咪地南下看一看几个物流基地的真实情况,就顺路转回杨城老家过年,可没打算带上杨丹宁远。毕竟杨丹宁远身为永丰的老板,多的是员工认识,而她进入公司的时间尚浅,对很多人来说都是生面孔。

但这都些小事,她很少当着下属的面反驳他的意见,有什么事儿都是两个人私下里商量好了才会行动。等杨丹宁远回了办公室,才拨通内线电话问他:“你刚才是跟程静说是要跟我一起去吗?”

杨丹宁远“嗯”了一声回答:“你一个人出差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楼嘉悦听得嘴角直撇,“我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子,这些年来世界各地东南西北不知道一个人去过多少地方,你就别瞎操心了,安心在家待着吧。”

宁远道:“过去的事儿我管不着,现在的事儿我说了算,楼嘉悦小姐,这是工作,你要服从领导的安排呀。再说了,”他说,“我正好也打算去一趟杭州,华星邀请我参加他们的公司年会,我正打算带你一起去看看,顺便也认识认识覃总。”华星是他们合作多年的战略伙伴,楼嘉悦这次去杭州原本就打算拜访一下覃总的,闻言立刻就转了话题。

“…我想跟覃总谈一谈下一步的合作方案,以往我们跟供应商合作,都是他们提供什么我们就卖什么,这样在产品采购上很难不受制于人。这次我去想跟他谈谈,以包销、买断的方式和他们合作。我们可以通过销售数据库的分析来预判市场需求,然后将这些数据反馈给企业,让他们以定制、代工或者贴牌的形式生产我们需要的商品,从而满足个性化、定制化的市场需求…”

她说的这些问题其实杨丹宁远也曾经想过,闻言当即表示赞同。“…只是,”他在电话里低低笑起来,“楼嘉悦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屈尊过来跟我商量,我这里有上好的咖啡可以招待你,这样门对门还打电话很浪费电话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