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离微笑着捉住她的手,脸上却并无任何不正经的神色,一边带着她坐下,一边又复开口:“何况,我们迟到也并非有意,实在是m市下班高峰期的交通太令人无奈。”

他话音刚落,桌上另一名贵公子模样的年轻男子就冷冷笑了,用打趣的语调对身旁隔位女伴的男人慢慢地说:“郑厅,纪总嫌你交通整治的不够好呢!”

被称作“郑厅”的中年男人一愣,看了眼最上首一位男人的脸色,转过头来就慌忙陪笑着说:“是还得努力,是还得努力。”

主位那男人依旧没说话,坐他身边一位中年贵妇却阴凉地开口:“真是怪了,m市再堵,能堵过香港的高峰期去?纪总这借口找的……有些不恰当吧?”

纪离唇边笑意犹在,依然那般不慌不忙,“亚姐说得对,是我低估了m市经济发展的速度,还怀着老观念来看待,想着远不如香港,结果……迟到自是必然的。”

结果是个欲扬先抑,阳一一轻轻一笑,想,纪离还真是个会说场面话的人呀。

她笑意还未落,正好坐她对面的那贵公子就又飘飘地说:“还不如说是因为身边佳人误了时间。”

阳一一抬眸向他凝神望去,心里想,真是肤白貌美好模样,只是一看就属于混蛋族群,与生俱来的妖娆贵气中透着阴狠,不是什么易与的角色。看他一上来就和纪离争锋相对,多半不怎么对盘。

而听了他这话,桌上很多人都会心一笑,就是不知道会到哪里去了。

阳一一不动声色,任所有人将目光投向她,在这些和着打量与揣测的视线中,她泰然自若地看着桌对面的男子,嘴角弯起无瑕弧度。

就在那男人眯眼的时候,纪离伸手抚上阳一一的长发,唇边笑容阔朗,“朱煜,你果然是风流人物,我倒真希望是你所说的原因。”

脸红估计很难,可阳一一回眸望向纪离的眼神真是含羞带怯,意犹未尽到极点。

可惜,演技大考察没有进行多久,就被那亚姐见不惯般冷冷出声打断:“行了行了,这饭还吃不吃了?”

她身边坐主位的男人轻咳一声,举起杯子:“行,我们举杯,为今天的共聚一堂,也为欢迎纪总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感谢他为我们m市市政建设做出诸多贡献。同时,我们也诚挚祝愿和希望纪总在m市的分公司尽早成立。来,第一杯干了,愿m市越来越好,大家的日子也越过越旺。”

第一杯大家都干了,纪离喝完后,用自己面前的玻璃小壶再为自己加满,向主位那人说:“谢谢陈市,我先敬您和在座诸位领导,给我们这些小商人营造了那么好的投资经营环境,也无比感激今晚这个机会和大家欢聚。这一杯我先干为敬,”接着,他又再次将酒杯注满,“这三杯我自罚,迟到了真是罪过,抱歉让大家久候。”这样,就连着干了五杯,可他姿态这般优雅又随意,模样郑重却又像全部当回事,阳一一拄着脸颊看向他,也不免有些欣赏。

可她也预料对面那叫朱煜的不会轻易放过纪离和自己。果然,在其他人的叫好声里,朱煜又意有所指地用他那微嘶的声音慢吞吞说:“你带的这位是真一点酒都不喝?硬让她喝了会有什么后果?”

纪离眸中含笑看向一一:“你自己说。”

阳一一配合地十分得当,扁着嘴嗔他一眼后,再举起纪离的酒杯,手指在杯子底端画了画:“就这么一点,足够我醉的对着你喊娘……”

“噗……”不知道是谁带的女伴没有忍住喷笑出来,阳一一眼尾扫过众人憋笑憋得苦痛的样子,最后将视线直直落在面色白中透青的朱煜脸上,再笑笑,“不是针对你哦,而是我喝醉了管谁都喊娘。”

朱煜冷冷一哼:“那你的酒总得让纪离给你代了吧?”

“那怎么行?”阳一一惊诧地微睁

双眼,“哪有罚不喝酒的人酒的道理,既然不罚我酒,又怎么让他代?总不能今晚敬所有在座不喝酒的女士,都要给边上男士加一杯吧?”她早便看清楚了,那“亚姐”面前可没有放酒,有种这朱煜就逼陈市也加倍。

等她说完了,纪离才拍拍她的背:“好了,和朱公子计较这些就没意思了。”

嗯,一阵“他就是头猪,和他计较掉价”的话外音……

阳一一满足地勾起唇角,这种和纪离狼狈为奸的畅快感觉喔……

朱煜怒极反笑,正要说话,纪离就又道:“不要听小姑娘乱说话耽误时间,我们还是……”

陈市也开口接道:“对对对,大家开吃吧。“

大家都响应号召,席间便添了碗碟碰撞声和一些细碎的私下交谈,纪离侧过眸来看着一一,声音和眼神同般的温柔:“想吃什么?动筷子。”

阳一一抿着樱口,伸手取了长筷,倒过筷尾在他左手小手指上夹了一下。

“又来?不行。”对她这不言自明的暧昧示意,纪离郑重且坚定地摇了摇头,可唇角上扬的弧度却完美到摄人心魄。

阳一一笑出细米碎牙,收回筷子:“那我就吃……‘猪’头肉。”那个压重拉长的“猪”字指代的意思已经不能再明显。

纪离笑了,伸筷在面前的水晶盘上夹了一片卤制猪头肉放在她的小碗里,低低说了句:“小心吃的一样笨。”

阳一一斜斜睨他一眼,回了句:“你当不会传染给你?”

纪离嘴角一牵,抬手揉了揉她后脑勺的头发,不再说话。

随后的这场夜宴就没出什么大波澜了,无非是你来我往地敬酒和恭维,阳一一随时跟在纪离身边,用饮料去和别人碰碰杯,也间或跟着打趣两句,气氛总还是热烈的,即便是和朱煜,也是一派平和景象。

阳一一在此过程中也逐渐摸明白了一些事情,今天宴请主持的是m市副市长,姓陈,亚姐是他的夫人,更是前省长的女儿,陈市是女婿借妻家上位,过不了多久应该会扶正,前途大好,可惜注定会被老婆吃死。

而其他的则是m市的另一些分管财政和交通的官员。朱煜……阳一一猜测应该是本地大户朱家的长子,之前在阳家深闺之中对他狠辣的行事作风隐有耳闻。

而可笑的是,她的四姐却似是十分欣赏这位朱煜,

她之所以隐有耳闻,也是拜她四姐所赐。

可看看今天所安排的席位,每个男的身边都安排着一位美眷,除了亚姐是正儿八经的原配……其他的?朱煜身边的女子容貌娇美,身段婀娜,眼神勾人,说起话来更是十足的面面俱到,滴水不漏,显见是公关场合混熟了的人,和朱煜的互动也是处处体贴,跟他的时间明然不短。

阳一一久不闻m市豪门秘辛,也不知道在自己离开阳家的这一年里,她的四姐有没有如愿以偿。可即便真和朱煜走到了一起,眼下这么个状况,也足够让她那处处争强好胜的四姐意难平了。

吃完饭后,一席人又组了牌局。

男的这边,纪离、朱煜、陈市和郑厅摆了一桌,女眷那边也陪着亚姐凑了桌。

阳一一不太会,和那些女的也不认识,懒得搭理,就干脆坐纪离身后看他打。纪离手气极好,牌技更精,将牌算的清清楚楚,却十分收敛,有时自摸了都会将牌打出去。偶尔才胡一把,维持着不输不赢的状态。

反观朱煜,不知是刻意放的,还是真的手气背,输得一塌糊涂。

就这样打了几圈,外面走廊上却忽起喧哗,随后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模样衣着皆是普通的男人,先向里面微微弯腰,再走进来在朱煜耳边耳语了几句。

朱煜听了之后抬头,单凤眼含着一点嘲讽笑意看了眼纪离,再回过头去对那男人讲:“既然是个孕妇,你们死拦着就不怕出事?”

那男人点头,道了声“是”便出去了,随后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梨花带雨的,一进房间便直接奔向纪离,揽着他脖子就哭出来:“纪总……”

这声唤的阳一一不寒而栗,皱眉打量着这名女人……

有些眼熟……哦,她想起了,是她醉后重逢纪离的那个晚上,冲过来示威般挽住纪离的那个。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一边感慨着,阳一一的视线一边往她肚子上落:或许是有意的,她穿的并不算宽松,因而小腹的些微凸出十分明显。

这里面就是个将要出生的小孩?纪离的?

女人哭的凄凄切切,纪离却神色寡淡,甚至还将才起的牌码得整整齐齐了后,才用修长手指,按着那女人的手腕,将她拖离自己,漠然开口:“别哭,直接说话。”

女人怔然片刻,还没出声,阿谦又匆忙赶了进来,还带来了两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匆匆对纪离说了声:“纪总抱歉,是我的失误。” 随后他对身后两个壮汉稍作示意,那两人便上前一左一右将那女的从纪离身上剥了下来,跟着就往外拖。

“你来了就你解决。”纪离语气平静的就像这事真的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纪离,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不能这样对我……”女人发现纪离的冷漠,或许猜到了什么,声音怕的颤抖的如在空中飘,逐渐才变成惊恐又愤然的嘶吼,“孩子已经三个半月了……五月份那面之后没多久,我查出这个孩子,可却再也找不到你……你怎么可以不理我也不见我!?”

“啧啧,纪总这是打算要别人的命么?”朱煜执着一张牌,在指尖玩着,“三个半月,可都成形了。若是要做,就得引产了噢,搞不好这姑娘以后都不能生育了。”

而另一桌的亚姐也凉飕飕地发话了:“纪总,你这是想做什么?”

“对不起,亚姐,因为我的私事打扰你的雅兴,”纪离微微扬唇,谦和有礼地解释,“我知道亚姐一向正直仗义,一定会为她抱不平……可亚姐不如先问问她打算找我开什么条件,又是不是真的打算生这个孩子?”

亚姐走过来,皱眉看着那哭的不停抽动的女人,摇头叹了叹:“也不是什么好女人。”随后目光又带向依旧是一脸事不关己的阳一一,“都不知道自己跟了怎么样的男人么?要是真动了心,找不到他人,默默生下来一个人养大也就是了。这样眼巴巴找到,不是送上来让他欺辱的?为了钱,真是什么脸皮都不要了!”

阳一一深切明白这亚姐这是在连带着她……甚至是这房里所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一起骂。不过这样的骂声,重量太轻,还震撼不了她那颗无耻的心,于她来说,还不如研究下这场戏码的主角来的有吸引力。

怀孕的女人哭的愈发哀切,跪扑在地,抱着亚姐的腿说:“我就是不为钱,才日夜想着找到他!不然我真生下这个孩子,再送到他面前,他还能掐死它么,那时我所求不是更多!?我只想他因我怀孕再回到我身边,却没想到他真的这么无情无义,不容我说上半句就要人拖我走!”

“其实还是因为你明白,纪总根本就不会允许你有他的孩子吧!一个孩子能改变什么?纪总给过你这样的希望?”阿谦忍不住般冷冷插嘴,“与其被我们发现了之后,直接私下给你了结,不如先藏起来,再当着这么多人的

面来闹上一场,让人给你做主,倒真是不得不怀疑你的用心!而且,这孩子就真的是纪总的?你真敢生下来送去做DNA检测么!?”

“阿谦,住嘴。”纪离终于稍稍皱了眉,“还想错上加错?”

阳一一弯起唇角。

又是这样,等阿谦将他不方便说的话一股脑说了后,才凛然制止。她这位深不可测的金主哦,莫怪要请阿谦这样看着又贱又没心机的人。

阿谦的话让亚姐听得嗔目结舌,干脆转身重新坐回牌桌:“真是乱死了!算了,纪总的私事我管不了,只是既是私事就去别的地方解决,别扫了大家的牌兴!”

纪离颔首,起身,对牌桌上其余三人说了个“稍等”,随后就牵起阳一一的手,一同步出包间,而那两名保镖模样的大汉也将那痛哭流涕的女人搀扶了出来。

找了隔壁一间空房,纪离松开阳一一的手,示意有些茫然的她去开灯,自己则找了张椅子坐下,点上支烟,再对跟着进来的阿谦说,“别让她进来,你去和她谈条件就是。”

阿谦点头,出去,并将包间的门带上了。

阳一一另外找了张椅子坐下,原先对自己被一同带出来的茫然消退,只将手肘撑在椅背上,拄着下巴,望着纪离。

纪离默然无语地抽完一支烟,再将视线转向噙着恬淡微笑的阳一一,轻轻笑出来:“你不怕?”

“怕什么?我又不会像她那么笨……而且……”阳一一摇头,做着鬼脸继续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女的是朱煜给你介绍的吧?连笨法都差不离。”

纪离又宠纵地笑了笑,再点了一只烟,抬手招呼她坐近些。

阳一一如他所示,挪了挪椅子,再直接如上次在车上一样,侧身倒在了他腿上,注视着他远远拿在指尖的那点猩红火光,良久,有些突兀地问:“万一真的是你的孩子呢?”

纪离很沉地笑了声,停了停,才平平淡淡地道:“是不是都一样的。”

阳一一不再说话,只安静看着那只烟在他手中燃烧干净。而随着时间缓缓流逝,或许是心绪也渐渐沉淀,她背后浸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黏上雪纺里的真丝内衬,难受之余,竟觉心底生出无限荒凉。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了三小时,是因为真的这章很长……长……长……

好吧,我知道有人会骂纪先生……唔,替纪先生租个锅盖,小号的,替自己租个大的……

为周六、周日、周一的三连更做准备……你们,还有没有动力给我啊?挠墙

☆、14

这样空荡荡的荒芜,她也有些说不清自己是不是终于有些后怕……后怕于这孩子或许真的是纪离的,毕竟自己和他前后两次,他从没有要主动避孕的意思。

也许她的确是该小心些,不然这个女人的今日可能就会是她未来的下场。

而又或者,是干脆感慨于自己对此的漠视,那毕竟也算是条生命,却没引起她任何同情心或别的情绪,就像在看一场并不动人的戏。

可是,感慨又能改变什么呢?这样的情绪,只会给自己添些不必要的烦恼罢了。

从跟纪离那一刻起,她不就该明白他面上温柔多情,实际最冷情不过?

那只烟后,走廊上也再没有多的动静。

又待了会儿,纪离才复牵着一一回去,这桌的三个男人都在隔壁桌围观女人们打牌,见他们回来,陈市最先问了句:“解决好了?”

朱煜也斜斜瞥过来,接连摇头:“真是冷血绝情手段残忍哦,也不怕损阴德。”

“朱煜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让她生下来呢?”纪离轻笑,“生下来认你做个干爹也不错,毕竟它能来到世上该全感谢你,是吧?”

阳一一在心里“Bingo”了一声,果然是朱煜给安排的……而今天这一出看来也少不了他的功劳。

一开始,阳一一便猜测朱煜在跟纪离争生意,如若为此,有意在几位官员……尤其是颇厌恶此等事且最能说得上话的亚姐面前,毁坏纪离形象倒也解释的通。

但如果不是为了生意,这般处处刁难是……为了女人?

莫非朱煜情之所衷被纪离横刀夺爱?

这样想也不无可能……即使是原本爱慕朱煜的她四姐,若是遇到纪离,应该也会转而喜欢上他的。

毕竟,人比人气死人,原本朱煜放在人群中也算耀眼的佼佼者,可经纪离一比,就全失了光华。

不过她想的这是什么狗血的剧情?

在她脑补不息的时候,陈市已经充当和事老,招呼大家继续回到牌桌边打牌。牵着她的手一动,阳一一方回过神来,一凝神便正好对上纪离浸着淡淡笑意的视线,又是一愣,随即也若无其事抹开笑颜。

“不舒服?”纪离温声问她,停了停又说,“脸色不太好。”

阳一一摇头否认:“没有呀,只是有点困了。”困倒是真的,昨晚折腾的实在太晚了,今天

浑身也懒得厉害。

“稍微耐心等会儿,最多再几圈就走。”纪离先让她坐下,自己才绕到椅子边。

阳一一弯起眼角眉梢:“陪在你身边,哪有不耐心的?”

“果真是人长得漂亮,说的话也漂亮,”朱煜听见了又在对面放冷箭,一边理着自己手上的牌,一边用殊不正经的眼神打量着阳一一,“就是记得别放太多真心啊,美人。我们纪总可是最会伤人心的,有朝一日他喜新厌旧再不要你,身心俱损,才是真不划算。”

阳一一玩着自己的头发,对朱煜勾勾唇角,温温一笑,并不回击,她的坦然和淡定倒让朱煜觉得无趣。

郑厅此时笑呵呵地说:“小朱这是在煽风点火,可不对啊。我看纪总就真是个有艳福的,人家小姑娘自己愿意的,你这是嫉妒呢?”

“我是嫉妒啊,”朱煜打出一张牌来,“眼看着跟着的男人这样无情地对前任,也不知道害怕自己某天会遭受同样命运的傻女人,我是最喜欢不过的,可惜名花有主喏。这样吧,美女,要是有天纪离不要你了,来跟我,保证比他对你好十倍。”

阳一一先是瞥了眼始终浅浅笑着置若罔闻的纪离,再慢悠悠地说:“真是受宠若惊。”

“我也是,”纪离一扬唇角,纤长手指拾起朱煜打来的那张九条,“清一色龙七对的天叫牌,第二手就有人送上门来。”

朱煜看他摊牌,先是目瞪口呆,随后就火了:“纪离你有本事天叫这么好的牌,有本事自胡啊!”

“也好,你刚好打在龙上,我不胡你,只算杠了如何?”纪离并好四张九条,再去取了张牌,看到是张六条之后,表情疏淡地耸耸肩,“不好意思,朱总,清一色杠上花加番等同先前清龙七对,还需要多收你一个杠钱和自胡加分。”

朱煜整整傻了十秒,将牌一掀都快哭了:“纪离你……作弊!”

阳一一其实也有些傻眼,这么好的手气,是才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后,该有的样子么?

是老天无眼,还是老天也觉得朱煜更欠扁,更需天收。

最后这牌局的下半场,纪离可谓收获丰硕,而这收获里,百分之九十八都来源于朱煜。朱煜也是越战越不服输,越不服输越输的汹涌不息……直至他的跟班也面露不忍的,在输红眼睛的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他才不情不愿地勉强作罢收手。

因为有官员在场,不便直接现金,都是记账换的筹码。最后结下来,朱煜将现金付给了陈市和郑厅,则给纪离开了张支票。而当他交支票给纪离的时候,阳一一都能看出他牙齿咬得死紧,恨不得咬纪离一口。

输给最不想输的人,大概是会有这样的感觉。阳一一看着他那又愤怒又无计可施的表情,就想到了以前阳家那只阿拉斯加雪橇犬,被幼时调皮的阳拾叁欺负的没奈何时的炸毛样子。

纪离接过支票转手就给了一边正满脑子大狗的阳一一,还愉悦地说了句:“朱总一诺千金,说了会对你好,便特意输给你的。”

阳一一忍俊不禁地接过,也没看数额就叠了起来,心里在想纪离真是不忘往别人伤口上撒盐,面上却噙着笑轻巧地一起落井下石:“谢谢朱总打赏。”

朱煜眼中放出支支利箭,抿紧嘴唇深深地呼吸,片刻后猛然起身,转向陈市和郑厅,堆起笑脸送人去了。

阳一一和纪离跟着出去,也一同应酬了几句,待所有人走后,才上了阿辉所开的车。

车一启动,阳一一就轻轻笑出声来。

纪离也弯唇,“那么开心?”

阳一一向他靠过去,微微眯起杏眼说:“今晚真是见识了你另一面。”

“哦?”纪离的神情表明他很有兴趣听下文。

“嗯……原来我们纪总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呀。”阳一一细细地看进他那无尽深邃的眼眸,笑的如狐狸一样,狡猾又妩媚。

纪离笑了:“跟他……没必要一再忍让这么客气。”

阳一一本来也看出,纪离并不特别在意今晚的宴会,换句话说,晚上列席的人,他并不看入眼里。哪怕陈市和亚姐,他也不过是客套的尊敬,而不到需要敬畏和讨好的地步。由此,对朱煜更是不用客气的……但也许就是他这种不必客气介意,反而让朱煜愈发恼火,要知道辛苦谋划一场,原本预计重创敌手,却不过是皮毛之痒,全不在乎。

“朱煜结婚了没?”阳一一忽然开口问。

纪离将视线带向她,似笑非笑的:“怎么?真准备将他纳入考虑?”

“怎么会?”阳一一不想点明自己四姐的事,就转而说,“我在思索他的助理在他耳边说的让他刹车的那句话是什么?会不会是‘老板,夫人来电话说,您要是再打就把裤子脱了抵在这里再回去。’

阳一一模仿那助理说话时的为难表情简直惟妙惟肖,纪离失笑,抬手揉了揉她头发,染着笑意的磁性嗓音低低叹了声:“小家伙。”

她也笑,顺着就倒在了他怀里,心中却在明确又冷静地想着另一个问题:等会儿能不能使得纪离愿意用套,不然她明天就要去买紧急避孕药了。

可她此时的想法,没多久便被证实纯属多虑。

这天晚上,纪离并没有碰她。

一进房,纪离就先去开了另一小间的门,语气平和地对她道:“今晚你睡这边,冲完澡就直接睡觉,早些休息。”

阳一一旋身,手指勾住他领口,默了默,似是静静思考过,才莞尔一笑,欣然接受他的安排,踮起脚尖去亲吻他的侧脸:“谢谢体贴,你也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