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许…竟然会向周少瑾道歉!

那个天之娇子。目不余人的程许,九如巷程家的大公子,当朝内阁大臣程泾的独子,外家是桐乡袁氏的程许,居然会向周少瑾这个自幼丧母,寄居在程家四房的表小姐赔不是!

凭什么?

凭什么她周少瑾就这样的矜贵,别人就是脚底的泥?

老天爷不公平!

吴宝璋不服气。

她忍不呵呵地笑,道:“真没有想到,许从兄和我们的小婶婶这么的熟悉了解,七尺男儿,还要向小婶婶赔不是…”

周少瑾哭过了,心绪犹如被清澈的泉水冲洗过了似的,安宁平静下来。

她淡定从容地转过头来,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瞥了一眼跃跃欲试,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吴宝璋,对闵葭道:“许侄儿媳妇,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别总是人云亦云地听旁人胡说八道。你心里若是有事,不妨回去问问你婆婆。这样上跳下窜的,平白给人利用了也罢,不过是人心不古,不知道是非。怕就是怕惹出麻烦闹出笑话来,自己失了颜面不说,还让程家丢脸。今天是阿笙的好日子,你是做嫂嫂的,别弄得阿笙跟着没脸,快把这凶狠狠的表情收一收,跟着我进屋去陪着亲家太太、姑奶奶说几句话才是正经。”

说完,转身进了屋。

闵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偏偏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深深地看了吴宝璋一眼,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转身进了厅堂,就听见那周少瑾正笑着对郭老夫人身边服侍的吕嬷嬷道:“刚才出去迷了眼睛,您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疼得厉害!”

郭老夫人和彭太太一听立刻站了起来凑过去看,齐齐关切地道着:“怎么了?要不要紧?”

周少瑾摆头,道:“也不疼也不痒。”

彭太太忙命人掌了灯过来,亲自上前看了又看,还怕自己的眼睛不利索,叫了自己十五岁的女儿过来帮着周少瑾看了一通,见除了眼睛有些红肿之外,其他都好,这才松了口气,命人拿了冷帕子帮周少瑾敷了半天,这才放下心来。

闵葭看着,呆了半天。

像周少瑾这样,才算让婆婆喜欢的媳妇吧?

她没有动,白绫的帕子却被捏成了一团。

吴宝璋看着忍不住就无声地笑了起来。

想当初,长房的程池想方设法地把事情给压了下去,还不管不顾地娶了周少瑾为妻,以为这样这件事就能过去,她倒要看看。如今事情摊在了闵葭的面前,他们怎么把这场戏唱下去!

周少瑾回到家中,程池早已下衙,在垂花门前迎接她和郭老夫人。

“今天那边应该很热闹吧?”他亲自上前,一面扶着郭老夫人下轿,一面笑着道,“您累不累?要不要我帮您捶捶腿?”

郭老夫人很高兴。笑道:“要你捶什么腿?我身边有服侍的丫鬟婆子呢!你也忙了一天了。少瑾也累了,你们快回屋去歇了吧!明天你还要去衙门里当差呢!”

周少瑾和程池还是把郭老夫人送回了汀香院,服侍着郭老夫人歇下。这才起身告辞。

可一出了汀香院,周少瑾就抱住了程池的胳膊。

程池有些意外。

两人虽然成亲有些日子了,可像这样在外面、当着这么多丫鬟婆子的面主动地这样的腻在他的身边还是第一次。

他想了想,笑道:“去阿笙那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嗯!”周少瑾高兴地点着头。低声道:“今天我遇到了程许,他向我赔不是。还说,从前的事都是他的错…”

她把事情的经过跟程池说了一遍。

程池讶然,颇有些感慨地道:“嘉善,到底还是像程家的人多一些!”

周少瑾颔首。

程池就抱了抱她。道:“少瑾,你真大度,这样就原谅了他!”

周少瑾嘻嘻地笑。道:“那是因为他是你的侄儿啊!”

如果没有程池,她又怎么会如此快的就释怀了呢?

程池宠溺地笑。捏了捏她的面颊。

周少瑾笑着躲开,却因为舍不得放开程池又靠了过来。

程池低声地笑。

两人牵着手往正房去。

周少瑾就道:“那个吴宝璋真讨厌!这件事就算不是她给闵葭出的主意,也和闵葭沆瀣一气,不然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往外引。程许肯定是被闵葭引去的…也不知道闵葭是怎么想的,有什么话不去问程许反而相信吴宝璋。我今天把她给说了一顿…”

她说着之后的事。

程池不禁笑了起来,道:“做得好!以后谁要是再敢这样待你,就只管把他呵斥一顿。大不了我们一齐上阵好了!”

“这又不是打架!”周少瑾笑着,两人进了院子。

抬头地看见了怀山。

周少瑾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屋。

不一会,程池就回来了。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周少瑾不禁笑道:“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有了程辂的消息。”程池道,“他在个小客栈里落脚,穷困潦倒又生了病,那店家怕他死在客栈里,把他给赶了出来,他应该还没有走远,怀山亲自去找了。”

周少瑾听着心中一动,她欲言又止。

程池笑道:“莫非你有什么主意?”

周少瑾道:“若是找到了程辂,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让他再也不能出现在周少瑾的面前。

可当着周少瑾的面,他却不能这么说。

程池道:“想办法告诫他一顿,以后派人盯着他就是了。”

周少瑾就笑道:“那还不如恶人交给恶人磨去!”

程池就感兴趣地望着她。

周少瑾笑道:“程辂不是穷困潦倒了吗?他肯定不会甘心就这样落魄下去。与其找到了他的人教训他一顿,留着个祸害,我看还不如想办法把他引到吴宝璋那里去,以他的性子,肯定会求助吴宝璋的,以吴宝璋的性子,多半不会帮他。可程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让他们互相撕咬去删好了。也免得吴宝璋整天闲着无事地找我的麻烦。”

程池哈哈大笑。

亲昵地亲了亲她的面颊,道:“我的小姑娘长大了,知道动脑筋了。这个主意好。就这样做!”说着,高声喊了清风,让他去给怀山报信。

第五百零九章 破碎

这些日子吴宝璋的日子有些不好过。

虽然有程池介绍的几个大茶商,可人家能给一次面子,能给两次面子,总不能次次都给面子不做生意。过完年之后,进货的价格没有了优势,他们又是新开的铺子,客人多的时候没有想办法留住客人,等到价格没有了优惠,这生意就日渐的清淡下去。

程汶急的嘴角起了泡,偏偏汶大太太从金陵派了人过来,一是催着程诺和吴宝璋回去,二是说家里一大堆人要吃穿嚼用,去年过年田庄的收益都给程汶带到了京城,如今家里没有了余银,让他拿银子回去开销。

吴宝璋倒是想回去。

娘家再不好,也是认识的。她在京城里不过是个商贾之家的媳妇,走到哪里都要打着杏林胡同程家的名头,不像在金陵,轿子往街上一走,别人就知道她是谁,那些该得的尊重,羡慕的目光就纷至踏来,哪里还需要她费心说什么,而什么事都要她费心说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值得尊敬的了。

她嫁到程家来,也就这点好了。

如果连这点好都没有,那她还不如嫁个平常普通的读书人,好歹要比程诺这种读书做人都一无是处的银样蜡枪头好啊。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程辂不知道怎么就找到了她这里。

她原本不准备搭理他的,可当他可怜兮兮的提起两人之前的情份,提起那年她背着家里的人跑出去和他踏青时曾送给他一个荷包,他还趁机藏了她一块帕子的时候,她虽然觉得程辂危难时候能把他母亲都丢下,这些东西十之八九都不在程辂的手里了。可她想到程辂说这话里那闪烁的目光,还是没敢跟他翻脸,作出一副哭哭泣泣,非常同情他的样子,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他,说这是自己这些日子来京城后主持中馈攒下来的体己银子,让他先去找个地方落脚。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再来找她不迟。

程辂走了。

吴宝璋差点吐出来。

她当初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东西!

居然用女人的银子。吃软饭。

她得想办法回金陵才行。

父亲还在金陵任官。继母虽生了儿子,可父亲也想办法把她大哥安置在了巡检司,就算程辂有这个胆量回金陵。她既有办法把他的行踪告诉程家的人,也有办法收拾他。

吴宝璋在心里琢磨着,就把汶大太太骂了个狗血喷头。

难怪她和外面的那个斗了大半辈子,明明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形势对她那么有利她都没能赢——公公现在手里没钱,她却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公公拿钱回去,外面那个却乖巧贴心地派了体己的管事送了二千两银票过来。

公公接到那银票眼睛都红了,原本和程诺商量着让他们先回金陵去的,这下子立刻改变了主意。不仅要程诺继续在铺子里帮忙,还决定把铺子旁边的一家茶馆盘点下来,在茶楼里卖茶叶。想办法把两边都做起来。

吴宝璋就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发呆。

想汶大太太招她回去是不可能了,要不。借口汶大太太病了,她回去侍疾?

公公那里…不如暗示公公,她回去了,公公就可以把外面那个女人带到京城来了…公公肯定很高兴。

只是等到公公死时分家产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吃亏的。不过,以公公的个性,说不定到了死的时候早把家产败得差不多了,只有债务没有家业了。可万一公公把生意做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