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东门》抒写男子对意中的爱人忠贞不渝的感情,诗以城门云集的众多女子陪衬自己心中的爱人。”

敏敏一愣,“这关你嫁给王凝之什么关系?”

“这是王献之赠与郗道茂的诗句。”

“啥?谁?”敏敏惊讶,怎么就冒出这么一个人?

谢道韫自嘲般笑,“郗道茂与王献之青梅竹马,相识相知。而我竟然全无了解。”

敏敏不再说话,“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叔叔告之。”

“你怎么知道是真的?”敏敏有些激动,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谢道韫有些生气,“叔叔是不会骗我的。因为我叔叔是谢安。我们谢家笃信敬佩的第一人。”

她怔住了,谢安,他在谢道韫心中,在整个谢家…竟然如此。

“那么为什么是王凝之?小姐不是说他迂腐?”她还是不能接受她与小姐辛苦几年,换来是这样结果。

“我已经20了,大龄女子。”

“那非要王凝之吗?”

谢道韫讪讪一笑,“能配得上谢家的也就只有王家,而王凝之因为我一直未婚娶。”

她彻底无语了。因为谢道韫说得确实很现实,她也不得不去面对着现实。

不禁,她想起了她与谢安。

那是似乎没有未来的结果。她不禁苦笑,小妾她愿意吗?以她性格很难,同一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已经很困难,还要做小的?

窝囊…

谢道韫于永和353年,五月初一,出阁。

道韫出嫁

她忘不了那一日。永和353年,五月初一。锣声击鼓,漫天红罗挂在谢府,喜气洋洋。人们络绎不绝地穿梭谢府上下。只有清淤斋内,一片安静。

她看着谢母一梳又一梳,在谢道韫发间来回。谢道韫安静看着镜中的自己,看不出喜怒哀乐。

“韫儿,娘知道你是个乖巧地孩子,到那自是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吧。”

谢道韫点头,“娘,你放心。”

谢母“嗯”了一声,把谢道韫的发髻盘好,带上凤冠。

“娘先去打点一下,待会再来。”

“嗯。”

待谢母走后。谢道韫对敏敏说,“我选了翠竹当我的陪嫁丫鬟。敏敏,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丫鬟了。”

敏敏一愣,连忙问,“为什么不要敏敏一起跟去?难道是敏敏做的不够好吗?”

谢道韫轻笑,“就是你做的太好了,我才不忍心。”

她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静静地。

“我知道你倾心于叔叔。只是敏敏,我不以主子的身份,而是以朋友的建议告诫你。我叔叔你要不起。”

谢道韫再道,“我听我父亲说过,我叔叔从小文采卓越,不似凡人。不仅临危不乱,心如止水,而且还是个专情的人。”

敏敏一愣,心里顿时慌慌的。

“我叔叔热爱着一个女人,但是却不是你。我想我叔叔之所以热爱你,应该是那女子的原因。”

她的话,说得很明显,她也听得很彻底。她只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她就立在谢道韫的旁边,一句话也不想说。

谢道韫轻叹一口气,“以后的路,看你自己选择。我只是告诉你了,前面的路,布满荆棘。”

“谢谢小姐教诲。”她半抿着嘴,眼神似乎有些呆板。

谢道韫把飞燕珏塞到敏敏手里,“这是皇太后赠与谢家。听说还有一颗翡翠的。原本是一对,只是找不到了。我现把它赠与于你。”

她木讷睁大眼看着手上的白玉“飞燕珏”,连忙推回给谢道韫,“我收不得,这时夫人赠与小姐的。”

“你可知这飞燕珏有个故事?”

她摇头。

“原本这是块璞玉,廉价要死。可有位痴相公意外得到这块玉,便把他雕刻成双飞燕。送给他的妻子。说也奇怪,本是浑浊杂质很多的璞玉,自被刻了双飞燕,吸了这对恩爱夫妻的人气,渐渐一个白嫩如云,一个翠绿如荫。”

“我想这块玉不适合我,适合得如意郎君的人。”谢道韫笑道,把飞燕珏塞到敏敏手中,“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谢道韫用诚恳的话对敏敏说,眼神流露出的是由衷的祝福。

一心人?是谢安吗?敏敏自嘲起来,太遥远了…

谢母来后,便携谢道韫出了清淤斋,出了谢府。敏敏另一手搀扶上了轿子,进轿子前,谢道韫紧紧握着敏敏,用几乎怜惜的语气道,“不如怜取眼前人。”说罢,进了轿子,敲锣打鼓,轿子抬起,敏敏傻傻站在原地,一直注视着谢道韫的八抬轿子随着鼓号声,渐行渐远。

不如怜取眼前人…在她脑海重复着…

刘氏来到谢府的时候,是谢道韫出嫁后第二天,谢琰依旧对敏敏使眼色看。有时候敏敏真的想过结束算了,只是每次见到谢安,就放不下。不禁总是想起这个男人的好来。

在同一天,来了一个稀客,那便是谢道韫的父亲——谢奕。他风尘仆仆进了谢家,暴躁的拍起主厅的桌子,似乎很是生气。那天,敏敏只记得,谢奕一回家,就跟谢母吵了起来。似乎是因为谢道韫结婚而没跟他商量,甚至连通知都没有。这让敏敏很费解,于是好奇地问过谢安,不想谢安只是抚摸着敏敏头发,温润说,小孩子家,别多管闲事。

他还把她当小孩子吗?敏敏问过他,到底对她是怎么看的。谢安只道,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女子。

她只是无奈回个苦笑。

谢玄近来心情很不好。至少不再与敏敏抬杠了。敏敏问他怎么了,他总是笑着说没事,可是当听到屋里谢母与谢奕的争执时,他的笑容总是僵硬起来。

谢道韫的新婚第五日归。手挽着王凝之,一派少妇的样子回来。王凝之与谢奕见面聊唠。谢母则与谢道韫。

当时场面热闹,而谢奕与谢母看起来也比较和谐。

敏敏自谢道韫出嫁后没了主子,按照常理暂时是谢玄的丫鬟。所以那日敏敏站在谢玄身边。

“韫儿,在夫家还好?”谢母问道。谢道韫点头,“婆婆公公对我甚好,夫君待我也好。”

王凝之听后,脸上多出笑容。

谢家人都已脸满意的样子。刘氏笑道,“凝之,你可想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王凝之脸一红,笑道,“也只有婶婶了解,谢叔叔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的这句话似乎犯了禁忌一般,屋子里的人顿时没了声响。王凝之一脸茫然看着谢道韫,谢道韫也是一愣没回过神,却还是谢安第一个朗声笑道,“我有王羲之这个友,夫复何求?”

他的话刚说完,屋内又复生热闹起来。也只有敏敏一直沉默看着那尴尬笑的刘氏,皮笑肉不笑的谢琰,还有依旧面不改色的谢安。

她心里顿时,多了一种无名的委屈。

而在旁边的谢玄则不动声色猛灌起酒来。

那晚,谢道韫没有回去,住在娘家,只是不如以前,敏敏找谢道韫有些困难,于是只得找谢玄帮忙,作为现在谢玄的丫鬟,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进了书院,找谢玄。

可就是在书院,见到了谢道韫先行到书院。

“羯儿。”

“姐姐."谢玄放下手中的笔,立正了身子。

谢道韫轻微点头,看着他写的字,不禁笑道,“我还以为你又会写那首诗呢。”

谢玄一愣,随即带点失落道,“不会了。以后都不会。”

谢道韫见他这模样,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道,“姐姐这次找你是商量个事。”

“姐姐直说。”

“叔叔想要敏敏。”

谢玄一愣。

谢道韫笑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敏敏是姐姐的丫鬟,你看着办吧。”

谢道韫一副头疼的样子,“把敏敏给叔叔,会得罪婶婶,”说着还偷看着已经脸色发青的谢玄,“不给,怕又把叔叔得罪了。”

谢玄似乎隐忍很久的决定似的,“那么,姐姐就放敏敏自由吧。”

谢道韫紧抿双唇,道,“弟弟甚是聪明。记得有个陆锦年的说过如若我出阁了,便把敏敏放了,那时我答应了。所以我给叔叔的答案就是敏敏不再是谢家的,来去她的自由。”

谢玄点了点头,把头低得很低。

“其他,只看敏敏自己的选择。”

敏敏转身靠在墙上,突然无力地顺着墙滑了下去。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犹豫了,她对谢安的感情犹豫了…

过客散场

跌跌撞撞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谢安的房间,迟疑很久,还是敲了门。

开门的是刘氏。刘氏明显怔了一下。

敏敏咬牙道,“夫人。”

“安石不在,你到主厅看看吧。”刘氏闭着眼,一脸无奈。

敏敏摇头,把头低得更低,“我找的是夫人。”

刘氏愣住,道,“进来吧。”让出道。

“嗯。”敏敏走了进来,屋里有点昏暗,一张双人床,桌上摆放着点心。还有一些女红的东西。

“找我什么事?”刘氏有点警惕起来。

敏敏跪了下来,“夫人,奴婢对不起你。”

刘氏料不到她会如此,脸一撇,悲怆道,“不是你的错。”

敏敏咬着牙,“夫人恨他吗?”

刘氏坐了下来,盯着敏敏那双湿润带点罪恶的眼睛,不禁自嘲起来,“你来这里不会是想求我接受你吧。”

她笑着摇头,“夫人爱他吗?”

刘氏顿时无言,这个词汇,她从来没用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爱不爱,不懂。”

敏敏咬着牙,“他爱你姐姐对吧。”

刘氏眼神突然警觉起来,蹙眉道,“你听谁说的?”

她笑了,笑得有点讽刺自己,“做替身滋味还不如做小三。”说罢,又注视刘氏,“要是他纳了我,夫人怎么办?“

“那你叫他休了我吧。”

她不知道怎么出了那间房间,她只是感觉天旋地转。做小三的滋味,真不好受。

“敏敏。”谢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敏敏的房间,见她在发愣,唤了她一下。

她呆木地看着谢安,无言以对。

而他,也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呆呆地坐着。

“安石…”

“嗯?”

“你是想让我做你小妾吗?”

他怔住凝视着她,良久,他轻轻抚摸她的发丝,“不想。”

“那么你是想…”她猜不出他的想法。

他只是一味的轻笑,轻轻地对着她温润的笑。

而她也不再过问。只是在结束会话之前,念了一首诗,“

假如我来世上一遭

只为与你相聚一次

只为了亿万光年里的那一刹那

一刹那里所有的甜蜜与悲凄

那麽 就让一切该发生的

都在瞬间出现吧

我俯首感谢所有星球的相助

让我与你相遇

与你别离

完成了上天所作的一首诗

然後 再缓缓地老去 。”

他最后总结道,“你的抉择,我尊重。因为我已满足。”

她走的悄无声息。是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悄悄地离去。而她给谢安的抉择就是,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她不是逃跑,而是放弃。

她自马车上醒来,脑袋迷迷糊糊的,手里握着谢道韫给她的“飞燕珏”。她静静看着这个飞燕珏,想起谢道韫的一句话,“这只适合得如意郎君的人。”

而她的如意郎君?已经烟消云散了。她莞尔一笑。什么都过去了。她撩起帘子,问马夫,“师父,现在是到哪了?”

“姑娘,现在快到豫州了。”

她点头又钻进马车里。本来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想去余杭径山找她冒牌哥哥,可是一来离东山比较近,二来,她想见见世面。

她从谢府逃跑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骚动呢?她至少给谢安打了预防针,只是还没向其他人打个照面。哎…想到这里,敏敏不禁叹气起来。

坐在马车上,她撩起帘子向外看去,到了北方似乎天气变得干燥起来,还好才刚刚立夏,要是在夏至时刻,那她肯定受不了坐在马车上。

“姑娘,到豫州了。”

她出了马车,给马夫点钱,“真是谢谢你,这点钱你收下。”

“哎,姑娘,你钱给多了。”

“你拿着花吧。”敏敏笑后,朝着豫州大门走去。

其实她想去更北方,只是马夫说北方现在还很乱,所以她就只得去了中北地区。

豫州现处21世纪的河南,而敏敏又是北京人,所以风土人情有些了解。

她立于豫州城门外,深深吸口气,这里她谁也不认识,而别人谁也不认识她,她正好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

谢家,从此跟她绝缘了。摸摸口袋的几锭银子,嘿嘿,出门在外得带多点钱财。想起来,这些银子还都是她偷谢玄的。她耸肩,欠他一个人情喽。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豫州,这块广阔无垠的新天地,她的新生活。

又见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