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爱撸猫。

她感慨道:“猫是造物主的恩赐。”

傅承林席地而坐。他拍掉了沾在衣服上的几根猫毛,解开袖扣,双手搭放在膝头。姜锦年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态度闲散放松,好像当年的学生模样。她知道他闲来无事时,就爱坐在公园里看景,临近草木树荫,假山凉亭。倘若有影影绰绰的光线被树叶筛落,那光斑会洒在他身上,深浅不一,悠然寂静。

这段记忆是很美好的。

她轻叹口气,将猫咪抱进了怀里:“说到底,这还是你的猫。等我以后攒够了钱,自己买了房子,我会再弄一只属于我的猫。”

傅承林私以为,姜锦年不按套路出牌。他随口一说:“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我只是帮你养着它…先给它起个名字吧。”

姜锦年不再推辞,斟酌着回答:“就叫汇率吧。”

她征求了一下傅承林的意见:“好听吗?”

傅承林答非所问:“今天英国脱欧的结果出来了,51.3%的群众支持脱欧,汇率市场大跳水,你还记得我们在泳池边打过的赌么?”

姜锦年立刻扭过脑袋。

傅承林将她的脸拨了回来。他的指尖轻轻杵着她的下巴,近一分则轻浮,退一分又显疏离。他其实挺想亲近她,就像她搓揉抚摸那只猫一样,这种冲动的来源不可寻——如果人类清楚自己每一种感官的发作机制,那么生物学将迎来一大飞跃。

姜锦年大约能猜到他已经不是坐怀不乱柳下惠。两人的对视持续了一段时间,她首先败下阵来,怀中抱着猫,脑袋慢慢垂下去,掩饰着微红的脸。

她说:“没错,我承认,我赌输了。根据新闻报道,英格兰地区下暴雨,冲垮了伦敦的投票站,一些支持留欧的人懒得出门…如果重新举办一次投票活动,我跟你保证,结果绝不是现在这样。”

傅承林抓了一把猫尾巴,念道:“你说过,输了要跟我姓。”

他嗓音更低:“傅锦年同学。”

姜锦年言而无信,反应很凶:“不要这么叫我。”

傅承林就叫她:“年年?”

两个字一出,化作珍珠般接连滚落心头,又在脑海里敲撞出重复的回音。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随便叫别人的小名,可耻!姜锦年理当愤慨,但她眼眸里水色潋滟,回望他的目光飘忽不定。

他拉开旁边的柜子——那是一个嵌入式小冰箱。抽屉里放满了几种饮料,他给自己拿了一罐啤酒,又问姜锦年想要什么,她摇了摇头,坐在一旁看他喝酒。

他掀开易拉罐的银环,捏在指间,手指骨节弯了弯,他还没开口,似乎是欲言又止。

姜锦年只觉新奇…傅承林什么时候有了难言之隐?她要是坐到了他的位置,一定伺机而动、雷厉风行…她的幻想尚未开始,傅承林就问:“你现在还介意昨晚的事么?”

姜锦年轻抿嘴唇,笑意若有似无。

傅承林饮下一口酒,又说:“大学时代的事呢?那会儿你也没少遭罪。这些东西不摊开了讲,总是扎在心里的一根刺。”

他有椅子不坐,非要坐在地上。他支起一条腿,啤酒罐伫立于膝盖,右手在一旁虚扶着,他半是轻松半是紧绷地等待姜锦年回复。

姜锦年却道:“讲这些干嘛?没意思,你拒绝过我一次…”

她还没说完,傅承林就笑了:“那时候就算仙女下凡下到我面前,我也没兴趣。”

姜锦年两手握住猫爪,又问:“那后来呢?如果有仙女来了,你喜不喜欢?”

傅承林稍微捏了捏易拉罐。铝合金的包装向里凹陷,形成两三条曲折的纹路,模样凄惨。他被西装遮挡的手臂可能正在发力,显出青筋,总之他披了一层斯文败类的皮。

他肯定也是一个看中色相的男人,他绝对不是例外。

可他竟然说:“我送了仙女一只猫。”

姜锦年一时羞恼:“谁知道你给多少女人送过猫?”

她的语气里带了醋劲,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当然,她要是提前知道了,就不会用这句话作为应答。

傅承林放下啤酒罐,缓身站起来,走到了姜锦年面前。她坐在一把白色工学椅上,橘猫趴伏于她的大腿,或许是感觉到气氛紧张,那猫咪跳向了地面,弓背一溜烟钻进了沙发底下。

姜锦年以为,傅承林又要毫无征兆地吻她——那是绝对不行的。她就像一只有了应激反应的鸟,偏向猛禽类的小鸟,恶狠狠凶巴巴盯着他,可惜她的残暴眼神在他这里一点作用都不起。

他在距离她一尺的地方站定,向她提议:“你要是真介怀那些往事,你就别再想,我也不提。咱们俩还可以重新开始…我争取让你再一次对我感兴趣。”

天幕已黑,灯光流转在他的眼中,竟是清澈又温和。

姜锦年张了张嘴,想开口却说不出话。她脸上再度泛起红潮,这实在是很不争气的表现,她侧坐在那把椅子上,双手扶着椅背,下巴抵住了手腕,有意识地藏匿了半张脸。

然后,她笑得没心没肺:“我之前暗恋你,是柏拉图式的精神仰慕,我从来没想过要轻薄你,只是想近距离观察你。你懂吗?像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们追星。”

姜锦年的回答出乎傅承林意料之外。他正要与她接着谈,手机铃声就打断了他们的共处时光,他看见屏幕上写了“姜宏义”三个字,姜锦年就按下接听,出声道:“喂,你有什么事?”

她的弟弟对着听筒支支吾吾:“姐姐,我迷路了。”

*

姜宏义比姜锦年小八岁,前段时间高考结束,正在等成绩。

当年因为姜宏义的出生,父母闹了不少矛盾。姜锦年刚开始挺讨厌这个弟弟,他像是突然从天而降,打乱了他们的家庭生活——那孩子整晚啼哭,吵着父母喂奶换尿布,家中开销如流水,本不富裕的经济条件更是雪上加霜。

直到后来,姜宏义懂事了,姐弟之间的战火方才熄平。

他升入高三后,学业紧张,仍然每周给姜锦年打电话。父母不允许他接触智能手机,所以他还在用已经被时代淘汰的摩托罗拉——除了发短信和打电话,几乎没有别的功能。

他迷路之后,无法定位导航。

当天夜里,姜锦年在北滨河路的寺庙边上找到了他。

姜锦年自己打车过来,架不住傅承林跟在后面。他让司机找了个地方停车,然后下车绕到路边,瞧了眼姜宏义,又望向一旁的天宁寺。黑夜里八角形的寺庙宝塔尖顶如针,直入云霄,前门的装饰却显得古旧破落。

姜宏义先是没注意他,向远处喊了一声:“姐姐。”

他背着书包,身量偏高,但仍比傅承林矮了一截。他只能不太情愿地抬头看他,打招呼道:“你好。”

傅承林饶有兴味:“你认识我?”

姜宏义长相俊秀白净,鼻梁挺拔,眉眼细长,虽然不及他姐姐的五官精致,却有另一种不可言说的意蕴。但他耸着鼻子撇了个嘴,这使得他的表情略显怪异。

他选择实话实说:“我姐姐上大学,暑假回来,桌上贴了你的照片,五六张,旁边有…爱心贴纸围着。”他腼腆地低下头,自顾自思索:“爱心还是桃心来着?反正是腻腻歪歪的粉红色。”

傅承林唇边笑意加深:“你知道我的名字么?”

姜宏义还没回答,姜锦年一把将他拽开,斗鬼神一样横眉怒目地问他:“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不该待在家里吗?”

为什么呢?

说来话长。

姜宏义解释道,他们明天要出高考分数,今晚班级组织了一场谢师宴。以防第二天结果不好,有些同学无颜面见老师…他们的班主任知道姜锦年的职业,就拜托他问问姜锦年,现在股票值不值得入市,哪些股票适合散户,升值空间有多大,年利润回报能有多高?

班主任还说,他现金在手,全都放银行了,光吃利息太低。在北京买房吧,那点钱还是不够。算来算去,还不如搞搞散户投资。

姜宏义混沌迷糊着没答应,班主任略有几分生气,直说栽培了他两年,人都快离校了,也不晓得认老师。成绩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学会做人,将来到了社会上,没有谁能单打独斗,做个刺儿头到处硬闯。

姜锦年听完,道:“就为了这事?”

姜宏义抽了一下鼻涕。

姐姐站在他右边,踮脚摸了摸他的头,温声说:“下次你这样,直接把我们公司的基金甩到他脸上…”

傅承林立于他的左侧,接了一句:“证券行业频繁透露内.幕消息,差不多就违法了,你们这个班主任,心有点儿黑。”

第23章 月色

姜宏义听完傅承林的评价,帮着班主任说了几句场面话:“老师家里有两个孩子,老婆不上班了,生活负担重了。”

姜锦年嗤笑:“那也轮不到你来管。”

她拉着姜宏义往前走,一本正经地教育他:“男孩子要硬气一点。你总是为别人考虑,别人就会为你考虑吗…姐姐告诉你,社会上有些朋友呢,只盼着能从你身上扒一层皮,每次找你嘘寒问暖,不是借钱就是挖消息,你反过来找他们有事,他们理都不会理你…”

初夏夜晚,凉风吹得十分爽快。

月亮遥遥挂在天边,洒下一片柔和光晕。

姜锦年假借看月亮的机会,悄悄望了一眼身后。如她所愿那般,傅承林没有走,他迎上她目光,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姜宏义代替姐姐回答:“回家啊。”

傅承林给司机打了个电话。通话刚一结束,他就说:“在这里等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家。地铁站在前方五百米,走过去多麻烦。”

姜锦年不嫌麻烦。

可是她的弟弟脱开了掌控。

姜宏义一路跑向傅承林,书包在背后上下颠簸,额前碎发挡住了半只眼睛,整张脸的神色凝重坚定。虽然他有事要和傅承林说,但是真到了开口的份上,他又因为捋不直舌头而苦恼。

傅承林见他自投罗网,诡谲狡诈地向他伸手,非常顺利地拿到了姜宏义的书包。姜宏义还没反应过来,傅承林已经牢牢抓住他的书包,没有丝毫退还的意思…如同一位破产的股民紧紧护着最后一只上涨的股票。

他们只能一起站在路边等车。

傅承林清楚地知道,只要稳住了弟弟,就能勾上姐姐。只要弟弟跟他走,那姐姐也跑不掉。

他的思维很清晰,条理很通顺,可不知怎么,听起来有点儿禽兽。

这时,姜宏义突然开口和他说:“上次家长会,我爸妈临时有事,我姐去了。我一个关系挺好的哥们瞅着我姐,就对她有意思了,还管我叫小舅子…”

傅承林往歪里指点道:“这种心怀不轨的哥们,给他一拳人就老实了。”

他抬起姜宏义的胳膊,轻捏了这个男孩子的臂膀,松垮柔弱,线条瘦削,显然缺乏锻炼。他就换了一种说辞:“我像你们这般大的时候,的确也喜欢胡思乱想。”

姜宏义甩了甩手,拐弯抹角地问:“你让我教训别人干嘛,心里不痛快?你和我姐是那种关系么?”

借着一片树荫掩护,傅承林似笑非笑地讲出四个字:“我倒是想…”

想做什么?

他没说。

小孩子面前,他有些避讳。

近旁立着一棵树干笔直的白玉兰,花朵盛放,幽香袭人。然而姜宏义从小就对花粉过敏。他被呛得打了一个剧烈的喷嚏,含糊不清地说:“我必须强调一点,你再不抓紧,我姐就跟人跑了。我妈害怕她一心扑在事业上,没有家庭,晚景凄凉,最近都在给她张罗对象,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全派上用场。我同学和她差八岁,还能动心思,何况跟她一样老的男人呢?”

傅承林忽略了“老男人”的敏感话题。他确实不能与一个没出过校门的男孩子争论青春。

他警觉地问:“你们家已经定了对象?”

姜宏义原本想提一句“纪周行差点儿就定成了”,但是“纪周行”这三个字在他们家是绝对禁忌。自从纪周行和姜锦年分手,婚事告吹,他父母在亲戚面前总是抬不起头。这两天,他父母还在商量,女婿跑了,春节干脆不回老家过了。

姜宏义清了清嗓子,诚实道:“还没。不过我父母老催,我姐肯定会烦,她脾气可差劲…”话说一半,他意识到不能在傅承林面前说姜锦年任何不好,连忙改口道:“她脾气可差不多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了。她直爽、聪明、可爱…”

正当姜宏义绞尽脑汁吹捧姐姐,为她的终身大事贡献一份力量时,傅承林的轿车和司机都来了。

他拉开车门,先把姜宏义塞进去,心中便觉得踏实、稳妥。然后,他才朝姜锦年招手,他看着姜锦年情非所愿走过来,像是被他用一尾饵料钓上来的美人鱼。

他富有先见之明,把姜宏义扔在了副驾驶座位。

姜宏义尴尬地和司机打招呼:“叔叔好。”

司机微笑点头:“你好你好。”又问:“你认识姜小姐?”

姜宏义患有轻度的陌生人交流障碍。

傅承林在他眼中算不上陌生人。因为傅承林的照片曾经一度悬挂于姜锦年的书桌边,姜宏义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早就熟知了那副长相。

而这位司机,却是实实在在的生分。

姜宏义扭头看向姐姐,恳切的眼神透露了讯息——自己想和她坐一排。

姜锦年与他心有灵犀,很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能不能让我弟弟…”

傅承林打断道:“你们家住在哪儿?哎,等一下,我们还没吃晚饭。”他搭扶着座椅,侧身靠近姜锦年:“想吃点儿什么?你弟弟不用管了,他吃过了。”

姜宏义坐在前排叹气,隐隐觉得傅承林过河拆桥…都说姐夫和小舅子天生不合,他可以为了姐姐稍作牺牲。他如坐针毡地毗邻一位陌生人,双脚并拢,簌簌不停抖动着,听见后排的姐姐开口问:“你饿不饿?我家里应该有饺子,比学校食堂的好吃。”

傅承林当年上大学,莫名喜爱食堂的水饺。

姜锦年偶尔给他送过饭。他在图书馆忙昏头的时候,她拿着食堂供应的一次性饭盒,跑到楼梯道里等他,他一出现,她就把塑料袋递给他,扭头走远,丝毫不索求回报。

姜锦年其实不太欣赏这段经历。

她轻咳一声,微侧左腿,绷直脚尖。

今天她穿了一双绑着黑色蝴蝶结的高跟鞋,缎带松开了一截。傅承林不言不语地弯腰,帮她把那个蝴蝶结重新系上,他没说一个字,但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脚踝。

她咬着嘴唇不肯服软,不愿看他究竟在做什么。

心跳快如擂鼓,她无能为力无计可施,索性一扭头凝望着映在车窗上的属于她的倒影。随后,视线延展到更远处,漆黑如墨的夜幕令她放松。

她盘算着明日基金指数,又在挂念弟弟的高考成绩——他考得好当然好,万一分数偏低,那填志愿、选学校、找导师一系列的问题,都等着他自己解决了。

她脱口而出一句:“姜宏义,你想好要学什么专业了吗?”

姜宏义的语气怏怏不乐:“金融。”

傅承林不动声色地收买他:“很多人都在学金融。为什么?因为前景可观。你选了这条路,我们能一起做点儿实事…”

他还没说完,姜宏义已经接话:“我第一志愿是金融没错,怕就怕脑子里冒出来别的一茬想法。”

傅承林盯着他的姐姐,回答道:“你可以试试互联网、硬件、贸易、建筑、医药、化学…这些行业里,我都有熟悉的朋友。”

轿车即将抵达目的地,车速减缓,高楼大厦从视野中消失,剩下一片红砖白瓦的小区——这里是姜锦年父母的住所。他们家曾经住在更简陋的老街巷里,无房产证明,仅仅是租客。

后来,姜锦年上班挣了些钱,拼命往家中塞,父母的条件好上不少,租住的场所换了个档次,兴许是奔着小康去了。但她无法否认,她的家产比起傅承林依然差得遥远。

傅承林跟着他们姐弟进了家门。

弟弟信誓旦旦地保证,父母都不在家,父母都去舅舅家打牌了,不到十一点不会回来。然而正门一开,父母二人并肩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看得津津有味。

母亲瞧见姜锦年,欣然道:“年年回来了,今天不忙了?咋不跟家里说一声。”

姜锦年推搡着弟弟打头阵。不过傅承林那么明显的一个人,她想藏也藏不住,他光明正大站在他们家客厅里,单手拎着姜宏义的黑色书包,成功做出一副与姜宏义玩得很好的假象。

父母正要开口,姜锦年赶忙道:“这是我…是我同学。”

哎…

好苍白的解释啊。

她忽然懊恼又后悔。

她不该年少无知,在墙上贴他的照片。

既然姜宏义能认出他,那么她的爸爸妈妈肯定也能。如果傅承林长了一张让人遗忘的大众脸也罢,要怪就怪他不是大众脸,姜锦年的父母果然一眼识破他的身份,端茶倒酒洗水果一连忙着招待他。

他再三感谢地收下,时不时瞥一眼姜锦年,她明白他的意思,只能说:“你等着,你坐好,我给你煮一碗饺子。”

姜锦年前脚刚走,傅承林后脚跟去。姜宏义见状,也要凑热闹钻厨房——他晚饭根本没吃饱,他也想再补几只饺子,可他刚往那个方向踏出一步,他妈就一把揪住他,念叨:“别打扰你姐姐了,你还没看出来吗?”

姜宏义朝厨房做了个鬼脸。

*

厨房面积狭小,仅容两人并排。

姜锦年从冰箱里找到了饺子,打开燃气灶,架锅烧水。傅承林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后面,她有些不耐烦,却听傅承林问了一句:“你在这里长大么?”

姜锦年摇头:“不是,在环境更差的地方,你想象不到的那种地方。”

随后,她就一言不发。

傅承林转移话题,与她聊了一会儿证券行情、汇率波动、大盘走势,聊到饺子煮好,挨个儿翻起了白肚皮。她用漏勺把它们捞出来,盛在一个干净的瓷碗中,她还把厨房窗户打开,让冷风一股脑灌进来,饺子能凉得更快一些。

她抬头望见了天空:“今晚月色真美啊。”

傅承林低头在她耳边呼吸,他可能已经挨近了她的头发。他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不是,”姜锦年应道,“只是一句单纯的感叹。”

众所周知,“我爱你”这三个字,被日本作家夏目漱石含蓄地翻译成“今晚月色真美”。

可惜姜锦年说,她只是在感叹。

傅承林站回原位,没有失落也没有叹息,他拿起一瓶山西老陈醋,翻过瓶口倒进碗里。怎么能倒这么多醋?姜锦年以为他饿急眼了,她赶紧拿了一双筷子,他顺势低头,她也没想太多,夹起一只饺子喂给他。

可他真的好麻烦。他吃了一个又说:“烫。”

姜锦年信以为真:“很烫吗?”

他眸色深邃,眼神不似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