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你二姑真没死?她还活着?”李乐香激动得全身颤抖难以自抑,她丈夫赶紧抚摸她的胸口,助她呼吸。

“大姑,当年她离开夫家时是活着的。”

“等,我们等,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再多等一天,只要一天没看到她的尸体,我就不信她死了,她一贯聪明,小主意特别多,她一定在哪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活着,也许她离开京城了,消息传到外地需要时间,她今日不出现,日后也一定会出现的,对不对?对不对?”

“对,大姑,我也是这个意思,她一定在什么地方,我们只要有耐心,她就一定会来的。大姑,你冷静些,喝口茶,咱们慢慢等。姑丈,表哥,你们也都坐吧。”

五人重新坐下,捧了茶碗补充刚刚损失的水分,但李乐香放下茶碗又迫不及待地问李文芳他们这些年在滨州府的生活情况。

李文芳发挥出她编故事的水准,将在滨州府的生活经验再加上一些艺术加工,当作是自己真实的生活经历,听得李乐香一家唏嘘不已,尤其是讲到海盗上岸杀人放火自己的老父亲就那么去了的时候,李乐香哀恸失声,几近晕倒,猛掐她人中才唤回她的神智。

清醒过来的李乐香把头埋在丈夫胸前,泪如雨下,姑丈常安的前襟眼看着湿了一大块。

第一卷 滨州剿匪 第118章 二姑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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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二姑现身

李文芳自己也不好受,掉了几颗眼泪,她擦了擦脸,起身到外面请丫头给续了茶水,正劝李乐香再喝点水时,又听外面有急促过来的脚步声,同样的,还有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说话声。

李乐香一个激灵抬起头来,顾不上擦掉脸上的泪痕,嘴里茫然地念叨着“嫣然”,边往门口走去。

府丞又带进来一家三口,父子俩左右搀扶着一个哭到眼肿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头发白得比李乐香还厉害,但身上的穿戴又要比李乐香一家好很多,最少也是个小康人家。

李文芳意识到了什么,心跳加剧,缓缓起身,常安姑丈与两个儿子追上李乐香扶着她,向门口的那三人走去。

府丞果然又做了一番介绍,“李姑娘,这是你二姑李嫣然,姑丈严书亚。你们慢聊,一会儿会有师爷过来,请你们签几个名字,然后你们就可以走了。”

府丞前脚走,后面李家姐妹就抱在了一起跌坐在地上大声痛哭,“嫣然,我的妹儿,真的是你这么多年你哪去了我哪都找不见你”

“姐,对不起,对不起,姐,我没脸见你,他们家那样害我,我不能连累你,原谅我,原谅我,姐”

几十年未见的姐妹俩都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她们的家属一样哽咽,李文芳的手帕上也多了几个湿印。

“大姑,二姑,地上凉,都起来吧,咱们坐下说话。”李文芳收起手帕,上前挽起李乐香的胳臂,男人们都上来伸把手,把两姐妹扶到椅子上坐下。

李嫣然见到李文芳的反应跟她姐姐一样,拉着李文芳就不撒手,抱着又是一通哭,幸好丫头们进来上茶,才让她暂时止了哭声,又问了好些话,也与李乐香一样,就是问这些年他们过得好不好,但当得知老父亲的死因,却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会儿完事了,我们坐东,到外面好好吃一顿去。”好不容易大家情绪稳定下来,喝了茶水,歇了一会儿,李嫣然又接着如此道。

“那怎么行?哪有让你请客的道理,怎么着也得是我们先来。”

“姐,别跟我抢,小小出趟府不容易,咱们今天高兴,不争来争去,我今日请了,大不了下回你再请个更好的。”

“那是一定的,就是不知道小小几时又能出府来。”李乐香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转向了李文芳,“在梁大人府上当差,总有那么多身不由己,好吧,今日就让你拣个便宜,咱们两家有的是机会见面,小小哪天要是方便出来,提前给家里送个信,啊?”

“大姑,您放心,过年这几天我出府很方便的,是大人特意批准的。”

“哎哟,那是好,那一定要来家里坐坐,我把你表姐们都叫回来,见见你。还有你祖父以前的朋友,自从告示贴出来之后,家里的门槛这几天都给磨掉一层,多少人上家来打听,你要来家,一定要见见他们。”

“我会的,大姑,梁大人还要倚仗他们的本事呢。”

“啊,是了,是该整治一番了,他们把持着最好的人财物,却就是不出成果,你姑丈家老人早就说了,迟早是要弄一弄的。”

“哼,要真的为爹爹翻案,最好的证据就是照着他留下的构想做出新东西来,叫世人都看看,李仲从来无愧他金牌工匠的名声”

“二姑,您放心,翻案后,爷爷以前留下的文字就可以重新拿出来,再加上那些工匠,爷爷的构想重现世间是指日可待的。”

“那样就最好了,不然就可惜了。对了,你爷爷留下的文字还能找到多少?”

“二姑,您还记得韩山吗?他现在是兵部书库的书吏长,爷爷留在兵部的文字他都小心地封存了起来,每年混在别的库档中晒两次太阳,梁大人说,那些纸张到现在都完好无损。”

“韩山叔?他还在兵部?我们两家都好久没来往了,他还记得你爷爷?”李氏姐妹又惊又喜。

“听梁大人说,韩山也快到年纪了,要是再晚两年他走了,要想翻案就更难了。”

“对了,说来说去,梁大人是怎么想到要翻案的呢?”大姑丈常安提了个众人一直都没提的问题。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爷爷留下了一本手札,那是他这辈子的心血总结,但是被大火烧坏了一部分,我把它交给梁大人,梁大人又交给韩山誊抄一份,韩山当时就认出了爷爷的笔迹,找出了爷爷以前写的一部分文字,告诉梁大人这段冤案,梁大人于是决定翻案,为此,连他父亲梁老太爷都急匆匆地从老家赶回京城了。”

“哼,老父亲定的冤案,儿子来解,这算什么,故意让人感恩戴德吗?”李嫣然想起往事就气炸了。

“妹,别激动,冷静些,这里是衙门,有话咱们回家说。”李乐香怕妹妹口无遮拦,急得赶紧打断。

“二姑,您有怨气我知道,但当年的事牵涉到了国家层面的政治斗争,当时两国互相驱逐使者和普通民众,已到了开战边缘,奸细战打得异常惨烈,稍有风吹草动就一片风声鹤唳,朝堂上谁看谁都像敌国埋伏在身边的探子,互相都不信任。那些恶人就利用了这点,说爷爷私下买的那点矿石是从敌国来的,他正在研究的一种新钢是为敌人做的,他们捅给了御史,御史以避嫌为理由,没跟兵部打声招呼就直接在早朝上捅了出去,皇帝那时又正是年轻气盛继位没几年,要不是时任的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全力保他,一家子早就满门抄斩了,哪还有今日的翻案。叛国案从开始到结束就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对外宣布的是李仲积劳成疾因病逝世,要真是货真价实的叛国案,为什么不公布于众让世人都知道,这不正是打击敌国士气调动百姓同仇敌忾作战前动员的最好时机么?”

李文芳的话讲得在座所有人都哑口无言,李嫣然低着头光哭不说话,她刚才只是发泄一下积攒了几十年的怨气,觉得自己父亲冤,自己这辈子更冤。

“好了,别哭了,小小说得对,这案子从一开始就疑点重重,毕竟是人为陷害的,自然漏洞百出,可又没有时间详查只能匆匆结案。秘而不宣就是为了日后好翻案,不然要真是公告天下,你们姐妹两家不说,岳父的支持者们在京城也过不下去的,那些工匠是未来的希望,为了他们,也得把案子压住。”二姑丈严书亚轻抚着妻子的肩背柔声安慰道,他身上有着读书人的那种柔和气质。

“还是小小懂事,我们几个老的真是白活这一世。”大姑李乐香拉着李文芳的手内心很矛盾,不知是该怨还是该喜。

“二位姑姑,我只是个后生,当年的事对我只是个故事,我能想象当你们知道自己的父亲犯有叛国罪全家被驱逐出京后的心情,事情已经过去,我们就不要再提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足矣,日后到了下面见到他老人家,跟他说一声我们过得不错相信他也会觉得很安慰的。”李文芳唯心了一把,但挺见效,李嫣然的情绪眼看着就好转起来,李乐香的脸上重新有了一丝笑意。

男人们这会儿终于放松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端起茶碗安稳地喝口茶。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房门三度打开,一个师爷和一个端着托盘的书吏走进来,托盘上是几份折得好好的文件,另外还有文房四宝。

“请李仲的亲属过来,都是些例行公事,签上名字就可以了。”书吏把托盘放在桌上,将文件一件件展开,将舔好了墨的毛笔递到第一个人手上。

李乐香作为长女第一个签字,她草草扫了一眼文件上的内容,然后在指定的地方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接着又签第二份。李嫣然和李文芳如流水线上的工人一般,挨个在文件上签名。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你们可以回去了,近几日宫里会放出皇榜公告天下,要是有熟悉的老工匠还请推荐一下,让人到兵部衙门报到。”师爷留下交待的话,带着签好字的文件走了。

“这就算完事了?一场冤案,就这么签几个名字就结束了?”李嫣然觉得好像在做梦,支撑了自己将近三十年的噩梦突然就这么结束了,让她有总不太真实的感觉。

“二姑,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走吧,这都快中午了,您不是说中午请吃饭的么,我来京城这么久,还没进过京城的馆子呢。”李文芳挽上李嫣然的胳膊,额头蹭着她的肩头,轻轻地撒娇。

李文芳的亲昵逗笑了李嫣然,将刚刚还堆积在胸口的悲愤情绪抛到一边,亲热怜惜地牵起李文芳的手,又招呼上姐姐,身后跟着各自的男人们,一起出了衙门乘车往街上去。

第一卷 滨州剿匪 第119章 闲话往事

第119章 闲话往事

李家姐妹俩的服饰很不一样,李嫣然的家境显然要好于姐姐李乐香,带大家去的自然是熟识的酒楼,那掌柜一见二姑丈严书亚进来,先是问了好,马上又唤店伙计将他们带去楼上雅间,送上满桌的招牌酒菜。

饭桌上只有自家亲戚,李嫣然终于讲述了她被前夫家休出家门后的生活以及遇到现任丈夫的经过。

现在可以在家人的环绕下心平气和地讲故事,可在当时,必然是没得这么轻描淡写的。李嫣然被夫家扫地出门时只拿走了自己的嫁妆,托了她父亲的福,金牌工匠的女儿出嫁不会太寒酸,所以那时她还有些钱在远离姐姐和夫家生活的地方,赁下一间小屋,然后开始尝试着做些小生意,从挽着篮子在街上贩卖针线开始,直到渐渐攒下一些积蓄赁了一间小店铺开起胭脂店来,而隔壁就是严书亚经营的书局。

那时的严书亚在几个月前成了一名鳏夫,前妻病逝留下两个年幼的女儿,他舍不得把女儿留在家里交由乳母照看,就天天把女儿们带去书局,但女儿们总是哭着要娘亲,多少有些影响店里的生意,而这个父亲又不是那么会照顾孩子,一次让李嫣然看到勾起了她的母性,顺手指点了一下,之后严书亚就屡屡在店里生意忙的时候把女儿们暂时托付给李嫣然。

李嫣然一开始出于邻居情意才搭把手帮个忙,可时间一长,一来二去他们两个大人就互相熟悉了,再然后一切就顺理成章了。两人办了个简单的婚礼,次年李嫣然为他们老严家生下一个儿子,到如今,这个表哥也已经娶妻生子,正跟着父亲学做生意好继承家业。

“我当时只能说我是个新寡妇,丈夫重病不能生育,丈夫死后被婆家赶出家门,家里父母又都不在了,只好自己讨生活。那时的我哪敢说我是李仲的女儿,虽然街上的确没人知道爹爹的那个案子,可我真是怕,消息不长腿却飞得比风快,万一哪天让谁听到了什么流言岂不给自己找麻烦,我只好把一切都瞒下来,只跟我男人说我爹是个铁匠,别的再不敢多说。”

李嫣然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二姑丈掏出自己的手绢换下妻子哭湿的那块,又把茶碗放到她面前。

“我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没想到几天前街上突然出现官府告示,李仲叛国案翻案成功,官府急寻李仲亲属。我当时就懵了,好半天回不来神,要不是我媳妇叫我,我还坐在地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爬起来回房后就哭昏过去,我忍了这么多年,终于解脱了。”

“二姑,我们遭受的苦难都过去了,现在该轮到害我们的那些人得到报应了,我想他们这几天必定是惶恐不安,他们以为熬到老人都不在世了这事就彻底被埋葬在历史中了?他们太天真了。金牌工匠李仲,他已经成为历史的精彩瞬间,就算现在被人遗忘,以后也会重新被人挖出来受人景仰,而那些人才是历史的粪坑里臭不可闻的臭虫。”李文芳拿着一支筷子轻轻地敲打着酒杯,心底涌起报复的快感。

“对,他们都要付出代价,不能轻饶了他们。”大姑李乐香咬牙切齿道。

“他们必然会想到这层,我们不知道当年有多少人参与其中,但肯定有证人说了些似是而非却又害人不浅的证词,不论他们是故意还是无意,现在这案子翻了,就该他们为当年的行为付出代价了,就算朝廷看在他们年纪大的份上从轻发落,我们这些人也不会善罢甘休,因为他们的存在,我们受了多大的委屈,就算是为了自己,也要弄他们一弄。”大姑丈常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两个儿子一个安慰母亲一个安慰父亲。

“他们这几天一定天天做噩梦。”李嫣然的眼里也闪烁着恶意的光芒,仿佛眼前就正站着害她们一家的凶手,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踩上两脚。

“对了,大姑二姑,那些人现在肯定坐卧不安,会想方设法地打听消息,他们要是不找上你们便罢,要是找上门来了,你们就说你们也不知道害人的元凶是谁,朝廷还在查,现在只是证实确是冤案而已,别的都别说,让他们也尝尝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的滋味。”

“行,这事交我们来办,二妹和小小不用出头,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你们的下落,还不得找上门去,小小在尚书府倒还好,二妹好不容易过几年太平日子,犯不着又跟他们红脸,尤其是你那恶心的前夫,这些年他们几兄弟一直吃他们老父亲的老本,屁本事没有还到处看不起别人。”

“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不然当年也不会那样设计我,逼得我不得不嫁进他们家,看到没好处了又把我一踢了之,我巴不得他们都下地狱才消我心头之恨。”

“对了,说件往事,二姑别难过,您给前夫家还留下了一个儿子,大姑能打听一下这个孩子现在什么情况吗?千万别让他们利用这个儿子作为契机又缠上二姑,看得出二姑丈一家都是老实人,惹不起那样的流氓。”

“别担心,那样的家庭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来,妹呀,就当从来没生过那个孩子吧,都隔了这么多年了,他们要真领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到你跟前说是你的大儿子,你敢信吗?”

想起自己那个没有缘分的大儿子,李嫣然的眼泪又下来了,她知道大姐和侄女说的是对的,现在的平静生活来之不易,不能让过去的噩梦再找上门纠缠不休,她要保护身边的亲生孩子,不能让他受丝毫委屈。

“姐,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这几天我把什么都跟你妹夫摊开来说了,我们也有商量过,要是他们找上门来请求原谅怎么办,我是坚决不会原谅他们的,就算他们领个人来说是我生的儿子,时隔这么多年又要怎么证明的确是我的孩子?可千万别说长得像我,世上相像的陌生人多了去了,也别说什么滴血认亲,人血和猪血都能混。他们要是真这么干,我一定拿大扫帚打出去。”

“二姑已有准备就最好了,我的意见是这对外应酬的事就全权交由大姑和大姑丈负责,可以把我拎出来当挡箭牌,反正我在尚书府,又是孙辈,跟他们没有直接关系,他们想找我也没那立场,他们只能出入兵部衙门,尚书府他们这辈子都没那资格踏进门来。”

“小小说的对,就这么办,就让外人以为爹爹的近亲属就只有我和小小两人了。”

“我们不露面的话,过年的时候,大姨一家和表妹要怎么来我们家玩呢?”李嫣然的儿子插了句嘴。

“表哥,这好办,让大姑先来尚书府接我,我们再一起去二姑家,绝不会有人想到我们还要去见什么人。等这案子真正的全部结束了,再把二姑还在世的消息传出去,现在嘛,没必要跟他们正面接触,他们不要脸,我们还要呢。”

“行,那就这样定了,我们一家暂时不露头,一切由大姐和小小在前面挡着,等事情彻底了结了,咱们请个戏班子敲锣打鼓地唱上三天,热热闹闹地庆祝一下。”李嫣然与丈夫儿子对视一眼,同意了李文芳的建议。

“好了好了,正事谈完了,来来,吃点东西,菜都凉了。”大姑丈常安招呼道。

“小小不愧是在梁大人身边的,比我家女儿懂事多了,她们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光喜爱漂亮东西去了。”二姑丈严书亚给李文芳夹了块红烧肉,李文芳双手捧碗接下。

“谢谢二姑丈。”

“年轻女孩子嘛,谁不喜欢呢,看小小穿戴的,这就是一等丫头的体面吧。”大姑李乐香擒着酒杯笑道。

李文芳一身整整齐齐,穿的是自备的衣裳,上好的绸缎料子外罩一个绒面的褙子,戴的首饰都是从清泉府带回来的碎宝石首饰,衣襟上还挂着一副银三事,那副派头不说都不会有人想到这是一品大员家里的一等丫头。

“是呀,今天是喜事嘛,不能丢了老李家的面子。让那些人都知道,爷爷不在了,但后代依然过得很好。”

“小小说的对,不能让别人低看了我们,就是该打扮,要好好地打扮。”李嫣然点头道。

“小小,你是怎么进的尚书府?要几年才能出来?”大姑丈常安问道。

“三年。当时实在是为生计所迫,梁大人愿意带我走,我就没拒绝,不然我要是还留在滨州府,还不知道会变什么样呢。”

“哦,才三年,不长,小小年纪还小,在梁大人身边多学些东西总比跟着我们强,再说了梁大人可以算是小小的救命恩人,冲这个也要好好伺候才是。三年后等你出来我们再做打算也不迟。”常安的话得到了在座所有人的同意,李文芳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之前准备好的说辞不用拿出来了。

大表哥拿起酒壶给大家斟满酒,几杯酒下肚后,饭桌上的气氛转向了轻松,聊起家长里短市井八卦。

第一卷 滨州剿匪 第120章 生活照旧

第120章 生活照旧

午饭后,稍坐了一会儿,约定了过年见面的日子,午饭散场。来到街上,三家人走的方向各不一样,二姑一家最近,就在这酒楼不远处的东三环的某条街上,大姑一家住南三环,李文芳要去西二环,谁送谁都不好送,只好各坐各的车,过几天再见。

李文芳先送了两家长辈,然后她乘出租马车奔了东北二环的使馆区,第一次离开兵部尚书府的地盘,自然是要看看不同于那边的街景的。

早知道京城外国人多,可从来都只是在车上匆匆一瞥,她知道外国人经常的活动地带在东北二环,因为那里有个使馆区,是各国公使居住生活工作的地方,同时也方便他们出入皇城。外国平民就在使馆区周边买地盖房,时间一长就形成了不少洋人街,店铺里卖的都是原汁原味的异国商品,吸引很多本城人去那里淘宝,李文芳对那里心动已久,就是没空去,今天正好有机会。

车夫把李文芳送到了使馆区的一条中心商业街,李文芳站在街中心的十字路口,看着四周的建筑,以为自己来到了异国他乡,建筑物明显是异域风格,跟京城本地人的建筑样式完全两样,就好像前世家乡的一条满是殖民时期老建筑的街道,特有时空穿越的感觉。

好吧,她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穿越,但这种感觉没变,而且更加强烈了,甚至有那么点让人哭笑不得。

街上人来人往,有本地人也有外国人,李文芳漫步在这中心商业街上,店铺的门脸都小小的,异域的建筑风格异域的装饰风格,店老板都是头发五颜六色穿着奇装异服的外国人,倒是帮忙的店伙计有本地人。

李文芳看了几家杂货店,居然从其中一间店里找到了一台黄铜发条钟,很小,就像老式的双锤闹钟那般大,天天要上发条,不然就要停摆,十二个数字是她不认识的外国数字。

店老板见李文芳有兴趣,走过来推销,但开价很贵,除了机械加工和钟表设计的硬件技术以外,钟盘是用一块全透明的水晶打磨而成,要找这么大块水晶就不容易,贵也有贵的道理。

李文芳摸摸身上带钱了,她就开始挑剔起来了,机械钟表的那点皮毛知识她还是有的,她家里曾经就有过一台老式座钟,她还给齿轮上过油呢,每隔半个月上一次发条也是她来干。

李文芳打开钟的后盖检查里面的齿轮等元器件,店老板一看来的是个识货的行家,不说肃然起敬,可也不敢小瞧了,殷勤地推销着自己的这个钟有多么多么好,每到整点会报时,用的都是什么材料,多少年经验的老钟表匠亲手打造等巴啦巴啦的。

李文芳根本没搭理店老板在说什么,她自顾自地检查完了,觉得还行,做工挺好的,就是天天要上发条有些烦人,不过看在是个机械钟的面上,她决定忍了。

几番讨价还价,终于达成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李文芳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数了几张给老板,老板找回几两碎银,又拿个硬纸盒子小心地将那钟包上系上绳子交给了李文芳。

李文芳提着她新买的钟,又逛到了点心店里,一推门进去,空气里弥漫着熟悉但久违的甜腻腻的奶香气,西式点心的气味看来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李文芳挑了半天,几乎把店里出售的所有种类的蛋糕和饼干各买了一堆,分装到很多个盒子里,店伙计帮她捆成了一大包,并到街上拦了一辆出租马车让她好直接回家。

从东北二环到西二环,要穿越整个皇城,车夫驾着车滴笃滴笃穿街走巷地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在兵部尚书府的东边门外停下。

边门上的大叔们帮李文芳提下东西,李文芳付清车钱,抽了一盒饼干送给大叔们,互相寒暄了几句,李文芳跨进门去。

先径直回到中院,丫头婆子们见她回来,双手提满了东西,都围上来帮她拿。李文芳到别人屋里蹭了杯热茶,洗了把热水脸,转身拿上两盒饼干一盒蛋糕就奔了上房去见夫人。

跨进厅堂时,把一盒饼干塞给了春蕊,让她们八个女孩子一起吃,然后来到暖阁给夫人请安,送上两盒点心,坐了坐,讲了些今日与亲戚们见面的经过就退下了。

出来后,李文芳又继续拿上几盒点心,分别送到东西两院给老太爷老太太和少爷少奶奶孙少爷,当然,他们的下人也各有一盒饼干。接着,李文芳又拿了三盒饼干分别送给书房的小厮们、管家梁一夏和厨房的厨娘们。

回到院里,李文芳将剩下的饼干分给了婆子和丫头们,然后她匆忙取下身上的首饰,换了身低调的衣服,又匆匆出府去接男孩子们放学,顺便又送了夫子师母两盒点心。

返回尚书府,才换回一等丫头的衣服,前面传信梁大人回府,李文芳小跑着马上就位,满面喜气笑眯眯地迎着梁俭德送他过穿堂。

梁俭德看了李文芳一眼,发现她的精气神跟昨天以前有很大变化,而且他已经知道了失踪已久的李仲二女儿重新出现的消息,猜想是这件好事彻底拯救了李文芳的缘故,他笑了笑,步下穿堂那面的台阶,穿过院子往上房行去。

李文芳目送梁俭德进了房门,她转身跑回房间,拿上最后几盒点心又奔了前院,直接来到卫兵们居住的小院子,她把点心送给了程世安和他的卫兵们。

卫兵们从来不会客气,何况他们一同陪梁大人出差的时候,就已经混得很熟了,对熟人更不需要讲客气,只道声谢,那几盒点心就被馋嘴的卫兵们顷刻间瓜分一空,好在他们还知道留一盒给他们敬爱的卫队长。

别人送了礼,身为队长总要出来说声谢谢,但其实程世安根本没看到那盒子里的点心长什么样子,不过那甜甜的香味到是告诉了他点心的来源。

“你二姑这些年过得还不错吧?起码比你大姑好些。”

李文芳惊讶地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了,“衙门说的?”

“用不着。那些点心只能来自于使馆区,东二环和三环之间有不少不错的酒楼饭馆,你大姑一家住南边,要请客也是去自己熟悉的地方,充分说明你二姑今日出现了,而且过得不错,午饭是她家请的。”

“蒙的?”李文芳才不相信仅凭几盒点心就知道她那失踪已久的二姑重新出现的事实。

“我从不妄加猜测。”程世安面无表情的脸更加的没有表情,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很抱歉。”

“没关系。谢谢你的点心。”程世安抬脚似要回屋,但转身一半又转回来望着李文芳,“对了,你给大人的那个方子是酿酒的方子吗?”

“怎么可能?”

“发酵和蒸馏,是酿制烧酒的步骤,你们家从来没喝过这样酿出来的酒?兵部找来的工匠说这是个酿制烧酒的新方子,以前从不知道糖坊出来的废料还能作为酿酒的原料。”

李文芳傻眼地站在原地,使劲地回想,好像以前在哪里看到过,有一种外国高度酒就是用甘蔗糖蜜酿造而成。

对了,朗姆酒,她喝过的。

程世安仔细观察着李文芳的表情,见她从一开始的茫然转变成了恍然大悟,显然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酿酒的方子吧?”

“对,理论上是可以酿酒,但是这得让酿酒师来操作,私酒会喝死人的不用我再提醒了吧?”

“不用。”

“还有,别乱改我的方子,发酵蒸馏的时间和方法不同,酒精浓度各不一样。我的方子生产的酒精,浓度最高,达到百分之九十五,最适合配成医用酒精清洗伤口,随意换方子的话,酒精浓度会有差别,同样兑水稀释后,酒精含量低于百分之七十,根本达不到清洁伤口的作用,别到头来追究责任说我的方子有问题。”

李文芳顿了一下,提起裙子就要跑,“我跟你说干什么,我直接跟大人说去。”

“站住。”程世安叫住李文芳,“大人早就下令了,不用你急成这样。”

李文芳紧绷的肌肉立时放松下来,瞥了程世安一眼,“早说嘛,吓死我了。”

“你也没问过。”

李文芳哑口无言,默默地摆了一下手,“算了,你们自己注意就好,我回去了,下次见,程将军。”

“医用酒精必须得保证七十的含量吗?”程世安冲着李文芳的后背追问道。

“七十到七十五,不能高也不能低。”李文芳头也不回地扔下这句话回中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