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阳却也没在此处多留,还是直接进宫去了。

方氏不让她干涉褚琪枫的事,她却是不能真的听了对方的,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就算褚琪枫已经去了——

她若是不再当场又怎能放心?

褚浔阳片刻也不耽搁的赶往皇宫,却不想远远的才看到皇宫门口,就先听到那里嘈杂吵嚷的闹成一片。

宫里出事了?

是——

褚易简已经出手了?

褚浔阳的心头一紧,赶忙迎过去。

刚到宫门口,就正好迎着褚琪枫和褚易简一起,两人率了大批御林军正从宫门之内奔袭而出。

“哥哥!”褚浔阳心里生疑,却还是迎了上去。

之前她的战马死于南华六皇子的埋伏,所以这会儿就只是徒步。

褚琪枫见到她,赶忙收住缰绳,道:“你怎么来了?”

“哥哥你出来这么长时间一直没讯息,我不放心,就找来看看!”褚浔阳道,说话间也不动声色的看了褚易简一眼道:“怎么小王叔也在?这大晚上的,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褚易简的唇角勾了一下,面色却带了几分忧虑的并没接她的话茬。

褚琪枫则是侧目看了对方一眼,方才声音冷涩的开口道:“陛下失踪了,有人说好像是被荣妃劫持,要返回漠北,我与小王叔正准备去追!”

皇帝失踪?还是被拓跋榕瑶带走的?

拓跋榕瑶是异族女子,并且还有着刚刚难产失了孩子的这个额契机,如果一定要说是她对皇帝怎样了,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褚易简那么巧也在宫里?还要和褚琪枫一起去追捕?

这样的巧合,却是让褚浔阳想要忽视不提都难。

“荣妃刚失了孩子,别是会有什么极端的想法,皇祖父可能会有危险!”出现有道,面上也是一副忧虑之色,紧跟着上前一步,冲褚琪枫递过去一只手道:“我也是!”

她的语气娇蛮又强横。

褚易简在旁边看着,唇角又跟着弯了弯,却是什么也没说。

褚琪枫面有难色,但也众所周知,他们东宫上下谁都拿这位浔阳郡主没有办法。

是以不过是片刻的犹豫,他便是递了一只手去,“路上不许生事!”

“好!”褚浔阳一笑,握了他的手指就要翻身上马。

然则也知道是她的动作太过急进了还是怎的,去踩那马镫的时候却是一脚踩偏,直接翻了下去。

“浔阳!”褚琪枫低呼一声,随后跟着翻身下马。

褚浔阳坐在地上,捧着脚踝,额上已经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怎么样?”褚琪枫虽然知道她是故意做戏,但是抬手一触,却竟然发现她的真的崴了脚,脸色顿时一黑,神色之间就多了几分恼意。

“怎么了?”褚易简高居马上,一直是一副泰然处之的神色,轻声的问道。

“崴了脚了!”褚琪枫道,语气陈郁,说话间已经抱了褚浔阳起身,一边急匆匆的对褚易简道:“浔阳伤着了,小王叔你先行一步,我先送她回东宫,随后就来!”

褚易简如何看不出他们这兄妹之间的小把戏,看在眼里却也不过淡然的略一点头,“也好!我走东城门,届时你从那边追我吧!”

说完,竟然就真的很好说话,一声不吭的策马带着御林军先行不离开。

褚琪枫抱着褚浔阳站在旁边等候,待到他们走的远了方才抱着她上马,往东宫的方向行去,一边略带恼怒的斥责道:“做戏而已,做什么还真伤了自己?”

“我怕这戏做的不逼真,哥哥你不好意思脱身。”褚浔阳无所谓的勾唇一笑,坐在他身后靠着他。

笑过之后,她的目光却又瞬间敛起,追着褚易简那一行离开的背影,凉凉道:“他是要借机引你出去,好在路上下手吧?”

无论是将就身份还是资历手段,褚易简要想直接扳倒了褚易安都不容易,但是要拿捏褚琪枫就容易的多。

看来他是真的定了心思,一定要将褚沛这一支血脉逐个击破,然后取而代之了。

褚琪枫的面色也带了几分冷凝,“你说的对,他果然是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如果只是为了皇位还好处理一些,怕就怕是——在这件事上他报复的心思要更重一些。”

当初褚沛是明知道褚家二房和整个部族的人都在京城,可是为了一己之私还是起兵谋逆,直接导致了褚家满族被灭,而二房的人首当其冲,遭遇了一场灭顶之灾。

褚易简要为此怀恨,是再合理不过的了。

所以就目前的情况来开,他要的不仅仅是皇位,更有甚至——

要将皇帝膝下所有的子孙也都逐一灭掉来雪恨。

“方才我还以为他会阻挠,你让你脱身的。”褚浔阳道,语气略带唏嘘。

“东宫还有父亲在,在没有正式摊牌之前,他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褚琪枫道,又恐是这样的气氛太过压抑,随后就扭头看了眼身后的褚浔阳道:“不过这样一来怕是少不得有人要参我一本,说我主次不分,危急关头将陛下的安危弃之不顾了!”

“被参一本总好过就此送命,谁爱说什么就叫他们说去。”褚浔阳嗤笑一声,却是不以为然,随后目光落在远处,眸子里就有一线幽深的光芒闪过。

既然褚易简这一次出招的矛头没有直指皇帝,而且又这么痛快的放过了褚琪枫,恐怕他同时还在打算着别的。

细数皇帝这么多的子孙,除了自己的父兄,现在再唯一拿得上台面的——

也就数褚琪炎了。

所谓的树大招风么——

却是不知道他褚琪炎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顺利化解这一劫了。

——

宫里皇帝失踪是大事,消息必定全面封锁,以免引发混乱。

彼时褚琪炎却还一无所知,和褚浔阳分手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带着褚灵韵出京。

褚灵韵为此气恼的利害,坐在马车上,目光阴冷的死死盯着他,反复是在看前世的仇人。

褚琪炎的神色十分的不耐,一直闭着眼靠在车厢上养精神,对她的注视完全的视而不见。

他手臂上的伤口很深,粗略的包扎之后,虽然用了金疮药,血色还是透过绷带浸染出来。

褚灵韵看在眼里,就越发觉得窝囊。

她忍了许久,终究还是觉得心中义愤难平,爬过去,砰砰砰的拍着车门道:“停车!李林停车!”

外面李林完全就当是没听见她的声音。

褚灵韵气急,干脆就用力去推那车门。

李林的力道岂是她能撼动的,直接堵在门口没有让步。

褚灵韵没了办法,大叫一声,回头抓起桌上的一套茶具就狠狠的从窗口砸了出去。

应该是撞击到沿路的树干上,瓷器爆裂,发出巨大的声响。

自家这位郡主的脾气李林十分清楚,唯恐她会做出什么极端事情,不得已只能停了车。

马车一停,褚灵韵就立刻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呼吸着外面山野间的冷风她才觉得胸口的气喘的顺畅了些。

马车上,褚琪炎的眉头皱的更紧,又兀自坐了好一会儿方才整理好袍子跳下车。

“你到底怎么回事?”褚灵韵怒声质问,咬牙切齿的在原地转圈,“这么好的机会你却放过了他们,褚琪炎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褚琪炎看着她,只当是没听见她那恶劣的语气,只就面无表情的说道:“我都还没问你,这个多事之秋,你突然跑回来做什么?你不知道一旦被别人察觉了你的行踪,父王都要跟着受牵连吗?”

“我要自己不回来,怕是我容后死在那里你们也都没人管我了。”褚灵韵道,提及此事多少是带了几分心虚,但也几乎是立刻的,她就重新整肃了神情,道:“方氏那母女两个之间明白着就是有猫腻,你不趁机擒住她追问个所以然来,这样纵虎归山,迟早后患无穷。”

褚琪炎却不理会她,仍是执意问道,“你还没说,你怎么会突然跑回来了!”

“我——”褚灵韵张了张嘴,见到他眉宇之间是真的动怒,声音才不觉软了几分下来,一甩袖往旁边让开两步道:“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了!”

褚琪炎看着她的侧脸,再见她脸上神色闪躲,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又问道:“你那两个丫鬟呢?”

“你管他们做什么?”褚灵韵不悦道。

褚琪炎的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之上,也不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

不得不说他这样的目光的确很具压迫力,褚灵韵被他盯的,渐渐就有些难以支撑,不耐烦道:“你们把我扔在那里不闻不问,那两个贱蹄子也越发的不上心了,这几个月紫絮干脆就病恹恹的,我看了心烦,把她打发去了山下的农家待着。紫维——进城之后我让她先回府去给母妃传信了,可是母妃她人还没来,却先让我遇到了你!”

褚琪炎盯着她,根据她的神色在揣测她这些话的可信度。

“你说你有多久没见紫絮了?”褚琪炎问道。

“有三个月多了吧!”褚灵韵道,显然是对一个丫头的事根本不放在心上,“明明是气色很好,还丰润了不少,却偏生整天里病恹恹的,一群捧高踩低的贱人!”

褚琪炎听着他话,脸上表情却是莫名沉寂了下来,甚至于还带了几分明显的阴冷。

李林看着他的神情,脑中也是思绪飞转,片刻之后去是突然变了脸色,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世子,难道是——”

他的话只到一半,没头没脑的。

褚灵韵一头的雾水,不悦的皱眉。

褚琪炎却是突然狠狠的闭了下眼,唇角牵起一抹冰冷的讽笑——

怪不得他上天入地怎么都找不到张云翼那人的下落,而褚浔阳又是那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笃定了他一定会无功而返。

紫絮病了?最后几个月干脆就不在褚灵韵跟前露面了?

褚灵韵也算是聪明一世,最后在这件事上却如此蠢钝——

“马上启程,去广莲寺!”狠狠的捏了下掌心,褚琪炎道。

李林显然也是想通了其中关系,也不怠慢。

褚灵韵见状却是急了,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褚琪炎的去路,怒道:“褚琪炎,你今天要我回去不是不可以,可是你要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以前不是赫恩不能将东宫那些人处之而后快的吗?可是从楚州办了一趟差事回来你的心思就全变了。这么久的没有动作,你真的是在等时机还是故意再拖延顾忌?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今天就那里也别想着去了。”

褚琪炎从楚州回来之后对东宫方面就开始无所作为,哪怕是相信正确的时机未到,可是褚琪炎能等,她褚灵韵却是等不得的了。

“你多想了,马上上车!”褚琪炎道,伸手去抓她的胳膊。

褚灵韵后退一步闪避开来,越发恼怒的瞪着他,质问道:“今天你休想搪塞我,你说——今天你为什么要对那个丫头手下留情?”

就算让方氏一时逃脱,可褚浔阳根本就不是褚琪炎的对手,可偏偏褚琪炎竟然在最后关头退让,就那么轻易的妥协了?

第087章 龌龊,杀心!

“朝局复杂,你不懂。”褚琪炎道,强行拽了她的手,想要拉她上车。

褚灵韵却是不肯,怒然甩开他的手,仍是死死逼视他的目光道:“你别想着敷衍我,想送我回去也可以,但今天你必须要把话给我说清楚了,我就要你一句准话,你要什么时候替我处理掉那个小贱人?她将我害成这个样子,别想着就一笔勾销!”

褚琪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底真实的神色已经颇有几分不耐烦,冷冷道:“我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事情,如果你还想要我顾念我们之间的姐弟之情,就马上乖乖给我回广莲寺去。”

褚琪炎说着,就撇开她不管,径自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褚琪炎!”褚灵韵怒极,几乎是咆哮着冲着他的背影大声道:“当初为了帮你巩固地位,我做了多少事?你当真是这样绝情?现在是要过河拆桥,弃开我不管吗?”

“我没说过不管你!”褚琪炎皱眉,回头看过来。

“这件事,你敷衍了我多少次?”褚灵韵道,眼中有幽远愤恨的光芒喷薄欲出,她有些烦躁的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才快速奔到褚琪炎的面前,目光疯狂而渴望的看着他道:“我只要你帮我料理掉褚浔阳,我保证,你帮我做完这件事之后,我就再也不烦你了。”

褚琪炎看着她脸上癫狂的表情,本来心里就因为张云翼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他原先还想着要隐忍,可是这会儿看着褚灵韵这样狰狞的表情,突然就没了耐性,衣袖一甩,讽刺道:“就算死了褚浔阳,延陵君那里也不会再有你什么事,这都多少次了,你还是不肯死心吗?再这样冥顽不灵,对你半点好处也没有,你别说我没警告过你!”

褚浔阳是可恨,但她最可恨,还是在她面前不费吹灰之力的夺了延陵君。

很难有人会想到,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褚灵韵居然还会对延陵君抱着非分之想。

褚灵韵闻言,眼波一闪,果然就带了明显心虚的情绪。

褚琪炎看着她,不耐烦的闭眼吐出一口气道:“你说什么是回去看望母妃的,其实你是得了消息,他重病回京,所以打算回去浑水摸鱼的吧?”

心思再度被他不留情面的当场戳穿,褚灵韵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化,最后干脆就一咬牙,不再隐藏。

“那又怎么样?我想要的,还从来没有拱手于人的道理,褚浔阳她想要爬到我的头上来作威作福?门都没有!”褚灵韵道,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杀意。

她不是看不明白延陵君的性情,那男人是从头到尾就没把她看在眼里,虽然她心里十分的清楚,但是这么多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已经成了习惯,哪怕是心知肚明——

在这件事上她也还是自欺欺人,一直的告诉自己,只要没了褚浔阳挡路,她就都还有机会。

那男人,大约是在无形中已经成了她的心魔,从第一眼看见,就再难从心中摸去。

而这种疯狂的占有欲,也随着他一次次的疏远和拒绝而演变成一种深刻的执念,折磨的她近乎疯魔。

褚琪炎看着她眼中光影变幻的神采,突然就暗暗心惊。

因为——

有那么一瞬,他似乎是觉得是从褚灵韵的身上看到自己心里最晦暗的一面心思。

那么龌龊,那么不堪,那么的——

见不得光!

褚琪炎微微失神,那一瞬间他的神情落在褚灵韵的眼里就几乎是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了起来。

褚灵韵狐疑的看着他道:“你怎么了?”

褚琪炎的思绪被她打断,飞快的掩饰情绪,深吸一口气道:“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今晚城里要有大事发生,这里也不安全,我们先走。”

说话间他又要去拽褚灵韵的手臂,却被褚灵韵再次一把强横的挥开。

“你还没有答应我,什么时候去给我结果了褚浔阳!”褚灵韵道,却是不依不饶。

褚琪炎终于也是被她逼得烦了,冷了声音道:“你到底走是不走?”

“我要你一句准话就这么难吗?”褚灵韵怒道,可是话到一半才恍然注意到他眼中不同寻常的晦暗色彩,脑中突然亮光一闪,狐疑道:“她手里不是已经握着你的把柄了?这个时候就算是我不说,以你的为人也早就应该主动出手永绝后患了。琪炎,为什么?你从楚州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却一反常态,一直一直的无所作为?”

褚琪炎自觉是心里隐秘的心思被她揭露了出来,脸色表情越发的冰冷起来,敷衍道:“睿亲王府的事情不明,现下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褚灵韵狐疑道,上下打量着他的表情,明显是没有全信,戏谑的脱口道:“你不会是根本就不想动她吧?”

诚然褚灵韵这就只是随口而出的一句玩笑话,却不曾想她话音未落,褚其炎却是骤然变脸,冷声怒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这一句话虽然短促,却竟然还很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在里头。

褚琪炎自己的话才一出口,立刻就察觉失言,然则想要遮掩却是来不及了,只就神情越发恼怒的沉下脸去。

“褚琪炎!”褚灵韵似是一愣,不可思议的嗤笑一声,随后声音却突然转为尖锐,道:“你疯了吧你?”

说话间,她一步抢上前去,拽着褚琪炎的袖子,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冷冷道:“你是中了那死丫头的毒了是不是?别忘了,她可是你堂妹,你们是同宗。生出这样龌龊的心思来,我看你是当真中了邪了!”

“你胡说什么?”褚琪炎的面孔上不知不觉的笼罩了一层寒冰,冷声叱道:“我没功夫和你在这里逞口舌之快,你马上给我回去,别再惹事!”

“你是怕我惹事还是怕我把那贱丫头怎样了?”褚灵韵自认为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却是寸步不让的一再逼迫。

她的目光鄙夷又透着嘲讽,盯着褚琪炎铁青的面孔,心里倒是因为找回了场子而多了几分得意,道:“亏得你还好意思在这里义正词严的训斥我?你自己的用心比起我来,才更是龌龊不堪,咱们不过彼此彼此罢了!”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去追究褚琪炎到底是从何时起而对褚浔阳有了格外的心思,抑或是这个发现到底可不可靠,只觉得是拿住了褚琪炎的一个把柄在手,满心都是得意。

李林在旁边听着这姐弟二人的谈话,心悸之余却只能使劲低垂着脑袋回避,假装对此视而不见——

其实褚琪炎对褚浔阳态度的转变,没有人会比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李林更清楚的了。

以前李林就已经觉得心惊,这会儿被褚灵韵点破,就更是心有余悸。

褚琪炎的面色铁青,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一寸一寸手握,死死的捏在掌心里。

褚灵韵看着他,冷然的一挑眉道:“我倒是觉得现在我们倒是可以好好的谈一谈了。”

“谈什么?”褚琪炎道,语气森凉又压抑。

褚灵韵却是丝毫不理会他这种表情下面隐藏的杀机,因为——

笃定的知道,他不会对自己真的出手。

“我不管你和那死丫头之间到底怎样,可是我想要什么,你却很清楚,你不觉得现在摆在面前的就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吗?”褚灵韵道,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冷笑。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褚浔阳死不可的,如果能叫她离了延陵君的身边——

那感觉,怕是更会生不如死。

褚琪炎承认这段时间屡次的交锋下来,他对褚浔阳的确是存了几分欣赏,并且——

每每想到还要和她势不两立的立场都会莫名的烦躁。

可是他却一直都是个十分理智的人,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把这种矛盾又郁闷的感觉深埋在心里。

如今被褚灵韵一朝掀了出来,还是用了这样直白又龌龊的字眼形容。

仿佛是当众被人打了一记耳光。

褚琪炎只觉得胸中怒意翻腾,几乎是忍不住的想要将这整个天地焚毁,来将他心里那种极为隐晦,却是一经发现就再也压制不住开始疯狂生长的念头给烧成灰烬,扫进尘埃里,不叫任何人看到!

是的,褚灵韵不说的时候他不会承认,可是现在——

褚灵韵说的没有错,他的确是对自己的堂妹存了本不该有的觊觎之心。

这种违逆人伦的所谓情感,让他自感无地自容。

而偏偏,眼前的褚灵韵还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嘴脸,就只等着看他的笑话。

有生以来,褚琪炎是头一次觉得自己会这样的仇视和憎恨一个人。

他看着眼前这个自诩是和他风雨同舟一起过来的姐姐,一字一顿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广莲寺?”

褚灵韵见自己的提议没能打动他,立刻就沉了脸,挑衅一样的说道:“你就这么敢做不敢当?”

褚琪炎已然是被这个话题折磨的濒临于爆发的边缘。

褚灵韵还想要再说什么,他却是冷然转身,徒步往前走去,一边冷冷的道:“李林,马车留给她,我们走!”

李林愕然抬头,先是下意识的去看了他挺拔又决绝的背影,随后又去看褚灵韵。

褚灵韵站在那里,完全没有想到他就这样和自己决裂。

“褚琪炎,你再如何的回避,你既然已经起了这样的心思,就都是无法抹煞掉的事实,今天你拒绝我提议,迟早你会后悔的!”她在背后冲着褚琪炎的背影大声道。

褚琪炎脚下步子稳健,却是全无半分动容,不过片刻功夫已经走出去数丈之外。

李林神色复杂的看了褚灵韵一眼,他心里似是在权衡犹豫着什么,但是思虑再三——

终究他遵从的也只是褚琪炎的命令,疾步追了上去。

褚琪炎的面容冷酷,被冰霜封冻,而全无一丝的表情。

李林回头看了眼被扔在半途的褚灵韵,还是有些犹豫的试着道:“世子,郡主她——真的要——”

话到一半,他又隐晦的再度闭了嘴。

褚琪炎的脸上冷的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一声不吭的继续往前走。

李林见他这样,虽然隐隐的心惊,却也知道他已经定了主意,遂也就不再多言。

主仆两个一前一后,身影很快就隐没在了山间小路的拐角处。

褚灵韵站在原地,等了半天终究也没等到他回头,心里就跟着升起更加浓烈的愤恨情绪,咬牙切齿道:“褚琪炎,您可别后悔!”

说完就四顾一圈,转身朝不远处隐约透出些微火光的小村落走去。

褚琪炎不肯动手,可是她却拿了方氏的把柄,只要把这个秘密抖出去,以皇帝那个多疑的性格,还愁没人替她操刀对付褚浔阳?

褚琪炎对她的打算自然心知肚明,却是将她置之不理,去前面的驿站重新购置了马匹,就带着李林直奔了广莲寺。

明知道身后的京城之内这夜势必会有一场大的动荡,他却完全的抛诸脑后。

主仆两个连夜赶路,次日上午就找到了褚灵韵所说的寺院附近的村子。

因为是依傍寺庙生存,这村子还算不小,但是村民却很淳朴,大都是长居于此的本地人。

褚灵韵那两个婢女紫维和紫絮的模样都生的不错,一番打听之下自是很容易就追查到了紫絮的下落。

“二位贵人这边走!”一名好客的老妇人热情的把两人引进一个不很起眼的农家小院里,一边笑道:“你们说的那娘子应该就是之前租住在我这院子里的房客,那丫头模样生的俊俏,脾气好,又是个手脚勤快的,大着个肚子也忙里忙外的操持,是个难道贤惠的。就是她那男人瞧着不怎么样,白瞎了那么高的身量,开始的时候还好吃懒做的,不过后来媳妇的肚子起来了,倒也知道心疼了,不时的也帮衬着一点,两人看着吧,倒也算是般配。”

一边说着话,她一边开了锁,推开了房门给两人看。

很普通的农家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褚琪炎用手指在那桌面上蹭了一下,并不见灰尘。

“就在前天早上。”那妇人回道:“那小媳妇眼见着再过俩月就生了,我当时是说让他们等孩子落地了再走的,可那男人说是家里老父亲病重,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孙子出世,俩人急吼吼的就走了,东西也没带多少。”

前天一早的话,那应该就是褚灵韵和紫维启程回京之后。

紫絮怀孕了,所以就倒戈相向,帮着走投无路的张云翼在褚灵韵的眼皮子底下渡劫避难。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张云翼就藏在这里,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难怪他在京城内外上天入地的找,甚至于连张家的老家都派人去了,却都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