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都是平常琐事…还问了一句云姨太太…”李争鸿收集信息,倒是没有本末倒置,“夫人,您是觉得她跟六小姐相好,是为了接近督军?”

慕容画楼哑然失笑:“…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六小姐的朋友,李副官的意思,好似我怀了什么坏心眼打听陆小姐一样…”声音虽然很轻,娇媚里却生出警告之意。

李争鸿愣了一下,心想这位夫人的心思,真是叫人猜不透。他想跟她真心相对,她却立马将自己藏匿,仿佛不让人前进一步。李争鸿一时间有些讪讪,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十点整了…

一曲刚毕,舞台上光幕一换,原本的强色光芒收敛,粉色淡光细细铺垫,湛蓝天鹅绒幕布轻轻拉开,舞台上早已铺满了粉红玫瑰。鲜花锦簇处,立了飘渺倩影,一袭白色冰蚕丝长裙曳地,与雪肤红唇相映,素色里好似有火焰吞噬,烈烈风情,宛如月夜剩下的娇花。

仅仅淡淡身影,已经美得令人窒息。

全场静籁,舞台上的光束微微移动,照在她的周身,眉眼一瞬间清晰起来,风流研态,遗世而独立。面前一把古筝,她将鬓角粉色玫瑰轻轻取下,搁置古筝旁,款款落座之后,一串柔软清逸的声音响彻大厅。

“容舟小姐…”

不知道谁在吸气,惊艳万分。

佳人艳潋红唇轻启,一缕飘渺歌声婉转起伏,扣动心扉。

“花褪残红青杏小,雁字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半阕《蝶恋花》,从她口中唱出,平添了韵致,歌声缠绵,引人入胜。

这时,乐师们才奏起这曲调子,她起身往台前走来,裙袂迭迭,雪锦花衣艳光熠熠,她的歌声也飘渺入云端:“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总被无情恼…”

一曲蝶恋花,多少伤情事…..

靡靡曲声渐消,四周的惊艳尚未回过神来,一声清脆掌声响起,众人回眸,这才响声如雷…

“她就是容舟小姐?”慕容画楼也惊叹,女子的美如此霸道,如此惊心动魄,她似乎都被她的歌声勾住灵魄,放佛置身月色下的大海。雪色月光照耀海面,波光粼粼里,歌声从海底飘来,容舟缓缓破水而出。是那妖媚夺魄的塞壬女妖…

“是啊”白云灵兴奋道,“天人她比电影里漂亮好多啊”

一向自负美貌的陆冉,此刻生出一丝惭色…

这样的美,到了极致,素淡衣裙能穿出花团锦簇的艳丽。

梵阿玲的曲子又缓缓响起,容舟轻步入座前排的贵宾席,舞场里曲子轻扬,却没有多少人跳舞,目光全部落在前排,落在容舟的身上。

片刻,容舟便挽起一位男子的手,蹁跹滑入舞池中央。

“是徐厅长…”李方景轻声笑道,睥睨身边的周时立,“五姐夫,倘若你不是微服私访,此刻佳人在怀的,哪里轮得到他一个警备厅的厅长?”

周时立是本省财政总长,地位比警备厅稍微高些…只是他的官位,多少是借助岳家风头,所以周时立一向地调。小舅子都坐在侧首,他断不敢去前排。

“美人可遇不可求啊…今日失策了…”周时立故意顺着李方景的意思说。

“周总长,垂头丧气作甚?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能请周总长跳一曲吗?”一旁的唐婉儿柔媚笑道。

周时立哈哈大笑,对李方景说道:“此姝更甚那卿,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今日不枉此行啊…”

唐婉儿与李方景都笑了起来。

舞池的另外一端,慕容画楼、白云灵、陆冉的目光依旧在追逐容舟的身影。

爱德华.奥古斯丁起身,笑道:“坐了一晚,活动活动筋骨…方景兄,我去邀请督军的妹妹,你可有胆量邀请督军的夫人?”

李方景眼眸微动,也起身:“哪里有督军夫人?在下只是瞧见佳人闲坐而已…”

两人身姿落拓,一路而行,或许有人早已猜到是谁,心中颇有期待,希望那脚步落在自己面前。

谁知一路而去,最终落在慕容画楼那桌。

而后便瞧见两对俊美身影入了舞池。

“那个是谁,能得六少垂青?”有人颇为不满…

“看不出是谁…定是美人”

“啊”

“啊”

慕容画楼刚刚与李方景步入舞池,走了不过三个舞步,全部全场一片漆黑…灯火被灭之际,有人不慎相撞,发出呼痛之声。

继而有人抱怨:“怎么回事?”

第二十节信你了

第二十节信你了

第二十节信你了

灯光泯灭,斗室之间一片漆黑。

浓郁黑色好似一层令人窒息的锦袍,紧紧勒住众人,屋子里惊叫声不断。沉香如水的温馨气息里,慕容画楼闻到了一股子冷兵器的血腥味,她以为是错觉,下一瞬,便有利器出鞘的微弱沙沙声。

以往的敏锐,她从未丢弃。

利器划过空气的颤栗之声,差点被耳边的惊叫抱怨声音遮掩,轻不可闻中,她能判断方向是冲着她的方向而来。心底一凛,想要后退几步避开之际,却被李方景揽住了腰身。

盈盈一握,身子轻巧落入他的臂弯。

反身之际,他纤细修长的指尖,却遏住了她的脖子,继而耳边有他淡淡的烟草清香:“为难夫人了…别出声好吗,否则…”他的手指重了几分,扼得画楼呼吸难畅。

慕容画楼机械地点点头,呼出一个变了形的“好”字,却没有一丝的惊慌失措。

李方景挟持慕容画楼,两人脚步轻快,早已没入身后舞台的蓝色幕布之中。黑暗持续了一分钟,俱乐部的经理在极力赔笑安抚众人,声称保险丝烧坏,正在修理。

后来,便有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在舞厅里泅开。旁人或者没有这样的警觉,藏在幕布后面的李方景与慕容画楼却能闻到,两人神色一变,心中有了各自的怀疑。

有人被杀

“啊”不知哪里的惊叫声,更加乱了舞厅的气氛,“血…血”

此语一出,便有人欲夺门而去,舞厅里一片杂乱。

李方景原本只是怀疑有人想要加害他,此刻便已经断定了。不管是不是白云归的人,挟持慕容画楼已没有了意义:白云归肯放任日本人算计她,心中不会顾忌她的生死。手指微松,他放开了她,转身想从舞台后面的天井逃出去,却感觉腰间一紧。

他一直藏在内衫里的那支德国造手枪,在慕容画楼的手里。

“为难六少了…别出声好吗,否则…”慕容画楼的声音柔婉入骨,轻盈盈飘荡在李方景的耳里,将他方才之语,一字字学出来,别有韵味。最近听戏文听多了,说话也带着念戏的妩媚腔调。

何时被她夺了手枪,李方景自诩警觉过人,却没有一丝察觉…心底猛然空了一块,他低声幽幽笑道:“原来是你啊…”

她才是这出戏的主角吗?

慕容画楼岂会不知他之意?没有过多的唇舌解释,只是道:“我以为是你…看来是误会了?”

他不信,她更加不信

一声枪响,血花四溅,整个舞厅静了下来。继而便是彻底的惊叫惨叫之声,嘈嘈切切之中,听到李争鸿在喊:“夫人…六小姐…”他嗓音洪亮,特别的清晰焦急,似乎压制了其他的声音。

李方景突然不懂了。

这个夫人,不是今晚的刺客?

“现在,我好像信你了…咱们似乎有些误会…”李方景依旧垂首立在那里,任由她的枪支抵住自己的腰际,倘若是平时,他是不信她会开枪的,兴许会戏弄她一番。今日却不同的。

“走”慕容画楼的声音陡然一紧,推搡李方景往旁边一滚,滑动十米远,他们刚刚立的位置,被一枚子弹穿破。零星火光照耀在李方景的脸上,异常的醒目。

混乱中,她身形未稳,却手腕剧痛,被他扭住,夺了手枪,然后乌漆冰凉的枪管直指她的额头,将她身子搂住,身后的窗户破裂之际,李方景便这样跳了下去…

落地虽然很有技巧,却触及一块破碎的玻璃,李方景将慕容画楼搂住,滚及一旁,那块玻璃就插入了他的左边手臂。他疼得吸了一口凉气,才咬紧牙关没有叫出声来。

街上的霓虹淡淡,照耀他二人的脸上。倘若他没有搂住她,那块玻璃插入的,就是她的心脏…

眼眸微颤,羽睫倾覆,她唇瓣的笑意僵住。

身后传来了阵阵枪声,李方景早已顾不得,拉住她便不停地奔跑,身后似乎有脚步声追来。李方景对租界的地形很熟,片刻便钻入一条弯曲的小道,四周的墙壁很窄小。

刚刚从小道出来,便瞧见西头有三两人影,瞧见他们便离开扑过来。

李方景的手臂一直在流血,拿在手里的枪也不稳了,却紧紧攥住慕容画楼的手。最无路可逃的时候,也不觉得她是累赘。

“往南走吧…南边是码头那里的海盐帮不依靠任何势力。不管杀手是督军的人还是南方的人,海盐帮都能给我们提供一份暂短的喘息之机…”慕容画楼见他有些慌不择路,便出声提醒道。

李方景一愣,脚步停了下来,莫名望着她。黑色礼服已经残破,左臂玻璃依旧镶入,血流濡湿颇为骇人,鬓角划出一条细长的口子,血珠凝结,他的眼眸在夜色下却莹莹照人,风度丝毫不减。就算落魄,他的贵气依旧扬在眉梢,霸道得不肯退却一份。

“你果然…我现在,真的信你了”李方景的声音很轻。慕容画楼听在耳里,欣慰一笑。

转身要走之际,东南西北全部有橐驼脚步声。

四面楚歌,咔嚓子弹上膛的声音异常清晰,乌黑枪管直指他们。训练有素的杀手背后,一个人身着黑色的外袍,帽檐压得特别低,声音阴煞清晰:“李六少,敝主有请”

李方景愣了一瞬,才含笑望了慕容画楼一眼,继而将手里的短枪一丢,举手做投降状,笑嘻嘻道:“呵,原来是你们啊…吓我这一身汗…”

来客并不是友人,他却好似轻松了一般。只因他知道,今晚要害他的人,不是白云归。既为东南六省庆幸,更加为自己庆幸。幸运只是因为,她并不是白云归的人

妻子与属下,是不同的人

“被你连累了…”慕容画楼叹息道,不见她的慌张疑问,好似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就算一声抱怨,都如同女子娇媚撒娇一般。

她同样轻松,今晚的刺客,目标不是她

第二十一节知己

第二十一节知己

第二十一节知己

被关押的地方,阴暗潮湿,咸腥味很重,四周密不通风,墙壁与地板都是铁皮制成。来的路上蒙着眼睛,也能听到耳边白浪拍岸,鸥声叠叠。慕容画楼知道,这是游轮之上。

慕容画楼先被关进来,黑暗中她把玩手里的激光手枪,料想在墙壁打一个洞,会不会将整只游轮沉没?

可惜她这身主,水性不好…

大约一个小时,外面传来阵阵脚步,慕容画楼才将手枪收起,那只松开的手铐咔嚓一声,重新铐了回去。这个年代的手铐也是西洋新兴事物,在她眼中却如同玩具一般没有技术含量。

船舱里昏暗灯光亮起,橘色光芒灼眼艳潋,慕容画楼微微垂眸,才能适应这淡淡光线。

精钢门上密锁已开,腥潮味更加浓郁劈面而来,两个荷枪侍从将一个高瘦男子推了进来。他的黑色燕尾服上衣已落,雪白衬衫上血迹斑斑——是手臂伤口溅出的血。他并未受刑,伤口还简单包裹了一下。只是双手反剪,上了手铐,伤口蠕动牵扯,又迸出了血丝。

他脚步倒也轻快,回眸一笑:“有劳两位兄弟相送…”那风流笑容仿佛来的并不是牢狱,而是繁花如海的舞台…

两个侍从哼了一声,重新将精钢铁门带上。这次倒是没有关灯。

细枝末节里,也能看出对李方景的忌惮。

双手反铐,令伤口更加疼痛,他脸色苍白。浓密鬓角以乱,却修眉飞扬冲她笑:“连累夫人了…”

慕容画楼心口微滞。

盛夏的海上,气温并不算太高,最底层的船舱里,却是闷热难耐。她绛紫色莲纹如意襟低开叉的旗袍早已划破,一束青丝洒落,脸上香汗微现,红潮脸颊更加娇嫩。

橘色灯光落在她的双颊,担忧早已隐去,只剩下淡淡笑意。

李方景只听到轻微一声咔嚓,她手上的纯色金属手铐已松,丢在地上。只见她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却调皮晃动自己白皙双手:“的确被你连累了…将来定要还给我这份亏欠…”

“…好”那个瞬间,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他声音也静了下来。

慕容画楼走到他的身后,修长手指捏住他的手铐,不过五秒钟,那手铐弹簧松开,自动掉了下来。

“不成想夫人还有这手…不愧是白督军的夫人”他这话,倒是真心恭维。谁说她是内地的土气小姐?这种镇定自若,身处囹圄犹如闲庭信步,一丝不见慌乱。偏偏是她太过于镇定,旁人看来却有一分木讷。

木讷的女子,能空手打开手铐?

“如此乱世,总得学点手艺自保,对吧六少?”她也不解释,半跪他的身边,道:“我能不能看看你的伤口?”她身上储物袋里,有常年配备的各种药物,能将他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以免发炎。

李方景连忙按住,笑道:“血糊糊的,有甚好看?别吓着夫人…”

慕容画楼眼帘半阖,嘴唇噏动,喃喃道:“多谢你…”

李方景仿佛闻到一阵暖香,依稀她香水的味道,眼前袅袅幻象,浮光掠影里,却见她舞姿蹁跹。停了一瞬方才回神,声音也柔了:“不用…原本就是我连累了你…当时灯光一暗,我直觉是白督军的人马,心中已乱,就拉上了你。如此宵小行径,你还来道谢,让我无地自容嘛…”

口口声声你我,不再是六少与夫人。

慕容画楼见他说得傥荡,心中一凛,倾心相交便是这般吗?

“你看,你已经信任我了…”慕容画楼狡狯一笑,“让我瞧瞧你的伤口好吗?伤口很深,倘若处理不好,将来这半条手臂就废了…你还要史册流芳呢,岂能让一手胳膊耽误了大业?”

他微震,瞬间又笑:“李某倒是没有这样的志向…酒浓脂暖,软玉温香,一生足矣”

这回,倒也没有拒绝她要看伤口的请求。

慕容画楼却在笑,纤纤十指已经熟练解开了他手臂上的纱布,一层层揭开,直到最后两层,血凝纱巾,已经纠缠不清,理不下来。在他身后,她从储物袋里掏出药棉与药酒,还有消毒的药粉。

李方景转眸,惊愕万分。

慕容画楼却是一笑:“如此乱世,仅仅自保…”

药棉浸湿了药酒,她十指早已被透明药酒染湿,轻轻按在他的胳膊上,将血凝化开。李方景没有再多问了,心中早已澄明。她大约,也是这乱世的一朵奇葩吧?自己尚有不能对人言的隐晦之语,她何尝没有?

只是,白云归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呢?

倘若不知道…李方景突然这样幻想,心间如繁花盛开。

“我不相信你的话…”慕容画楼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软语轻柔,“斗室难容丈夫之志…六少倘若心中无抱负,大可以在南北内阁谋得一处官位。六少毕业德国军校,是难得的人才,如今华夏,最缺的就是军事将领…倘若不是另有谋算,你岂会背上纨绔子弟的名头,混迹脂粉温香?连我这小女子都不信,旁人如何相信?”

李方景身子不动,半晌才呵了一声,笑出声来。父亲一生经营算计,阅人无数,都被他蒙骗,偏偏这小女子,一语道破他苦苦隐藏的秘密。只是这话,是白云归相告还是她自己看透的?李方景没有问。

燥热咸腥的牢房,居然有他的知己…哪怕是白云归相告,她肯相信,便是他的知己

“夫人…真的高抬我的…走马章台,醉卧花丛,早已忘了当日理想…”李方景淡然一笑,眉目飞扬,眼眸流光溢彩。

慕容画楼没有多问,只是将他的伤口仔细包扎好。

李方景想晃动一下手臂,她连忙按住,笑道:“别动了…”

两人目光微敛,慕容画楼将他换下来的纱布依旧收好,连同药酒药粉等物,一齐放入旗袍下襟的口袋里,那里放了她的储物袋。李方景好奇,小小口袋里能藏这么多的东西不成?

却又不好盯着她的身子瞧。

“我有名字的…”她再瞧他时,目光温软,“我叫慕容画楼,方景咱们算不算患难一场?”

患难便是朋友。

“画楼,好美的名字”他的声音回旋心尖,缠绵不已。

便这样,算是结交上了李方景,这个将来会史册留名的英雄。慕容画楼心中,也是颇为意外的。

第二十二节归来

第二十二节归来

第二十二节归来

这间囚室,便是关押犯人之所,隔绝了声响,惶惶不知时日。

波浪袭来,橘色灯光晃动,款摆摇曳。

慕容画楼与李方景闲坐,聊起了家长里短。他比较善言辞,她比较稔倾听,气氛颇为舒适。他声音清冽低回,她嗓音柔婉清涓,曼声絮语,话语如稠丝,绵绵洒满陋室。

他身上血迹斑斑,衣衫不整,额发微乱,说到得意处,哈哈大笑,眸中溢彩流转,璀璨闪耀。

再落魄,笑容依旧熏香醉人。

“…军校是苦的,无甚怀念,想起最多的,还是在盛京大学读书那些光景。同学少年,意气风发,满腔报国热忱。我十四岁那年入学,是班上年纪最小的。长得又好看,同学们都对我极好…”他转眸,目光如琉璃澄澈。

慕容画楼摇头笑。

“怎么,你不信?”他睥睨她。

“岂会?你现在也好看,小时候一定更加好看…”慕容画楼从善如流。

“还有一件趣事呢…我读大学的时候,跟我三哥同班,两人歇一间校舍…有一次一帮男同学在我们校舍里坐而论道,我五姐来瞧我们。看到我,她便故作惊愕道:景儿,你怎么跟三哥一间校舍,你不是应该住女子校舍吗?”李方景悠悠笑道,眼底闪动莹莹碎芒。

慕容画楼噗嗤一声。

李方景故作微恼:“可气的是,我那时肌肤磁白,又偏清瘦,模样倒是真像女子,那些男同学当了真,两个月后班上有两个男同学给我写情书呢…”

慕容画楼微怔,继而笑不可抑,半晌才狡黠笑道:“只怕至今尚有人惦念你吧?”

他得意哈哈大笑,也不在意。说起年少之事,神采熠熠。

“你小时候呢,可有什么趣事?”李方景微微后仰,浓密黑发衬在侧颜,脸上苍白单薄,血污点点。只是薄唇飞扬,姿态缱绻。

提起幼时,慕容画楼倒是一阵恍惚。她自幼在孤儿院,五岁进组织,人生紧迫又苍白,十八岁之前,只有训练无感情无杂欲,倘若说有趣,便是骨骼渐渐比木棒还是强硬的时候,一根手腕粗的棒子劈在身上瞬间断裂的兴奋。

她低低笑道:“应该没有吧…我记性不太好…”

李方景亦不多问了,又跟她说了自己留学之事。他都是捡好玩之事讲起,颇为开心。

这哪里是囹圄?慕容画楼分明感觉是一处春日凉亭,四周花团锦簇,雾雨如烟。远处新柳吐绿,短长柳丝,婀娜摇曳。他二人煮一壶清茶,闲坐谈心,雨丝湿湖石青苔,池中锦鲤翻浪,耳边飘逸泠泠水声。

最快乐的光阴,不过如此吧?

英国租界的房子又亮起了灯光,风吹帘动,灯光将院中一株白玉兰染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