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父叼着烟,一言不发,心里却是细细地琢磨,不可否认,以现在的情况排名,冯裕庭的实力倒是最强的,政府,外企,和他的关系无不盘根错节,有了这样的竞争者,地的价格会刷刷上涨。

“俊生,你怎么突然想起和姓冯的做起生意来?”莫父问。

“有利益。”莫俊生简明地说。

“仅仅如此?”

“也许还有些原因吧。”

“什么?”莫父好奇。

莫俊生但笑不语。

“行了,这事我随你去了,不过。”莫父稍稍停顿,眉头紧锁,“初苒的事情,你怎么搞成了那个样子?你也得收收心了,赶紧和初苒结婚,将事情定下来。”

“爸,我不想谈这件事。”莫俊生淡淡地说,说完起身上楼,“我头有些痛,早点休息去了,明天还有会议。”

莫父一脸愕然,他绝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在这件事上如此固执。

接下来几天,冯裕庭动作很快,在二场拍卖会上都强占先机,独占鳌头,花帝苑周边的地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回到家,立刻走上二楼,推开紫时的门。

“今天做了什么?”

冯裕庭脱下外套,看着靠在窗边的紫时。

“什么也没做。”紫时说。

“在想什么?”冯裕庭走近紫时,两臂从背后环抱住他。

“在想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受伤?”紫时淡淡地说。

“你都在想这些?”冯裕庭面露讥笑。

“我想出去。”紫时回过头,认真地看着冯裕庭,“你不放我,保不定有天我一冲动就真的跳下去了。”

冯裕庭摸摸紫时的脸:“怎么?觉得在这里难受了?我也不想派人监视你,关着你,谁让你一直想逃。”

紫时回避了冯裕庭的触碰,慢慢走向一角。

“你这又是何必呢?都五年了,该淡的早就淡了,该忘的也早就忘了。”

“我没忘。”冯裕庭霸道地攥住紫时的手腕,将他一个劲地搂进怀里,“我以为我会忘,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但你总是跑到我的梦里来,我没法控制。”

认真的神色,粗噶的声音,浓烈的情感,要是再年轻一些,紫时一定会迷惑。

“你这样只会让我对你的感情…越来越疏离,直到没有。”

冯裕庭一愣,胸口一阵闷痛,随即缓缓松开了手。

“我答应你,忙完这一阵,我就带你好好去玩玩,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安静的地方。”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我不记得自己说过。”

“你还是嘴倔。”冯裕庭说着,凝视着紫时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五年了,现在的紫时比五年要黑,骨架大了许多,却还是瘦弱的,面部表情淡漠了许多,笑容少了些放肆,像应对似的,一抹即逝。

但自己对他的感情却在再次相遇后越发不可收拾,冯裕庭垂眸,片刻间有了些无措,自己到底才能怎样挽回,怎样再次得到他。

“好好休息,我会让佣人端饭上来的。”冯裕庭声音温柔,轻轻推门而出。

走到书房,发现有人正躺在沙发上。

正是肖灵,肖灵正拥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将头埋入柔软的领口,鼻尖嗅着衣服的味道。

“小灵。”冯裕庭咳嗽了一声。

肖灵一愣,随即立刻起身,有些尴尬地将衣服挪开,小脸微微泛上红色。

“怎么?”冯裕庭一把拿起自己的大衣,“抱着我的衣服睡着了?”

“没有。”肖灵声若蚊呐,“只是…顺手…”

冯裕庭笑笑,径直走向书桌前的位置,坐下,直眼看着肖灵,语气缓和。

“小灵,你回去吧,我让你哥来接你。”

“我不!”

“你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呢?”冯裕庭直言,“如果是为我那更是不必了,你不用花心思在我身上。”

“我…”肖灵憋红了脸,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说,“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愿意那样做。”

冯裕庭微笑:“但是你也许妨碍到我了。”

肖灵一愣,说不出话来。

“你该知道我对小君的感情,我会和他在一起。”

“他?”肖灵大声道,“他有什么好的?!”

“好不好,如人饮水。”冯裕庭笑笑,“小灵,你还小,以后你就会明白。”

“我…难道一点机会也没吗?”肖灵咬着唇,一脸不甘。

“没有。”冯裕庭转过身去,语气坚定。

肖灵的心顿时碎了一块。

“好,我走,我不会赖在这里的。”

当晚肖豫就开车来接肖灵,看着弟弟低着头,一脸黯然伤心的样子。

“行了,别多想了。”肖豫摸摸弟弟的头,“不管怎么样,还有哥哥,哥哥永远在你身边。”

肖灵坐进车子,小脸贴在车窗上,看着远去的别墅,两行清泪流下来,用手一抹,却是更多的。

想起第一次见到冯裕庭,他语重心长地对自己说读书的重要性,像一个父亲,也像一个朋友,后来的几年,一直照顾自己和哥哥,不仅出钱供自己读最好的大学,平日里也对自己关心有加,每次生日都会送自己一直想要却不舍买的东西。

肖灵越想越伤心,小脸埋得低低的,为了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自己付出的绝不少,就连自尊都抛在脑后。

肖豫开着车,看着车镜后的弟弟,耸动着肩膀,垂着头,心里是一阵一阵的心疼。

“小灵,我早提醒过你,对冯先生要感恩,以后赚了钱要报答,其他的万万不可乱想。”肖豫叹叹气,“况且,你也不了解他,怎么就那么傻,一直热脸贴着冷屁股。”

“我…我了解他的…”肖灵泣不成声,“他很孤独…”

肖豫小小一惊,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是小瞧了自己的弟弟对冯裕庭的情感。

隔天,清晨,窗外的花香飘逸。

紫时下楼,看见冯裕庭正悠闲地看着早报。

“快来吃吧。”冯裕庭见紫时下来,轻轻搁下早报,柔声道。

紫时看看长长的桌子边只有自己和冯裕庭两人。

“小灵,他哥哥接他回去了。”冯裕庭笑笑,“这段时间,如果让你有芥蒂,我道歉,以后就我们两人。”

“你多虑了,我没什么芥蒂。”

冯裕庭静静地看着紫时,微微笑笑:“你真不在乎?”

“实话说,肖灵是个不错的孩子,是真心喜欢你的。”

“哦?”冯裕庭挑眉,“那又怎么样?你想我接受他?”

紫时笑笑,不语。

“你这样的态度让我很心寒。”冯裕庭双臂交叉在胸前,“你真的变了很多,这五年,你没什么感情经历吧。”

“什么意思?”紫时问。

“你该不会是有了其他喜欢的对象?”冯裕庭笑笑,笑中有警示,眼神突然锐利。

“我倒希望有,但是没有。”紫时说。

冯裕庭没说话,又拿起早报看。

“今天,我要出去。”

“去哪?”冯裕庭看着报纸,头也不抬。

紫时搁下早餐,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冯裕庭。

静默许久,像是对峙。

“行了。”冯裕庭折着早报,“你去吧,我不拦你,但你别想逃跑,你逃不出的。”

紫时起身,走到门口,俯身穿上球鞋,推门而出。

外面的世界立刻氤氲着泥土,青草,尘埃的味道,真实无误的味道。

chapter43

太久没有出门,周围的一切味道真实无误,是这个世界的味道,街上的行人,气球,大幅广告,人味隐隐,有些微薄的汗渍味,还有俗世的尘土味,混杂在一起,在紫时的鼻尖荡漾。

不知觉中,居然走到了面包房。

推开门,金灿灿的一片,熟悉的面包味道氤氲其中。

罗嘉宁正戴着白色手套,托着大铁盒,铁盒上是酥皮奶油包,热烘烘的,刚出炉。

“嘉宁。”

罗嘉宁一抬头,面色惊讶。

“紫…时,你怎么在这里?”

紫时微笑。

“你去哪里了?怎么那么长时间没来?”

“我有些事情,耽搁了工作。”

“你…已经被辞退了。”

“早料到了。”紫时微微叹气,“你怎么样?最近可好?”

“我就那个样子。”罗嘉宁笑笑,笑容中有些窘迫。

紫时一看墙上的工作日历,已是月底,又是罗嘉宁要交租的时候,难怪他连个真心的笑也没有。

“那个…”罗嘉宁咬咬嘴唇,“你…现在是和冯先生住在一起吗?”

紫时撇过头来,笑容有些不适:“你怎么知道的?”

“他说过…你是他的爱人。”

“是吗?”紫时说,“那是旧事了,现在不是了。”

罗嘉宁俯身将一只只金黄色的酥皮奶油包搁进柜子里,低着头,边做边说:“不管怎么样,紫时,你是不用在这里了。”

紫时静静地听。

罗嘉宁终于放进最后一只酥皮奶油包,将手套取下,起身看着紫时。

“不像我,也许一辈子做的就是这样的工作。”

紫时顿时看见了罗嘉宁眼中那抹不浓却一直存在的不甘。

“你羡慕我?”紫时淡淡地问。

罗嘉宁不语。

“我倒还羡慕你。”紫时笑笑。

“我有什么?”罗嘉宁蹙眉。

“你有个真正对你好的人,对你不离不弃的人。”紫时正色道,想到那夜洛勇坐在树下孤寂粗犷的身影。

“洛勇哥,是对我很好。”罗嘉宁想了想,又说,“但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是吗?”紫时想说什么,却还是隐忍住了,“你自己选择吧,只是将来别为错失了而后悔。”

罗嘉宁一愣。

“嘉宁,这个世界大都东西是可以追求的,陪伴你的人却是难遇的,真的,别错过了。”紫时说完,转身缓缓离开,推开门的那刻,他也为自己说的话感恍然。

这个世界,谁会陪你走到最后?

太难,一切都太难。

剩罗嘉宁一人在店内,他转头看看墙上的日历,又是那个猩红的数字,水费,电费,房租费,那是真实的生活,脑子里浮现洛勇的笑容,他低下头,面色挣扎。

紫时摸摸口袋,零零碎碎的硬币,握在手心里有锈味。

在僻静的小弄堂里吃了碗杂酱面,外叫2个喜蛋,一杯豆浆,慢慢坐在油漆脱落,斑斑驳驳的椅子上吃着。

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带自己常去的一家面摊,点的也是炸酱面,浓郁的一大碗,每次吃到小嘴油油的,母亲在一边笑着看自己,手拿一块小帕巾,为自己抹嘴角。

母亲现在应该在那美丽的,苍翠如茵的日不落城。那里很冷,母亲自幼体寒,受得了吗?那个男人对她好吗?会照顾她吗?

想起母亲,紫时的心情顿时凝重了些。

其实,母亲走的那天,紫时偷偷地去机场送她,那刻有种冲动跑过去抱住她,和她说:留下,我会照顾你的。

但是只是冲动而已。

紫时吃着炸酱面,看着面摊老板一家三口,黝黑的面容,淳朴的笑容,顿时有种向往。

“要再来一碗吗?”七八岁的小女孩笑着问紫时,脸蛋红扑扑的,一笑,还有两颗蛀牙。

“好啊,再来一碗。”紫时笑着摸摸她的头。

“爸爸做的炸酱面可好吃了。”小女孩两肘撑在桌子上,托着腮帮子,看着紫时。

“恩,的确好吃。”紫时笑笑,“下次还来,你欢不欢迎?”

小女孩立刻点头如捣蒜。

吃完面,紫时坐在中心广场上,身后是漂亮的喷泉,近处一个穿着雍容的贵妇推着婴儿车,散发着浓浓的优越感,远处,一个断肢的乞丐正□着身子趴在地上,身下是大字报的一份凄惨身世简述。

紫时看着,突然觉得一种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