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倒和方采薇心中所思不谋而合。这世上多的是醉心权力的人,但必须要承认,也有只想悠闲度日不爱操心的,像是到了常夫人这个地位,也没人敢欺负她,她对权力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渴望,在这个年纪里想要放下权力,专心享受生活,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夫妻两个说了会儿话,又到后院一起看了作物,只见那两亩玉米地有许多已经只剩下杆儿了,荆泽铭就诧异道:“这是已经收割了?”

方采薇呵呵笑道:“收割?哪有收割啊?论理这个是要中秋后才收割的。不过咱们家不用了,这些日子大家循序渐进地吃,水滴石穿地吃,坚持不懈地吃,已经快吃光了。幸亏到这个时候,玉米已经老了,不好吃,不然就连另外那些恐怕也保不下来。”

“怪可惜的。”荆泽铭点点头:“我觉着这个玉米棒子要比咱们吃得大一些。”

“爷,您真会说,这是我留着预备做种子的,原本就是挑着个头大的留,又长了这么些日子,能不大吗?”

荆泽铭点点头,忽然道:“从这玉米可以吃开始,到现在总也有一个月了吧?一个月就把两亩地吃光了?你之前不是说这东西产量高吗?如今看来,不过还好而已。”

方采薇笑道:“你以为这玉米只有老太太太太你我喜欢吃吗?姨娘姑娘她们也都喜欢吃,还有族里亲戚们,这府中下人也要尝鲜吧?动不动还要赏人,哪一天不掰三五百棒下来?一个多月,近四十天,你算算这有多少?怎么还说产量不高呢?”

荆泽铭果然认真算了算,接着面上变色道:“四十天,一天三五百棒,那就是一万多棒,一棒就算只有半两粮,那两亩地也有六七百斤的产量,难怪你说产量高,确实要比稻米麦子高出一些。“

“也不止呢。爷如今看的只是外面这些,可不跟被薅光了的羊似得,后面倒还有大半亩是没动过的,我算过了,这两亩玉米地,怎么着也有一千二三百斤的产量。不过这是因为咱们伺候的好,若是在野地里种,产量大概要差一点儿。”

这个产量其实也就只有现代玉米的一半。但是考虑到种子,肥料,地力等因素,这个数字已经是很吓人了。

荆泽铭是什么人,立刻就意识到这种产物对农业的重要性,因频频点头,又让方采薇为他介绍其它作物,产量,如何种植等等,宛如一个面临期末考试的农科生一般好学。

就在荆泽铭认真学习的同时,温氏也刚刚进了常夫人的屋子。

“太太,这是厨房才买回来的梨,儿媳想着太太这两日似是有些上火,嘴唇都干了,所以特地亲自下厨给您做了碗银耳莲子秋梨汤,您尝尝看怎么样?”

温氏从食盒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大瓷碗,打开盖子,用大勺子往小碗里舀了汤,双手捧着,恭恭敬敬递给常夫人。

第一百零三章:截然不同的反应

“真是时光如水,这转眼间就快到中秋,难怪秋梨都下来了。”常夫人微笑着喝了一口,仔细品了品,点头道:“你的手艺越发进益了,我最不喜欢厨房做的甜汤,除了甜就再找不到一点儿别的味道,没得让人起腻。你这个倒好,只有一股子清甜,让人喝了,回味余甘,还不觉着腻得慌。”

温氏听了常夫人夸奖,只觉满心欢喜。自从方采薇“死而复生”后,她心思多半纠缠在对方身上,再加上和贾姨娘目标一致,而常夫人终究是荆泽铭的亲娘,自然更偏向方采薇,因着这种种,竟不似从前那般对常夫人奉承讨好。直到前两日芦苇的事情发生,常夫人毫不客气地训斥了她,起初心中还愤恨不服,但是慢慢地,思想转了过来,认识到常夫人才是这家里的主宰,贾姨娘和自己目标再怎么一致,她也不过是个妾室,侯爷宠她不假,可也不会因此而宠妾灭妻,对常夫人还是尊重的。

因这几日日日反省,又听了芦苇传过来的消息,知道常夫人如今和方采薇实在融洽,她这才发觉自己无意中竟犯了大错,如今便要下力气挽回,例如这甜汤,从前她是常往这边送的,如今都隔了几个月,今儿才又拾起来。

当下便笑着道:“太太喜欢就好。您一到了秋天就爱咳嗽,这秋梨汤清火润肺,恰好是治咳嗽的良方,儿媳每天或者隔一天给您做了送来,喝一碗,比吃药还强呢。”

常夫人含笑点头道:“你有心了。是了,老太太那里有没有送过去?”

温氏忙道:“送过去了,这点孝心儿媳还是有的。”

因为桑老太君太过“低调”,她之前的确忽略了对方,再者想到婆婆和儿媳妇终究是不对付,讨好桑老太君,也许反而招了常夫人厌恶,所以对桑老太君并不怎么上心。直到这一次痛定思痛,发现方采薇十分孝顺老太君,却也没招太太嫌弃,这才学乖了,因此“收复失地”的第一步,就是双管齐下。

“好好好。”

果然,常夫人十分高兴的样子,让温氏坐了,含笑道:“你素日也忙,家里事管着一摊子,还要安排贤儿的日常起居生活,倒不用总挂着老太太和我,得空儿歇歇还好。”

温氏忙道:“多谢太太体贴,儿媳倒还能忙得过来,太太不用担心。”

常夫人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快中秋了,往年都是我操办的,年复一年,我也累了,所以今年,我想把这差事分派给你嫂子和你,你们两个务必和和睦睦有商有量地将这事儿给办好了。”

温氏先是一愣,接着不由狂喜难禁,及至意识到自己不该做这反应,又连忙假装惶恐道:“这怎么行?太太您是咱们府里的定海神针,若您不操办,我和嫂子年轻识浅,怎么可能办好这件事?”

常夫人面色不变,心中却暗暗摇头,暗道嘴上说得好,当我没看见你刚才的喜色吗?连装都装不像,将来也不过如此了,不可能成大器。

要说常夫人也是个开明的,很有点“将心比心”的气度。她自己也是从做媳妇走过来,原本也可以理解温氏骤然要掌权的心态。可坏就坏在此前有方采薇这个榜样在。须知大奶奶那是受过现代“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说法熏陶过的人,忽然得到升职消息首先考虑的是自己能否胜任,若不能做好,不如不做。温氏哪有她这份见识,先想到的都是自身权力增长,她又是个好弄权的,也没什么定力,听闻之下怎能不欢喜?

可这就让常夫人不喜欢了。但凡领导,都或多或少有点这个毛病:我给你是我给你,但你不能虎视眈眈。这个态度要端正是吧?采薇多稳当啊,那份推辞也是真心的;到了你这儿,就这样欢天喜地的,怎么?是我平日里做的不好,你心里早恨不能我赶紧让位子对不对?这是什么混账心思?

想到此处,也懒得再和温氏说话了。只淡淡道:“我意已决。你嫂子原也这么说,让我训斥了一番,才接过去。你们年轻人身体也好精神也好,早该接手这些事过去锻炼锻炼,不然将来我老了,难道还要为这些操劳?行了,你不必多说,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做。莫忘了我刚才的话,务必要和你嫂子好好商量,和和气气把这个中秋安排的妥当漂亮。”

“是,儿媳知道了。”温氏见常夫人微微闭了眼,也就识趣地站起身告退,待出了院门,只觉着身子都要飘起来一般,却听身旁宝珠道:“奶奶,听太太的意思,这次中秋的事,还要以大奶奶为主。”

温氏一窒,脚下步子就停了停,接着面上笑容也收起来,想了想,又满不在乎道:“叫我事事听她的?呵呵!这不可能。太太虽是这个意思,我们却要好好儿想一想,这个我心里已经有了些打算,你不用担心。”

宝珠连忙谄媚笑道:“到底是奶奶智计无双,奴婢只愁的不知该怎么好,没想到奶奶已经胸有成竹了。”

温氏最喜奉承,闻言笑道:“那是自然,不然怎么我是奶奶,你却只能做丫头呢。”

说完回到院子里,见小丫头们正在廊下喂鸟,她便习惯性问道:“二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兴冲冲的,说是要有东西送奶奶。”

小丫头忙起身行礼,温氏眉毛一挑,呵呵笑道:“我们爷今儿怎么也有这样玲珑心思了?到要去看看他预备送我什么东西。”

说完进了屋,果然就见荆泽贤正坐在椅子上,看见她,不由起身笑道:“我听说你去给太太送甜汤了,如何?太太身体可还好?”

“太太当然好着呢,还用得着你操心。”温氏笑答了一句,接着道:“妾身听说二爷今儿要送我东西,但不知是什么?你每个月手里银钱又没办法和大爷比,摆弄你喜欢的那些东西都够呛了,哪里来的余钱送我东西?该不会是南城市场上买的鎏金首饰来糊弄我吧。”

第一百零四章:争吵

虽如此说,心中到底还是高兴的。荆泽贤老实,并不会那些风花雪月的浪漫,两人成婚后,也没有特意送过温氏什么东西讨她欢心。所以今儿温氏嘴上说着鎏金假货,心中却早已现出光华闪烁的各样金银珠宝首饰来,只想着荆泽贤好歹也是侯府中的少爷,怎也不会去南城市场那种地方买贫民用的货色送自己。

荆泽贤也显得十分高兴。从桌上拿过那个大盒子,憨笑道:“从咱们成婚后,这两年你为家里操劳,我到底也没好好谢过你。这一次倒是得了大哥提醒,前些日子他亲自做了两把扇子,说是给嫂子的礼。哈哈哈,他别的本事我是服气的,但是做东西,又怎么比得上我?所以我灵机一动,也做了样物事给你,且看看喜不喜欢?”

说完将那盒子推到温氏面前,却不知温氏一听说不是送自己首饰,一颗心已经凉了大半截,待打开盒子,看见那里面一个寿星根雕,心里最后一点热气也没有了,连面上笑容都存不住,只淡淡皱眉道:“爷送我这个做什么?我是女人家,难道还会欣赏这些摆件不成?”

荆泽贤道:“我是希望你健康长寿,咱们两个能恩爱到白头。”

温氏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爷是好心。只是这东西送我,真有点糟蹋了。更何况,你是侯府的二少爷,多少大事等着你去做?就没有凌云志向,总也该读书上进,没的总做这些手艺人的活计干什么?为这个,老爷说过你多少次了?你也看看大爷,年纪轻轻,在贵族子弟中就出类拔萃。二爷就算做不到这一点,做做样子也好啊,哪怕就是你不喜读书,管着的那几家铺子有起色还好,可如今呢?你只把铺子交给那几位掌柜的,让人卖了都不知道,公中进项今年比起去年,足足少了两三成,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再过两年岂不就精穷了?”

荆泽贤最怕被母亲妻子叨念这些事,闻听此言,原本雀跃欢喜的好心情尽皆消失,赌气道:“我原本就不擅长这些,当日也说过我不是管铺子的材料,是姨娘和你立逼着我,没办法这才接了。如今进项少的也不止咱们一家,爹爹又不许铺子与民争利,这样一来,怎能和那些不法商人相争?你看京城这些富得流油的勋贵,哪个不是挖空心思敛财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温氏见丈夫仍不知悔改,不由也火了,高声道:“谁让你去挖空心思敛财了?不过是让你在这些事上用点心罢了。当日我和姨娘是多不容易才替你讨到了这份儿差事。什么事情都交给大爷,那还要你干什么?这侯府干脆就白白送给大爷得了。谁家妻子不盼着丈夫建功立业?我难道能例外?每次劝爷,就不耐烦,难道我逼着你去考状元进士了吗?不过就是盼着你上进些,哪怕没事儿多结交一点朋友也好,也许遇上贵人,就能帮咱们许多忙呢。你倒好,诗书不行,交际不行,每日里只埋头醉心于这些事情,这是什么?这是那些贩夫走卒的吃饭本事,你就算做的再好,也不过就是个匠人,一个侯府少爷,放着锦绣前途不走,却专往那些三教九流的下流道上去,怎怨得姨娘和我说你?”

一面说,心里就更觉着委屈,暗道自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可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不求上进的丈夫?把这一辈子都给搭进去了。果然是女怕嫁错郎,当日还以为以自己的身份,能嫁给侯府少爷算是福气,如今才知道,侯府少爷又如何?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任你怎么刚强,也终究无用。

荆泽贤原本开开心心回来,脑海里想着的都是妻子看见这精美根雕欢喜雀跃的画面,谁知不但没讨好到对方,反又落了一顿埋怨,顿觉心中烦闷,更何况在这方面他确实心中有愧,让温氏一顿抢白,也不知该如何回话,于是干脆拂袖而去。

对此宝珠并不意外,原本被大爷那两口子衬托着,府中人都说二爷和二奶奶恩爱,可有谁知道两个主子心中的苦?她心里倒觉得荆泽贤挺好的,在贵族子弟中算是洁身自好,可奶奶总是生气他不求上进,这也是没奈何的事。

当下见温氏气得伏桌而哭,便连忙上前解劝道:“奶奶也不必伤心了,难道您今天才知道二爷是个什么性情?若说加官进爵光宗耀祖,咱们二爷确实不是这行当里的货。可奶奶也要想想,除了这一点,二爷又有什么不好的?模样俊秀为人诚恳,对奶奶更不用说,你们成婚也有两年了,这房里除了俩通房丫头外,连个小妾都没有,不看别的,就看他对您一心一意的份儿上,奶奶也该放宽心。”

温氏听了这话,方觉好受了些,抬起头拿帕子擦着眼睛,无奈道:“我也知道你说的没错,可是他……唉!不说了,总之该劝的我都劝过,将来如何,全看他自己造化。哼!我说这么几句话就甩脸子走了,似他这样堕落下去,将来保不齐还有多少难听的话呢。等到下人们都敢在他背后议论他没用的时候,他才知道我说的都是金玉良言。”

宝珠笑道:“奶奶说的有道理,只是今儿这事,您也并非没有错。奴婢看二爷先前分明是兴致勃勃的,哪怕奶奶心里不高兴呢,夸他一句,二爷能受用多少日?”

温氏忿忿道:“夸他?我若是夸他,日后更不知要做多少没用的东西了。就这些木头,能值多少钱?值得耗费他那么多时光?罢了罢了,还是多泼泼冷水吧,许他还少在这方面花心思。”

说完看着那根雕,心中仍是有气,拿过来看了两眼,便“啪”一下合上盖子,对宝珠道:“拿下去吧,找个箱子放起来,免得我看见心烦。”

宝珠答应一声,连忙将盒子捧起,刚走了没几步,就听温氏又在身后叫道:“等一等。”她连忙站住,只听主子沉吟着道:“罢了,不用放起来,正好我明天要去找大奶奶商议中秋的事,左右要拿点东西登门,就拿这个吧。”

第一百零五章:顺手夺权

宝珠大吃了一惊,连忙道:“奶奶,这怎么成?这是二爷送您的……”

不等说完,就听温氏满不在乎道:“我要这个做什么?能穿还是能戴?不过是个根雕,也没什么特殊含义,只说二爷做来玩儿的,我看着精美,便拿过去给她……唔,不用说是给她,确实有些不妥当,只说是给大爷,当个摆件摆在书房里,这不就成了?”

宝珠道:“这倒还好。”心里却想着不管送给谁,都有些不妥,只是也知道这个主子打定主意是不会回头的,因此也不肯浪费精神多说。

温氏因为要安排中秋的事,竟是兴奋地大半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后先去给常夫人和桑老太君请了安,接着让宝珠回去拿了那根雕,便翩然往大房院子里来。

恰好梅姨娘也在,温氏看了她几眼,就对方采薇笑道:“我看这些日子梅姨娘气色委实娇艳了不少,瞧瞧这脸蛋儿,白里透红的,竟跟花瓣儿一样。难怪大爷喜欢你呢。”

梅姨娘原本是带着笑容的,听见这话面色便不由得一变,连忙起身惶恐道:“二奶奶过奖了,妾身蒲柳之姿,哪里比得上两位奶奶的容貌……”

不等说完,就听方采薇道:“坐下,好好儿的,二奶奶夸奖你还不高兴?本来就是好看嘛,这有什么值得谦虚的,你若是蒲柳之姿,我们成什么了?所以谦虚过头就是骄傲,我最讨厌这样的了。”

梅姨娘这才坐下来,又听方采薇兴高采烈道:“我也说她这些日子皮肤越发娇嫩艳丽,今日弟妹也这么说,可见是真的。弟妹你可知这其中诀窍?想不想自己皮肤变得和梅姨娘一样娇美啊?”

温氏:……

梅姨娘:……

“我和你说啊弟妹,这都归功于两个月前我发现的一款新牌子胭脂,听说是一个什么药王传人卖的,哎呀呀真是物美价廉的好东西啊。他那胭脂里压根儿没有铅粉,都是取得草药精华,涂在脸上半点涩滞感没有不说,反而滋养容颜。不但梅姨娘,其实我们院里的人都在用,你看看,我们气色是很好吧?不过没有梅姨娘那样得天独厚,她只用了两个月,效果可比我们明显多了。”

温氏:……

梅姨娘:……

碧丝和绿枝默默扭过头去,心想奶奶,人家二奶奶就是随口挑拨了一句,您能不能不要这么真情实感地就做起宣传来了?那位药王传人又没给您钱。

温氏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府中胭脂采买这一块儿也算是肥差,她觊觎已久,只是不敢露出来,这个从来都是把握在常夫人手中,莫非太太竟然要把这个差事交给大房来管?嗯,不是没有可能的,厨房给了我,自然也要给大房一个油水丰厚的活计才行,只是……真的不甘心啊。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就变得这样厉害,明明从前就是一坨扶不起来的烂泥。

心中暗恨,面上却丝毫不敢露出来,反而还堆上几丝虚伪笑容,鼓动道:“若真是嫂子说的这样,那果真是好东西了。府里这些采买胭脂的奴才都该撵出去,素日有太太盯着,都敢假公济私,买来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嫂子既然发现了这个,何不去和太太说,以后就用这份儿胭脂呢?”

方采薇笑道:“之前用不是没什么效果吗?既然弟妹看着梅姨娘皮肤好,我到时候会和太太讲明,先给太太用一点,让太太看看效果再说。是了,你今日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温氏这才将那根雕盒子放在桌上,微笑道:“太太说,中秋的事情要交给嫂子,让我协助您,务必要把这个中秋节办的热闹喜庆,我这人笨,又没有算计,这两日想着此事,着实心中有些惶恐,所以特地来讨嫂子的示下,您看看哪里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可千万别指望我能独当一面。”

方采薇笑道:“原本太太让我和弟妹一起办,我还指望着你能顶半边天,可谁让你是我弟妹呢?大的总要惯着小的,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忍心逼迫你,好在我心里还真有些主意,不过现在都是酝酿中。你放心,不用你独当一面,你只需听我吩咐就行,到时候出了差错,自然我一个人扛起来,若是办得好,老太太太太面前,也少不了为你请这一份功劳。”

温氏:……

泥马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只是例行谦虚一下而已啊,太太分明说的是交给你我来办,我想的是我们各管一摊,然后再争个高下,你……你你你怎么能就坡下驴呢?你这是犯规啊,我不接受,气死我了,太可恨了这个女人,怎么会有这种人?她……她不按牌理出牌啊。

方采薇假装没看见温氏面上青一阵红一阵,还在那里兴高采烈道:“中秋嘛,最重要其实还是吃的,月饼也好,桂花酒也好,各色点心干果蜜饯,乃至中秋家宴,若是把这些都办好了,太太交给咱们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一半。刚刚妹妹又说不能独当一面,所以我想着,不如这几天厨房就暂归我调度,等忙过了这阵子,你精神也好了些,再还给你,你觉得如何?”

温氏一愣,接着忙强笑道:‘嫂嫂这说的什么话?我精神什么时候不好了?怎么,难道你看着我的气色很差吗?”特么的刚刚就上当了,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钻进圈套,厨房是不能给她的,不然她掺些沙子进去,我日后不知要费多大力气挑出来。

温氏气恨恨地想着,却听方采薇纳闷道:“刚刚弟妹不是说中秋的事,你不能独当一面吗?你向来是个能干的,这一次竟然说这话,可见是精神不济,想来就是你说的,心中惶恐,这精神自然就差了。”说完又正色道:“弟妹,你要听我一句劝,咱们女人啊,最重要的就是保养,只有把身体保养好了,才有往后的好日子,你我还都没有生育过,这身体更是不能出一星半点儿的差错,不然我哪会这么容易就放你逍遥自在?所以啊,你且好好养几日,我也不用你干别的,我出谋划策,你在旁边帮我拾遗补缺,这样既不费精神,又能群策群力,太太看着咱们和睦,心里也高兴不是?”

第一百零六章:专治各种不服

温氏一口血差点儿没喷出来,刚说了一句:“我先前那是说笑……”

不等说完,就被方采薇打断道:“怎么会是说笑?我可没听说有人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好了,我知道弟妹你是被我的关心感动,这会儿要扎挣着帮我承担重任,只是万万不用如此,一个中秋而已,年年都过,算得了什么大事?你就好好将养着,其它都交给我行吗?”

温氏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心想这个方采薇太狠了,自己就客气了一句,她便抓住不肯放,这也罢了,竟是还要得寸进尺,照这样下去,厨房也要落在她手里了,她还一刀一刀往我心上捅……啊啊啊!这人怎么这样可恨啊。”

身旁宝珠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忙强笑道:“大奶奶,我们奶奶身上真没事儿,她就是这样和软性子,生怕您为难,才说那个话,其实精神好着呢,真要是让她独当一面,也没什么担不了的,当日连太太都夸赞二奶奶办事爽利干脆,不拖泥带水呢。”

温氏在心中暗暗为自己的丫头叫了声好,心中一口恶气出去,得意地看向方采薇,暗道宝珠都把这话说开了,我看你还能怎么着。

却见方采薇啜了口茶,面色严肃地看向宝珠,沉声道:“早就听说弟妹待身旁陪嫁丫头格外不同,素日没发现,今日才算是真正见识了。只是宝珠,你家奶奶怜悯你们辛苦,有什么事情都在心里闷着,不肯让你们得知。可你这个做贴身丫头的,不能真做了甩手掌柜啊,连自家主子什么精神状态都不清楚,每次领月银的时候你不害臊吗?这一次回去好好照顾你家奶奶,务必巨细无遗,回头我禀告太太一声,什么时候弟妹精神好了,什么时候再理事。”

“我……”温氏怒了,咬牙道:“多谢嫂子关心,但我真的没什么事,刚才只是客气话而已。”

“好了,不要骗我了,你和我之间,还用得着客气?”方采薇吹了吹茶叶,悠悠道:“唉!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当嫂子的不够细心,怪不得你怨我,你身体出了毛病,我本该第一个发现才是,结果竟拖到如今,经你的口告诉我知道,我心里实在惭愧的很。好了,你们回去吧,我还要好好儿捋一捋,等捋清了,明儿找弟妹商议。或是我去你那里,或是你来我这儿都行。只是你近些日子既然身上不好,理当该多走动走动才是,我看就还是你来我这里吧。”

温氏:……等等,话题到底是怎么进行到这儿的?为什么她有点蒙?自己不过就是说了一句客气话而已啊。

然而方采薇都端茶送客了,她也不能厚着脸皮赖在这儿掰扯明白不是?当下只好气哼哼起身,有心要撂下两句狠话,可心中气恨交加,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一甩帕子,咬牙切齿转身离去。

“天啊,奶奶,您真是太厉害了。”

碧丝崇拜地看着方采薇,立刻让她认识到这是拉拢小丫头的绝佳时机,于是放下茶杯,微笑道:“现在知道奶奶的厉害了吧?那到底是奶奶厉害还是你们爷厉害啊?”

碧丝认真想了想,抬起眼期期艾艾道:“那个……奶奶,奴婢想了想,好像……好像还是爷更厉害些。”

方采薇:……

算了,脑残粉没得救。谁让碧丝是女孩儿呢,女孩儿都爱男神,当初在现代的时候,自己也这样。

绿枝在旁边忍不住笑道:“奶奶知足吧,从前碧丝都是毫不犹豫给出答案的,今儿她犹豫了一回,最终还结巴了,可见奶奶在她心中形象已经提升了不少。”

方采薇点头道:“绿枝说的没错,碧丝你等着吧,哼哼!你家奶奶我还有许多厉害的招数没用呢,早晚有一天你会爬墙的。”

“爬墙?什么意思?”碧丝瞪大眼睛。潜移默化的作用是可怕的,院中下人如今对方采薇的怪话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听见新奇的,还要问个明白。

“你崇拜世子爷,那就把他比作一个墙头,如今你就蹲在他那墙头上,奶奶我也是一个墙头,随着我这墙头在你心中越来越高大漂亮,总有一天,你会爬来我这里,明白了吗?”

方采薇耐心地解释着,解释完了见碧丝一摇头:“不太明白。”

“慢慢想去。”现在听到碧丝这种答案,方采薇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波动了,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不过奶奶确实厉害,奴婢在旁边听着,到现在都有些糊涂,不知道您是怎么就把话题拐到这儿的。可怜二奶奶,连个争辩的机会都没有,奴婢看她走出去的时候,又是带着气,又是带着委屈,这心里竟然还有点同情了。”

绿枝也笑着夸赞方采薇,却听她得意道:“谁让她矫情呢?非要和我说客气话,那我还和她客气?”

一边说着,就去开那个盒子,又冷笑道:“若不是她之前对芦苇做的太不像话,我倒也不会就这么对付她,可谁让她太心狠呢,为了把芦苇安插过来,就将一个无辜孩子折磨成那样,她不服我不是吗?巧了,奶奶我专治各种不服。”

说完将盒盖子掀开,取出那根雕,仔细看了几眼,方赞叹道:“好精美的东西,这得是什么样的巧手才能做出来?好漂亮。你们看,这寿星手上的桃子,难为怎么做出这诱人模样,跟真的一般无二,恨不能上去咬一口呢。”

“奶奶,可千万别。”绿枝深知自家奶奶是个吃货,忙走过去接了那根雕,却听方采薇笑道:“这样好看的东西,大概是花了心思的,这么说,我刚刚对她大概有些过分了。”

碧丝好奇道:“怎么?这东西就好到这个地步?奶奶要是早看见,会让二奶奶独当一面吗?”

“当然不可能。”方采薇转着那个根雕:“我说过,她为了对付我,竟然将芦苇折磨成那样,我要为芦苇报这个仇,还要好好整治她一番,呵呵!我是女人,小心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一套不适合我,咱们女人间的仇怨讲究的是得空儿就报了,省得惦念。”

绿枝:……

碧丝:……

第一百零七章:女人的报仇方式

所以女人的报仇方式是“得空儿就报”?嗯,这言论有点新鲜,只是:“奶奶,既如此,那你对付二奶奶应该是对的啊,怎么还说有些过分?”

“那不是有根雕的面子吗?”方采薇看了碧丝一眼:“如果早点看到这个根雕,我心里一高兴,说话也会委婉一些,可以让她在我这里多挣扎一会儿,这样她走的时候心里大概会好受些。”

碧丝:……

绿枝:……

并不觉得多挣扎一会儿二奶奶心里会好受好吗?妈呀,自家奶奶真是太可怕了,可也正因为如此,这样的奶奶真的好有魅力啊。

两个丫头看着方采薇,眼中都要冒红心了。方采薇看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梅姨娘,将根雕递给她,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梅姨娘道:“妾身是在想,二奶奶这一次鸡飞蛋打,必定不甘心的,却不知她会有什么手段,奶奶不得不防。”

“无非挑拨离间,添油加火,污蔑陷害之类的,我就看看她都能耍出什么花招来,咱们接着就是了。”方采薇满不在乎地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只要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我就不信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在这方面方采薇的确非常自信:一来温氏并非那种心机深沉之辈,连笑里藏刀的表演都不太合格,能指望她有什么作为?二来,她也不相信一个只受过《女训》《女诫》荼毒的封建女子,会比她在二十一世纪职场中那些饱受各种争斗小说电视剧熏陶的高学历同伴还要厉害,当初她能在公司中杀出一片天,如今就能杀出一片更广阔的天空。

梅姨娘被她的自信感染,不安模样也去了许多,忍不住笑道:“不知怎的,只要是在奶奶身边,和您说说话,就格外觉着安心。只是那个胭脂的事,不知二奶奶会不会拿来做文章。”

方采薇笑道:“她爱做就做呗,你模样如今在这里摆着,做不做文章都兴不起风浪。嗯,我看你气色真是好多了,病假咱们可以取消了吧?这些日子真是忙得我要命。另外,为这胭脂的事,过几日我打算带着你多到老太太太太姑娘们面前露露脸儿。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衣裳?若是没有,我箱子里还有一些,虽不是什么上等的好缎子,但花色倒还合你清新淡雅的气质。”

“啊?妾身……妾身这身份,没有事情哪好总在老太太太太们面前露脸?”梅姨娘吓了一跳,却见方采薇指着她,以一副恨铁不成钢般的语气道:“你啊你啊,带了这么多天,也没有什么进步。怎么就不能露脸儿了?当日富姨娘怎么做的?人家是天天跑去太太那里刷存在,你还是太太的亲戚呢,结果就让人家得了管家权力,真是,就没看过你这么不用功的。”

梅姨娘哭笑不得,摇头道:“妾身不用功还不好?奶奶忘了?您前儿还夸奖我,说我是个无欲无求的恬淡性子,不然这大房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拧成一股绳。”

方采薇:……“哦!我说过吗?咳咳……总之,我的态度就是这样,该争得时候要争,不该争得时候也不能太贪心。反正这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且意会着吧。”

梅姨娘:……“奶奶您这教学态度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什么叫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妾身不服。”

“这是怎么了?采薇你干了什么好事?连梅儿这样的好性情都说不服。还有,我刚刚往这边走,路上遇见了二弟妹,看样子是从咱们院里出来的,你和她说了什么?她那样厉害的人,竟擦眼抹泪的。”

随着话音,荆泽铭走进门来,这里方采薇和梅姨娘等人都站起身,方采薇听了这话,不由笑道:“二弟妹竟然哭了?这战斗力比我想象的还差劲儿。”

“你和她说什么了?从她嫁进来,个性就要强,可从没看见过她这副委屈样子,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事出有因,但也要注意些,别搞得府里天怨人怒,须知得饶人处且饶人。”

世子爷虽是这样说着,却言语温和,显见得并没有怨怪方采薇。却见她对梅姨娘笑着道:“刚刚咱们还说不知道二奶奶要怎么回击,如今看这形容,莫非她是要卖惨?”

梅姨娘愣了一下,方反应过来,不由忧心道:“卖惨?奶奶说的是示弱吗?这倒是麻烦,万一二奶奶跑去老太太和太太面前哭诉,只说您大权独揽,这怎么办?”

方采薇摇头道:“我料着她不至于这么无能吧?争不过就去找家长?如今的小孩子都不玩这个了。”

荆泽铭道:“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