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翦瞳见此情景,于是更加添油加醋。他那顾盼生辉,撩人心怀的眸子淡淡瞥向我,十足的挑衅,“虽然,柳堡主与夏夫人不曾有缘结为亲家,但夫人与堡主今日可以同坐一堂,也可谓是一种机缘吧…”

“是啊,夏夫人,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咱们今日相聚于此,也算得上是缘分,”一直像空气一样被无视的在下,忽然特别不合时宜得开了口。而且还是用小人得志,灰常三八的语气说道,“只可惜啊…子衿姐姐她红颜薄命,无福消受了闲歌…不过呢,我会替子衿姐姐好好伺候闲歌的。若是姐姐在天有灵,我相信她如此温柔贤惠,必定会为我们祝福的…”

我话音落,桌子底下柳闲歌握住了我的手,带着警告意味得捏了捏。

我于是惊叫一声,用震惊的眼神夸张得望着柳闲歌,“哎呀,闲歌,你干嘛捏我!莫非是我说错了?难道子衿姐姐不会祝福我们,反而诅咒我们?”

刹那间,柳闲歌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握着酒杯的手暗暗握紧,直至酒杯都发出轻微的碎裂声才松开。

“红豆,不可胡言乱语。”末了,他才冷冷吐出一句来。

于是,我作受气状,一跺脚一扭腰,不说话了。委屈得瘪嘴,肩膀微微颤动着,低着头摆弄自己的衣角。

四个人一时间又陷入了诡异而尴尬的沉默。

终于,不甘寂寞的白翦瞳,又一次挂着万年不变的无耻笑容开口,“诸位不要光顾着喝酒,今日我特地请来了京城的御厨来准备这桌宴席,也不知这些菜,合不合几位的口味…”

碧华夫人闻言,挂着一抹谦和笑意,拿起筷子,加了小小一块菌类,放进嘴里。略嚼片刻放下筷子,很给面子得说,“难得白教主如此费心,味道当然是…”

她还没说完,我突然猛地从桌边站了起来,整张桌子都因为我幅度过大的动作而微微一震。

“唔…”我抬手捂住嘴,面如菜色,艰难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想吐…”

众人呆呆抬头望着我,囧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我夺门而出。

接着,门外响起了汹涌的稀里哗啦呕吐声…

众人动作整齐得默默放下筷子…

那一刻,白翦瞳的嘴角微微抽搐,他的脸色跟旁边的碧华夫人都有的一拼。

小白在心中飞速默念:我要淡定淡定…深呼吸…很好…保持微笑…

柳闲歌微微蹙了眉,很淡定的站起来,对碧华夫人和白翦瞳颔首行礼,不冷不热吐出两个字,“抱歉”便起身离席,走向门外。

······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凌乱而憔悴得躺在床上,抱着枕头,团成球状眼泪汪汪望着柳闲歌。

刚才我趴在门外吐得昏天黑地,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光了不说,最后连胃液都吐了出来…结果,众人的食欲就在我的呕吐声中消弭殆尽,宴席不欢而散。

柳闲歌却仍旧是淡雅得笑。他有些心疼得抬手揉揉我的头,“知道了,做戏也不用那么逼真。大概是这几日旅途太劳顿了些,让你受了风寒…是我没照顾好你…让大夫来替你诊诊脉,可好?”

我咬着被子点点头。

侯在门外白须高冠的老爷爷恭恭敬敬进屋,往纱帐外一坐,隔了纱帘将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

一手捋胡子,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念念有词。

这一刻,我总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总觉得好像每一部古装连续剧里,都少不了这么一幕。

一般,下一幕大夫会说什么呢?

——老夫无能为力?请您另请高就?

或者是——

我正朦朦胧胧想着,忽见纱帐之外的老头站起来,对柳闲歌一揖,“恭喜堡主,夫人她是有喜了。”

——哦对,就是这个。

“…”我呆呆透过纱帘,望着外面两个朦胧的人影,呆呆想着,这剧情真TM的狗血啊…

我一直在发呆,也没注意去听柳闲歌和大夫在外面叽里呱啦说了什么,貌似有什么“一个月”“害喜”“养胎”之类的词吧…

我还在呆着,直到柳闲歌突然掀开帘帐,激动得一下子扑到床上,把我抱在了怀里。

Oh,my Godness.

我呆呆的越过柳闲歌的肩膀,望着天花板…虚空中感觉自己置身在云端,圣母玛利亚在一片金光中对我微笑…

柳闲歌忽然放开我,他扳着我的肩膀,认真而又激动得盯着我。他的脸上因为兴奋而泛着淡淡的嫣色,那双眼睛比平时更亮,其中有一抹急迫,也夹杂有一分挣扎。

最后,他终于忍耐不住,轻声问,“红豆,孩子…是我的,还是…那家伙的…”

我不知所措盯着他,忽然如梦初醒一般,五指狰狞张开,抱着脑袋一声尖叫。

OH!!!!!!SHIT!!!!我疯了!!!!!!

我怀孕了?!!怀孕了?!!!!我才十六岁啊!!!!!!!!!!

为什么中招率会那么高?!!!才新婚就要禁欲,太不人道了吧!!!!!

上一秒,我的内心一片汹涌澎湃,下一秒,我突然像是霜打得茄子一样蔫儿了,脸色一变,幽怨得转头望着柳闲歌。

我嘴角漾起一抹惨然的笑,有气无力道,“那孩子是谁的?当然…是我的…至于到底是你的还是他的…生出来长得像谁就是谁的……”

柳闲歌沉默,眨着眼睛看着我…我忽然觉得他那眼神好无辜…

片刻之后,他忽然一侧头,把面部隐藏在阴影中,只见嘴角一抹腹黑的笑。

“你只是初夜给了他而已…后来我却抱了你无数次…孩子肯定是我的肯定是我的肯定是我的…”柳哥哥抽风了一般的碎碎念碎碎念。

我头上垂下三道黑线,“闲歌…你冷静一点…”

不入敌营 焉得老公

自从怀孕之后,柳闲歌瞬间又腹黑化身忠犬,简直就要把我宠上天去了。不仅花费巨资,一夜之间筑起行宫一座彻底改善了居住环境,而且,现在每日饮食比在天下堡时更要精细,变着花样做出全国各地美食来勾起我的食欲。除此之外,日日都有专业人士替我按摩,蒸药浴,针灸经络…这小日子过得简直就如同女王一般啊!

当然,女王的日子也是会无聊的。

柳闲歌怕我见白翦瞳和碧华夫人容易情绪激动,恐怕动了胎气,于是,再也不肯带我去见他们。更不许我去观战,更别说是上战场了。于是乎,门外兵荒马乱,门内一片和谐,我日日闲暇无聊,我突发奇想制作避孕套套…

可惜,通向成功的路是曲折的。

我把这个世上能找到的材料全都试验了一遍,却一直失败。要么是安全性不过关,要么是弹性不够,再不然是厚度太大,套上之后那尺寸只能塞进大象的菊花里…实验失败,心情很郁结。

一个月后,某日,夜半。我觉得肚子胀,于是悄悄掀开丝被轻手轻脚溜下床。

“去哪?”刚要起身,被柳闲歌拽住了袖子。美男睡眼惺忪,瀑布一般的三千青丝蜿蜒流泻在枕褥上,象牙色的肌肤在夜间泛出迷人的光泽。

我含情脉脉望着他,饥渴得咽了口唾沫,“我要去嘘嘘…”

不知柳美人他是保护与过剩,还是成梦游状态意识不清醒,闻言便要起身,嘟囔,“我陪你…”

我大惊!一只手把柳闲歌按回被子里,怒斥,“你个小淫蹄子,给我乖乖睡觉!”

柳美人被我推倒在被褥中,我夺门而出。

我披着厚厚的黑色驼毛披风,走过悠长的木质长廊。

秋夜,万籁皆寂赖,唯有我轻微的脚步声,一声声徘徊在耳边…脚步声中,还夹杂着间歇的喘息和呻吟…

顿时我一个激灵,来了精神。这声音…MASAGA…

循声偷偷溜去,蹲在栏杆边上,借着夜色遮掩偷窥——果真!楼下,花丛中月光里,一对狗男女正在哼哼唧唧,搂搂抱抱!场面甚是香艳!

过了一会儿,只见那女子媚眼如丝,轻声道,“师兄,师兄快些…我不行了…”说着,便转过身在地上跪趴下,塌腰翘臀。

“师妹你好生浪荡!”那男子情难自禁,纠结得呻吟了一声,提枪上阵。

见此情景,我感叹,年轻人精力就是充沛,白天上战场晚上打野战,以战养战…

忽然,我眼前一亮,大脑中精光一闪!

我无声飘回自己房间中,摸出一个给大象避孕的套套。

“红豆?…”闲歌轻轻唤了一句,貌似是半梦半醒间的梦呓。

我紧握着手中的套套,深情得忘了柳哥哥一眼,然后…决绝得夺门而出…义无反顾得跑到走廊上,把装满了水的套套,勇敢朝着那对狗男女甩了过去…

接着便是“PIA”得一声响,“哎呦”一阵□,外加一串三字经怒骂。

我正蹲在阴影里YD得捂着嘴巴偷笑…

突然之间,变数突生!

不知何时,竟然有一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得停在了庭院中的槐树枝上,那人仿佛没有重量一般,随着枝条而在风中轻轻晃动。无声无息观察着所发生的一切。

“两位可是碧玉楼中祭司?”

那黑影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慵懒,却是个女子。

野战男赶紧拉好自己的衣服,举起一只毛爪子,食指中指并拢,恶狠狠指向女子,“你是何人?为毛要泼我们!”

黑衣女子沉默,她的身影忽然晃了一下,下一秒竟然已经出现在了男子面前。

“错了。我不是来泼你们的…”女子的声音里带上一抹笑意,“我是来…杀你们的。”

她笑时,薄如蝉翼的羽刃出袖,寒光一闪之间,手起刀落,鲜血飞溅,那对男女瞪大了眼睛的头颅落在地上,连惨叫声都卡在了喉咙里未来得及发出。

借着幽冷的月光,我看到那个女子缓缓抬头望向我。

我吓得一个腿软跌坐在地上。

——该、该不会被灭口吧?!

而后,她却对我微微一笑,身影忽然就弥散在了夜色中。

我在原地愣愣坐了很久…

等等,刚才那女的怎么那么眼熟啊…我努力回想回想回想…囧然,我脸色一变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那女人不是流花么!!!

囧!!必定是因拜月教无法使用行尸而致使战局极度不利,洛风涯无奈只能出此下策,派流花来当死士,刺杀碧玉楼祭司。单枪匹马杀敌方大本营来,这不是明摆着不想活了么!!

思及至此,我来不及多想,裹着衣服就往碧玉楼祭司所住之处冲了去…

我说是冲,也就是小碎步蜗牛状0.5M/S速度向前挪,才冲到一半,就看见碧玉楼方向火光冲天,杀喊之声,刀枪鸣响之声不绝于耳,并且还有越来越多的侍卫向碧玉楼方向赶去。我只能躲在竹林中悄悄观望,只见为数不多几个黑衣人,正在同多如牛毛一般的七杀教与天下堡弟子混战。蚂蚁多了咬死象,就算是拜月教杀手再强,也敌不过那么多人围攻。不断有黑衣人被砍倒,淹没在一片切菜般的砍杀中,死无全尸…

黑衣人却极其顽强,训练有素得组成阵型,极力护着中间的一个女子,为她寻找机会突围。

我知道,她必然是流花。

我远远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心急如焚,却手足无措。

先不说我有没有实力冲进混战圈,就算我冲进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突然!此时,白翦瞳终于梳妆完毕姗姗来迟粉墨登场。

白教主出风头出惯了,清啸一声,“魔教妖人,纳命来!”三尺青锋便出鞘,如同秋水一般映着月的光华,夺人眼目。

众人当然不敢跟他抢风头,纷纷退让,出现了空隙的一刹那…流花当然不会放过机会,身形急转,兔起鹘落之间,硬是一刀砍倒了挡路的几人,冲出包围圈…

并且,向着我的方向冲来…

于是,我眼睁睁望着以流花姐姐为首的黑压压一大群全身浴血的野蛮人,手舞大刀,向我的方向铺天盖地杀来…

“…”我嘴角抽了抽,我果然天生就具有吸引一切灾祸的万有女主引力。

流花倏然窜至我近前,她那双染了血而赤红的眸子紧紧盯着我,“你是柳夫人?”

“对!”我一咬牙,压低声音飞速说,“快点挟持我!”

不过我还没说后半句的时候,滴着血的羽刃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流花听到我那后半句,结果吃惊之余手一抖,一道浅浅的血痕便印在了我的皮肤上。

——泪,早知道我和流花那么又默契我就不说了。

转瞬之间,白翦瞳率领众人完成对我和流花的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包围。

他看见我,一下子怔住了。脸色在周围火光的映衬下,阴晴不定,尤为阴沉可怖。

众人手中明晃晃的凶器都指向我和流花,我见此情景立刻惊叫一声,声音凄惨,貌似杀猪胜似杀猪,“白教主!!我是柳闲歌的夫人!!快点救我啊!!!!!!”

白翦瞳本来是想趁乱连同那个惹人厌的死女人一起砍了,结果被那女人抢了先表明身份,只好做义正言辞状,大义凛然道,“妖女!速速束手就擒,放开柳夫人!”

“放开她?可以啊,你放了我,我到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了她。”流花轻轻喘息着,内息一片混乱,却强行振作,带着一抹冷笑朗声说道,同时用刀抵着我的脖子又后退了几步。

众人举刀逼近。

“白教主,白教主你们千万不要乱来啊!!!我死了没关系,可是我腹中还怀着柳闲歌的骨肉啊!!!”我见状,嘶声裂肺一声吼,声泪俱下,让闻者一阵恶寒。

我此吼不仅为了警告白翦瞳,更是为了提醒流花——我现在是易碎品,要轻拿轻放!

忽然间,一阵人头攒动,男主角伴着礼花齐放,闪亮登场。

“红豆?”

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好听得让人心痒,我听到却心中却一凛。

OMG,柳闲歌睡醒了…

众人为柳闲歌让出一条道来,他排众而出。一袭白衣委地,长发披散在背后,显然是焦急赶来,虽然匆忙却丝毫不会失却了优雅的气度。

“红豆…”他低声唤我的名字,向前一步,却忌惮着架在我脖子上的剑,而停在了我几步之外。

他望着我,剑眉微敛,神色复杂。

事情经过他肯定立马就全明白了,我从他话中的省略号读出了——吃醋!恨铁不成钢!动了胎气怎么办!你怎么那么调皮!等诸多信息。

“闲歌…”我咬着唇,眼泪汪汪盯着他,眼神很委屈一字一句得念着狗血台词——“相公,救救我…救救我们未出世的孩子…”

柳闲歌手慢慢攥紧。他虽然神色没什么变化, 但在场每个人都明显察觉了他此刻内心的巨大纠结。

“白教主,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以贱内性命为先,暂且放了她们…”柳闲歌转过头不再看我,我望向他侧脸美丽的线条,望着他嘴角内敛的弧度,虽知道这只是在做戏,可是心脏却一下子收紧了…

“闲歌…”我轻声抽噎了一声,真的掉下泪来。

每一次我任性我调皮都要柳闲歌帮我收拾烂摊子,每一次我闯了祸他都只是一笑而过。他说不给我压力,不让我受伤,一肩扛起了所有的非难和指责所有的困难和压力,小心翼翼得珍爱着我,对着我温柔的笑…

其实,这样的他表面坚强如斯,内心也很累了吧…

白翦瞳敛眉,他语气虽是淡淡的,但是那双细长的眸子中却压抑不住阴狠的怒意,“可是,柳堡主,此魔教妖孽杀害了碧玉楼祭司四人,重伤两人,若是就这么放她回去恐怕我难以想碧华夫人交代…”

柳闲歌正要开口,忽然一片沉寂之中,一个女子冰冷而沙哑的声音响起。

“白教主…人死不能复生,即便是杀了这个女人也于事无补。相比之下,倒是柳夫人的性命更加重要些…”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面蒙黑纱的女人,踏着一地鲜血与尸体,缓步走来。她混含着内力的声音幽幽回响在迷雾轻漫的肃杀夜色中。

柳闲歌闻言,细长的眸子忽然微微收缩了一下,眼底滑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怀疑。

“碧华夫人?”白翦瞳见了来人,遥遥颔首致意,“白某人自然是为柳夫人的安慰担忧,既然您都这样说了,那就暂且放了这个妖女…”

“既然诸位如此识大体,我们拜月教当然也不会为难柳夫人。后会有期。”流花冷笑了一声,目光冷冷扫过在场的众人,然后猛地架住我的胳膊,足尖一点,雨燕一般掠起,自众人头上飞过,迅速消失在了院墙外。

····

拜月教接应的人就藏在在不远处的密林中。流花带着我撞进一架四牳拉的黑色马车大马车,马匹立刻扬蹄,向着拜月教的方向飞奔而去。

流花坐在马车中,盘坐在蒲团上运气调息。

片刻之后,她抬眼,不带丝毫感情得盯着我,“你为什么要救我?”

“嗯?”她…不知道我是夏子衿?看来,除了洛惊寒和洛风涯,没人知道我身份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