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一去那老头就知道今天上你的当了,还带累了嫦娥姐姐…”

“灵玉,那我怎么能帮你?”

“…这样吧,记着欠我的,日后再说…”

“好!”

第二天灵玉早早的就去了月老阁,还没到正午午,就又被月老拎回了月宫。

这回运气不好,太阴主正在广寒宫里。灵玉登时萎靡,一肚子强词夺理的抢白全没了用场,只是规规矩矩的垂首旁立,任由月老痛快的斥责、控诉:

“…哪有一点点的耐性啊!不分男女,随手抓来两个就缠一条线,牵了拆、拆了牵,不管不顾。那是姻缘线啊,人间岂不是要大乱?上天责怪下来我哪里能担待得起?说她,她还满不在乎,不学无术!不学无术!”

他又痛心的从袖里拿出几片碎瓷和一个女娃,正是昨天被灵玉摔碎扯断的一对泥人儿。

月老手颤抖着手捧到太阴主面前,脸气得煞白:“上仙,这对佳偶结了九世良缘,已是姻缘自生,无需牵线就结连理,多难得啊!玉帝和王母都甚是喜爱,说要他们做足十世美满夫妻成就佳话。可是姻缘线没长结实被这冥顽的兔子毁了,还打碎了一个,不知怎么偏偏又染了她的血,恢复不得,这男娃恐怕就要短命,这姻缘怎么续啊?上仙,你要替我做主啊!”

广寒宫素来清幽,如今空阔的宫殿里回荡着月老凄惶的声音,倒显得生气勃勃。待他控诉完毕,大殿里又恢复到了平时的安静至极,只能听到月老气咻咻的喘息声。

玉兔灵玉瑟缩在一根廊柱后,不出声,更不敢抬头看,一动不敢动。

太阴主一言不发,清冷的目光一直都笼罩着灵玉,莫测的表情直让告状的月老都惴惴不安了,他才开口。清郎无波的声音如月华流光,虽辩不出情绪,却已然是在护短了:

“这孽畜闯了祸,也是我一贯放任、约束不严,泥人复原倒是小事,可姻缘之事我不在行。”

此言一出,灵玉七上八下的心噗通落地,长长呼出一口气:太阴主肯帮她就好,关起庭院随他发落,都是自家人,不会惨到哪里去;最怕他气极了背手转身一走了之,月老纠缠到天庭,她就完了。

月老也不想事情闹大,既然太阴都要包庇他的门下,又解决难题,自己就卖个人情罢了。他也有所顾及,至今不敢提起吴刚,忌惮着太阴拿打伤吴刚的事发落他。

有了默契,事情就好办了,最后:太阴主道法高深,抖抖袖子的气力,那泥人儿便又恢复原样,又笑嘻嘻的不倒翁般前仰后合,身上有几处红红的细丝,是裂痕处染了的灵玉的血。

姻缘线嘛,就费事儿了,萌自自身的线断了便无法再生,若想这对小儿女修成第十世良缘,就得有人实实在在的下届去牵线搭桥,这个人选…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始作俑者灵玉。

月老先摇头:不稳重、不认真、不负责、不学无术的兔子托付不得。

嫦娥也摇头:这只顽劣兔子早就闹着要下界,如若真的去了…

其他仙子也都陆续摇头:不敢想灵玉在人间会折腾成什么样。

灵玉呢?若不是因为有太阴在旁,一早就跳起八丈高了。此时却作悔罪状:“月老爷爷忙,其他人又不合适,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去。”

太阴狭长美目里星辉般的目光冷凝在灵玉身上,久久不离,直看得灵玉想变回原型遁掉,他才看向殿外宽阔无边的云霭:“就让灵玉去吧。”

众人齐呼:

“上仙!”

“星君!”

“星主!”

太阴倾长俊美的身形已然飘向殿外,清白衣袂风舞翻飞,只说:“灵玉,随我来。”

灵玉兴冲冲的就追了出去。

月老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嫦娥:“仙子,太阴星君的意思是…”

嫦娥道:“太阴星君是位列仙班的星宿领主,是这月宫的主人,一言九鼎,他的话自有万千的道理和深意,你我听之便是了。”

月老忙点头称是,连忙告辞,从来到走,他也没敢问吴刚的生死和伤势。

嫦娥空望着殿外舒卷翻转的云霞,怅然叹息:清冷孤高、心游万仞的太阴星君对那顽劣的兔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灵玉跟着太阴绕过广寒宫里的宫馆亭台和几处大殿,一直来到了幽盈剔透的月桂树下,在他满是光华的背影下,一起仰望那月之魂魄,不敢出任何声响。

良久,清朗的声音传了来:“灵玉,你可知吴刚再伐树五年便可得道,这次因为毁了无数泥胎,便要再伐木三千年。”

竟至如此?!

灵玉登时傻了,晃了几晃,噗通跪倒,连连磕头:“星君,都是我的错,您饶了吴刚吧。”声音已是颤颤。

太阴不理她,看着树的纹理脉络,接着说:“还有那月老,清修之人因为你们二人屡屡犯戒,本要擢升他,现已改为永不启用。”

他脚边的灵玉头磕得极猛,惶恐的哭了:“星君,灵玉错了,您责罚我吧,怎么罚都行,都是我顽劣撒泼,闯了祸事,求求您饶了他们…”

太阴轻笑摇头,悠悠看向远方,说:“与你何干?万物自有定数。此二人勤勉有余、趋名逐利、心地不纯,不过是饮河满腹之俗物,即便修行千年,也进不了心斋,终不是清修苦者。果然道法自然,天地无处不在,一切清明于世。”

灵玉似懂非懂,只知道自己耽误了月老和吴刚的前程,但太阴好像说这又与她无关,望着那清雅的背影,径自呆了。

太阴转过身,笑看灵玉,笑容温润,有冷月的孤清宁远、有暖阳的和煦夺目,他身后的月桂树都黯然了。

“合该二人有此一劫,算你立了一功,可也损了你的功德,明日随月老下界去吧,好自为之。”

灵玉恭顺的磕个头道别,太阴一手搭在桂花树上,看着她步步远去。

这只小兔子刚出生便被送来了月宫,她的父母见嫦娥寂寞,送来给仙子解闷儿做伴儿的,却是在他脚边嬉戏长大。

初来时毛绒绒的一团白雪,胆怯怕生,独独缠着冰寒孤冷、众人不敢亲近的太阴星君,只肯卧在他的大手里啃吮他的手指。几千年了,修成了人身,也被他纵容得顽劣异常。虽浑浑沌沌,却是难得的单纯淡薄,竟有“游心于淡、合气于漠”的旷达。假以时日,也许会有所成。

她此番下界是天数,可他为什么算不到此后的事情?这还从没有过。

月桂树下,俊雅的身影和树的光华缠绕辉映,不辨彼此,细碎的流光灿灿流淌。

太阴孤立良久,思来想去,自己终究是外重内拙了,不由的浅笑叹息:“无问其名、无窥其情…”

初蒙面

两岁的闻武一直住在乡下奶奶家,刚被接回城里的家中,妈妈带他到邻居严家做客,严家有个半岁大还坐不太稳的小妹妹----严小可。留两个孩子自己交朋友交流,两个妈妈一旁热络的交流起育儿心经。

虎头虎脑的闻武老老实实的站在地上,吮着食指,黑溜溜的眼笑弯弯的看着严小可;严小可刚学会坐,还坐不稳,不停的左摇右晃,滴着口水笑呵呵的看着闻武,嘴里啊啊呜呜的说着儿语,穿着开裆裤,垫着尿布。

傍晚的云头上站着月老和玉兔灵玉。

灵玉煞是喜欢这两个漂亮娃娃,越看越爱,都想伸手去捏肉嘟嘟的小脸儿:“多可爱!就是这对儿小孩儿?这不挺好嘛,根本不用拉绳子,咱们是不是能去别处转转?”

月老不满的棱她一眼:“闻武的姻缘是岳静依,唉,本来都该见面了,不知哪儿出了岔子。这个女娃叫严小可,是闻武邻居家的小妹,今后你就附在她身上,撮合闻武和岳静依。”

“什么?”灵玉两条秀眉缩成“一”字:“要我附在这个穿开裆裤尿床没长牙吃奶的孩子身上?我是天仙啊!我不干!我直接下去找到岳静依,介绍两个小屁孩儿认识不就行了?”

“不学无术!天界人间互不干扰,下界不能扰乱人间秩序这是头条天规,哪个敢触犯?人间现如今管得严,你凭空变出个人来,哪儿来的户口、身份证?住那条胡同?在哪儿上班上学?钱从哪里来…”

“老爷爷你好啰嗦,我完成任务就回来了,快得很…”

“小兔子我告诉你:那俩孩子不是认识了就没事儿了,姻缘!姻缘!要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白头偕老、儿孙满堂…”月老说着说着竟憧憬了起来:这就是他亲手塑造的十世美满姻缘典范。

灵玉直跳脚:“难道我要管他们一辈子?就一直当着那个严小可?对了,闻武阳寿多少?”

月老被灵玉气着了,吹胡子瞪眼:“还好意思问?闻武本来是大好人生,被你撞失了姻缘,又摔成粉末,命里凭空要增一劫,过去过不去还不知道!要不是太阴主护短,我一定要告上凌霄宝殿,让你给他当一辈子保姆!”

兔子气焰矮了,不是被月老吓的,而是觉得闻武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可爱被自己害的要历生死劫,心里有愧。

月老改用怀柔政策,摸摸灵玉的黑发:“放心,这对小儿女有九世的情份打基础,估计用不着你看一辈子。”

思前想后,兔子不忍心放弃自己的自由,转身想跑:“九世姻缘哪里有一碰就断的?那几世的二人说不定就是强扭的瓜,命里合该我造福他们帮着扯断瓜葛。你要两人缠在一起,无非是想给自己贴金、讨玉帝王母的欢心。我不管,我要走了。”

月老被灵玉无忌无遮的话戳中,蒙了几层黑布、金布的心思被晾晒得如此不堪,恼羞成怒,鹰爪般枯涩的手就去抓灵玉。

兔子急逃,不料一脚踏出月老的祥云落了空。月老看准她的去势,急忙踹上一脚,猝不及防的灵玉双手徒劳的在空中划了划、抓了几下,一声惊叫摔下云端。

月老这一脚凝毕生修为、极是精准,正正的把灵玉踹到了严小可的身上。

没有预想中砸在地上粉身碎骨的疼痛,反而是软软的着了地。吓中的灵玉一睁眼,却是闻武黑葡萄般的圆眼睛亮闪闪的在眼前,几乎是趴在她脸上研究她,热乎乎的气息直呼在她脸上。

灵玉顾不上他,目露凶光,抬头找那朵老云彩。只见西边的彩云之间,月老正抱着个娇软柔嫩的胖丫头逗弄着玩儿,脸上的皱纹被笑容挤成无数弯弯的括号,怀里的胖娃正是被她撞出体外的严小可的魂魄,老头暂时收留着。

两岁的闻武哪里知道,只刹那间,眼前的小妹妹已然换了瓤。只是觉得她上一刻还和自己挤眉弄眼,下一刻就瞪眼蹙鼻、咿咿呀呀的叫着,似乎极其愤怒。难道是饿了?嗯,一定是饿了,他每次饿了都会哭。

环顾四周,书桌上有奶瓶,但是太高他够不着,旁边的茶几上有一碟子黑乎乎的腌酸黄瓜他倒是能拿得到。于是巴巴的跑去满满的抓一大把来,向严小可留着口水湿嗒嗒的嘴里塞去。

“严小可”正在用凡人听不到的咆哮声跟月老吵闹,要他把自己拎出严小可的凡胎,压根儿没留意闻武:两岁还穿着开裆裤的肉团儿傻呆呆的,除了会哭还会干什么?她视若无物。

冷不防的,一大把咸酸苦涩辣干柴禾一样的东西被塞进嘴里,直往喉咙里捅去。灵玉腮帮子登时抽了,口水翻涌,眼睛也酸得睁不开,泪花儿直流。

耳畔是闻武磕磕绊绊不流利的童稚软语:“吃、吃了、吃了就、就、就----不饿了…”

“严小可”嘴里、鼻子里都是酸辣,阵阵反胃。却是喊不出声、躲不过、跑不了,眼睁睁的看着闻武两只笨拙的小拳头攥满黑咸菜不停的往自己嘴里塞,她的嘴马上就要被撑爆了。

完全是出于本能和自卫,灵玉伸出严小可嫩藕一样的小胖胳膊小短手挥舞乱抓。没想到一招就中,薄薄的小指甲刀片一样,就抓到了闻武额头上。

照理说,严小可一个小女娃能有多大破坏力?可是,此时这个半岁大的皮囊里装的是月宫里的玉兔千岁。闻武倒霉,登时鲜血顺着脑门、鼻梁流了一脸,他哪经过这样的仗势,吓也吓坏了,“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灵玉看看严小可的小胖手,也吓了一跳。

夕阳旁的月老一看这场面,不敢怠慢,直飞过来,一把从严小可的肉身里把兔子揪出来,把严小可的魂魄塞进去,拎着兔子飞上云端。

两个孩子的妈正聊得兴起,听见闻武惨烈的哭声,急从客厅冲进卧室。闻武张大嘴嚎啕大哭,一脸血泪横流,场面惊心动魄,闻武妈妈吓得腿软,差点儿跌倒,抱住儿子仔细检查伤口,发现问题不大,只是血流的多而已,才放了心。依旧心疼得要命:“宝贝儿不哭、宝贝儿不怕,跟妈妈说怎么回事儿。”

严妈妈也吓到了,再看自己的女儿:嘴里塞满咸菜,嘴小,吐不出来、发不出声,气息窘迫,憋得小脸通红,眼泪横飞。忙上前把咸菜抠出来,抠了半天,还真没少塞。

严小可这才能透口气,也是“哇”的一声扯开了嗓子大哭。

等闻武止住了血,擦净了小脸儿,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清楚事情经过,两个大人才知道事情经过。

闻妈妈哭笑不得,揉捏着儿子的脸蛋儿:“傻儿子,小妹妹还没长牙,不会吃东西呢。”

抽抽噎噎的闻武看着抽抽噎噎的严小可,怯怯的:“她把我弄流血了。”

严妈妈擦干女儿睫毛上的泪星,看看闻武额头上细小的月牙形的伤口,万分歉意:“看把孩子吓的,闻武很疼吧?真想不到小可有这么大力气,万一留个疤就不好看了,对不起对不起。”

闻妈妈笑了:“没事儿,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儿,这么小的伤口留不下疤,再说,小可差点儿被这孩子噎着…”

想起刚才的情景,两个妈妈忍不住呵呵的笑了,都是温和明理人,一边安抚着各自怀里的孩子,一边说着话。

云上的灵玉看得直发呆,忍不住喃喃的说:“有个妈妈多好!”

月老一脸挫败:“看来我还是太心急了,你这一下去,差点儿破了闻武的相,过两年她们长大点儿再说吧。”

兔子气儿也不顺:“他还差点儿要了我的命呢。”

就这样,玉兔灵玉第一次的下凡无功而返,月老说了,过两年闻武上了幼儿园、遇到岳静依,再让她下去继续完成任务。

灵玉的日子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无聊中:东游西逛、看看吴刚砍树、有一下没一下的去干干自己的活----捣药。

当然也多了一个活动,每天都会在广寒宫花园里那口琉璃井旁趴好久。琉璃井里有时空燧道,通四海龙宫、蓬莱、昆仑、可以俯视人间。她以前也从井里向下看过,不过都是看不相干的芸芸众生熙来攘往,没什么趣味。最近她却有的看了:

闻武和严小可两人的妈妈,她们说话时都那么温柔,脸上有一种光芒,让人觉得那么温暖,嫦娥说那是母爱。

还有,那个闻武,被她抓的那一下终于还是落了疤,白皙的一道小月牙。灵玉觉得闻武应该很荣幸才对----那可是仙迹。

灵玉时常念叨:闻武,快上幼儿园吧,我去当严小可和你玩儿,这广寒宫好无聊啊。

幼儿园

闻武四岁才进了幼儿园小班,比别的孩子足足晚一年。

孩子需要无微不至的精心呵护,闻家父母都是集团公司生产车间的高级工程师,工作繁重,只得又把孩子送回乡下奶奶家,四岁才接回城里带在身边。

严小可的父母是集团公司的工人,回到家里累得筋疲力尽,好容易熬到女儿懂点儿事,甩包袱一般,早早的就把两岁半的严小可扔进了幼儿园。

这回,本就是邻居的严小可和闻武同时进了集团公司的子弟幼儿园,在一个班成了同学。

幼儿园开学第一天的破晓时分,一阵奇怪的浓雾忽然降临了这座还沉浸在梦乡的城市。这阵雾气来的快,散的也快,快得连早锻炼的老人和气象站的工作人员都没来得及注意到。

倒是刚睁了半只眼皮、还红彤彤的太阳被惊得瞬间跳到半空变得炽盛。

太阳里的三足乌惊恐的瞅着地上起了个大早的严小可,眨眼,再眨眼,确认没看错,急了,怕惊动天界众神,冲着她小声低吼:“灵玉!灵玉!快回来!会被发现的。”

神清气爽的“严小可”向着朝阳深深的伸个世纪懒腰,笑嘻嘻、大咧咧的甩甩手,用神灵间的声音大喊回去:“放心放心,我是来公干的,你忙你的。”

公干!怎么就轮不到他?三足乌羡慕的都要悲哀了。阳光顿时黯淡了许多。

“今天的太阳真是奇怪,刚一升起就那么亮,这会儿怎么又暗来了?”严爸爸轻声嘟囔着,惹得女儿“咯咯”直笑。

没错,此时的“严小可”已然是灵玉了,严小可的魂魄月老带回了月宫,被点化成捣药的一只小白兔做幌子。

严爸爸抱着女儿,一路上不停的叮嘱着去幼儿园要注意的事项。严小可呢,一句也没听进去,眼睛溜溜的四下看,什么都新鲜:还真别说,这人间从头顶上俯视和身临其境的差距真不是普通的大:

从天界俯视,人间极是无趣:一个个小点儿样的汽车,许许多多小盒子似的房子。或快或慢的人、车不停的穿梭进出在房子、车子之间。

真正置身其间,灵玉被严爸爸抱着走在清晨的人行步道上,依依垂柳不时的拂过脸颊,不由得赞叹声声:

不起眼儿的房子原来可以盖这么高,好几层啊,天界的宫殿都只一层,这倒是满有意思的;没有法术又想跑的更快,就骑两个轮子的自行车;还怕风吹雨打,于是造了汽车;还有鳞次栉比的店铺,打扮得形形□的人…

凡间这些泥人儿真聪明!会享受!

进了小三班教室,严小可更新奇了:五颜六色的房间里每一样东西都充满了童趣。她东瞧瞧、西看看,把严爸爸丢在一边儿自己溜达开了。这可狠狠的打击了严爸爸的父爱----他是做好十足的心里建设,准备面对女儿揪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嚎啕着“爸爸、爸爸”、满地打滚的场面。

预期中的依恋压根儿没出现,完全是他过滤了:严小可正和他一样,看着班里其他三十多个孩子咧嘴大哭、四五十个父母束手无策、恋恋不舍的壮观景象。

而且,那歪头咧嘴坏笑的模样,新奇有趣瞧热闹的意思更多一些。

少了担心、也就多了放心,小三班孩子的家长中,严爸爸挺没意思、也挺骄傲的第一个去上班。

闻武来的晚,躲在妈妈的腿后,探出半张脸一只眼睛,怯怯的瞧着教室里,眼里转着泪花。

他一出现就被严小可发现了:这小泥人儿依旧是个大头宝宝,粉嘟嘟的圆脸上黑亮亮的眼睛,比一年前长高了,更可爱了,还是很乖。

严小可几步窜过去,喜盈盈的去拉闻武的手:“闻武闻武,你来了。”

回城里才几天的闻武刚适应了爸爸妈妈,又要独自面对幼儿园,满心都是对陌生人和环境的恐惧和戒备,碍于面子和妈妈“男子汉不哭”的教诲一直隐忍着。忽然蹦出一个热情至此的人,情绪紧绷的闻武被吓了一跳,借着这股惊吓,“哇”的一声,敞开嗓子大哭起来。

教室里的孩子们本来已经被安抚平静了,被闻武这凄厉的一嗓子勾起哭兴,齐刷刷仰天大哭,嘴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喊个不停,小三班里又乱成一锅粥,忙坏了几个老师。

闻武皱着脸咧着嘴,红红的嘴唇里能看到粉色的小喉咙,上下两行细小白牙,老玉米般稀松,眼泪横流。闻妈妈怎么哄他都不理严小可。

真没意思,除了哭还是哭。严小可厌倦了,决定自己出去溜溜。

老师们左拥右抱的在哄那些个眼泪宝宝,没人搭理她。严小可背着小手,踱着小方步,哭声震天中左瞧右看的就出了小三班。

这一逛就是一早晨,操场上的滑梯、蹦床、秋千…这些在灵玉看来又新鲜又没有挑战,玩儿几下就厌倦了。

回去吧,那个闻武总有累的哭不动的时候吧。

小三班的韩老师都要急死了:数人数,一转眼怎么就少了一个孩子?就是那个最乖的、一声都没哭的小女孩。

卧室、卫生间、教学楼的每个角落都翻了一遍,没有!正要发动更多的老师大找,就看见那个扎着羊角辫儿、没有桌子高的小女孩儿晃晃荡荡又回来了。几个老师急冲上去就把她抱回了教室。从此以后,严小可被列为不安定分子、重点看管对象。

回了教室的严小可就追着闻武。闻武呢,不是爱搭理人的孩子,喜欢自己玩自己的,弄得严小可更没意思了。

灵玉心里开始怨怼太阴主,她下界时袖子里私藏了几个小玩意儿,太阴主怎么就发现了?说什么“天界灵物下界易惹来祸端,替你暂时保管”,不就是没收了嘛,弄得她蹲在一群两三岁小孩儿中间如此无聊。

闻武依旧不理她,反反复复的咕哝着一句“白日一楼”,灵玉郁闷的琢磨他的“白日一楼”,恍然明白过来,哈哈大笑,直接笑倒在地。闻武看得莫名其妙。

韩老师笑眯眯的过来问,严小可笑得肚子疼,说得断断续续的:“哈哈,笑死我了,他背李白的《登鹳雀楼》,呵呵,四个字背完了,白日一楼、哈哈,应该是: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闻武表情淡定,看着她不说话,严小可犹自笑得说不全话,韩老师倒是一惊:这哪里是个两岁半小孩儿的说话、背诗的水平?闻武那水平才正常啊!

剩下的时间,韩老师把其他孩子交给另一个老师,她和严小可单独“聊聊”,越聊越心惊:这个严小可简直是天才儿童啊:

《三字经》、《百家姓》通篇背诵就不说了,连庄子、白居易和康熙都知道,还能说出澜沧江、北斗星、百以内的加减法都会,还识字…

最后,韩老师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了,也不敢再问了,严小可明显有厌烦的表现。

韩老师百思不得其解:若是闻武那样的高知家庭出身的孩子有这样的表现还可以理解,严家父母都是小学水平普通实在的工人,与“家学渊博”四个字边儿都沾不上,怎么就教出这么聪慧的好孩子?难道是自学成才?不可能不可能,那只有一种解释了:超常儿童,也就是----天才!

对对,就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