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将计就计,祸水东引

第【130】章将计就计,祸水东引

半掩的窗棂透进一丝凉风,清润的薄荷桂花香缓缓弥散在空气中,季重莲食指轻扣在桌沿上,轻声问道:“这么说,一切果真是郑宛宜的主意?”

安叶点了点头,“的确是她,婢子看得很清楚。”

要自称“婢子”安叶起初还真是有些拗口,但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可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搞特殊,她也不是这样的人。

对这个突然出现在裴家的男人季重莲自然很诧异,裴母从前也算是官夫人出身,对家里的下人管束严格,根本不可能出现外男贸闯内宅的事情,这个男人还说他是裴衍的表哥,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要让人查访一番才是。

林桃因为见过那男人的长相,跑去内宅里打探消息了。

安叶脚程快,将季重莲护送回苑子后又折返了回去,好巧不巧就这样撞见了郑宛宜与那男人的密谋。

郑宛宜自以为聪明过人,还想将别人拿捏于股掌之间,岂知道别人早就起了算计她的心?

郑宛宜离开后,就连马凉那几声自言自语也没逃脱安叶的耳朵,这样的男女,根本是蛇鼠一窝,安叶自然乐得见他们最后狗咬狗。

综合了安叶与林桃提供的消息,季重莲陷入了深思。

这个马凉虽然不是个好东西,却是裴母娘家的侄儿,看来也是马家最后的独苗了,马家没落,不得不和裴家互相帮扶着,裴母对马凉也很是看重,虽然这个侄子不思进取,但只要能为马家留后那也算是一项功德了。

季重莲是想狠狠给马凉一个教训,却不得不留下他的性命,这事她要好好想想,得想一个周全的应对之法。

郑宛宜想坏她名节,逼迫她自求离去,这事哪有这么容易?

既然对方的心思都如此恶毒,若是不礼尚往来一番,岂不是很对不住郑宛宜的一番心意?

安叶静静地立在一旁,眉眼低垂着,连睫毛都没有抖动一下。

其实她的心里也有些佩服自己的女主子了,遇到这种事情还能不动声色,沉着应对,这份心性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男主子还是有眼光的。

过了半晌,季重莲转头对安叶吩咐道:“你去跟着马凉,务必要查清楚他们行事的时间,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郑宛宜不是想要害她吗,她正好就借此机会除掉这个女人,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既然是对方先存心不良,她不妨祸水东引,如法炮制,到时候失了名节的女人若是换成了郑宛宜,她又看看这女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和表现?

“是。”

安叶应了一声,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林桃看着安叶离去的方向,这时才一脸钦佩地走了过来,兴致勃勃地说道:“太太,平时见着安叶啥都不会做,大家私心里还有些抱怨,真没想到她还有这般用途,看她那架式,武功一定很高吧?”

季重莲笑了笑,转头看向林桃,随意地问道:“平日里大家都怎么说?”

“我姐和采秋姐姐倒没说什么,各做各的活计,不过春华和婢子闲磕牙时说…说她看着安叶闲得慌,就给了她一双袜子缝,安叶缝是缝了,可最后将袜子口都给缝到了一起,这怎么能穿,当时就笑死婢子了,春华还说她是故意的,偏偏安叶半句都不解释…”

林桃本就是个孩子心性,季重莲一问她,她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话都说完了才深觉自己说多了,不禁捂住了嘴,脸上有些懊悔的神情。

季重莲却是没有笑,沉思良久后,说道:“去,把她们几个都叫进来,我有话要说。”

对于自己不声不响就带回安叶,几个丫环心里肯定都有不同的想法,她也没有特意交待过,日子就这样过着,不管面对别人的白眼或是排挤,安叶压根就没当回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的格局本就与这些后宅里的丫环不一样,自然不会与她们处处计较。

但安叶不计较,并不代表季重莲不放在心里,做为保护她的人,还是裴衍送来的,她周遭的人起码应该给予尊重,而不是没事去挑刺。

这事也怪她没有明说,如今把安叶的身份大白,各人心中有了计较,行事才能更加规矩。

林桃应了一声,心下却有些惴惴,她直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后悔得直想咬舌头,可眼下主子吩咐了,她也只有照办的份。

林桃出去后便吩咐了两个小丫环,大家分头去找她们三个。

自从那次季重莲罚了林梅后,没差使时她便在屋里绣花,人变得沉静了许多,也没有事事要强拔尖,非要想比过采秋不可的势头,这一点季重莲倒是看在了眼里。

采秋此刻正在点算库房准备下锁了,春华去了厨房看看厨娘晚间熬的甜汤好了没。

几个人聚在季重莲跟前时,已是过了小半个时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知道主子这个时候将四个大丫环都找来是什么道理,难不成有重大事情要宣布?

春华眼珠子一转,今儿个没见到安叶,倒是奇了。

自从季重莲自丹阳回转后,安叶总是贴身不离,就连晚上她们几个轮流值夜都能经常见着她在屋外晃动的身影,这丫头精神可真好,似乎一整天都不用休息一般。

春华也不知道哪来的那股拗劲,就这样与安叶杠上了,她可看不惯那些吃白食的人,也处处想让季重莲知道这一点,她的起心是好的,哪里知道是她自己搞不清楚状况而多事了呢?

“你们几个呆在我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

季重莲抿了一口茶水,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春华的面上。

这是一张青春洋溢的脸孔,红扑扑的脸蛋,大大的黑眼睛,当初她看着便觉得讨喜,这才留下了春华这丫头。

季重莲知道春华没有坏心眼,可她这样针对安叶也是不对的。

季重莲这话说完,几个丫环都有些紧张了,这句开头怎么听着都像不对,这后面一定有转折。

果然——

季重莲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安叶的身份,你们不必好奇,也不必猜疑,她是独立于你们四人之外的,算不得是大丫环,而是我的贴身护卫!”

“啊?太太不是说笑吧?”

春华顿时傻眼了,敢情她一心和安叶计较,原来大家的活计果真是不同种类的啊。

“你这丫头,今后可别再找安叶的麻烦了。”

林桃瞪了春华一眼,一手拍在她的额头,林桃是见识过安叶的厉害,别人不搭理春华那是不想同她计较。

林梅倒是定了定神,她一直在猜测安叶是什么来头,没想到那样的一个女子竟然做起了护卫的活计,怪不得看她英姿飒爽,走路那股精气神都和一般的丫环不同。

采秋抿了抿唇,她是早看出了端倪,只是季重莲没说破,她还是照常做自己的事。

“安叶的身份你们心里有数就成,对外她依旧是我的婢女,可不许没事找事,胡乱说道了。”

季重莲说这话时目光转向了春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赶忙上前矮身一福,道:“太太,婢子知道错了,回头婢子就去给安叶道歉。”

“好了,她也不介意这些,你自己心里有杆称就行。”

季重莲点了点头,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她用绢帕捂着唇打了个呵欠,各人便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倒水、伺候洗漱,再给主子解散了头发取下钗环,换上睡觉的寝衣,静悄悄地做完这一切,几个人便都退了出去。

季重莲靠在榻上看了会儿书,她是想等着安叶回来的,可到底没等到,困意袭来,她便滑进被子里睡去了。

安叶是半夜才回来的,她跟着马凉在外拐了一圈,这小子呼朋唤友地到了青楼,又点了好几个楼里的姑娘坐陪,一番嬉笑热闹后这才入了正题,因着是在青楼里,他也没有点明道姓,就真说接了单生意,简单地说了说,又把他想出的主意叨了出来,让大伙合计合计什么时候开做。

安叶听到了最后,直到他们都散场了,这才又悄声地回了裴家,第二天便将事情向季重莲禀报了。

季重莲听了后阵阵冷笑,又让安叶附耳过来,俩人低声说了些什么,安叶便又出门办事去了,别人既然是有备而来,有些东西该准备的他们也不能落下。

九月中旬的天,已开始着了薄秋衫,早晚有些霜冻,能够让人骤然感觉到温差的变化。

用过晚膳后,各家都早早地歇息上榻,季重莲也与往常一般,在床上看了会儿书,觉得有些乏了,便让采秋灭了灯。

整个苑子静悄悄的,半掩的窗棂透进清冷的月光,就像在地上抹了一层霜冻,偶尔有夜鸟的轻啼声传来,就像破败的胡琴在呜咽作响。

南方的苑子不像北地,都是一溜烟人高的青瓦白墙,哪像北地那高高耸立的围墙,远远看去就像匍匐在地的野兽。

就是在这样的夜晚,苑子靠街的南墙翻进几个黑色的人影,动作算不得特别灵巧,但还是有几分利落,跌落的声音极轻,有人不小心踩在了枯枝上发出“嘎吱”一声轻响,前面立刻便有人回身低骂两句。

“阿凉,是不是在这里头,可别找错了?”

有人在身后问着马凉,他蒙着黑巾,只有那双眼睛熠熠生辉,闪着非同一般的晶亮。

每一个人的心中或多或少地都有些胆怯、紧张和兴奋,特别是在马凉的描述中,这位小娘子可是个标致的美人,就是她身边有个会功夫的婢女不好处理。

但这也好办,趁着夜深人静大家都熟睡的当下,一把迷烟扔进去便都昏睡了过去。

到时候把那个小娘子扛了出去,不是任他们怎么样玩弄都行,只要在天光时将人给搁在这巷子外面,衣衫不整的模样被人给瞧见了,这小娘子今后也就不用做人了。

想的通就自己进庵堂里过完下半辈子,若是性子稍微烈一点的大不了一根白绫就去了,多简单的事。

他们收钱办事,只做好了自己的差事就行,别人的死活可就管不着了。

“怎么不是,这是我姑母家,我又不止来过一次,如何会走错?!”

马凉有些不满地瞪了身后那人一眼,那人嘿嘿笑了两声,又跟着继续向前走。

今日他们一共来了四人,统一着了黑衣,趁着夜色向前摸进,一路上连巡夜的都没有见着,马凉暗自点了点头,郑宛宜果然是安排好了的,方便他们行事。

只是季重莲身边的安叶让他有些忌惮,那样飘浮的身手恐怕不是一般角色,季家也不算是什么显赫门庭,怎么还给自家女儿寻来了这样的婢女,倒是让人深味了。

不过有了郑宛宜提供的消息,马凉便能很轻易地分辨出各人的住处,哪里是季重莲的正房,哪里住着粗使婆子,哪里又是贴身婢女的住所。

整个苑里静悄悄的,连守门的婆子都在一旁的倒座房里打起了呼噜,马凉他们几人分头行动,取出腰间随身携带的迷烟,就着一卷青筒管子,将每间住人的屋子都吹了个遍。

他们的目的只在季重莲,只要所有人睡得沉睡得香,不要妨碍他们把人抬走就好。

马凉比了个手势,身后的三人都沿着墙边走,将身影隐在暗处,悄声靠近了正屋。

也不知道马凉从背后取出了个什么铁勾子,往那门缝里一插再一拉,那门栓便落了地发出一声闷响,但屋内仍然是悄无声息,想来人确实是睡熟了。

马凉嘿嘿一笑,对季重莲的美貌他也是有些垂涎,虽然他没裴衍好运能够娶到如此貌美的媳妇,但趁着表弟不在家里,他帮忙照顾一下表弟妹,顺道安慰一下她那寂寞空乏的心那自然也是可行的。

色字当头,自然恶向胆边生,马凉向里探了头,东屋隔着个蒙了烟纱的竹制屏风,影影绰绰中,似乎正有个美人卧在榻上,姿态婀娜,引人无限遐想。

马凉不觉咽了口唾沫,手向后一挥,那三个人鱼贯而入,直奔东屋而去。

马凉又向外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发现后他这才悄悄地掩上了房门,谁知道刚一转身便望进了一双清冷的眸子,他的惊呼甚至还没有喊出来,便觉得颈间巨痛,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在闭眼的那一刻,他恍惚中好像看到一名女子向她走了过来,嫩黄色的秀鞋上还有一只蝴蝶翩然欲飞,而下一刻,他便彻底陷入了昏睡中。

“主子,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安叶转身看向季重莲,暗夜之中她的眸子闪着异样的晶亮,似乎好久都没有如此兴奋过了。

自从在季重莲身边后,着实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安叶一直觉得生活过得太安宜了,今天的一切虽然对她来说也是小儿科,但当作生活的调剂也是不错的。

“这三个人,打断了手脚,给我扔河里去!”

季重莲目光冷冷地扫过最先进入房中的三人,这些人都对她没安好心,她也不需要手下留情,地痞流氓少几个,那还是为百姓除害!

“是!”

安叶笑着应了,走过去几下的功夫,只听到骨骼被打断的脆响,几个人依次痛醒了过来,冷汗直流,却不知道又被安叶点了哪里的穴道,白眼一翻,这次是真地昏死了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这个人…”

季重莲走近了几步,一脚踢在了马凉的胳膊上,唇角微微上翘,“给他喂了药,送到郑姑娘床上去,让她好好享受一下这份惊喜!”

季重莲目光渐冷,身侧的小手缓缓握成了拳头,郑宛宜如此狠辣,她也如法炮制。

喂给马凉吃的是最烈性的春药,至于郑宛宜嘛,她只要不发出声音不动弹,任马凉施为就行了,这样活生生地承受这种破身的痛楚,一定比死还让她难受吧?!

季重莲从来也不认为自己是良善之辈,但人敬她一尺,她必敬人一丈,郑宛宜都想将她往死里弄了,她若是不好好回报一番怎么能行?

“包在婢子身上!”

安叶咧嘴一笑,若是依她所想,绝对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几个人直接打死了事,可显然季重莲这种报复手段能让背后的主谋更加痛苦,只要经历过这一晚,郑宛宜一定后悔她为什么要去招惹季重莲。

安叶动作利落地将那三人用绳子捆在了一处,拖着就往外走,到了墙边,只是隔墙一扔便将人给抛了出去,自己再跳过南墙,提着他们就往河边而去。

彭泽有条护城河直通向大江,他们飘啊飘的,若是有人发现还好,没有人发现的话到了第二日也该变成浮尸了。

料理完这三人,安叶很快就回来将马凉给带到了郑宛宜的苑子里。

郑宛宜这一夜也很是兴奋,因为她已经能够想像季重莲的惨状,被那几个地痞给绑了,又岂止是轻薄能够了事的,若是马凉能够更狠一些,任他那几个兄弟糟蹋了季重莲,最后再送到窑子里让老鸨好生看管起来,这辈子她都别想再重见天日了。

想到这一幕,郑宛宜便止不住地想要仰天长笑,以致于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直到下半夜才沉沉进入梦乡,可是刚睡熟后便觉得床的一边塌陷了些,她猛然惊醒过来,看清楚身旁躺着的人时,不由惊骇地瞪大了眼。

可安叶根本没有给郑宛宜尖叫和逃跑的机会,两边穴道一点,她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床榻上,增着惊骇的眸子,半点动弹不得。

算算时间,马凉的药效该发作了,因为这个男人已经开始难耐地扭动起身子,撕扯着身上的衣物了,最烈性的春药,那是能够让人彻底失去理智的,只能凭着本能一下一下释放自己灼热难熬的**,一直到他筋疲力尽为止。

郑宛宜显然也感觉出了马凉的不同寻常,她惊恐地瞪大了眼,一双眸子变得赤红。

安叶笑了笑,可说出的话语却是让郑宛宜从头冷到了脚,“郑姑娘,好好享受你的初夜吧!”

郑宛宜苑子里的人都被安叶下了迷烟,以确保这屋里发出的声响不会惊动到任何人,那么这一夜的折腾想必会更加精彩!

办完了这一切后,安叶便回来向季重莲复命,整个苑里仍然是静悄悄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苑子里的人的确中了迷烟,不然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没有人发现,唯一清醒的便只有季重莲和安叶俩人。

郑宛宜与马凉这次计划的事情太过恶心,几个丫环没有经历人事,季重莲也怕吓到她们,不如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睡到第二日便会自然醒过来了。

安叶的行事手段季重莲算是见识过了,这丫头似乎也只有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来劲,恐怕真是天性如此,季重莲看着她轻而易举地便打折了那几人的四肢,动作利落干净,半点没有犹豫,就算只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也觉得赏心悦目。

安叶退下后,季重莲重新上榻入眠,想到郑宛宜那里的境况,她唇角微微勾了勾,精彩的还在明天,她可要养足精神,到时候去看一场好戏!

第【131】章 自作自受,裴母本色

第【131】章自作自受,裴母本色

裴家的这一个清晨,是在一众丫环婆子的尖叫和喧哗声中开始的。

郑宛宜木然地躺在床上,乌发篷乱,眼角边是早已经干涸的血泪,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双眼空洞地望着帐顶,脑中一片空白。

微微动了动身子,便觉得全身上下都像被车子给碾过了一般,酸痛都是轻的,骨头该是散架了吧?

若不是一床薄被盖住她的身躯,那一身的青紫乌黑只怕能让人吓跑了去,下身一片泥泞胀痛,她觉得那处都快被揉烂了…

郑宛宜眨了眨眼睛,想要侧过身去,可一转头便能见着跪在地上的马凉,还有怒气勃然地坐在一旁的裴母。

马凉的身上只松松地挂了一件袍子,他脸色已是青白憔悴,连背脊都挺不直,双手撑在地上,就这样趴跪着,他声音嘶哑,可郑宛宜听得清楚,他这是在向裴母求饶,他说这一切都是被别人给陷害了…

郑宛宜动了动唇角,记忆在脑中慢慢回笼,那些零碎的片段,那被扯烂的衣衫,还有那让人疼痛难忍的穿刺…

马凉就像一只野兽一般不知疲倦地对着她啃噬、撕扯、蹂躏,她痛苦地只能在心中呐喊,那一下一下地撞击就像凌迟的刀片将她割得偏体鳞伤,鲜血淋漓。

这真地是现实吗,还是只是一场梦幻?

郑宛宜的手指抠紧了床单,贝齿咬在唇上,很快便是斑驳一片,暗红与鲜红的血色交织着,她却感觉不到痛。

到了如今的境地,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为什么?

明明承受这一切的人应该是季重莲,怎么会是她?!

屋里的丫环早被裴母给遣了出去,郑宛宜挣扎着滚下床去,她的身上已经没有遮盖,只能勉强用被子包裹住,她匍匐在裴母跟前,声泪俱下,“伯母,是季重莲害我,是她害的我啊!”

裴母摇了摇头,手中的念珠不断地拨动着,此刻她的心绪也不能平静。

自家侄儿马凉是个什么德性,裴母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却没有想到马凉竟然敢干出这样的事来。

就算被人陷害的又怎么样,他们有证据去指认别人吗?说不定还得让自己没脸!

当然,郑宛宜也不是个善茬,早有丫环向裴母禀报过,那一日不知道郑宛宜与马凉在后花园里说了什么,想来也就是今天的这事,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两个想要算计人的蠢蛋不过是反遭了别人的算计罢了。

裴母心中冷笑,这季家的女儿果然不是想像中的简单,只是郑宛宜这样的做法她却是不赞成的,就算她不喜欢季重莲,也不会想要自己的儿媳妇丢了名节,这样裴家的脸面往哪放,她儿子的脸又往哪里搁?

“如今木已成舟,你再说这些有何用?”

裴母的目光冷淡而凉薄,郑宛宜一下便怔住了,眼泪还粘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轻轻一颤便抖落在地,她还以为裴母会为她主持公道,但显然的,不是这回事。

“你与阿凉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能够成为夫妻也是缘份!”

裴母看了马凉一眼,这小子显然已是力竭瘫倒在了地上,连喘气声都无比微弱,那过分青黄的脸色以及深陷的眼窝,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精力尽耗,这男人的精气神可不是好养回的,一次的放纵便可能落下终生不举的病根。

若是马凉不能传宗接代,那么他们马家便是后继无人了。

但也有一个可能,昨晚俩人毕竟行了同房之事,说不定郑宛宜的腹中已经有了马家的骨肉,裴母不想冒险,若是有一分的可能,她都要郑宛宜嫁进马家,做马凉的妻子。

“不,我不要嫁给她!”

郑宛宜猛地摇头,面色惊惶。

她怎么可能嫁给马凉,嫁给一个地痞流氓?这与她原来的想法完全相反,甚至是背道而驰。

不,她不要嫁给马凉!

“不然呢,你以为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裴母冷哼一色,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想出家为尼,还是想投缳自尽?”

“我不…”

郑宛宜的泪水凝在了眼中,她面色凄惶,不敢置信地看着裴母,这就是她尽心服侍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就算是看在这些年的情份上,裴母也不能这样待她啊!

虽然她是别有所图,但她侍候在裴母左右,哪一件事又没有尽心呢?

就算是养只猫养只狗,那么多年也会有感情,可裴母怎么能如此冷血地让她去死?

“若是你答应嫁进我们马家,我也不会薄待了你,阿凉他们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他母亲而已,你伺候好了婆婆和丈夫,将来只有你的好处。”

裴母淡淡地看了一眼郑宛宜,她一直觉得郑宛宜虽然不太聪明,但也算不得愚笨,眼前就这两条路摆在跟前,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选,能活着,谁又想去求死呢?

裴母知道郑宛宜的抱负不止如此,可又能怎么样呢,这就是各人的命!

郑宛宜咬着唇,眼中写满了不甘与悔恨,可一切已经发生了,再没有挽回的可能,她这副破败的身子已经彻底被马凉糟蹋了个干净,身上留下了他的印迹,那是擦也擦不掉的。

郑宛宜垂下了头,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很快便在眼前浸出一个小洼,她怎么忘记了,就算她对裴母再好,马凉却是裴母的亲侄儿,怎么样也要比她这个外人来得亲,裴母又怎么会为了她处置马凉?

似乎已经预知到了自己今后的命运,一时之间,郑宛宜哭得悲悲切切不能自已。

裴母却是缓缓站起了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或趴或跪在身前的一对男女,心中不无感叹。

马凉从前就爱围着郑宛宜打转,她早看出来侄子的心思,只是那时郑宛宜是她给儿子留下的,但如今却已是不可能了,将这样的残花败柳再塞给裴衍,连她自己都觉着恶心。

郑宛宜机关算尽,却还是棋差一着,她的美梦也该做醒了。

*

季重莲坐在屋里品着甜汤,听着林桃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今早郑宛宜苑子里的情景,几个丫环都听得津津有味,她的唇角却始终挂着一抹恬淡的笑容。

最先发现郑宛宜屋内异样的两个丫环已经被裴母拘了起来,其他知道点风声的婆子下人也被给予了严厉的警告,原本应该闹得沸沸扬扬的丑闻却在片刻间被沙弥于无形。

看来,裴母还是有些手段的,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既然明白郑宛宜与马凉是遭了别人算计,但既成事实,她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林桃说完之后还很解气地拍了拍手,她并不知道内情,只是唇角一翘,嗤笑道:“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凑到一块正好!”

春华点了点头,接口道:“原以为郑姑娘那般清高自傲,却不想也与人有了首尾,还被自己的丫环当场撞破,婢子看她这次嫁马家是嫁定了,如今更不能再肖想咱们姑爷了。”

采秋与林梅对视一眼后,踏前一步,担忧地问道:“太太,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了,老太太那会不会寻咱们的事?”

采秋说着这话,眼风往安叶那处瞟了一下,她总觉得昨夜睡得太沉了些,以致于今早起来脑袋还有些晕,这样的状况太反常了,她直觉里是什么地方不对,私下问过林梅她们几个,竟然也和她一样。

可看季重莲与安叶的模样依然清爽精神,这让采秋有一种感觉,有些事情是她们所不知道的,但眼前的这俩人一定了解其中的内情,比如郑宛宜怎么会与马凉滚上了床单?

就连她这个小丫环都能猜到些许,裴母可是人精又怎么会看不出端倪,若是因为这事裴母找了季重莲的麻烦,那么整个苑子都不会清静了。

季重莲搁下了手中的莲花白瓷小碗,用绢帕沾了沾唇角,目光扫了一圈,这才不急不慢地说道:“你们虽然听到了点风声,但也不可乱传,岂知这流言最伤人,若是郑姑娘一个不好,那可是能生生逼死人的…既然老太太都将郑姑娘那苑子里的人禁了口,你们也知道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不怕别人来挑刺!”

几个丫环对视一眼,纷纷应是。

因着发生了郑宛宜这事,晨间的定省被裴母给免了,但晚间季重莲到裴母那时,明显感觉到她看自己的目光不一样了。

若说从前的裴母还带着点矜持与自傲,对上这么一个家世不怎么出挑的媳妇,那看人的眼光都是从上而下地俯视,或许更多的时候裴母都不屑与季重莲计较,但今天却是不同了。

裴母看她的眼神带着审视与戒备,似乎已经渐渐将她当作了一个对手,一个企图捣乱她的安排并想夺走她唯一儿子的人。

那样的目光犀利而霸道,手中的念珠早已经被裴母给握紧了,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很是严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