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有记忆的时候,母亲就生病去世,对于母亲的记忆,只有一张泛黄的相片,是个非常明媚亮眼的女子。

两辈子,更是毫无记忆。

所以外婆这些话,他并无感触,不过是基于尊重老人家,乖巧地倾听着。

外婆拉着他说了会儿旧事,方才转到外孙女身上。

“我家宝宝,是个好孩子,当年她妈妈将她送过来时,她还这么小。”外婆伸手,比划了个高度,正是林宝宝那时候的身高,“不管我和她妈妈,其实都不是负责的长辈,也不会照顾孩子,她小小年纪,只能努力地自己照顾自己,怪可怜的。”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明显也知道自己的毛病。

从小作为地主家的小姐养尊处优地长大,什么事都有下人准备好,根本无需要操心。

这样的生活习惯一但养成,纵使后来数十年的艰苦生活,仍是没有磨灭,可能是那些生活,在她心里其实并不算苦,因为她还有自己的坚持。

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不是个好长辈,没有将孩子养好。

唯一的外孙女,经历父母反目成仇、离异、抛弃,像拖油瓶一样到处塞,再纯真可爱的孩子,心灵也会变得敏感扭曲。

她想疼爱这孩子,却发现自己的生活方式,其实并不适合她。

幸好,外孙女平平安安地长大了,没有变坏,是个孝顺又可爱的好孩子。

“她的脾气比较毛糙,有些急,又爱嘴硬,其实她的心很软,谁对她好的,她都会记住的。如果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也请别放在心上,因为她很快就会在心里后悔,会忍不住向被她伤害的人道歉…”

这一回,谭默听得很认真。

他在心里说,没人比他更清楚她有多心软。

口是心非是她的毛病,但每次冲动地伤害别人后,她又第一个感觉到不安,忍不住找各种机会努力地道歉,让他总忍不住原谅她。

连上辈子,她残忍地选择死在他面前,他都不忍心责备她。

“阿默,以后宝宝就交给你了。”外婆语重心长地说。

谭默抬眸看向老太太浑浊的眼睛,从她的五官轮廓还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林宝宝的长相遗传了她。

他淡淡地道:“我自会护着她。”

外婆有些欣慰地笑了,但想到什么,又抿起嘴唇,迟疑地道:“如果谭家那边…没办法接受宝宝,请你也及时…”

“不会。”谭默的神色变得认真,“我自会护着她。”

外婆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他和他父亲谭明博很像,是个有主意的人,谭明博当年为了能和妻子结婚,并让妻子不受谭家那边欺负控制,不惜抛弃国外更舒服的生活,回国打拼,连老爷子最后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下长子媳妇。

谭默像他父亲,但又不像。

他不像谭明博,虽有主意,但性格更温和内敛。

他更具攻击性,所有的情绪皆敛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却能让人感觉到其中蕴藏的危险及疯狂,仿佛只要触及他的底线,他将毫不留情地攻击。

疯狂而可怕。

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年轻人,因为没人能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他的能力又在哪里。

外婆心里有些担心。

这样的谭默,或许她不用担心谭家那边会不会接受外孙女,唯一要担心的是,两个孩子将来真的能顺顺利利地走下去么?

会不会像宝宝的爸爸妈妈一样,原本恩恩爱爱的夫妻,最后反目成仇,互相伤害,最终以悲剧收场?

外婆自己的婚姻不幸,女儿的婚姻亦是不幸,唯一的外孙女,她希望她是幸福的。

林宝宝简单地做了三菜一汤,其中有一道锡包鱼,可以放在炉子上一边煮一边吃,十分适合现在的天气。

至于外婆多买的其他食材,她将它们分类放进冰箱,估计两天都不用买菜了。

她做好晚饭时,谭默进来帮她端菜出去。

林宝宝一边收拾厨房,一边看他。

谭默趁机在她唇边亲了下,亲得她满脸通红,不再盯着他。

吃过晚饭后,外婆出去串门,林宝宝和谭默也手牵着手到外面消食。

“刚才你和外婆说什么呢?”林宝宝好奇地问。

谭默非常耿直地说:“外婆说你是个毛糙的孩子,脾气不好,又爱嘴硬…”

“喂喂喂!”林宝宝忙不迭地打断他,“你骗人,我外婆才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她外孙女不好,一定是你自己加戏,胡乱说的。”

“没有。”谭默握着她温暖的手,偏首看她,在路灯下,侧颜英俊得让人屏息,他好像笑了下,“外婆还说,你是个嘴硬心软的好孩子,让我以后好好地和你走下去,将你交给我…”

林宝宝还没暴起的怒气再次滋拉一下消失了。

她微微低头,嘀咕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才刚交往,又没结婚…”

谭默见她可爱的样子,恨不得搂到怀里亲个够。

不过他仍是克制住,因为街上的人不少。

小镇的生活步调非常悠闲缓慢,晚饭后的人们纷纷都出来散步消食,人数虽然不说多,但偶尔也能见几个经过,人来人往,不好做些亲密之事引人侧目。

她是个爱面子的姑娘。

散步回家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外婆早已回家,回房歇息。

两个年轻人也各自去洗漱,洗漱完后,林宝宝跑去阁楼看星星。

天上的星子只有零星几点,点缀在黑色的天幕中,如同寒星,泛着幽冷的光芒,和外面寒冷的天气如出一辙。

谭默坐在她身后,环着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也安静地看着夜空。

林宝宝手里拿着手机,偶尔玩玩游戏,或是和人聊聊天,偶尔抬头看一眼夜空,忙得不亦乐乎。

谭默就这么安静地拥着她,不打扰她的兴致。

突然,林宝宝放下手机,扭身看他,两人的脸贴得很近,呼吸近在咫尺。

林宝宝的呼吸顿了下,看着眼前英俊的男人,暗暗吞咽口唾沫,小声地说:“以前我最喜欢待在这里,因为只要在这里,就不需要理那些烦心的事情,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妈妈不会来,外婆也不会进来。”

谭默亲吻她的脸颊,低低地应一声。

她又笑了下,“可能她们其实也明白,我心里难受,不想见人,只想将自己藏起来。”

谭默又亲了她一下,并且板正她的脸,吻向她的嘴唇。

林宝宝就这么窝在他怀里,被迫接受他的吻,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彼此的气息交融,透着亲呢的气息。

直到他恋恋不舍地结束这一吻后,他方才道:“你离开我家后,我一直在想你。”

林宝宝:“…骗人,你当时才多大啊?”

他比她小一岁,两个小屁孩子,能懂什么?

“不骗你,虽然我的年纪比你小,但我的心理年龄一直比你大,也比你更早熟。”谭默说,常言道,同龄的女孩子比男孩子发育得早,心性也比较早熟,但放在他身上,却并非如此。

可能是继承谭家人的某种特性,他很小时就有记忆,心理年龄比同龄人要更早熟,否则也不会在她仍像只小奶兽一样敏感地和他作对时,他就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并且开始思索两人的未来。

那时候,他才十三岁。

第34章第34章

林宝宝被他的话弄得喷笑。

但显然她并不相信他的话,只将他当成开玩笑。就像去年他回国找她时,她拒绝他的理由时,他说自己的心理年龄比她大一样,分明就是一种狡辩。

谭默由着她笑,抱着怀里姑娘温软的身子,一颗心溢满了温柔。

最后还是林宝宝有些受不住,别扭地别开脸,将脸抵在他的肩头上。

直到夜深,两人方才回房休息。

谭默依然跟在她身后,进入她的闺房,还是那个理由,没有她,他会失眠。

林宝宝有些怀疑,“你几时有这种失眠的毛病的?”

“被绑架后。”谭大少理直气壮地说,将失眠的理由栽赃到那则其实已经忘记得差不多的绑架上。

林宝宝不由想起他被绑架后的精神异常,还有身体也受过罪,导致现在体温低于正常人,很多药物对他无效,顿时心里有些难受,也不再怀疑他,拉着他上床,问道:“那你在国外治疗的时候,你睡不着怎么办?”

“一直睁眼到天亮,几天几夜不睡,直到累得能眯一会儿眼。”谭默继续耿直地说。

接着他得到她一个拥抱。

这姑娘果然是个心软的,只要他说得可怜一些,她就会心软得恨不得为他做点什么。

这是他上辈子早早就发现的事情,可惜上辈子,当他们重逢时,她已经被残酷的末世磨砺得心狠冷酷,退去所有的天真,纵使他们曾有幼年时的感情在,她也没有对他完全地放下心防。

而现在,她生活在和平年代,没有被末世磨砺过,还是个善良又心软的姑娘。

曾经没办法在她身上起作用的手段,现在却出乎意料地有效。

林宝宝主动窝到他怀里,并且往被窝里塞了几个暖水袋,抬头朝他笑道:“这样我就不担心被你冷醒了。”

他的身体温温凉凉的,一点也不暖,大冬天抱着简直是受罪。

林宝宝的身体本就畏寒,和他凑近一点就难受,但为了能和他亲近一点,所以她多弄了几个暖水袋塞被窝里,将被窝捂得暖暖的,两人的身体就一起暖了。

谭默看着她的笑颜,眸色微深,终于忍不住翻身,压在她身上,然后吻住她。

这个吻比白天时更激烈,也充满了某种暗示性的味道。

林宝宝呜咽出声,忍不住挣扎起来。

她微弱的挣扎,对他根本起不到作用。

最后他还是硬生生地停下,趴在她身上,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间,呼吸着属于她身上的气息,浑身紧绷得厉害,心尖都泛着疼痛。

林宝宝僵直地躺在那儿,不敢动弹。

她暗暗地吞唾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厉害,嘴唇也有些疼痛,特别是能感觉他身体的异样,身下某个东西抵着她的腹部,更让她害怕。

此时的男人攻击性十足,完全没有重逢时那种虽然像只巨型凶兽,但对她完全无害的模样。至少那时候,她不觉得他会对她有性趣,现在他可是性趣十足。

一但拥有合法的关系后,男人果然纯洁不起来。

半晌,谭默放开她,翻身躺在床上,重新将她搂到怀里,伸手为她捋开鬓角边汗湿的头发,温柔地亲吻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唇,沙哑地说:“睡吧。”

林宝宝仍是瞪大眼睛看他,双眸倒映着他的面容。

“你再看,我会忍不住。”他沙哑地说,声音暗含着情、欲。

林宝宝马上闭上眼睛。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毕竟第一次和他如此亲近,而且他的身体也温温凉凉的,一点也不暖,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很快就睡着了。

而且就算是睡梦之中,她都觉得身体暖洋洋的。

直到睡了一觉醒来,她从男人怀里钻出被窝,发现被窝里暖暖的,摸出一个热水袋,还在顽强地散发热量。

不,应该说,三更半夜之时,有人给它继续充电加热。

林宝宝的目光落到沉睡的男人脸上,忍不住趴过去,在他英俊的脸上轻轻地碰了下。

她很小心,连呼吸都屏着,直到离开,他仍是沉睡,没有被她弄醒。

林宝宝不禁有些高兴。

她小心地摸索着起床,穿好衣服离开房间。

今天她起得比较早,不过外婆比她更早。

外婆正准备出门去买早餐。

林宝宝赶紧披了件厚外套,和她一起出门,去转角的那条热闹的老街买了几份早餐回来。

“宝宝,阿默打算几时回家过年?”外婆问道。

“不知道,没问呢。”林宝宝呵了口气,看着已经热闹起来的街道,一大早,街上就涌来很多买年货的人,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外婆笑呵呵地说:“你怎么都不问问?”

“有什么好问的?”她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外婆习惯她的嘴硬心软,只道一句:“你这孩子就是心大。”

她们买早餐回家后不久,谭默终于从楼上下来。

外婆招呼他过来吃早餐,和蔼地问:“很快就要过年了,你什么时候回家啊?听说你们每年都是到国外陪你爷爷他们过年的吧?”

谭默嗯一声,他看一眼林宝宝,神色平静地说:“事实上,今年过年,我不打算离开。”

“什么?”外婆错愕地看着他。

连林宝宝也忍不住盯着他。

谭默微笑道:“我今年不需要陪爷爷过年,打算留在国内。”

外婆吃了一惊,“明博也在国内?”

“没有,爸爸他们去陪爷爷过年,只有我一个人,我随便找个地方待着就行。”

这话说得多可怜啊,外婆脸上不禁露出同情之色,然而看了看林宝宝,却没有说什么。

等外婆出门后,林宝宝紧张兮兮地问:“你今年一个人在国内过年?发生什么事?是不是谭家那边…”

“别多想。”谭默知道这个姑娘是个急性子,将她拉到怀里,揉了揉她的背,醇厚的声音变得十分温柔,“我现在不是还病着么?病得没办法回去过年,只好独自在外过年了。”

林宝宝:“……”

林宝宝先是放松,然后气得想要揍他。

这话说得多轻巧,轻巧得连她都觉得他其实是没病的。

但事实上,他的病还没好呢。

因为被他抱着,林宝宝只能用脑袋撞了撞他的肩膀,不高兴地说:“那你现在应该在哪个地方接受治疗,而不是窝在这落后的小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