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什么齐宣王？”巧红眨了眨眼，红着脸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明白。
“巧红，你不知道少女拜月的习俗由来么？”柳芙问出口，这才想起宫中婢女大多虽然都识字，但却也只不过学了《千字文》等最基本的，自然不会明白，便接着道：“齐国有女无盐，貌丑则才高。她每年中秋之夜都虔诚地参拜月神，求月神娘娘保佑她入宫为后。后来齐宣王在月下看到貌丑的无盐，竟觉得她无比美貌，便当真立了她为皇后。这也便是少女拜月的典故了。”
“哇…”巧红却不明白柳芙话中深意，只感叹道：“丑女也能做皇后吗？难道是因为月神娘娘保佑？”
“其实不尽然。”柳芙抬眼望月，感慨颇多：“这个故事，只是告诉天下女子，要以才为重，貌次之。因为无盐通晓各国政治地理，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才女。她与齐宣王也是以知己相交，后才得封为皇后的。传说不可信，但传说里所传达的道理，却是一等一的实在。”
“奴婢明白了。”巧红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可是主子，您拜月，又是求什么呢？”
“我的姻缘，我自己会做主，犯不着求任何人或者任何神明。”柳芙给了巧红一席话，却反过来开导了自己，觉得突然间豁然开朗了不少。
“月光溶溶，桂子飘香，如此良夜何”
一阵风过，只见半截明黄色的龙袍缓缓从树后露出，竟是姬无殇出现在了常挽殿之中，惊得柳芙突然就捂住了嘴，也不顾巧红在场，直接奔入了那个温暖且踏实的怀中。
柳芙抬眼，水眸中映出一轮渐渐朦胧的皎月：“你回来的正好，我要切月饼了。” “我就是赶着回来和你团圆的。”姬无殇一身风尘仆仆，一看便是连夜从月坛策马而回，可眼中的宠溺却掩盖了一切的疲惫，只留下一丝微微的甜蜜。
卷一 章一百九十二 小人暂得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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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九十二 小人暂得势
湖绿色的蜀绣轻丝绸方枕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温度，柳芙伸手轻轻拂过，唇边扬起了一抹笑意。
月色之下，姬无殇急匆匆的来，将拥她入怀，一夜两人只你侬我侬，细细说着话。直到自己渐渐疲累了，便闭上眼睡着了。直到天色发白，自己醒来，才发现枕边的那个人已经悄然离开，正如他昨夜悄然地来一样。而自己身上则盖着一床薄茧绸的丝被，被角也被人掖的严严实实。
“入秋了，虽然白日里仍旧有秋老虎作怪，热气直冒，但夜里却退凉的厉害，记得盖厚一些的被子，免得着凉…”耳旁似乎还回档着姬无殇临走时的呢喃细语，柳芙当时已经昏昏然几欲入睡，虽听得不真切，但现在一想，却又那样鲜活而历历在目。
柳芙知道，月坛行宫中可不能少了他这个一国之君，所以姬无殇必须得策马又赶回去，免得叫人起疑。只是得了“头牌”的柳娴，当她懵然苏醒后，又能否发现自己仍旧是处子之身呢？
如此诸般细节，柳芙懒得多想，趁着清晨还凉爽不燥，只伸手揽过姬无殇睡过的方枕抱在怀中，又闭眼养神入寐了。
…
月坛行宫。
天刚大亮，姬无殇就出了寝殿，去给太后请安。
待他到了才发现，后宫诸位妃嫔也都到齐了，特别是立在首位的柳娴，一脸娇颜，绯红滟滟，那副新为人妇的娇羞和光彩，将一旁几乎所有同样貌美的妃嫔都比了下去。
“皇儿，快来上座，娴贵妃正好过来请安呢。”
太后也笑得很是开怀，对着姬无殇招了招手，只是见他眼底一片青色，不由得念叨起来：“虽然皇儿你开始召幸妃嫔，却也要顾及龙体，切莫贪欢伤身，知道吗？”
姬无殇脸色略有尴尬，抬手掩住嘴唇咳了咳，从一众妃嫔中间走过去的时候连侧眼也没瞧一下柳娴。
原本其他妃嫔对柳娴还有些羡慕和嫉妒，如此见皇上仍旧待她清冷淡漠，倒叫各人心里都平衡了一些。
本来，当时钦天监竟掷出了写有柳娴八字的玉签，众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娴昂着头掩不住兴奋地被内务府嬷嬷带走去准备侍寝。一大早，她又姗姗来迟，一脸娇艳绝色，笑意在唇角眉梢蔓延开来，掩都掩不住，更是让大家觉得有些意难平。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若是别人的玉签被挑出来，一样也能侍寝，并非是因为皇上喜欢才挑了她，高兴什么劲儿，得意什么劲儿呢？
只是这些妃嫔们不知道的是，那一整整一筒十七根玉签，在钦天监占卜求月神指点之前，全都换成了刻有柳娴八字的，无论哪一根玉签落出来，都只会是柳娴的名字。
此事姬无殇当然知道，他的影卫遍布朝野内外，所以当柳娴送上百两黄金让钦天监帮忙作弊之时，他只默然视之，顺水推舟，让柳娴如了这个“愿”。正好，也给国库捐点儿银两。
“来，娴贵妃，你上前。”太后见姬无殇表情还是之前那样冷漠，只得主动活络气氛，让身边伺候的贴身嬷嬷呈上一物，亲自拿起来交给了上前行礼的柳娴：“这支步摇金钗算是赏赐给你伺候皇上的，以后不但是你，你们都要好好地，尽心尽力地伺候好皇上。之前哀家说过的话算话，谁先怀有龙裔，无论腹中胎儿是公主还是皇子，哀家都会让皇上下旨册封为皇贵妃。一旦诞下龙子，便立即赐封为皇后，决不食言”
“臣妾一定会尽心伺候好皇上的。”双手高举，接过太后赏赐的金凤钗，柳娴激动地几乎双手都在颤抖。
她既然得了头牌，就绝不会放弃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她生下来就被母亲培养着，将来要做一国之后。虽然胡家倒了，但她柳娴还在，无论皇帝是谁，那个皇后之位，也只能是属于她柳娴的。
“臣妾等遵命”
其余后宫妃嫔也齐齐起身行礼，大家都心系了一个念想。毕竟昨夜只是第一次，之后各人也都有机会被皇帝召幸。谁的肚子争气，谁就能得到最后的胜利，现在柳娴是笑的开心，但笑到最后的人，才会是真正的胜者。
可是令整个后宫，令太后，令朝野都惊讶意外的是，一连半个月，姬无殇都只翻了柳娴的牌子。柳娴所居的鸾煌宫每日一到黄昏，内务府的轿撵便会准时停靠在宫门口，等着梳妆一新，面色娇艳的柳娴登上花撵，将其送往皇帝的寝宫。
对于柳娴的“专宠”后宫妃嫔也无可奈何，即便是素妃这个太后想要自己儿子多“恩泽”一下其他妃嫔，好让龙嗣早早诞生，也不能逼着姬无殇去召幸他不感兴趣的女人，只能看着不说话，想等一个月之后，看看秀女的新人里能不能挑出个顺眼的。
只是连续半个月的专房专宠，柳娴又是得意欣喜，又是暗暗担心。
离得每月的月事时间越来越近，若是葵水来了，那就便是她没有成功怀上龙裔。而敬事房也会在那几天收了她的牌子，如此便是给了其他妃嫔可乘之机。
这样患得患失，又是期待兴奋，又是惧怕失望，让柳娴变得十分情绪化起来。就连之前她心里念念着要避开其锋芒的“眼中钉”柳芙，如今见了也只是觉得对方更加讨厌，那眼神更是藏不住的无礼。
“娴贵妃，我家主子还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请您借过一下。”
柳芙身边的巧红见着了柳娴，见她竟肆无忌惮地站立于前，目光带着几分挑衅，行礼也只是略微颔了颔首，便上前一步，冷着声音道：“若耽误了请安的时辰，太后岂不是误会我家长公主殿下不知礼”
“一个小小的婢女，敢拐着弯儿来骂本宫无礼”柳娴正愁没法子和柳芙发作。毕竟这些日子她受皇帝专宠，后宫里头哪一个不让着她，敬着她。而眼前这个子小小，瘦瘦弱弱的宫女竟敢狗仗人势和自己说话，便正好给了柳娴一个理由，一个和柳芙较劲儿的理由。
卷一 章一百九十三 不忍乱大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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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九十三 不忍乱大谋
阳光下，柳娴发髻间一支双尾金凤步摇钗熠熠生辉，衬得她一张娇媚小脸更是贵气非常。
睨着眼前的柳娴，柳芙却淡淡地笑了笑：“娴贵妃如今是不同往日了，本宫还道，你入宫之后会动的什么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呢。”
“长公主殿下此言诧异”柳娴看着四下无人，更是大了几分胆子：“嫔妾如今已身为贵妃，需要忍什么？又需要谋什么呢？还请长公主殿下明示才好呢”说着，随即掩口夸张地娇笑了起来，旁人一听也能分清这不过是嗤笑罢了。
“好狗不挡道，你还是趁着没人看见你那孟浪的样子赶紧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消失吧。”柳芙看着柳娴，那张厌恶的脸似乎变得可怜起来。
“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柳娴聪明之极，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柳芙眼中的厌弃，和那一丝晦暗不明的可怜之意。
“什么眼神？”柳芙本不想理她，奈何对方却像一条疯狗紧咬不放：“就算本宫用了什么眼神看娴贵妃你，难道你还能过问不成？”
“你是在可怜我吗？”柳娴心气极高，从当年还是九岁孩童，从母亲那里知道了沈氏母女的突然出现，有可能动摇她柳府嫡女位置的同时，她就一直巴望着眼前这个容貌过人的女子最好不存在于世上。因为每一次看到她，都会让自己心慌不停，甚至…自惭形愧。
而且一直以来，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总是比自己更优秀。无论是在京中的才名，还是容貌，还是周围人对她的喜爱程度，每一样，自己都比她差。后来好不容易送了她去北疆“送死”，偏偏她却死里逃生回来了，还成了尊贵无比的长公主殿下，连自己这个贵妃都要在她面前卑称一声“嫔妾”。她凭什么她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野种罢了，凭什么用如此骄傲和充满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看一条狗
想到这儿，柳娴的双目甚至变得赤红起来，那入骨的恨意，和难以言表的嫉妒直冲胸臆。她知道此时此刻众后宫的妃嫔都在仁寿殿里给太后请安，自己是借口不适先行离开的，而柳芙却是来迟了。
所以，她就算做什么，其他人也看不见。
当然，她并不在乎身边伺候的宫女，她们身份低微，说的话从来不曾算数过。
于是柳娴用着有些扭曲的脸朝柳芙狰狞地笑了起来：“你一个冒牌破公主，骄傲个什么劲儿？难道你不知道这些日子皇上天天都翻了我的牌子，专房专宠我一人吗？很快，我就会是大周朝的皇后。到时候，你这个长公主又算什么？”
“娴贵妃，你疯了吧？”
柳芙冷眼看着柳娴自己把持不住，竟出言威胁自己，只觉得可笑之极：“趁着四下无人听见你的疯言疯语，本宫还是那一句话，好狗不挡道”
面对柳芙的过分自若和镇静，只会让心情激荡的柳娴更加无法自制：“柳芙，你等着，只要有我在后宫的一天，你都不会快活。你会时时刻刻感到头上悬着一把利刃，只要我心念稍微一动，你就会成为那把利刃下的冤魂。”
撂下这一句狠话，柳娴还是不得不拂袖而去了。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即便是贵妃，在柳芙这个长公主殿下的面前也不过是妃妾而已。她如果贸然顶撞，被柳芙告上一状，说不定自己苦心经营这么许久的名声就会被毁掉。看来，还是自己不够冷静啊。
柳芙不过是个借着和亲有功被封的“长公主”，不过是皇上给她一个安慰罢了。若是自己能顺利诞下龙子，到时候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她一个伪公主而已，难道还能嚣张不成
念头至此，柳娴胸臆中的怒气也消了不少，步履加快，急匆匆地往内务府而去。她得召自己的娘亲入宫，商量商量怎样才能一直抓住皇上的心，早点儿如愿才是。
“主子，娴贵妃如此，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巧红见柳芙盯着柳娴消失的背影，眼神里的表情很是复杂难辨，忍不住便道：“她再怎么受宠，也不能在您面前这样嚣张啊。而且后面她那一句话，竟是毫不掩饰的威胁要夺您的性命呢主子，咱们一定要把刚才她的话告诉太后，告诉皇上才是啊”
“她敢那样说，就是因为没有人能作证。”柳芙回过神来，朝巧红淡淡一笑，好似根本未曾将柳娴的威胁放在心上：“其实，我还有些期待呢。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我倒要看看，她会使出什么招数来对付我…”
柳芙话这么说，当然就是不怕柳娴。无论她有什么打算，只要自己周围有异动，姬无殇安排的影卫便会出来保护自己。
如今柳娴仗着“得宠”便分不清东西南北，这只能证明她蠢罢了，要成为自己的威胁，还太嫩了些。
所以只呼出一口浊气，柳芙挥了挥衣袖，似乎想挥去柳娴留下的晦气似的，这才渡步往仁寿宫而去。
与此同时，仁寿宫里的气氛也有些异样。
虽然姬无殇依照素妃的建议，开始了召幸妃嫔。但一连大半个月，都只有柳娴一人侍寝，虽然明面上其他后宫妃嫔不敢多说什么，但大家聚到一起，明显情绪有些低落。
“哀家知道你们心里憋屈，可这不过才大半个月的时间而已，等娴贵妃月信那几日，皇上总会翻你们的牌子。”
素妃看到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只能主动相劝：“八月十六，秀女们都已经入宫了。长公主那边捎来信，秀女里头出色的人选可不少。眼看九月初九就要殿选，你们这些老人可不能在新人面前丢脸。”
“见过太后”柳芙刚进入仁寿宫的大殿就听得素妃在说秀女的事情，她含笑迎了上去，福了一礼，这就接着话道：“刚刚儿臣还撞见了娴贵妃，本想恭喜她几句得圣眷隆宠，可她却气冲冲的样子。别说你们了，就连正得宠都耐不住性子，太后，儿臣觉着，这样的风气可不好。”
“她是有些浮躁了，眼看敬事房送来的册子，她明后天就该月信来临，浮躁些也是正常的。”素妃招手让柳芙过来坐下：“秀女那边，多亏了你在打理，不然，后宫可就大乱了。”
“哪里，后宫有太后您坐镇，怎么可能出任何乱子呢。”柳芙这些日子不动声色打发了几个想和后宫妃嫔“私通”的秀女，所以惹得下首众人都含了几分怨念。
但她却不在乎，选秀的事情只是为了扰乱柳娴和胡氏的阵脚。如今目的达到，看来，自己也得松松手，让想要作恶者自动现形才是。
卷一 章一百九十四 运筹帷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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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九十四 运筹帷幄中
虽说已是入秋，但这几天“秋老虎”却着实发作的厉害，白晃晃的太阳从一大早就挂在头顶使了劲儿的晒，直到傍晚才会有淡淡的秋凉之意袭来。
憋着没办法，内务府只得从冰窖里取了给明年备的冰块又出来用，这才让后宫的贵人们舒服了些。
柳芙这几天忙着锦澜宫那边的事宜，加上秋燥，不免火气有些大。
虽然她只是主持选秀大典的人，但事无巨细，锦澜宫的人都会过来禀告，一百来个秀女，从吃穿到学规矩，从口角到勾心斗角，内务府都不敢自己拿主意，只得不停来回跑常挽殿和锦澜宫。
“长公主殿下，离得九月初九的殿选只有三日时间了，加上‘秋老虎’厉害，好几个秀女都害了泻症，大家都觉得不稳妥，有几个胆大的甚至闹了起来。”杜公公奉命专程给柳芙禀告情况，连日下来，他也算领教了柳芙的厉害。对于秀女中作乱装怪的，柳芙一律不手软，该除名的除名，该送慎刑司处罚的处罚，无论这些秀女的背景如何，都一视同仁，整个锦澜宫井井有条，整个后宫也跟着平稳顺利了许多。
要是放在以前，秀女一入宫，那乱的和什么似得。花钱买通太监宫女传信的，私下较劲儿争斗的，故意害貌美秀女的…各自状况都层出不穷，内务府每每头疼脑热，却无法理顺这诸多的内在关系。
这下可好，柳芙治下严谨，一丝不苟，有条不紊，中间还顺带发落了几个违规的太监和宫女，谁还敢冒头作乱？
只是让他觉着奇怪的是，这位长公主殿下像是长了千里眼似的，秀女里头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哪怕一根头发丝掉在地上，她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叫锦澜宫管事和内务府的人都不敢有半点隐瞒。
如此，只等三天之后，殿选结束，内务府和整个后宫也能轻松下来了。
照例是坐在树荫下的竹席上听回话，眼看着杜公公恭敬守礼，柳芙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淡淡的粉色指甲映在粉瓷的茶盅上，看起来莹莹如玉：“让内务府把送到各宫妃嫔的冰块送去锦澜宫个院落。”
“那娘娘们那边…”杜公公有些犯难了。
“只不过三天时间，忍忍便是。”柳芙可不会在意：“只是太后和皇上那边别断就行，本宫的也可以着送过去。”
“那怎么行”杜公公赶紧满脸堆笑：“长公主殿下尊贵无比，怎能少了您那一分。奴才算了算，十七位妃嫔，每日每宫三块冰，若抽出两块来，只晌午后给各宫送过去一块，让娘娘们午睡时放在寝殿用，这样便能匀出不少。足够了”
“既然够了，那便无妨。”柳芙点点头，示意可以这样办。
“只是…”杜公公陪着小心，顿了顿，犹豫道：“有些娘娘们好说话，可有些娘娘…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若惹了哪一宫的贵人不高兴，咱们做奴才的也担不起这责任。您也知道，娴贵妃刚刚诊出来有孕，太后那边也下了命令，让内务府按照皇贵妃的份例好好供着。娴贵妃怕热，要是…”
柳芙当然知道这杜太监的意思，摆摆手：“你只说是本宫的意思便好，若有人闹，让她来找本宫闹就是。与你们内务府不相干。”
“多谢长公主殿下面恤奴才等，奴才在这儿给殿下磕头谢礼了。”杜公公有了柳芙这“金口玉言”，自然也就放了一百二十个心了。
“好了，你下去吧，三日后还有的忙呢。”柳芙见围墙边飞来一只白鸽停住不动，便端了茶示意送客。
待杜公公离开，柳芙手一招，那白鸽便落在了竹席的扶手上，“咯嘟咯嘟”的叫着。
旁边的巧红立马从袖口里取出一个锦囊，里头乘了些金黄的小米，她取出一些招了白鸽来啄食。
此时柳芙手心已经多了一封小指粗细的信笺，展开一看，正是梅若兰每日送来关于锦澜宫的情报。
连续半个多月，每一日的黄昏，梅若兰都会让白鸽送信。里头将她所了解到的秀女们的动静写的清清楚楚。
靠着梅若兰的消息，柳芙这才能将锦澜宫的情况掌握的一清二楚。还好当初自己安插了梅若兰入宫，不然，这秀女里头至少有三人和柳娴脱不了干系。一旦有助力入宫，柳娴便会更加嚣张做大，柳芙当然不会任其发展。
另外，通过这些秀女，柳芙还替姬无殇理顺了一下朝廷外的关系脉络。这些年轻女子聚在一起，绝对是管不住嘴巴的，比谁的家世好，背景强，总会泄露些影卫无法查清楚的内幕。
更重要的是，胡家还有些余孽在外，伺机想要在选秀时作乱。这样一锅端，已是有八人落入了影卫的眼线之中，只等顺藤摸瓜，将她们背后的势力一网打尽。
所以这一次的选秀，可谓一举数得，让姬无殇和柳芙都十分满意。等到了九月初九，留下几个乖巧老实的便是，算应一下景，更能让太后也乐一乐。
“主子，梅姑娘到时候是留下来，还是遣了她回去呢？”
巧红见柳芙每每对梅若兰送来的信都看得仔细，知道此女帮了不少忙，有些好奇：“她有和主子说过吗？”
“她是晋南人，生在汾河边上，她想留在尚宫局做女官，专司酿酒。”柳芙随口答了，抬眼看向巧红：“怎么了？你好奇这个做什么？”
“那娴贵妃如今有孕在身，嚣张的不得了，后宫妃嫔哪有不躲着的。之前那个杜公公不敢轻易取消妃嫔的冰块，还不是怕娴贵妃找太后闹。”巧红嘟嘟嘴：“主子虽然睿智，但身边只有奴婢一个，未免有所不足。这梅姑娘看起来也是个机灵的，主子何不让她过来帮您，等几年再送她去尚宫局也好呀。”
柳芙拿起茶盏，里头乘的是深绿色的绿豆冰糖汤，喝一口只觉得沁人心脾，浑身舒凉：“娴贵妃的确是有孕，但怀的时间太短，之前太医说了不让她用冰块，但她说天热睡不踏实，太后见她烦躁，这才让内务府送冰块过去远远放着好让她静静心。如此浪费，不如给锦澜宫的秀女们。她们三五人一个院子，热出毛病来可就不好了。这点儿大体，娴贵妃应该还是能识的吧”
卷一 章一百九十五 自作自受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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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九十五 自作自受缚
自被诊出喜脉，柳娴便顺理成章的被晋封为皇贵妃。
她所居的鸾煌宫被内务府送进来的各种赏赐堆的满满的，但只有柳娴自己知道，半个月多来，皇上连一次也没召见过她，更没有关心过她怀孕后的身体情况。
看着镜中自己娇艳的容貌，柳娴有些想不明白。
自打八月十五那一夜自己被“挑中”侍寝，每每回想，她脑中却只记得皇上那张比寒冰还要冷峻的脸。过后，便是蚀骨般的浓情蜜意笼罩在自己的全身上下，只盼着夜能长些，更长些才好。
可第二天，当她在自己的宫中醒来时，除了觉得周身发冷，其余和皇上欢愉的细节竟一点儿也想不起，让她心底莫名的感到一阵空虚和发慌。
直到敬事房通禀太后，太医院来给自己诊脉，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才踏实了下来。
她做梦也没想到一切会如此顺利，有了腹中的孩儿，她皇后的位置便指日可待。即便是皇上的态度冷些，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呢。至少，在自己有孕后的这半个月，皇上连一个其他妃嫔都未召幸，很显然，他心里还是在乎自己，在乎自己腹中的孩儿的。
想起那天和母亲胡氏见面所谈，镜中那张娇花似的容貌露出一抹狰狞来：“柳芙…你不过是个寡妇罢了。娘亲说的对，要对付一个长公主太难，但要对付一个寡妇，就在容易不过了…”
自言自语之后，柳娴从梳妆镜前起身来，双手轻轻抚在平坦的小腹上，低首笑道：“宝宝，娘亲可不是那等狠毒之人。只是若不出去这个贱人，你又怎能顺顺利利地诞生呢。娘亲不过是刚刚怀上你罢了，她就让人撤去降暑的冰块儿，天知道她后面还会做出什么缺德的事儿呢？她一个寡妇，自然是嫉妒娘亲有夫君疼爱的。所以啊，先下手为强，这才是道理呢”
…
第二天，内务府还是照例给常挽殿送了三块冰。
看着散发丝丝凉气的透明冰块儿，柳芙微微一笑，将锦澜宫的事务暂时放到一旁，让巧红帮着梳妆更衣，用过早膳便直接去了仁寿宫。
因为忙着选秀的事宜，柳芙已经小半个月没给太后请安了。
但柳芙真正没有去仁寿宫的原因，却是因为柳娴。
半个月前，由敬事房禀报，贵妃柳娴月信未至。第二天，太医院请脉，证实其有孕。柳芙想着她多半会得意狂狼的不知所谓，只觉厌恶，就懒得去仁寿宫，免得与其碰面。
对于姬无殇安排柳娴“有孕”，柳芙有些不置可否。
当初柳娴买通钦天监偷换玉签，姬无殇用的就是顺水推舟的招数。她想要侍寝，那就让她如愿，正好借此平息后宫怨气，也借此，让各宫妃嫔把注意力转移到柳娴身上去。
后来让柳娴“有孕”，也是姬无殇一手安排的。
柳芙从头到尾都明白，知道姬无殇不过是想找机会除掉柳娴罢了。这个世上，有让人蒙蔽神智以为自己与人的药，就有让人假孕的药。正好十月怀胎，也就是小一年的时间，足够姬无殇行事了。当然，拿着有孕的柳娴作为挡箭牌，太后也不会为难姬无殇并未继续召幸妃嫔的事实。
最重要的是，并未真正怀孕的柳娴到时候根本生不出来，再顺理成章治她一个假孕欺君的罪名，一切也就了结了。
想到此，柳芙倒觉得柳娴有些可怜。
她梦寐以求的一切似乎已经成真，但事实上，这一切却只是泡影而已，终究有破灭的一天。自作孽不可活，她若消停些，说不定最后的下场还不会太惨，只可惜，她自己一手为自己建造了一条不归路，到时候坠入深渊不得超生，也就拐不了任何人了。
…
仁寿宫里总是十分热闹，但因得还有两天就是九月初九的殿选，后宫妃嫔们的情绪也有些恹恹。只有一人，神采飞扬，顾盼多姿，脸上是怎么掩都掩不住的喜悦笑容。
“皇贵妃，如今身子觉着还疏朗？”
素妃看着柳娴，虽然肚子还没显，却笑开了怀，不免觉得她有些招摇，所以语气稍微有些淡淡的，可想着皇孙有望，脸上还是带着些笑意。
见太后略不喜，柳娴却还是没能收住那神气劲儿，朗声道：“疏朗倒是还疏朗，就是这几天热的慌，内务府却没送冰块过来。臣妾本就有些吃不下，所以胃口败了，人也跟着没力气呢。”
“皇贵妃精神气儿那么足，怎么会没力气呢”说话的是公孙环，她说话间虽然笑眯眯地，但任谁也能听出其话中的淡淡揶揄。
“是啊，皇贵妃有孕，又得意晋升为份位，恐怕是因为太高兴了才吃不下的吧”另一个妃嫔也掩口笑了起来，顺着公孙环的话就接了下去，明显是想趁机“踩上一脚”。
一旁立着的另一个妃嫔也开了口，不过神态极为认真：“臣妾的姐姐当时有孕，虽然也害喜不想吃东西，可那也得近两个月后才会出现症状呢。皇贵妃，您是不是太紧张了，这几天秋老虎虽然厉害，可夜里也褪了凉的，内务府就算没送冰块儿过来，您应该能睡得安稳才是。”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柳娴哪里听不出她们话中有深意，只挑眉笑笑：“各位姐妹没侍过寝，更没怀过孕，哪里知道这里头的辛苦？虽然我只是刚刚诊出喜脉，可耐不住天气变化的厉害，加上情绪不稳，这也很正常啊。你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哪里知道我的…”
“各位都已经到了啊”
正当柳娴借故发作之际，柳芙姗姗而来，一袭湖绿的轻纱薄裙将她原本就高挑纤细的身子衬托的飘然轻盈，那一张姣好如皓月般的面容，更是顾盼生姿，透出几分出尘的味道来。
而相比起喜怒形于色的柳娴，柳芙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豁达凝炼之态，自然胜了不止一筹。
各宫妃嫔自不用说，均齐齐起身相迎。坐在上首的素妃一见柳芙，更是周身的舒坦，也暗道自己儿子的眼光真是不错，难怪会一心只想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
“长公主殿下今日怎么得空？”柳娴见柳芙一来就抢了自己的风头，自是不悦，但还是耐住性子福了福，算是见礼：“亏得您拨冗过来给太后请安，臣妾还想问问冰块的事儿呢。内务府的人推脱，说冰块儿给了锦澜宫的秀女。她们不过是小小的秀女罢了，岂能越过咱们去享受呢？这说起来，也应该是负责选秀事宜的长公主殿下您的失误吧”
卷一 章一百九十六 四两拨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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