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责?十六年骨肉分离,金枝玉叶陷身欢场,被逼毁容谨小慎微度日,这惩罚已足够。

越承骥无力地摇头,低声对谢弦道:“你妥为安置,不要让她人前露面,她喜欢的那个人若愿意娶她,就成全她吧。还有,她若想遂安平顺,就不要与遂安相认,遂安的身世,想必你知道了,不能掀开,掀开来,朕只能杀了他争回一点颜面了。”

越承骥说的谢弦懂,点了点头,问道:“那清澜呢?”

“清澜那由朕来说,朕必要封清澜为后的。”

谢弦愣住,他先前以为,清澜进宫亦不过宫妃罢了,想不到越承骥是以后位许之。

可是,即便许以后位,想到王毅功说越承骥不举,谢弦忍了又忍,没忍住,清澜不是他爱人了,可还是他妹妹呢,他怎么忍心看着清澜嫁给一个无能男人。

“皇上,王将军说皇上不举?”明知大不敬,为了清澜的幸福,谢弦还是问了出来。

自己不举的毛病,太后也告诉王毅功了,越承骥面上精赤恼怒不已。

明白谢弦问话的用意,越承骥冷冷道:“朕才想和你说,你别妄想捧遂安上位,朕的皇位,势必要传给清澜和朕的儿子的,那什么不举谣言,不必理会,清澜生下皇子后,谣言自然不功自破。”

这么说来,皇帝不是不举。

若是颜清澜的皇子当皇帝,遂安自然无生命之虞,谢弦舒出一口气。

遂安性情仁弱,又不是皇家血脉,只要没有杀身之祸,谢弦也没想捧他上帝位。

“臣提前恭贺皇上。”谢弦微微一笑。

越承骥拍拍谢弦肩膀笑了,眉眼舒展意气风发,于冷傲中展现出别样的风华气度来。

谢弦看他,脸上也带了几分笑容,随即愧色满面。

“皇上,臣把清澜是无双的消息派人通知逊王爷了……”

“谢弦,你……你还真是有侍无恐啊!”越承骥怒极反笑。

“臣愿领罪。”谢弦重新跪了下去。

“你愿领罪?”越承骥看着谢弦一双黝黑黝黑的眼睛,忽然想起十六年前大婚那夜,曹皇后也是这么说的,臣妾愿领罪。

他们心中都拿捏准了,自己无法拿他们治罪。

曹皇后那夜,为了替心上人守身,把他的帝皇威严男人脸面践踏,也未曾不是不想欺骗他。

谢弦今日跟他坦承,也是不想欺骗他。

越承骥忍了又忍,将涌到喉咙快吐出来的血压下,阴着脸慢慢的站起身来,拧着谢弦衣领把他从地上抓起来,寒森森道:“承燑此刻怕是在回京路上了,你惹出来的事你负责平息。”

越承骥心中本有主意,此刻偏不说了。

谢弦欺君妄上,不治一治,太猖狂了。

越承骥手劲很大,又是气极,谢弦的衣领被他捉得很紧,越承骥松开手时,他面色紫胀,直咳了许久方顺过气来。

“谢皇上不罪之恩,臣定尽力弥补。”

“不能伤承燑性命。”越承骥面无表情道。谢弦的手段他深知的,越承燑像一把燎原的火,轰轰烈烈,惹眼耀目,谢弦则是深不可测的寒潭,把人阴杀了,死的人还不知何因。

曹皇后尚在世并曾遭不幸的消息,像风过水面,微起波纹后便恢复了原状,越承骥的心思在那上面转了一圈后,很快回到如何让越承燑不要纠緾颜清澜上面去。

越承骥在谢弦走后,沉思了片刻给暗卫发出命令,命传递消息,让遂安和莫唯奇去济洲,清澜回转京城。

越承燑已知清澜就是无双,回避不是办法,只有纳在羽翼下庇护方能免去祸患。

从京城到南平,越承燑接到消息再回来,至少得五日,越承骥和谢弦一样,都以为越承燑尚未回京。

他们哪知,越承燑接到消息后,两匹马轮换一刻不停往回赶的,颜清澜出京时,越承燑刚好赶到京城,连停都没停,调转马头就跟上出征的军队。

39香里暗解

颜清澜按越承骥的嘱咐,大军出京城后,交待莫唯奇放缓行程,自己带着遂安,还有骠骑营一队的十个人悄悄上路,往济洲急赶。

上辈子因演戏需要,颜清澜练过骑马,并且因为喜欢,闲遐时最大的兴趣就是纵马奔驰,简崇明一直默默关心着她,自然了解,才会安排她在大军面前先行赶去济洲。

这日她跟着骠骑营的人纵马疾驰,虽跟得有些辛苦,也没有落后,越遂安却受不住,才驰出二十几里路便瘫在马背上走不动,后来支撑不住只能由骠骑营一兄弟挟在马背上带着走。

酉时未到,颜清澜看他面色颓败苍白,便喊歇息住宿。

大军出征,没有带着宫女服侍,骠骑营的军士不会做宫人的举止,他们姐弟俩也没有军功让人心悦诚服自甘作小服低服侍,颜清澜自己照顾半瘫着的遂安吃饭,给他准备衣裳安排沐浴,一切妥当了,方回自己房间歇息。

手触上门板时,颜清澜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像毒蛇在周身游走,这种让她手足冰凉血液停流的气息,是属于越承燑的。

颜清澜抬起的左脚退回,略一迟顿后,她轻轻推开门,进房后随手回身关上。

“刚才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是不是感觉到我在房间里了?怎么不走不求救?”

房间圆桌前坐着一人,一身曙红劲装黑色披风,风尘仆仆胡子拉碴,狂介不羁,不是别人,正是越承燑。

“我何需走?”颜清澜冷冷一笑,道:“王爷疲惫之师,能打得过隔壁骠骑营的十位精英吗?”

“你可以喊过来试试,不过,别怪我没把丑话说在前头,不怕他们过来看到不能看的画面,你就大声喊。”越承燑布满红丝的桃花眼狂热地紧盯着颜清澜,兴奋得无以复加:“肌骨莹润清艳秀美,雪白中一抹点绛唇,无双,你比以前更让本王心醉。”

颜清澜的身体在他充满欲-望的注视中不由自主轻颤,痛苦不甘和憎恨惊惶在脑子里激烈翻涌,她竭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思想出对策,脑袋却一片空白。

越承燑大手抓过来时,颜清澜愣忡间不假思索便伸手推开。

“别徒费功了,以往那么多次的教训还不够吗?”越承燑眼中闪动着毒蛇看着猎物的光芒。“戴手套做什么?保养纤手?不用保养,就是粗糙不堪,本王也不会嫌弃你的。”

犹如螳螂挡车,眨眼间,手套被扒掉,颜清澜大骇,要往回缩手,一双小手却已叫越承燑一把抓住。

“真滑,真嫩……”越承燑赞不绝口,颜清澜眼见他眸色变得更狂热暗沉,吓得张嘴正欲喊住在隔壁的骠骑营军士,越承燑已见鬼似松开她的手。

“你的手怎么那么怪异?怎么只是摸着便像吃了催情药?你不是无双?”越承燑圆瞪着眼,连问好几声,略一停顿后,闪电般冲到颜清澜面前,左手按住颜清澜肩膀,右手就去捋她袖子。

颜清澜哪肯束手就擒,一面闪避,一面喝道:“逊王爷,你松不松手?我喊人了。”

越承燑在颜清澜开口时再度呆了呆,稍停,深深的呼吸了口气,半眯着眼睛盯着颜清澜道:“我不动手也行,你自己把袖子拉上去,给我看看你的左手手臂”

刚穿越过来时,似乎见过无双的左手臂上有一块指甲大小的香炙似的伤疤,颜清澜明白越承燑要验身。

看来自己那怪异的艳肌,还有与无双完全不同的言行举止,使越承燑迷糊了。

颜清澜有些后悔先前没把那道疤弄掉,犹疑间,越承燑双手齐动,颜清澜未及反应,整个袖子给他扯掉了。

颜清澜又羞又恨,拳头攥起欲捶向越承燑,越承燑却已松手,神色痴怔,喃喃地不停说:“你不是无双!这么像,为什么不是无双?”

颜清澜低头看自己手臂,霎那间也呆了。

手臂光滑如玉,哪有什么疤痕。

是了,自己的体质改变了,疤痕也便消失了。

看着因失望而脸色惨白眼神痴滞的越承燑,颜清澜强压下心中的欣喜,冷声道:“逊王爷,无双公主早死了,给安昭仪害死的。”

“安如玉给无双下的毒?”越承燑狭长的桃花眼微眯,眼神狠厉之中,又带了负疚。

颜清澜方才脑子里突然想起谢弦说的给自己下毒的是安昭仪,脱口说出安昭仪害死无双那句话,这时看到越承燑眼里那抹负疚,想起那次在紫烟宫听到的安昭仪色授魂与快乐至极的呻-吟,忽然间明白过来,那日安昭仪确是与人在里面淫-乱,只不过不是越承骥而是越承燑。

颜清澜格格一笑,笑声娇脆,越承燑呆呆看她,桃花眼痛苦之色更浓。

颜清澜格格一笑后,嗤声道:“逊王爷,你与安昭仪的奸-情给无双公主撞破,你想,她能容无双公主活下去吗?”

“无双从不会对着我笑,你真的不是无双。无双真的死了吗?还是我害死了她?”越承燑面色苍白,悲愧羞恨各种情绪齐现,拳头攥起松开再攥起,半晌,咬牙切齿道:“她要是不投靠谢弦,弄得我见她一面都难,我犯不着拉拢安家培植势力与谢弦对抗,亦便没今日之祸了。”

“培植势力培植到床上去?”颜清澜拍掌叫好,脆声道:“逊王爷真真男儿本色,相爷殚精竭虑,方能出将入相,逊王爷只凭床上功夫,就将一代权臣招入麾下。”

说罢,她朝地上啐了一口,冷冷的道:“逊王爷,无双公主给你的情人害死了,你不找你的情人替她报仇吗?”

她这话一说,越承燑脸庞涨得通红,红通通过后,又一片阴黑,“你是谁?”

他这话的意思是彻底相信自己不是无双了。颜清澜喜出望外,作出推心置的样子低声道:“相爷深爱无双公主,为了替公主报仇,寻了我进宫做暗探的。”

“看来,我中计了,谢弦自己治不了安载洲,就把我从南平骗回来。”越承燑面现怒色,却没有恨意。

这么容易相信了!颜清澜小声继续试探,“相爷也是没办法,虽然知道王爷甚疼无双公主,可公主之死,谁能想到不是自绝而是安昭仪加害,他怕直言相告王爷不相信,只好出此下策。”

“我早就怀疑无双不是自绝,想来那时她发现自己中毒无法生还,便用木簪自残做出自绝样子,以免给遂安招来杀身之祸。”越承燑桃花眼涌起水光,“给皇兄胡亲乱摸她正合她意,她怎么会寻死,我真糊涂,竟然没怀疑她的死因。”

他言下之意,竟是说无双暗暗喜欢着越承骥!颜清澜呆滞。

门板咣铛一声,越承燑来去如一阵风,留下一个解不开的谜团给颜清澜后走了。

无双喜欢越承骥不是喜欢谢弦?这个消息太意外了,颜清澜想不通,却不得不相信,先前她便疑惑了,自己继承了无双的很多记忆,疼着遂安,为何独独对谢弦没有感觉。

只几句话便打发走越承燑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不过,颜清澜心里感觉到,越承燑刚才是真的悲伤绝望以为她不是无双离开的。

颜清澜心事重重怔坐着,越承骥派来的暗卫到了。

回京还是不回?颜清澜不放心越遂安一个人到济洲与叛民首领商谈,也不放心他由莫唯奇带着前往。

思索片刻后,颜清澜用药水写了信给暗卫带回,告知越承燑来到后发生的事,表示自己暂不回京。

暗卫走后,颜清澜有些不放心越遂安,起身出房往遂安房间而去。

越遂安刚沐浴出来,披着湿漉漉的长发,长睫还有水珠未擦干,衬着小鹿般纯黑透亮的眼珠,煞是可爱。

“头发怎么不擦擦,等会把衣裳弄湿了又得换。”颜清澜薄责。

“我知道姐姐一定会来看我的,等姐姐帮我擦。”越遂安咯咯笑着,眉眼弯弯的。

“你呀!”颜清澜无奈摇头,拿过布巾替他擦头发,擦着擦着,忍不住劝道:“你也要学着料理一些事了。”

“干嘛要学,有你和弦哥哥,还有姨妈,我操心有的没的做什?现在,连父皇对我也很好,我更不用操心了。”越遂安不满地哼哼。

他这性情怎么在宫廷倾轧中生存?颜清澜暗叹。

越遂安可不知颜清澜心中已千回百转,有姐姐宠着,他惬意地眯着眼,摇晃着脑袋作出配合清澜擦头发的姿势,晃着晃着,一个香囊从衣领里掉出来。

“大男人用什么香囊,还挂脖子上。”颜清澜有些恼,伸手去拽。

“这是姨妈特意让琉珠悄悄出宫到大悲寺求的平安符,不是香囊。”遂安却不让她拿,死死按住。

那香囊香味虽淡,却隐隐约约并非没有,莫贵妃的手段颜清澜不敢等闲视之,笑道:“原来是平安符,姐姐没有,给姐姐可好?”

强拽越遂安不给,这么一说,他却很爽快地解了下来。

“姐姐莫生气,是我不懂事,早该给姐姐的。”体贴地要替颜清澜系到脖子上,颜清澜闪了闪,笑着要过来,道:“姐姐自己系便可,明日还要趁早赶路,你早些安歇。”

把越遂安哄睡了,出了房间后,颜清澜看看手里的香囊,招了两个军士陪着出了客栈上医馆。

“此香无毒,不过,常闻此香之人,对这个香味极敏感,会不知不觉中对这种香味生出依赖,还会爱上有此香味的异性。”

莫贵妃果然不安好心,只是,莫家没有女儿,她想掇合遂安和谁?颜清澜皱眉,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耳朵里一阵轰鸣,几乎站立不稳。

莫贵妃只比他们姐弟大了五岁,她窥觑遂安,也不是不可能,颜清澜被吓着了。

可惜王妍还太小了,不然回京后就让遂安成亲,断了莫贵妃不安分的念头。

颜清澜把香囊里的香倒了,让药铺掌柜换上宁神透气的。

越承燑没有再出现,五日后,清澜和越遂安平安到达济洲。

申浩与叛军首领已达成协议,和谈一事水到渠成,颜清澜带着越遂安与叛民首领接触后,叛民首领放回唐刚,打开了济洲城迎接朝廷军队入驻,接受了朝廷的安抚。

接下来对那些人的安排调派,越承骥有严密的计划,照着执行便妥,颜清澜想教遂安一些世事,却颓败地发现,遂安一点拼搏进取心都没有,他被无双保护得太好了。

莫唯奇的能力让颜清澜暗暗赞叹,又有些头疼,莫贵妃对遂安心怀不轨,莫家看来也留不得,这样的人才在政治争斗中成为牺牲品,太可惜了。

枝头黄叶飘落,入秋了,跟越承骥分开两个月了,颜清澜有些迫切地想见越承骥。

要不要把手头的工作交给莫唯奇,自己带着越遂安回京?

本来这是个锻炼的好机会,莫家暂时看来也不会对遂安不利,可惜,遂安本来对于国计民生兴致缺缺,整个就是没长大的娃娃。

颜清澜躺床上翻来覆去,想得有些头疼。

房门嘎地一声被从外面挑开,颜清澜吓得腾地坐起身,正想喊人,看到闪进来的高大人影,不觉愣住了。

来人下巴上留着杂且乱的胡茬,满面风霜,眉高眼深,笔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整个人刚硬傲岸,不是越承骥却又是哪个?

这么狼狈地无声无息到来,不会是给越承燑篡位了吧?

“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回答,狂热浓烈的阳刚气息包围了颜清澜,炽热的吻夺去了她接下来的问话。

40此际魂消

滚烫的气息裹着渴念铺天盖地罩住颜清澜,这一刻,胸臆间被狂喜包围,身心之外的一切尽皆远去……

让人窒息的深吻停下来时,颜清澜大口大口喘着气,翘起唇角想笑,却淌下一长串清泪。

“怎么来了?给逊王爷篡位了?”

“没,我太想你了。”看着颜清澜朦胧的泪眼良久,越承骥抬手,手背轻拭掉颜清澜的眼泪,轻声说:“对不起,来得太突然吓着你了。”

有惊,可更多的是喜,颜清澜羞涩地摇了摇头,却蓦地惊跳起来,越承骥一双手手掌上密密的水泡,有的水泡破了,薄薄的红红的皮肉渗着血水,不忍卒睹。

“这是怎么回事?”颜清澜心疼得掉泪。

越承骥低下头,小小声道:“拉缰绳勒出来的。”

“你……你昼夜不停从京城赶来的?”

“嗯。”越承骥声音更小了。